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前传之血月祭(出书版) BY 鱼
  发于:2011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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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跄地连打了个好几转,直到撞着张倾倒的木椅皇甫澄才抓住东西稳下身形,等心神稍定再抬眼时,一黑一白的身影又重新缠在了一起。

微微的刺痛传来,皇甫澄下意识伸手捂了捂右颈,当放下手见着指上的血色时,一股恶寒上涌,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无法不联想到封瑶晴的死状。

差一点,连他也要掉脑袋,如果不是紧要关头时……皇甫烨帮了他一把。

神色复杂地凝望着场中相斗的人影,皇甫澄不知自己该作何感想,横竖封铮已经是保不住的,皇甫烨刚才大可以故意慢上一步,等人斩了自己后再做做样子,这团混乱里人人自危,没人会也没人敢指责他救人不力。

唇微咬,皇甫澄目光徐徐移向了另头。

仔细想想,打开始皇甫烨就可以不用出手,任由这纸失控的风筝杀红眼,若不是皇甫烨出手挡下了那一剑……不只母妃,寰哥大概也难逃一劫吧。

「九殿下,您看要不要派人助十三殿下一臂之力降诛这贼子?」

不知何时,刑部已涌进了朱曜、青琉和腾煕三宫的好手,团团将激斗的两人围在大堂中央,门外,更是禁卫林立军容俨然,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皇城检校。

看来,事情已惊动了父皇。

「不必,就交给十三自己处理吧,传令朱曜和青琉两宫,留下几个身手好的护着主子,其他全退到门外。」

就当是还人一个人情,眼前的烂摊子他暂不不插手。

只不过皇甫烨如果神智还有一点清明,还念着过往和封铮的旧情,就该知道最好是趁着现在一团乱时,亲自动手给人一个痛快,若再落回刑部手上……到时候那纸风筝只怕未必能死得这么干脆。

至少,他就绝对是第一个不会放人好过的。

「御医到了吗?母妃的状况如何?」

「郑御医正在诊视,娘娘伤在臂上,剑锋太利,娘娘的右手只怕……」

「到底是怎样?」不耐地催促着,皇甫澄的目光仍流连在相斗的人影上。

「……禀殿下,娘娘的右臂只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

猛地回过头,皇甫澄震惊得无以复加,两只拳头紧捏得咯咯作响。

该杀的封铮!

「……四殿下呢?」

「因为有娘娘挡着,四殿下臂上只开了道口子,沈御医说是皮肉伤,并无大碍。」

「『只』开了道口?听来好像不太满意,你也想四殿下掉块肉是吧?」有气没处发,皇甫澄憋得已是一肚子火。

「不不!殿下明鉴,是小的一时口快说错了!」

冷汗涔涔,青衣卫士哪会不知道主子心情坏故意找碴来着,为人下属的也只能有苦自吞,战战兢兢,门口蓦地传来阵骚动,围如铁桶的人墙向两旁分开了道。

萼妃?只一眼,皇甫澄本就不豫的脸色顿时更加铁青三分,开始深深后悔起自己的大方。

早知道刚刚就该横插一手,就算杀不了人也能砍个七、八刀地先出口气。怎么会忘了有这婆子在,想整治那纸风筝就变得不是件易事。

就在皇甫澄后悔万分时,大堂中僵持的战局突然有了变化。

「封铮!」

皇甫烨很少有惊惶失态的时候,就算是那次遇袭封铮命危时,他也没显露出他的害怕,而今这一句厉吼,短短两字却任谁也能听出其中掩不住的惊惧。

不为别的,只因那淡淡青芒竟是挣脱了包围,直往门外激射而去。

门口,雍容华贵的宫装美妇正在女侍们的簇拥下提裙跨过门槛。

黑影急随在青芒之后,皇甫烨却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赶得上,一箭之距,谁先起步谁先达,根本无关武艺高下,想阻止不知为何杀性大起、残酷到六亲不认的封铮就只有──

