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那边是博雅塔——ureverything
ureverything  发于:2011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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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小刚又提出分手,在网络上有了下面的对话:
枫:刚才给你写信
<小刚>哦
枫:可IE又坏了没存上
<小刚>还没有看的
枫:就不写了
<小刚>啊?
枫:
枫:没心情写了
<小刚>写什么了?
枫:还能写什么心理分析而已
<小刚>我们重新开始吧
枫:恩
<小刚>我想想
<小刚>如果我病了,还是你会照顾我
<小刚>如果我死了,亲人除外,最伤心的还是你啊
枫:你说这话我要哭了
枫:我哭了
<小刚>不会吧
枫:真的
<小刚>别面了
枫:我本来就很面的
……
1.
1999年春
枫从单位辞了职,买了张火车票,塞了一旅行包的衣物,就来北京了。
既然想走的高些,就总要迈出第一步的。这一步,枫考虑的时间不超过三小时。
枫在北大东门外找了间破破的平房住了下来。房间其实就是房东自己在院子里搭的简易小屋。
屋里用木板搭成床的样子,里面一个折叠圆桌,桌上一盏小白炽灯吊下来。灯的瓦数很低,除
了能看清屋里的摆设,想看清楚书上的字基本是没戏的。“看书去学校教室,屋里看书费电。
”房东很会省钱。西面是满是潮痕的土墙,东面是玻璃窗,玻璃窗上面是北方老房子拆下来的
窗格,窗格上订了层塑料膜。枫想,在这屋里过冬,肯定要被冻死的。不过,先住下来再说吧
,房子可以慢慢找。房子隔音很差,房东一家在院子里悄声说话,枫都听的清清楚楚。晚上常
有一只蜥蜴在屋顶跑来跑去,咚咚咚的一串声音,有时白天这个小客人也会从墙缝中爬出来,
盯着枫两眼,然后再跑进去。
枫安下心来,一边继续找着房子,一边到北大教室上起自习,开始了复习考研的生活。
枫对与小刚见面没有一点兴趣。虽然他们已经断断续续地通了3个多月的信。枫6月份在一家网
站的交友版中登了自己的信息。内容也很简单:“本人来京考研,欲结交北大或清华的研究生
朋友。”之后,有几个网友写了信,枫也一一回了信。接下来一段时间,逐渐有人打了退堂鼓
,也有人被枫筛除掉。最后剩下了几个人,枫觉得可以见面再了解,于是就开始了约这几个网
友见面。
都说网友见面是“见光死”,枫算是领教了这一点。几个网友信都写得很漂亮,电话中声音也
好听。每次赴约前,枫都满怀期望的。但一见面后,让刚开始见网友的枫很是失望,对方都与
自己想象中的形象差距太远。于是,原有的兴奋在见面的一瞬间就消淡了,双方的话题自然也
就无聊了许多,场面也开始尴尬起来。于是,许多网友见面后就不了了之,再无联系了。
枫知道自己长相一般。“不帅,也不丑。”这是一个清华网友第一次见面后对他的评价。枫比
较接受这一点。
见过了几个网友之后,枫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致。想见的网友也差不多都见了,还剩下一个,那
就是小刚。
小刚是北大的。枫记得小刚给他的第一封信说,“我不是北大的研究生,但我对报考我们专业
的研究生的情况还是有些了解,不知道你考什么专业的,我也许能帮到你。”这一点,给枫留
下了很好的印象,觉得这人与其他的网友不同,少了些目的性。
枫于是和小刚不紧不慢地通起信来。
小刚的信每次只几句,还大多是回答枫追问的问题。枫明显的感到这人很单纯,觉得小刚对这
事不是很热心。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不紧不慢。后来,小刚放暑假,要去西部社
会实践半个多月。他们之间的联系在这期间自然就断了一阵。
半个月后,枫又收到了小刚的来信,说他已经回到学校了。于是枫把自己的呼机号码给了他,
叫小刚有空时呼他见面。但小刚正急于等系里保研的结果,所以一直推辞,说要等到结果出来
后再谈见面的事。枫已经逐渐没有了什么兴趣,信也写的无关痛痒。
枫在北大光华学院的机房上网,是用的一个网友的帐号。这个网友也是来北京在网上认识后见
的。记得当时,对方约了枫在博雅塔下见面。在email中枫还对那人说自己不是同志,就当朋
友见面,结果见面后他第一句就问枫到底是不是,枫不习惯当面撒谎,也就默认了。枫和他逐
渐交往起来,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这个网友对枫熟悉北大起了很大的作用,也帮了枫不少的
忙。包括一直以来让枫用他的帐号到院里的实验室上网。
