逆风飞扬——洛尘
洛尘  发于:2011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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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风没再听妹妹唠叨,顺从地喝完了药,吉时也到了,他由人搀著出了房,到主屋正厅拜堂行礼……

“一拜天地──”
一个瞎眼新郎,一个大肚新娘,各自在仆人的搀扶下朝天而跪,双双叩头。
“二败高堂──”
坐在高位上的只有风荷年迈的父亲风扬威,当初扬威武馆被封,妻子病丧,女儿卖身,他万念俱灰地入道修行,如今已和梅傲雪前嫌尽释,所以才放心地将女儿托付给断剑山庄,此番下山便可以了了他所有尘缘挂念。
三叩首後,新郎新娘又被双双扶起,转了个方向对著彼此。
“夫妻对拜──”
本该顺利进行的仪式戛然而止,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一对信任站得直挺挺地,动也不动。
唱礼官尴尬万分,不知所措,从未遇过如此不合作的信任。
一旁的梅傲雪和竹傲云见状,一起上前亲自扶著傲风和风荷,唱礼官收到示意,又拔高声调道:
“夫──妻──对──拜──”自 由 自 在
“对不起,傲风,我不嫁了。”新娘的声音坚定地从头巾下传来,吓带了一干观众。
傲风原本一直僵硬如石的脸却是释然一笑:“对不起,风荷,我也不娶了。”
“傲风,你……”梅傲雪料想不到他竟在最後一刻才反悔,千防万防地防著萧无非捣乱,却没防著当事人这一著!
“对不起,大姐,还有各位,这个婚礼取消了。”傲风笑道,“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大姐,这一课还是你教给我的。我要去找无非,告诉他──我爱他。”
“对不起,主子,是风荷的过分要求使您为难了。”风荷扯下红盖头,内疚的泪水布满脸颊。是她利用傲风的善良当了挡箭牌,只为了逃开那个令她念念难忘的魔。
“傻妹妹,咱们可是真正拜过天地,拜过同一个高堂了,以後,汝父便为吾父,我的家人亦是你的家人,不准再口误了哦!”傲风朝她伸手,待她把手交上来,又转身朝著风扬威的方向鞠躬道,“爹,儿子不孝,只望妹妹给您添孙传代了。您看成吗?”
“唉!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老儿管不著了。”风扬威笑道,“荷娃有你们照顾,想必不会受委屈,我也可以放心了。那我就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他向外走去,而其他的少数几位观礼的宾客早在萧齐的致歉下先行离开。
梅傲雪累极,倒在萧齐怀里抱怨:“都是你招来的那个萧无非,惹出这麽一段孽缘!”
萧齐心里喊冤,因为风非二人早在他知情之前已难分难解,但嘴上还是保持沈默,毕竟未来老婆如此主动地投怀送抱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他才不想因吵嘴而失掉!
“纪总管,吩咐下去,把跟谢捕头借来的护卫都撤了,萧无非来了便只管让他来,他敢来提亲下聘的话,我就要他倾家荡产!”梅傲雪瞪著终於雨过天青的傲风的笑脸,忍不住啐了句,“冤家!”
傲风知道大姐还是介意自己让她丢了脸,识相地闭嘴不言。
“好了,折腾了一早上,大家也该休息一下了,到膳厅吃午饭去吧。接下来的事,再从长计议。”萧齐见傲风尴尬,又出来打圆场。
“萧大哥,从长计议是什麽意思?”竹傲云眼放精光,“萧无非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吧?”
萧齐打个哈哈,正打算蒙混过去,一行人却听到外头起了打斗声!萧齐连忙按住想冲出去看个究竟的梅傲雪,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然而尚未走到厅门,外头已有一个人飞近来倒在地上,仔细一瞧,竟是向谢子青借来的护卫。
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踏进来,与他打过照面的萧齐、梅傲雪和竹傲云都一愣,风荷更是腿一软,还好被一旁的菊傲霜扶住。
“燕骋,想不到抢亲的戏码竟是又你来上演呀!”竹傲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破烂的衣服──以一敌百地冲破训练有素的不快组成的防护网可不是件易事,受了这麽点轻伤,已属难得。“可惜你来晚了,傲风和风荷已经拜过堂了,从今以後就是名副其实的──”兄妹!