啸声骤起,原本漆如墨夜的剑身随着剑鸣亮如昼耀,人赶不及,还有手上的沉渊,只是一旦剑出,势必就得伤了那纸风筝……

唇紧抿,皇甫烨奔掠的速度霎时更快了些,眞气强提已顾不得内腑渐剧的疼楚。

只是不论怎么赶始终还差了些,就在最后一刻不得不做出掷剑伤人的沉痛决定时,一抹宛如轻烟般飘渺的淡影忽地从门外逸来,如果不是全神贯注在封铮身上,根本无从察觉。

稍一迟疑,事情很快便有了另外的发展。

只见原本势如破竹的凌厉青芒忽然间像似撞上了什么剧烈地晃了晃,而后耀芒骤敛白影如星殒般落下,眼见就要撞在银晃晃的刀尖上时墬势突然一缓,众人这才看清了那引发这场腥风血雨的祸首,双眼紧闭地被个身着海青色布衣的年轻人横抱在怀,而那把逞尽威风的靛风也被人倒提在手。

衣带翻飞发丝扬舞,一蓝一白缓缓落下的身影有如庙寺壁画中的飞天,一时间,纷闹皆止,每个人不由自主地紧屏起气息。

「慕大人!」

不知哪儿发出的一声喊打破了这着魔似的诡谲静谧,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皇甫烨皱了皱眉,疾行的身影重归沉静。

皱眉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胸口气血翻涌的不适,而是他不明白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突地就一片空白,看得到听得到却是什么也没法想,似是被点了穴般……

是那位禁军总长做了什么吗?

念头一闪而过,皇甫烨决定暂且不去深思,眼前还有更麻烦的。

「多谢慕大人援手。」拱手向人道谢,皇甫烨快步迎上一旁饱受惊吓的萼妃,虽然有些疑惑,但这声谢他是眞心诚意。

若非这位禁军总长来得及时,他只怕不得不掷出沉渊伤人,这一来莫说是封铮,自己和母妃心里怕是也不好受。

「十三殿下毋须如此客气,这本是慕尘份内之责,还望殿下不怪臣来得太晚。」

「臣妾也谢过慕大人的救命之恩。」敛袖为礼,惊魂甫定的萼妃也随着表示了谢意,而后不待对方回礼便急急转向自家亲儿相询:「烨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铮儿这孩子是怎么了?」

话对着儿子问,美眸却不住往一旁被人抱揽在怀的白影望去。

那张本属绝色的脸容此刻非但没有一点妍艳之姿,整张脸根本就白如纸般毫无血色,唇泽灰白唇角边还血色殷然,就算她不懂医也不谙武,也晓得封铮现在的状况完全称不上好。

更别提不久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到现在她都还不敢相信这孩子竟对她挥剑相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侍人慌慌张张地来禀,封铮在刑部持剑伤人时,她本以为是侍人道听涂说夸大了事态,封铮这孩子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要说好强不服人口头上顶撞那是可能,但要说他逞凶为恶怎么也太离谱了些,更何况烨儿也在,哪可能纵容人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会走这么一趟,不过是她听闻薇妃也在场,担心薇妃护短为难小辈,这才有违与亲儿的约定走上一趟,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比侍人形容的还严重三分,如不是总长慕尘来得及时,她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苦笑地摇摇头,皇甫烨难得有答不出话来的时候,他也很想弄明白封铮到底是怎么了。

缓步向前拾起封铮无力垂落身侧的左腕探了探脉息,愕然发现丹田竟是空荡荡的一片,眞气几近荡然无存,经脉淤塞却不像是被人打的,倒似同他一般,任性妄为眞气反噬的苦果。

「他大概是眞力耗尽,才会脱力昏了过去。」

入耳的语声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皇甫烨在心底苦笑了声。

从刻下封铮虚弱的模样来看,不难猜出刚刚那一阵好打全是透支而为,只是若只一句任性就能做到这程度未免也厉害了点,就不知封铮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能在短时间提高功力这么多,连手持沉渊的自己都差点招架不住。