那时枫也不知道北大别的地方哪里还有机房可以上网。一次,他顺便问了小刚是不是也在那个
机房上网,居然猜对了。于是,枫每次都留心旁边一起上网的人,怕万一能偷偷发现哪个是小
刚。实际上,他对小刚的了解,只有他说的身高体重,其他一概不知。他要真想调查的话,也
只能是在人家写信时看看对方地址,而这又是根本没法做到的。终于有一次,他发现旁边隔几
台机器的一个人,在偷偷浏览同志网站,饥渴地看着国外的色情图片。不会是他吧?枫偷偷地
看了那人一眼。很瘦,也很丑。枫非常的失望,怕那人真的是小刚。虽然实际上的可能性很小
,但他对与小刚的见面已经提不起兴趣。只是一直向他追要照片,想确认一下小刚是不是就是
他见到的那人。
枫又找了处房子,是一个北大职工家的平房。房子在一个老四合院里,院门古香古色,门上的
木刻应该有些年头。院里面被3户人家各自分隔开来。枫住的房间在房东搁出的小院最里间。
再里还有一个小仓库。仓库里面还有一个挖通到外面下水沟,做为可以小便的地方,省得每次
都要跑到院外的公共厕所,夏天时可以打盆水到里面冲凉。房间里还有房东烧的土暖气。冬天
里也不会挨冻了。那时政府正在开始动迁北大东门外的平房区,修中关村北路,枫租的房子在
路东边,不在动迁之列。路西边过去一点就是北大的小东门,进了门就是博雅塔了。枫对这处
房子非常满意,于是找了位老乡一起来合租。
转眼“十一”就快到了,共和国50周年大庆。本来是宣传爱国主义的好时机,却因为当时的北
京疯狂的依“法”清查遣返外来人口,搞的人心慌慌,风声鹤唳。枫当然就是外来人口,又因
为还是无业游民,想办暂住证都不符条件。枫租的房子是公房,房东几次想办法也办不来暂住
证,心里也急。而且,总向枫讲些哪哪地方又抓了多少没有暂住证的人,哪哪中关村打工的白
领也被一些由北京无业地痞组成的治安员和警察抓走的事。报上也是遣返“捷报”频传。枫知
道房东是想让他们回家避避风头。枫虽然疾恶如仇,但对这种政府行为当然也是无可奈何。而
且,大过节的,不能出去玩,学又学不进,在北京待着也是无趣,就决定回家过节去了。
走之前,枫给小刚去信,说过节回来后一定要见面了。因为枫“十一”后就要参加考研辅导班
了,他想早日了这事,省得分心。
枫过节后回北京就开始上课了。每周三天课,不累,生活也比原来丰富了许多。他给小刚又去
了几封信,小刚还是没下决心见面。后来,枫也烦了,就给小刚去了封信,说要么给发照片看
看,要么就直接见面,“最后通牒”了。信发完后第二天,小刚终于打来了传呼。
枫的呼机设的留全名,所以一见到寻呼人的姓名,联系一下认识网友的网名,就知道是小刚了
。但当时枫还在上课。而且,当晚已经和别人约好了去蹦迪。于是,就回呼留言说第二天再见

当天晚上,枫请了以前认识的一个网友吃饭,然后带那人去Nightman迪厅见识一下。枫也没去
过这种地方,但他已在社会上混了几年,什么事都不是很在乎的,就一同去了。
网上宣传很有名气的Nightman,枫去了一趟觉得也不过如此。没有能让枫疯狂起来的曲子,也
没有让他感兴趣的人。于是,胡乱蹦了蹦后,又兴趣索然地离开了。
第二天,和老乡一起去北大逛周末书市,半路上用公用电话给小刚打了传呼,留言问方便不方
便见面。刚进校门,小刚就回了。枫跑到第一教学楼楼下的电话亭,拨通了电话。
“嗨,是我。”小刚的声音。标准的普通话,柔和又清脆,非常的好听。
“终于肯见我了啊,啊?声音怎么这么好听啊?”枫总改不了油腔滑调,胡开玩笑的老毛病。
“总说要联系,但一直没时间,也挺不好意思的。”
“你现在在哪儿?”
“一教。”
“啊?!”枫吓了一跳,急忙从电话亭中伸出头来,对面一个人刚挂了电话,走了出去。
“喂?”枫对着电话问了一句,电话那头小刚应了一声。不是他,枫松了口气。
“我也在一教门口啊,怎么没看到你?”枫问到。
“哦,我在一教旁边的电话楼。”
“电话楼?哪里啊?这里只有这一个地方有电话啊。”
“哦,是在一教西边的一个二层小楼。”
“这样啊。我去见你好吗?”
“可以啊。”
“你穿什么衣服?我怎么认你啊?”枫有点兴奋起来,但还是注意压制着。因为他知道希望越
大,失望也越大。
“哦,你来就行了,这里就我一个人。”
  “OK,我这就过去。”
枫放下电话,和老乡交代了一声,就向西边的那栋小楼走去。
2.
  那天是10月17日。北京难得的蓝天,纯净的蓝,透明的天。阳光懒洋洋的照在身上,让人
不禁的想放张躺椅在阳光下沐浴。前一天的北风疾吹,吹走了盘踞在北京上空的阴霾。天气真
好,不发生些什么事就好象对不起这天气似的。
  从一教门前向西走过去,穿过一条窄窄的马路,有一个坡,坡下有一个小院,院的北边是
一个二层小楼,就是电话楼了。一个男生从楼门里走了出来,看了枫一眼。枫对他笑了笑,那
人回应着也笑了一下。就是他了。小刚。
  “是你吧?”枫问到。
  “恩。”
  枫笑了笑。枫不知道该说什么时,总是笑,傻呵呵的。
  “转一转吧?”
