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体育课我打篮球。
他去图书馆我也去借书。
他到教学楼305我就不会去306。
有人纳闷,我说我们兄弟间感情好呢,你看着眼红啊,他们也没怎么说话。
结果我的期末考试奇惨无比,即使在众多兄弟的帮忙下,仍然有老师放话说要挂我科,结果我也真的挂了。
蛤蟆看到我成绩单的时候没有说什么,我和他一同去系办拿的,他问我,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我说好啊,去哪里?
他不说话,我跟着他走,他带我去了个工地,指这一堆水泥说搬吧。
我看了他两眼,见他沉默的低头,瘦瘦的肩膀一下子扛起两袋,我说行啊,看我一天内搬完它。
暑假的时候我没有回家,陪他在工地干活,工资不算低,但是也不高,吃的东西很粗劣,但是晚上可以一起打牌,蛤蟆的技术还算不错,比不上我,比起其它人是要好很多。
工地很热,没有电扇,我的汗流下来又干,凝结在衣服上成厚厚一层白霜,也懒得洗,说实话这么大我还没有受过这苦呢,但是蛤蟆没有说话,我也不能示弱,总不能叫他看轻我去。
领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我的手进入有些颤抖,蛤蟆说我们走吧,我说去哪里?
他带我去蹦极,非常高的一个悬崖,从上面看下去,江面上的船小的几乎看不到,我的腰上绑了绳子,他说一起下去吧。
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从高空跳下去,明明腰上有了防护措施我仍然还是控制不住那种下坠时带来的恐惧。
但是刺激。
整个人投身在虚无中,灵魂仿佛也漂浮了起来,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差。
我下来,蛤蟆问我,如何?我说我本来就喜欢蹦极。
他说好,继续跳。
一整天我们都在跳,那个蹦极的人好象和蛤蟆熟,所以蛤蟆塞给他一笔钱后他也没有说什么。
蛤蟆问,什么样的感觉?
那是我跳了十次后他这样问,踩在地上的时候我晕忽忽的说,晕。
他说继续跳。
然后我又跳了十次,绳子在腰上磨下一层油皮。
他说现在呢?
我看着他笑,你就是不喜欢我也不要整我,这算什么?
他一拳打在我身上说谁让你喜欢我了,你以为同性恋这么好做啊,就像这蹦极,你跳下去感到刺激,但是一直跳呢?你能一直跳吗?
蛤蟆有点冷淡,他说这是下坠,他只能一直坠下去爬不上来,伟兵你何苦进来掺和,你现在觉得新鲜,以后呢?我终于没有说话。
然后看了蛤蟆一眼,走了。
还有一个月的假期我也没有回家,随便找了个工打,玩了一阵子就上课了。
山贼在一旁问道,伟兵,你不是和蛤蟆很好吗?他怎么还没有来。
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突然间想起那天晚上,我离开他,单独一个人走在路上,整个城市好象只有我一个人,蛤蟆永远不会知道,那天我还是哭了。
我说你们看片吧,别吵我,然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END
祭红
我十岁入的宫,那年大旱,又遭了蝗灾,家里一些地,被蝗虫吃得像是水洗过,弟妹饿得哭,树皮草根已掘不着了,饿得受不住,只得吃观音土。
那是怎么样的土,白色,细细的,所以可以入口,但吃了下去,坠,肚子膨胀起来,像鼓。
前村的人已经死了些,但还是有人要吃观音土,舅舅苦笑着说:“胀死,总比饿死来得舒服吧。”
娘抱着妹子说:“这样的日子怎么过下去?”