以目示意,对于来人的手下留情,皇甫烨再次表达了谢意。

「你们是怎么?对个杀人凶手还嘘寒问暖的?哼,他能怎么了?不就是丧心病狂疯了呗!」

随着嘲讽的语声,皇甫澄一脸恨意地自人群中慢步而出,他已差人护送母妃和皇甫寰回宫静养,他则是留下来看看皇甫烨这回怎么给他们一个交代。

「慕大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凭大人的身手,怎么没当场把这小贼给毙了?留着这条贱命岂不是给大伙添麻烦?」阴恻恻的口吻极尽暗讽之能事,皇甫澄人正在火头上,谁要袒护封铮他都不会客气,哪怕是父皇亲临。

「……」对于皇甫澄出口的不逊之言,萼妃纵使肚量再大也不由地微变了脸色,却终是忍着不发一语。

毕竟封铮伤了薇妃是事实,于情,皇甫澄口气不善也无可厚非;于理,做错事的虽是封铮,但她身为长者也有责任。

「九殿下说得有理,是慕尘忒地想多了。」

「喔,慕大人所虑为何?本宫想这等逆臣该不必再请示圣裁才能杀吧?」

「称虑不敢,慕尘不过想两位殿下对如何处置这逆臣,恐怕都有自己的想法,自是不敢越俎代庖代作决定了。」

「……」眉一挑,皇甫澄不由地重新打量起这个父皇甚为倚重的肱骨大臣。

这个与太子年纪相仿的家伙确有两把刷子,任凭他话说得难听,也依旧不温不火连嘴角的笑意都不曾稍灭,像戴了张面具似的。

不愧是能够深得帝心统领十万禁军的男人,不到一刻钟便叫自己改变了对人的想法,这样的人物要是因为他年纪轻而小小觑,怕是要吃大亏,改天该跟寰哥好好问问这号人物。

「那么,慕大人现在可否将人交给本宫处置了?」

「九皇兄,臣弟以为还是交由刑部审理为妥。」径自将话接过,皇甫烨无畏地直视着皇甫澄快要将眼瞪出的恼火神情。

「还要审?难道本宫母妃的一只手还不够证明这小子的丧心病狂!?」

「皇兄言重,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你──」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间,一声浅浅的低吟霎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见被禁军总长横抱于怀的封铮眼睫颤了颤,似要苏醒过来。

刷的一声,围观的众侍卫纷纷擎出了刀剑,谁也忘不了片刻前的「盛况」,吃过苦头的皇甫澄更是连退了两大步戒备,就连皇甫烨也挪步站到了萼妃身前以防万一,唯一没有动的就只有抱着人的慕尘,他不过是移了移手,如玉白晰的大掌轻扣在封铮颈侧。

「唔。」一声嘤咛,长睫缓缓睁了开,夜星般的黑瞳犹带着几分迷蒙波光潋滟,只见他先是眨了眨眼,复孩子气地拿手揉着,好笑的是,当他抬起手时,周遭又是片倒吸凉气的抽气声。

揉完眼,迷蒙渐退的水灵大眼看了看右边再又瞧了瞧左边,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迷惑。

「你们两个干嘛这样看我?」不管是右边的皇甫澄还是左边的皇甫烨,全像被人欠钱似地沉着张脸,而不只这两个,还有很多双眼珠子也全像要吃人般地瞪着他瞧。

这到底是演到了哪出戏去?刚刚不正才吵得热闹,皇甫澄都快被他辩得说不出话了,怎么一下子却静成这样?连皇甫烨都阴阳怪气的……

「咦,萼姨你也来啦?」

此言一出,静寂不再,全场顿时像开了锅的滚水般喧腾起来,没人搞得懂现在是什么情形,窃窃私语声中有人说是中了邪也有人说是在演戏。

「你不记得了?」

循声抬头望去,封铮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被人打横抱在手上,下意识便是朝一旁的皇甫烨看去,好一会儿后才又再抬头盯着上方的脸盘瞧,黑瞳再次浮起层茫然惘色,那表情似是在说:抱着他的怎么不是皇甫烨?

