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飞扬——洛尘
洛尘  发于:2011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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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轻如羽毛的瘦弱人儿抱进怀里,移步向内容的床走去。
“怎麽不上床去睡?”他心疼地在傲风额啄了一下。
“萧无非?”傲风一震,醒了过来。“怎麽这麽晚?散步要散那麽久的吗?”
“怎麽语气活像等待丈夫的深闺怨妇?”萧无非低声笑了笑,在床头坐下,帮他脱了鞋子和外衣。
傲风懒得再辩,反正已习惯了对方说话时不时占他便宜。
“你那天受的伤怎麽样了?”这就是他深夜不睡的原因。萧无非离去後才想起几天前他在断剑山庄遇袭时似乎受了伤。
“小伤,已经无碍。”将他推倒在床,盖上被子,起身准备离开。
“哎……”傲风反射性地抓住他衣服下摆。
“怎麽?想让我‘陪睡’啊?”萧无非又调笑著。
“你是不是又晚上睡不著觉了?这里有琴吗?要不要弹琴帮你催眠?”他仰起脸望向前方,那双眼竟像看得见似的准确对上萧无非惊讶的眸子。“这种时候,你肯定又神经紧绷了对不对?”
“也不是每个晚上都睡不著,”叹了口气,他干脆脱了外衣爬上床,将渴望已久的人抱进怀里,“睡吧,有你在身边,也许我会睡得著的。”
他确实绷得太紧了,那根弦,随时会断掉。但,还不能啊,现在这种深刻,他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傲风自动调整姿势,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著。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三天後只要他改变主意,萧无非就得让他回去当新郎倌,此时任何反抗都是多余。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安心地闭上了眼……

月儿偏西,浅浅浮云偶尔遮蔽了月的光华,透过纱窗,在窗内之人身上投下淡淡阴影──
“母妃……母妃救救风儿,风儿好冷、好饿……”稚儿般的话语竟是从床上那名英俊成熟的男子口中发出。“师傅……师傅为什麽打我?你说无非就是没有过错,您为什麽要罚无非杀……呜呜……杀……谁来救我……”
“萧无非?”傲风从睡梦中被吓醒,连忙摸索著拍拍他的脸,“醒醒!快醒醒!”
“好痛……好痛啊师傅,无非又做错什麽了……”他在睡梦中抓紧了傲风的手,那麽用力地握著,令傲风咬住嘴唇才没喊出来。
“放手啊萧无非!我不是你师傅……我是连傲风……我是风啊……”
“傲风……风,快出来,好大的 火,你不能死啊……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快醒过来啊!无非,萧无非!”自 由 自 在
傲风死命地摇著他,终於使那人停止了对他“虐待”。
“风?”
“你做噩梦了。”傲风脸色发白,不知所措地坐著。
萧无非叹气,将他扯进怀里,察看他藏在袖子里的手臂──上面红痕斑斑,“抱歉,吓到你了。”他就是不想吓到他才离开的啊。其实他失眠的根源就在於这些噩梦,是不敢睡,不是睡不著!
“你梦见什麽?能不能告诉我?”傲风问得小心翼翼。
“你想知道些什麽?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我听见你喊母妃,喊师傅。”还有他。难道他也是他的噩梦吗?顿了顿,他咬牙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萧大哥只跟我说你七岁之前和二十七岁之後的事,我想知道……中间的二十年你是怎麽过的?为什麽你母妃的死士来接你之後没有把你送回宫?”
萧无非嘴角勾起诡异的笑痕:“聪明如萧齐者都找不出的疑点,你竟细心地发现了?”
“萧大哥为人正直,自然不会想到那麽多阴谋诡计。换作以前的我,也许也会相信是因为送你到半路接到萧妃遇害的消息,怕你进宫难逃魔掌才将你藏起来。可是,如果只是这样,把你隐姓埋名放在萧家抚养不是更好?那人把你接走,肯定有其他目的的吧?”
“那人便是我师傅,他把他一生所学,全都教给了我。”他垂下烟碱,掩去了所以情绪。
“你就这样学了二十年?”傲风狐疑地皱起眉头。
“只学了十年,就出师了。然後我在江湖上游历,结交了各种有利的势力,黑白两道,皆为我所用。”
“这麽说,你十年里学的东西就是各种耍心机的手段?”
“人家仕子读那几本破书就得十年寒窗,我十年里念的书绝对不比他们少,同时,我得练武功、学兵法,最重要的便是权谋之术,也就是你说的心机手段了。”
“不只是学这麽简单吧?我不相信你这副扭曲的性格就是这麽学出来的!”必然还有一些更深层的实质没被挖出来。
“你不会想知道的!”萧无非突然全身僵硬。
“你不想说,我可以不问。”傲风幽幽叹气,“我只是怕,你这心结不解开,迟早会──崩溃!”