妹子的头发稀疏,脸色却是潮红,有气无力的哭着,我静静看着她。
前些天,我听娘和隔壁的大婶说:“现在世道这样,叫人怎么活下去。”
那大婶用怜悯的口气说:“前村那小三被送去做了公公,换了三十两银子还有五斗米,活泼泼一个孩子,就算完了。”
“米。”
我看着娘的眼睛一亮,随后黯淡了下来。
她的眼光游移不定,于是我,低低的,笑了。
净了身,小把的尖刀,雪亮,没有任何血迹,我却嗅到的浓浓的血腥,甚至可以感觉到,它刺入我身体最柔软一处时那尖锐的痛楚。
无边无际的悲凉在瞬间淹没了我,残缺的人。
我闭上了眼睛。
入宫时是个黄昏,我们低着头,从侧门进入那朱红的世界,金碧辉煌的大明宫。
阳光是黯淡的金黄,一线斜斜的,注定了我们暗淡的人生。
在这高高的,辉煌的宫墙里,我们只是作为符号的存在,一群残缺的人伏侍着另一些同样残缺的人。
即使他们高高在上。
我只是个低层的小太监,没有什么权势没有什么后台,宫里更是弱肉强食,在平静的,仿佛永恒停顿的时间里,有得更是暗潮汹涌。
皇帝驾崩了,太子即位了,然后就是封后,选秀女。
一切热闹于我无关,平平静静的过日子,我一天天的长大。
那年我十八岁。
青铜镜中的自己,那张容颜美好,细细的眉,黑漆漆的眼却是冷淡的,眉目娇好。
如果我是秀女,这副容貌,自然是我向上的本钱,然而我是个太监,半男不女的,这张脸带给我的,是祸不是福。
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对柳儿说:“毁了这张脸。”
柳儿是武惠妃的贴身侍女,我在宫中唯一的朋友,她有桃花一样的面颊和春风一样明媚的笑脸。
她痴痴的望着我:“不,太可惜了,要不你申请去冷宫吧,这样就没有人会去注意你的。”
我轻轻的拥抱着她,在这宫中,惟有她的体温,可以温暖我。
冷宫的岁月悠长,那些张扬的明黄朱红在冷宫,都沉淀成为凄凉的青色,浓密的树影透下的阳光细碎的,带着阴寒的凉意。
我日复一日的扫着那些叶子,扫干净了,又会有另一些叶子悠悠的飘了下来,周而复始。
柳儿很久没有来了,我去找她,那天有着出奇明媚的阳光,园子里种着大朵的牡丹,鲜艳而夺目。
我沉醉于那有着微微花香的风里,甜。
风掠起我的发,漆黑而柔软的发,柳儿常说她喜欢我的长发,所以我分外精心护理。
然后,我抬头,望见了他。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有着霸气的眼睛及飞扬的神采,他简单的站着,意气风发。
他问:“你是谁?”
我恭谨的退后,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
阳光那样的明丽,暖暖的,大明宫中也有这样温暖的阳光吗?我低头见到他明黄的荷包,上边用金线刺着一条龙,张牙舞爪。
听他问:“你是哪个宫的?”语气出奇的温和。
忙跪下颤声说:“皇上恕罪。”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我在赌,赌的是我的性命,唯一的筹码是我的容貌,我曾深深痛恨的容貌。
晚上有清冷的月光,身体纠缠着冰冷的被子,我们近在咫尺。
我听他低低的问:“你喜欢什么?”
我说:“红色。”
他就微微的笑:“你不合适红色”
但他仍然给了我一座宫殿,红色的轻纱飞舞着,艳。
没有人知道,我出生时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漫天的红。
如血。
在那漫天的红里我失去了父亲,所以娘恨我一生,她以为我不知道,很多个夜晚,我能听到她无声的诅咒,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你。
我不被祝福,从此我爱上了红。
他问我:“你要什么?”
一身红衣,我用红色的带子绾着我漆黑的发,苍白的脸,却是妖媚的,我低低的说:“什么都不需要,我贫乏到不知道要什么才好。”
他的眼里有着迷茫,还有转瞬而过的依恋。
于是我低下头,然后,一口鲜血,喷出。
模糊间见他着急的眉眼,我轻轻抬起手,抚摸。
我说:“不要着急。”
醒来的时候他的脸色败坏,他问我:“怎么样了?”
我的手纠缠在他光滑的发里,见他一闪而过的杀气,他说:“中午你吃了什么?”