「你是谁?」很眼熟的一张脸,他却想不起是在哪儿见过。

「慕尘。」好脾气地报上自己的名姓,蓝服青年脸上没有一点不耐。

「……没听过。」直接了当地一摇头,封铮伸手敲了敲脑袋,昏沉沉的,根本什么也没法子细想。

没因为近乎冒犯的言词感到不悦,莫尘反是为封铮有趣的反应扬高了嘴角:「我们见过的,昨天一早,在十三殿下的腾煕宫。」

「喔。」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封铮突然皱眉闭了闭眼。

「怎么了?」

「头痛。」像有人在他脑袋里撞大钟,封铮按了按发疼的额角,直到感觉舒缓点他才记起另件很在意的事,「你干嘛要抱着我?」

「你可以自己站吗?」不答反问,慕尘笑着将封铮缓缓放下。

「为什么不行?」疑惑地瞅了对方一眼,直到两脚触地一阵虚软,封铮才明白他为何会有那一问。

一蓝一黑的手臂同时伸了过来,封铮想也不想便是抓了皇甫烨的手当拐杖,而后在皇甫烨将他抱起时,习惯地偎近那有着熟悉味道的温暖怀里。

「我『又』怎么了?」

强调那个「又」字不过是他现在才发现大堂上多了许多禁卫,不但如此还一个个全虎视眈眈地瞪着他,而那个从头到尾没说句话的皇甫澄,模样则似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想昨天这群家伙上腾煕宫放肆时也差不多是这阵仗,所以他头个就猜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人怨的,虽然他一点也不记得。

一如他不记得,几时多了这些人,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个陌生人抱着,不是连着两夜没睡好半途梦周公了吧?还是……

半夜乱晃的毛病「又」发作了?在这大白天?

「你不记得了?」一模一样的问词,这回封铮听清楚了。

「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竟招来这么大阵仗伺候?萼姨也就算了,大概是放心不下他改变了主意,但眼前这些又红又青又黑的?

有什么事会让三宫禁卫光临刑部?撇开那两个嚣张的皇甫不谈,以皇甫烨的沉稳是绝不可能公然调人马私斗的,传到皇帝老头耳里那还了得,眼里还有没有……不、不对,禁军总长也在!

三宫禁卫只怕是皇帝老头授意调动的,这么看来──

自己惹的麻烦似乎还不小……

「你还想装?再装也没用,在场的全看得一清二楚,十三也从头到尾没漏,哼,我看你还能怎么赖,这回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对于耳边皇甫澄的叫嚣封铮只是皱了皱眉,两眼依旧专注地望着面前人,如果皇甫烨知情,那么他不想从别人口里听到答案。而仿佛心有灵犀般,皇甫烨也没让他再多等。

「你持靛风伤了薇妃娘娘还有四皇兄,薇妃娘娘……怕是断了一臂。」

「……你……开玩笑……」

碎语喃喃,封铮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蠢,但他实在没办法收回目瞪口呆的傻样,皇甫烨说的非但不好笑还很要命。

「我也希望只是玩笑。」语沉心更沉,皇甫烨拢了拢双臂将封铮抱得更紧些,如果终究得失去这纸风筝,那么──

他宁可放人自由地飞。

「我……疯了吗?」

先是封瑶晴,现在不但加了个皇甫寰还……薇、妃?

他几时成了杀人狂了!?

不只封铮难以置信,另头的萼妃也难掩惊色,然而不一会儿惊色便成了愁色,只因任谁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怕眞如皇甫澄所说的,谁也救不了。

无声静默再次蔓延,就在众人无语气氛一阵凝沉时,负手静立一旁的蓝服青年不期然冒出了句话:「恕臣斗胆,也许今日之事……并非封铮所为。」

此言一出,宛如在静湖中投了颗巨石,头个受不住跳起来的就是皇甫澄。

「慕尘你什么意思!就连十三都亲眼看见封铮是怎么伤我母妃和皇兄的,你还替他开脱?难不成我们这些人眼睛全瞎了!」

「殿下误会了,臣的意思是指,若封铮不知情为眞,那么有可能这事并非封铮有意为之,也许是遭了人算计。」

「慕大人,愿闻其详。」相较于皇甫澄的气急败坏,皇甫烨可谓燃起了股浓厚的希望。

虽然对慕尘这个人,他并不熟稔,但他确信以此人所居地位,定不是信口开河之人,非但如此,在眼前情势下还敢在皇甫澄面前开口,必是有几分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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