“我不管他们是否已拜过堂,我今天来要的人是──连傲风!”剑尖直指萧齐,他知道自己今天要得到人,就得先过这个绝顶高手这一关。昨日二人斗得难舍难分,尚未分出高下,却因萧无非的离开而中止,他自昨日离开断剑山庄便留在竟陵王府待命,不料……
“你要傲风 ?”众人皆一愕,“你不是为风荷而来?”
“我清楚自己没有资格要她不嫁,留在这里对她而言也是最好的安排。”眼中闪过一抹一闪即逝的痛楚,他以恳求的眼神看向萧齐,“萧公子,公子的性命此刻危在旦夕,我必须拿连傲风去换,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海涵了!”
话说完,攻势已凌厉地发动,毫不保留,志在必得!自 由 自 在
“无非危在旦夕是什麽意思?他不是很有把握的吗?”萧齐无法再假装不知情,“还有,为什麽要傲风去交换?这件事怎麽会扯上无辜的傲风?”
刀光剑影中,两人的动作不曾停顿或缓慢,飞檐走壁的打斗叫厅中众人看呆了眼。而无法视物的傲风 ,更是焦急万分地侧耳倾听他们的对话。
“计划横生突变!昨晚太子突然暴毙!公子今早一进宫就被当作嫌犯扣押,而用公子的信鸽来函索要傲风的人,是郇王素节。他的手下兀林,正是傲风的死对头!”
“住手!不要打了!”傲风听到这里,急得大叫,“我去!燕骋,你带我去!”
“你疯了?你要去送死啊?”梅傲雪也尖叫,“齐,把这个人赶出去,不许他再拿萧无非来迷惑傲风!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有什麽阴谋!”
萧齐却没再动手,站在中央不让燕骋靠近傲风,同时也询问傲风的意愿:“傲风,你真的要去?”
“我去!我知道兀林要什麽,在他没拿到之前,他不会杀我!”傲风不顾一切地跪下来,“大姐,求你,让我去!让我去!”
“不!”风荷扯住他,“傲风,你忘了哪个兀林也曾对你有不轨意图?你这一去便是羊入虎口啊!他上次可以用‘断肠草’毒你,这次说不定对你用刑呢!”
“而且解药明天就炼成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支持不了几天了!”竹傲云说出众人最重视的问题。
“我们死也不会让你去的!”梅傲雪直接挡在他身前。
“那就别怪我无礼了!”燕骋朝萧齐使了个眼色,收起剑,赤手空拳朝摆好架势的竹傲云冲来。
“萧齐!”梅傲雪又惊又怒地看著袖手旁观的萧齐。
萧齐左右为难,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只能将梅傲雪护在身旁,免得她受到波及而受伤。而一直在一边默不做声的白草此刻也选择观战──他根本不会蜈蚣。菊傲霜是有几招三脚猫功夫的,却是急得团团转,不知要帮谁。很显然,现在傲风哥和那个叫燕骋的老兄是站在一线的,她到底该站在哥哥一边还是姐姐一边呢?
竹傲云毕竟无法与燕骋匹敌,数十招後被打出战局,现在只剩下风荷还在不屈不挠地阻止──其实若非燕骋一边还在保护她,她根本无法如此“横行无阻”。最後,燕骋眸光一暗,一咬牙向她腆著的肚子出掌,风荷惊怒交加,连忙向後退开,燕骋趁机将傲风扯过来扛上肩,足下一点飞出厅外!
“燕骋──”风荷不死心,追了出去。
而厅内另外两个蠢蠢欲动的女人却被各自的未婚夫抓住,动弹不得,只能怒气冲天,咬牙切齿地瞪著对方。

“燕骋──”风荷不死心地追到庄外,突然脚下一崴,“啊!”