皱起眉头,我低低的咳嗽,他满脸爱怜。
有人说“惠妃娘娘送了碗参汤过来。”
他点头,声音轻柔:“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我妖媚的笑,镜子反射出冷冷的光,我有苍白的脸,红衣如血,看起来,如一只,凄艳的鬼。
没有人知道,当我捧起那碗参汤的时候,我宽大的袍子里面,滑下一个小小的纸包。
里面是断肠草的粉末。
很深很深的夜里,我悄悄的起来,夜里的月光遥远而清冷,如一颗模糊的眼泪。
我抬眼,却看到满天的红,柳儿死去的那天,我的眼里也是弥漫着红色的雾,她自缢,一身红衣。
那样柔弱的柳儿,她说她最爱白色,说话的时候天真无邪的笑着,桃花般的柳儿,大明宫中我唯一的温暖。
她先我而去。
有老人说过,如果有冤,要走的时候穿一身红衣,但是这怨气会把魂魄打成厉鬼,受那烈火焚身之苦,即使轮回,仍入畜生道。
柳儿选择了这条路,那天我看到她凄厉的容颜。
后来我想方设法,终于明白,兴庆宫里丢失了一只黄金镯子,上边镶嵌的,是天竺进贡的避邪珠。
那天柳儿去了兴庆宫,那位美丽高贵的皇后很轻易的动了刑,柳儿熬不过。
武惠妃只是在一旁冷冷的看,她恨柳儿落她的面子。
那天晚上有阴冷的风,我看见柳儿挽着白绫凄楚的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为什么没有人相信。”
后来那只镯子在暖笼里发现,那位美丽高贵的皇后喜欢猫。
一只雪白的,有着宝石般碧绿眼睛的猫,那只猫不会明白的,因为它,一条鲜活的生命这样无声无息,消失在兴庆宫暗淡的阳光中。
还有一个,那个整个王朝中最高贵的女人,她有春风一样的笑容和刀一样的眼神,两者在她身上结合得完美无缺。
我在我的宫殿里坐得犹如一个王,他允许我的,在漫天的红里我微笑的看着她。
明黄的裙摆,她高贵而冷艳。
“你不过是个太监。”
我看着她唇畔的笑容,无懈可击。
她明白,我和她根本不是同个级数上的对手,她母仪天下,而且,她背后的势力,代表的是正统。
我动不了她的,虽然她的兴庆宫幽暗而冷清,但不妨碍她的势力茁壮成长,很多时候,宠爱对个男宠而言,是个笑话。
年老则色衰则爱驰,这是以色侍人的悲哀。
她击中我的死门。
我叹息,轻轻的告诉她:“你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不是权势不是宠爱,我要的是那桃花般的笑容能够回来,你扼杀了我的温暖,所以,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只有夜晚的时候他才会来,端正的眉眼,我解下他明黄的袍子,他疲惫的说:“她来过吗?”
我冷淡的说:“是的”手指纠缠着他,即使是他的体温,仍然温暖不了我,他身上有权力芬芳美好的香气,这气息里仍然带着血腥。
所以他的温度透出冰冷。
我渴望纯粹的拥抱,他无法给我。
奏折的封面仍然是明黄的绸缎,我已经厌倦了这明亮鲜艳的颜色,我看过一封又一封,无一例外,指向我。
说我谄媚误君,说我男生女相必为妖孽,说我淫乱宫廷。
墨淋淋的字迹剑拔弩张,他们甚至没有见过我。
我微笑,然后看到一张奏折,通敌叛国的罪名。
皇后娘娘亲自过来,那个高贵的女人噙着胜利的笑容,她在我宫殿的某处找出一扎信,众目睽睽之下,他凄然问我:“是你吗?”
