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的当口，丈许外叫作晓的隐卫却依然静静站着没有任何行动，两眼一瞬不眨地直盯着火舌四窜的洞口。而几乎是立刻回应他的期望，疾风骤起，卷着团火直冲宫顶，随后火色一灭朝他摔来。

接住犹带着星点火苗的两人，隐卫一手一个夹着急往来时路飞掠，一路上险象环生，但总算大难不死地自火海中逃了出来，近殿门时晓猛地一个疾转，改从一旁的窗口灵巧地翻出。

他没忘了，刻下封铮仍是刑部的越狱重犯，外头人声鼎沸，怕是该来不该来的全都来了。

直到回到原本安置封铮的隐密处，疾行暗影才停了下来。

「公子，您还能动吗？」缓缓将臂弯里的两人放下，形容也有些狼狈的男人转向一头正摇摇晃晃爬起身的人影问着。另一头，双目紧闭的皇甫烨似已昏了过去。

「嗯。」坐着活动活动手脚，封铮点头应了声。

比起皇甫烨，身上大大小小的创口虽多却都只是些浮伤，内伤也不若皇甫烨严重。

「殿下吩咐过让您出宫避一避，属下等会儿就去引开蟠龙阁一带的禁卫，您可以走平日那条路出去。另外，属下马上就会通知人率隐卫过来保护殿下，您不必担心。」简语交代后，暗色身影微一行礼便再次消失了形影。

要他乘乱走吗？留下皇甫烨……封铮咬唇犹豫着。

先是封瑶晴，后是薇妃，现在则连深受帝皇宠庇的萼姨也遭了毒手，这已充分证明了藏身幕后的敌人没什么不敢为的，这座重兵戍守、原该如铜墙铁壁般宵小难犯的皇城，讽刺地竟成了全天下最不安全的地方。

如果连在天子眼前都敢血洗瑾萼宫，那么遑论是对付一个刚折翼的皇子，任是三岁小儿，也知道斩草须除根。

「……走……」

兀自思量间，身旁以为已经晕迷的皇甫烨逸出了声低吟，尽管气若游丝，依稀还听得出是个「走」字，封铮不由地攒紧了眉心。

他不能在这时候放皇甫烨一个人留在这里，即使刚刚的隐卫说过无须担心，但天知道那些家伙究竟能不能护人安全，眼前不就是个血淋淋令人心痛的例子？皇城禁卫三千，贵为帝皇宠妃却也依旧保不了一命。

再说这群人眞的绝对效忠皇甫烨吗？不会见人伤病失势就另投他处，甚至背叛把人出卖了去？殷鉴不远，错信的代价他付不起。

不能放皇甫烨一个人留下，但他却又不能不走，如果不走……只怕到时更令人处境艰难，甚至会让萼姨的死、数百条人命的牺牲全变得毫无价值。

走不成，不走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还是……带着皇甫烨一块走？

只是刻下皇甫烨伤得这么重，留下无疑才能得到最好的医治。

走，又能走到哪里……

「……快走……我……不要紧……」被火灼得皮开肉绽的大掌无力地推了推身旁模糊的身影催促着，再过片刻等人闻声而来便是想走也走不了。

尽管神智已趋涣散，皇甫烨却依旧清楚，现在的他保护不了自己，更别说是身边的人，他不怕死，却不愿再尝那种痛失所爱的椎心感受。

「好，我们走！」

心一横，封铮咬牙做出了抉择，弯下身小心地将皇甫烨背上肩。

早就决定了不是吗？不离不弃，他永远都不会再离开这个人，也不会再让人丢下他，不论生死，都要在一起，他不要在看不到的地方想着、念着然后……无端失去……

如风疾行，飞驰的身影不再有一丝的迷惘犹豫。

他要带皇甫烨离开这座牢笼。

与其坐困愁城，不知何时会因莫须有而掉脑袋，他宁可试着在外头闯出条活路来，至少杀人总见血，不必担心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就容他再任性这最后的一回。

飞身跃上宫檐，疾奔的步伐微一顿后终是停了下来，伫足回首，封铮静静睇凝着血月下火染的夜空，将眼前炼狱般的景象牢牢烙记在眼底。

总有天，他和皇甫烨会回来的，回来结束这一夜的恶梦。

血债血偿，十倍于还。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