燕骋连忙停下脚步,转身上前欲付起跌倒在地的她。
“别动!”风荷突然从头上拔下一支锋利无比的金钗抵在他脖子上。保护傲风和自己成了习惯,所以即使今天上花轿,她仍能随时寻找可利用的武器。“把他放下!”
“我怕死的话今天就不会上断剑山庄了。”燕骋冷哼。自 由 自 在
“风荷,别这样!”傲风爬下来,转身面对她,“我要去救萧无非,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傲风!你明知此去凶多吉少,即使哪个兀林得到他要的东西,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何必去送死!”泪水盈眶,她的身体也激动地颤抖著。
“风荷,我未必会有事的,只要我可以换得了无非出来,他便可以救我。可是如果我不去救他,他必死无疑,而我──也决不会独活於世。”
“莲,我向你保证,我会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你的傲风主子,他活我活,他死我死,这样可以了吗?”燕骋首次说话有了人气,语气中有了几不可察的温柔。“燕骋今日起也认了连傲风是我的主人,谁要杀公子和他,都得先踩过我的尸体!”
“不!这样即使你死了,傲风还是会死!”风荷哭得柔肠寸断,“我要你用性命保护他,但要保他不死!所以──留著你的命回来,带著活生生的傲风回来,否则,我一辈子不原谅你!一辈子恨你!”
“莲……”燕骋脸色一变。她这麽说,是说,如果他活著带著傲风回来,她便──原谅他?原以为他的原谅是他这辈子的奢望了啊……
“燕骋,我和风荷没有结成夫妻,只是兄妹,她决定了不嫁我,我也决定了不娶她。所以,你也不能死。”傲风抓住他们的手交叠到一起,“无非的人生除了已失去记忆的遥远童年,从不曾幸福过,而你被当作‘御风军’训练了二十年,想必也不会快乐,风荷所受的苦也够多了,所以──大家都要追求属於自己的幸福。来世太遥远,此生才是真实!”
“好,我会留著我的命回来见你……和孩子。”燕骋握紧了她的手,放开,再次提起脚步,没有回头。
风荷在他们离开後,再没能站起来。身下羊水已破,鲜红的嫁衣被染成暗红,孩子即将出世……

是夜。
阴冷的牢房,阴森的鬼气。一名衣著华丽的青年公子在狱卒恭敬的鞠躬中信步献情地踏入了地牢。
“怎麽样,萧无非?想好了吗?要招了吗?”高傲的姿态令人联想到趾高气扬的某种禽类,狡猾的延伸又令人联想到某种臭气熏人的兽类。他的外表堪称俊美,显然父母功劳不小,只可惜自愿与禽兽为伍,耽误了一副好皮相。
伫立在小小铁窗前的潇洒身姿并不因身陷囹圄而狼狈,仍然专心欣赏著窗外丁丁冬冬的春雨乐章,汲取飘进来的淡淡泥土香气。
“萧无非!”站在牢房外的人恼羞成怒,“你这是什麽态度?死到临头了还不求饶?”
萧无非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看著外头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你在跟我说话?抱歉,我学艺未精,听不动犬类的语言。”
“你尽管装蒜,我看你能装到几时!”李素节咬牙切齿地挤出狰狞的笑脸,“拐著弯儿骂我是狗,那你这只与狗同胎的东西又是什麽?”
“你还记得跟我是同胎啊?可我明明记得你一向称我为萧无非,怎麽和你姓李的是一家呢?”萧无非在草堆上坐下休息,仍是一派潇洒,反观那牢外站得累了的人,一身贵气的打扮,却不能学他席地而坐。
“好,李御风,我且问你,太子一案的主谋是不是你?”