我知道他不信,这铁证,即使是栽赃,他也必须处理,因为他要做个明君,其实他爱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我的牺牲,成为必然。
我微笑的站在我的宫殿门口,红衣如血。
这次是她赢了,我错手不及,她板回了一局。
成王败寇,这是宫里的游戏规则,无人可颠覆。
但不见得她会永远赢下去的。
身后是一片艳艳的红,红到了极处,一切化为灰烬,我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转过身时我的笑容分外的凄艳,他的眼里涌现出泪光,我要他一生一世,记得我这个人。
在这场红莲之火里,他的所有感情将燃烧殆尽,那是给我的祭品。
我微笑,看见柳儿在火的那一边轻轻的挥手。
尘归尘,土归土。
——END
钗头凤
那年春天,那年春天似乎来得特别的早,桃花艳艳的抽出了蕾,妖娆的盛放了一树的红,撞得人的眼生疼,这样热烈的红。
清平抬起头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遇见他,她只想细细的看着这艳的桃花,京城的桃花很少这样的美丽而鲜艳,红得如同少女颊上的那点胭脂,轻薄而美丽,然而他就这样潇洒得走了过来,走进她的眼里。
已经是春天了,是的,没了冬的寒冷肃杀,春天的阳光是跳脱的,不算温暖,但已经带了温和轻柔的味道,所以那天他仅仅穿着件石青的袍子,乌黑的发,清俊的脸上是洒脱的笑,很久以后清平仍然会想起那样纯粹的笑脸,可惜一切都已经不在,过去了,就不会回头。
这不过是些前尘旧事罢了。
那个人,名唤胤祥,是当今康熙爷的第十三个孩子,受了封,是十三贝子。
他没有骑马,清平冷淡的眼里看见的他,是个潇洒不羁的男子,甚至有几分轻薄,他靠着那株桃花微微的笑道:“唱支小曲给我听吧。”
清平卖唱,她来到京城已经三个月,找那个负了心,薄了幸的男子,那人曾经对她说:“清平,你定要等我衣锦荣归。”那个男人有孩子般天真的眼,或许在情人眼里是没有一丝错误的,清平听着他的誓言不由的滚下了泪水。
她嫁给了他,天为证,地为媒,然后那个男人消失在古道的烟尘中,不再回头。
后来清平才知道,自己以为是一生一世的爱情在那个男人眼里不过是露水姻缘,得上了手,也只是尝鲜,如我们春天时候偶尔吃那点竹笋,不过是沾沾春天的青草气息罢了。
这是她的劫数,她不甘心,她要那个男人给个交代,女孩儿曾经拥有的纯善心思百般情怀,都需要一个交代,甚至她已经不想嫁给那个男人,他现在算什么?践踏的女儿心思的男人,不过是滩泥。
清平便去了京城,没什么手艺,只得卖唱,然后,在那桃花树下,她见到了胤祥。
胤祥说:“你唱支小曲吧,挑拿手的曲子,唱得好的话,爷赏你。”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心只是一划,声如裂帛,清平在那纷扬的桃花中启口唱道:“风摇荡,雨蒙蒙,翠条柔弱花头重,春衫窄,香肌湿,记得年时, 共摘莲子。
都如梦,何曾共?可怜孤似钗头凤。关山绝,晚云碧,燕儿来也,又无消息!”
桃花乱落如红雨,在这纷乱的红雨中,只见清平那凄艳的面容,如玉的眉心中一颗端正的朱砂痣,如同一抹伤口,不会消失的伤口,血珠永恒的滴了下来。
她唱:“都如梦,何曾共?可怜孤似钗头凤”
可怜孤似钗头凤。
胤祥并不知道那天为什么会收留了清平,她甚至不是很美丽的女孩,没有江南女子的温婉可人,她是倔强的,眉目间不驯,可能是那首曲子吧,哀怨,但不合适她唱。
朝廷中的事情极多,康熙皇帝,也是自己的阿玛,是个深沉的,难测的男人,他的喜怒并不表现出来,所以更令人惧怕,不懂得他平静的脸容下是怎样的心思。
二哥终于被废黜了,四十年的皇太子,还是没有做到头,金銮殿上的那把馏金雕龙的椅子和他仅仅差了一步,这一步就是四十年的时光,但还是没能把握住。
八哥正在联合各个大臣联名保书,他的锋芒太露了,韬光养晦了那样的久,还是没能坚持下去,四哥和自己,现在都是太子党,众人的眼中钉子肉中刺。
那又如何?
我并没有想过那个男人会收留我,他甚至只是个少年,清俊的少年,虽然我们的年纪相仿佛,但是我们之间的阅历不同使得他在我眼里只是个少年而已。
后来我知道我错了。
或许我根本不该到十三王爷府,他带我去各个地方,我们之间对了缘分罢,我梳上头,带顶小帽子,也是个英俊少年,跟在他的身边做个小小书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