  “恩。”
  他们沿着一教后面的小路,向未名湖畔走去。
  虽然通过好多信,但他们之间还不是很了解。枫问了小刚的专业,小刚老实的做了回答。
枫边走边偷偷地观察小刚的样子。
  小刚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夹克衫,旅游鞋。相对枫来说,小刚的骨架显得小,不胖也
不瘦。个头跟枫差不多。脸上皮肤也不是很白,还顽固地长了几颗粉刺。一付典型的高眉骨、
低眼窝的南方人面孔。带一付无边椭圆眼镜。给枫留下最深印象的则是小刚的下颌,短,看着
有点怪,但又因此显得活泼了些。
  枫虽然不是一直盯着小刚看,但也看得很仔细。他见小刚也瞄过眼睛看他,就急忙转过头
,稍稍的挺了一下腰,对着前方笑了笑,继续走着。
  枫那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厚套头秋衫,休闲裤。因为总不挺直身体,所以常躬着腰。皮肤
黝黑,脸上还有些油腻。虽然戴着眼镜,但还是能看出镜片下面微肿的眼泡。小刚记得刚开始
通信时问过枫的长相,枫说很帅。小刚不久前刚看完王家卫的《春光乍泄》,就回信说,“就
算你长的象梁朝伟,我也不会缠着你的”。话是这么说,他当然还是希望枫能长的帅一点。因
为这次是他第一次见网友,想象中的要见的人总要象同志网站上那些帅帅的哥哥弟弟才理想。
可后来枫回了信,说是骗他的,说他自己长得挺一般的。小刚不由得有点失望,但又礼貌的回
信说他其实并不在乎对方长相的。不过,也因此少了些见面的兴致,后来枫就一直要他注意机
房里“又老又丑的家伙”。但他那时已经不在光华上机了。光华机房因为嫌机房人太多,就不
让外系的人来上机,于是他就跑到湖北边的计算中心IBM机房去了。
 “对了,你不是光华的啊,怎么现在还在光华机房上网啊?”小刚打破冷场。
  “我会混啊,我前一段时间天天去上机,每天都上到10点关门。老师都是追着让我赶紧下
机,所以啊,我也就在值班老师那里混了个脸熟。进门登记时我也大摇大摆、理直气壮的。老
师也就误以为我是自己系里的学生了。”枫有些自豪的说。他虽然有时很腼腆,但对混场还是
有一套的。上大学时,曾用旧电影票根做了无数假票,混入学校俱乐部看电影,从未失过手。
  走过博雅塔,来到未名湖畔。
  “找个地方坐一下吧?”枫建议到。
  “好的。”小刚领着枫过了一体,继续向北走去。那里是朗润园。小刚走到一处荷塘边的
石岸边。“就坐这吧。”
  塘中的荷叶大多已经开始腐烂,黑色的茎页杂乱地沉在水底。一副凄凉的景色。枫在岸边
找了块石头坐下,小刚在旁边的石头上也坐下来,侧对着枫。枫伸手从旁边垂下的柳树枝上摘
下几片叶子,把玩一番,又撕成小小的碎块,一个个地扔到水里。他们还是平淡地谈些无关痛
痒的事。
  枫看着小刚,问了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小刚瞪大了眼睛看着枫,“咦?你怎么会问这钟问题呢?太可笑了。我以前在信中不是和
你说过嘛。”
  枫想起来了。小刚是在开始几封信时谈到过对自己的性取向有些苦恼的事,枫还回信安慰
过他。但因为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双方都在谈些保研及交换照片的话题,枫也把这事给忘了。
  两人互相问了问对同志的看法和将来的打算。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枫看了看表,5
点多。
  “走,我请你吃饭吧?”枫站起身。
  “好啊。”小刚回答的很爽快。他去一教把书包取了出来,和枫一起向东门走去。
  北大东门外有一些小饭店,大多又脏又破的。枫挑了家还算较干净的重庆风味饭店,两人
走了进去。
  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啤酒。两人就开始聊了起来。枫对小刚讲了些来北京之后的经历。
小刚给枫讲他家乡的特色菜。
  “我们那有一道菜叫‘三叫’,就是刚出生的还没睁眼的小老鼠。拿筷子夹起来时叫一声
,向佐料中蘸时,又叫一声,放到嘴里咬时,再叫一声。所以叫‘三叫’。”小刚兴致勃勃地
讲他家乡的这道菜,虽然他也从没敢吃过,但还是认为很有代表性,于是就热情地讲给枫听。
  枫不觉得恶心,只觉得有趣。特别是小刚讲这些时,认真中时时露出狡黠的神情,很是可
爱。
  他们就这样开心地聊着。啤酒也是两瓶两瓶的添着。枫来北京后,第一次找到一个可以陪
他喝这么多酒的人。到了最后,他们每人喝掉了四瓶啤酒,仍然意犹未尽,痛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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