“你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这麽说,你是招了。”李素节面有喜色。
“我招与不招,对你有何影响?反正你都已决定将罪名安在我身上了。你主动向父皇请缨调查此案,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可笑,父皇老糊涂了,还道你是为了显示公正无私,还道你是顾念兄弟之情?”萧无非想起今日一大早入宫时便被扣押的情景和而後李素节站出来义正词严又声情并茂地陈词请缨的情形,淡淡笑了笑。“据说昨晚太子见过武氏回到他的绮云殿後便突然暴毙,父皇大概怀疑到那姓武的女人了,又怎会让我坐罪?你分明是怕我不死,抢了你的皇位。”
“是又怎麽样?”李素节狞笑,“我在这里说给你听也无妨,我一直恨你!因为你比我强,你得到的比我多!父皇只看到你在外历练的才干与收复边疆的功绩,他怎不想想我这麽多年来在宫中小心翼翼求生存的艰难?我的才能被打压,我的地位收排挤,我是被埋没的!母妃也不公平,凭什麽留下那麽好的死士扶持你,却任我自生自灭?你只不过用可怜的身世博得父皇的同情,你有什麽资格跟我抢?啊?”
“你在宫中呆了那麽多年,便是最好的历练机会,是你自己性格懦弱,避武氏如蛇蝎,不懂得珍惜机遇,就别怨天尤人了。”他没说出来的是,当初萧妃之所以留下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就是要他们兄弟俩互相扶持,本来在宫中争权夺势的人应该是李素节,而他萧无非在外打拼,只是为了给李素节增加军力,可惜他的师傅渐渐看出李素节不是可造之才,皇宫最是一个另人成长的好地方,他却懦弱而不思进取,所以才改变了二十年前订下的计划。同时,萧无非的野心也在膨胀,他不是甘居人下的人,若强制让他一味牺牲,迟早也会上演兄弟倪墙的戏码,所以,没有登位希望的李素节就渐渐被遗忘在了计划之外。
“可我有你那麽好的谋臣吗?没有外戚的势力撑腰的我,那些大臣谁还正眼看过我?谁愿跟一个无势无权的主子?这一切都是上天不公!你和我是孪生子啊!为什麽你就外表比我好看,天资比我聪颖?这些先天因素不管,连机遇都站在你那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江湖中有‘鬼谷’一派,‘鬼谷三绝’天下闻名,‘鬼医鬼剑鬼算子’中,‘鬼医’和‘鬼剑’据说是同一人,又传言是两个人,他们隐居於世,没人知道哪里去找,但‘鬼算子’的名气却更让人趋之若鹜,皆因他可计夺天下的谋略──你的师傅临沧南便是‘鬼算子’的儿子,那些巧匠之活虽不曾闻名,但他谋略心计却更是青出於蓝而胜於蓝,我要请他帮我却找不到人,我不惜杀他发妻还挑断他儿子的脚筋逼他来报仇,而他居然不吭一气,偏要那麽死死地守著你!好,他不来,我便去请‘鬼算子’本人出山,可那老头却死活不下山,我最後才只得屈就他一个偷师的弟子──为什麽?连他的徒弟,都是你得到正牌的传人,而我却得到一个赝品?”
“你说什麽?”萧无非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於起了变化。
“哦,刺中你的死穴了?”李素节冷笑,“之前听说你为了一个男宠神魂颠倒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真有其事了?难怪你和太子会串通一气,原来都是……”
“你到底想说什麽?想做什麽?”萧无非眯起眼凌厉地盯著对方。自 由 自 在
“你有的东西,我都要得到!这样说,够明白了吧?”李素节又嗤笑一声,“所谓的谋臣也不过如此嘛,被我用计一骗就来;而你那条叫燕骋的忠犬,也只不过有勇无谋罢了,被我一纸书信一威胁,便乖乖带著你的宝贝来交换,哈哈……”
“哼,你以为凭一个小小男宠便可以牵制我了吗?别做梦了!”萧无非踱步窗边,又恢复了自在的神态,“他背叛我在先,现在我恨他入骨,又怎会为他而向你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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