“说出来,你会觉得我很可怕。”萧无非将他抱紧,几乎要揉进自己身体里去,“我不要你。离开。风,你就是我渴求的爱,我不会放开你的。即使我灵魂污秽,别人会说我玷污你的纯洁,我也不会放弃。”
傲风又红了眼眶,不是感动,而是听到了他心灵的呐喊,一种绝望的悲伤。
“你都说过不会因为我的逃避而放弃了,那麽,即使被我厌恶又如何?你刚才说了,我想知道的你便说,那你就说啊。我不要听别人说你,我只要你告诉我,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可是,你能接受吗?我只要你接受我,其他人我不管,我要的只是你。”
“你现在要做的事便是大逆不道了,难道你还能做什麽更邪恶的事?叛天逆神?”
“相去不远了。我──弑师!”看到傲风瞬间僵硬了身体,他冷笑,“怕了?”
“为什麽?你总该有理由吧?‘一日为师,终身为夫’或许夸张了点,但他总是养大你、培养你的人吧?他对你不好吗?”
“好,当然好,该死的好极了。”他很平静地道,毫无情绪起伏。“我全跟你说好了,我师傅,他早已泯灭人性,而我杀他,根本也是他的主意!”
“啊?”傲风倒抽口气。自 由 自 在
“你想知道我二十年怎麽过的吗?那我就源源本本袄素你!”萧无非望著窗外,心绪拉得好远,好远……

“我的母妃萧氏并非一个普通女人,从她进宫当宫女,她便处心积虑往上爬。能从一名无名宫女当到一品宫妃,除了她的美色出众,手段自然也不能缺少。武氏进攻前,她和废後王氏斗,武氏进宫後,她同时和那两个站成一线的女人斗,皇宫,说穿了便是一个弱肉强食的食人坑。但她毕竟不够武氏狠,有了孩子和後工第二把交椅的她渐渐失去了斗志,武氏连自己亲生女儿都杀,陷害王氏入狱,我母妃就知道了自己也难逃大劫,所以当外祖父送信进宫说,找了一个孩子怀疑是我,要她派人确认时,她便叫身边死士确认是之後将那孩子藏起来,将来好为她翻身。我师傅是她入宫前的恋人,在她入宫後,那时他去到萧府,找到我身上的胎记,就把我带回宫,我们去了冷宫……”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停。
“冷宫是被贬的妃嫔住的地方,萧妃被贬了,是吗?”傲风问。
“你不知道那个皇宫是多麽阴毒的地方。掌管後宫的皇後能对宫妃有所赏罚,赏的不外乎财物,罚的却是多种多样。‘断肠草’便是那个皇宫的常用物品,让人不得好死,痛苦挣扎而亡!”
傲风打了寒颤,想起哥舒达的恐怖死状。如果他不能得到解药……会死得那麽惨烈吗?上个月白草给他用的毒烈性不够时,他曾轻微发作一次,痛得死去活来……
“别怕,这还只是较轻的一种刑法。至少痛苦个一时半刻就可以解脱了。”萧无非安抚般呢喃,“比起挖眼割鼻刖足什麽的,这是对那些爱美的女人较轻的惩罚罢了。我母妃所受的刑,却前几者皆无法比拟的。”
“难道……凌迟?”凌迟之刑,是将犯罪的人处以极刑,但死法却远非身首异处或五马分尸那麽简单,而是将犯人身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直到他痛死、血留干而死!这是傲风所读书籍中曾介绍过的最严酷的刑罚了!
“不。比那更惨。武氏命人将他和王氏……去掉四肢,塞进一个大甕,让她们痛苦地活著,生、不、如、死!”
傲风顿觉一阵眩晕!“你……你怎麽知道的?”难道……
“我亲眼所见!”那里根本是人间地狱!“我师傅带我躲在暗处,捂住我的嘴,要我亲眼看著……”
“他怎麽可以……”傲风泪眼模糊,“让一个七岁小孩……”
“他要我记住那种恐怖!他要我永生铭记在心──皇宫就是这麽一个地方,只有最强才可以生存下去,而最有力量的那个人,就是皇帝!所以,从那时起,我的人生目标就是皇位,要成为最强的人,要报复那些让我这麽惨的人!我跟师傅学了十年,学了一个正常的皇子该学的东西,还有各种阴谋诡计,狡诈心机,他让我看尽人性的各种阴暗面,教我在其中生存。他教我武功,三天一套拳法,五天一套剑法,学不完就不准吃不准睡觉,冬天泡冷水,夏天晒太阳,每月进一次虎穴狼窝或熊房,我收养了一只小动物,他就命我亲手把它杀死。我十七岁时他让我出师历练,并告诉我什麽事可以回去杀死他,我的霸业便什麽时候可以启动计划。所以,我闯荡十年,回去杀了他三次,最後一次终於亲手结束他的生命,他临终送我的礼物,就是五十名培养了二十年的‘御风军’。我必须在一年内,得到我想了二十年的东西……”
所有的迷都解开了,这就是那段空白出来的二十年。十年的压迫使他性格扭曲,另十年的历练使他充分体认到权力所带来的好处,造就了他遇见的那个满身毁灭气息的萧无非。毁灭一切对他不利的东西,掠夺一切他想要的事物,这就是萧无非的人生信条!
“你已经脱离你师傅掌控了,为什麽还要继续这些曾令你受尽痛苦的事情?无非,你难道不能放弃吗?人生短短数十载,只要过得开心,又何必追求那麽多?金钱、权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难道比你自己的生活重要吗?”
“已经根深蒂固的东西,已经改变不了了。风,你是我的道德良知,留在我身边,我可以抑制我阴暗嗜血的方面,当一个皇帝:如果你离开我,我也许会成为暴君了。”
“不!你如果真的可以为我去做任何事,那就不要以卵击石!天後可以压制著天皇这麽多年,必然有她的实力,而你现在腹背受敌,力量怎能抗衡?”
“我有边关二万精兵,招兵买马又增了二万,而竟陵王也答应把他手上兵权借我,朝廷虽有百万大军,但除去镇守边关那些不能随意移动的,也就十几二十万兵力,真的打起丈来,我未必输。”
“竟陵王?你是说,在扬州有‘仙王’之称的竟陵王?那个善事做尽,人皆传诵的竟陵王?
“没错。算起来他还是我堂叔。他的祖父可是太祖皇帝亲封的藩王。假装成毫无野心的善心王爷只是掩人耳目,他父亲当初反对武氏为後而遭殃,可也是一笔恩怨呢!”
“不!打起来的话,现在随时待命的大将军燕驰岂非得与你们为敌?他是冬月的夫媚呀!”
“放心,燕驰只要不受命或干脆辞官就好,他不会与我们为敌的。你可知,他是燕骋的亲大哥?”
“什麽?”他想不到,几千里遇到的燕驰竟和他身边熟悉的人是一家亲!“武林盟主牛不群该不会又和你有关系吧?”
“他是我十年历练中交到的生死之交。”只是对方可以为他拼命。
“你把我周围的人都控制住,到底有何居心?”连未来姐夫都成了他表弟了!
“好说,我只要你而已。其实确实只是碰巧。但由此可见他人脉之广。萧无非似笑非笑地将他揽到怀中安抚,“其实,未必得动武的。太子弘即将宣布退位,剩下的适当人选只有我和素节,还有秦王贤。但我会在那女人让父皇立他儿子为太子之前‘请’父皇退位。一切顺利的话,我过几天就是新皇帝了,那女人只能当个有名无实的皇太後!”
“天皇在离宫前养病已久,这两年都是太子监国,太子声望如日中天,为何会退位?”
“你忘了?他为了韩奉先。”自 由 自 在
“水仙?”傲风这才想起他的另一名“死士”。
“李弘太仁慈,根本不适合当皇帝,他为我两位皇姐宣阳、义阳公主求情,让她们离开冷宫後出嫁,武氏早看他不顺眼。而他这两年也厌恶了众人巴结的嘴脸,和那个守活寡的太子妃又没有感情,反倒对先儿念念不忘,所以他早不想当这个有如木偶的太子,想过逍遥自在的生活去。若非他的配合,我的计划不会得以如此顺利行。”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这里到底是什麽地方?”第二天早上,萧无非带他泛舟湖上,欣赏湖上风景时,傲风终於忍不住问出口。“你几时送我回去?”
“明天我就要出发去洛阳了,不能带你在身边。”这也是他必须在两天内说服傲风放弃成亲的原因,“偷得浮生半日闲,怎能不多争取表现?这儿是竟陵王府的产业,在扬州城西,一个天然的小湖,我们就住在湖心的一片小洲上。”
“你这样……没关系吗?”犹记燕驰口口声声说萧无非为他担误了大事呢!“你派燕驰在‘断剑山庄’保护我,那其他事岂非都得亲力亲为?你怎麽此刻这麽清闲地陪我游湖?”
“燕驰只是白天保护你,晚上他自会去和李陵商议合作,我的事有一半是他负责部署的,不用担心。白天须防那兀林乔装或派人正面上门,晚上一般不会有访家,若有宵小进庄,相信你的机关足以应付。他跟了你半年,只觉得那天天上门的林少卿有点可疑,好在你平日进里都不见客。谁道你竟在我上门时就和那人‘卿卿我我’?说,他到底是谁?”醋意横生,他猛地将倚在窗边拨水的人扯入怀中质问。
“他是我朋友。”这人恁地霸道,怎麽连他交友也要管。
“那你说,他看上的是‘竹傲风小姐’还是‘连傲风公子’?”酸味更重了。
“我不知道,不过,无论是‘小姐’不是‘公子’,我都没有‘看上’他。他真的只是朋友。”为何要这麽乖乖地解释?他也不知道。大概,怕被追问下去吧。烦死了。
“那正好,因为无论是‘小姐’还是‘公子’,他都配不上!”萧无非抚摸那张精致秀气到几乎透明的容颜,“你可知,早在我游历的十年里,就已闻断剑山庄‘竹三小姐’的盛名?据说那‘女子’乃天下第一美女兼才女,我十分好奇,只可惜当时有要务缠身,一直没有机会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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