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离恨冥焰起 五(穿越)——文礼
文礼  发于:2011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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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替代他的位置,莫离不行,锦菡不行,连宇文慕也不行。锦润就是锦润,我的锦润,唯一的锦润,无可替代的锦润。

离我而去的锦润。

百零四

二月的启江之上,云雾缭绕,烟笼寒水。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阻隔了视线,也将对岸的景象一同隐藏在雪帘之外,让人看不清什么才是真实。

我目送着战船隐于雪帘之中。这是永宁渡口的第一场战斗,借着飘落的雪花开往对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锦菡说什么也不让我跟着去,自己一个人带着兵就过去了。我也并没有多坚持,就留在这里等待着江上的消息。

在这种能见度的天气作战的确是自己找死,不过是相对而言的。天朝的战船不敢冒此风险,就算再厉害的水军也一样。因为冷兵器时代的水战要在战船接近之后才能用弓箭射击,然后采取撞击或登陆敌方船只的方法击沉或占领敌人的船。

而有凤来仪的战船使用改进过的火药而制的大炮,虽然性能还有待提高,但在战斗中的运用已经收到了有效的成果。就算只是很原始的大炮,在这里来说已经是很厉害的武器。不过再先进点的话我也不知道那些机器原理,身为文学院的人知道简易的大炮设计图已经是个极限,只能依靠这里的能工巧将们在此基础之上想办法改良。

“别站在这儿了,冻坏了可有的是人心疼啊。”

韩笑阳是开战前一天过来的,欧阳翔天那边情况满顺利的,手下的将领与谋士也都挺能干,所以没事干的韩笑阳就跑到永宁渡口来,美其名曰助我一臂之力。

“你倒不怕被人看见,”我笑笑,“说不定天朝的探子就在哪里看着呢。回去打你小报告说你已经投敌叛变。”

“早就叛了,还怕人说吗?”大冬天的还把他那把被莫名做了记号的扇子拿在手里,不过扇面倒是已经换了,“正好捅破这层窗户纸,南洋王那边行动就不那么拘束了。再说了,就算我叛了,天朝那边我可是有苦衷的呢。”

他当然有苦衷。在天朝那边看来,他是被莫离陷害,才被北魏抓住。而且冯家不答应北魏换他回来的条件,就又从另一种说法上给了他借口。到时候人们会编段故事出来说他在北魏军中受到礼遇,又被北魏人蒙蔽,听到自己被俘是因为被战友陷害,冯家又拒绝将自己换回来,所以一时错降。

不过这样一来,加到莫离身上的骂名就会更重,当他以后公开原有凤来仪的身份时,更是如此。所以现在,莫离的身份在两边都很尴尬,无论如何,这个骂名是背定了。

想来直到如今,我从未给过莫离任何东西,一直都是无止境地向他索取。我自然知道他如此放纵我的原因,他对我的感情没有丝毫疑问。然而奈何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有着太多别的东西夹在里面,得不到澄清。

“你考虑那么多做什么,”他的语气似乎很无奈,“在你看来,他的身上会发生无数种情况,他也会与此对应地做出无数种举动。而你为什么不去想想,或许他从来都只想到一种情况呢?”

“一种情况?”那是不可能的啊,世界变化得太快,人心变得更快。

“如果他从头到尾都只想着,怎样作对你有利,完全忠实地按照你的安排行事。如果是这样,你又要怎么面对他?”

如果是那样……

我苦笑了一下,向江边走去。我从来没有考虑这种情况,因为在我心里,根本就不会相信这种神话般的故事会发生在我身上。锦润无条件信任我,是因为他的想法从根本上就很简单。这是一个太特别的例外,而现在要我去相信还有另一个例外……

“你明明很想问我的,”韩笑阳跟在我身后,阴魂不散地说,“昨天你刚见到我的时候,那副表情就已经出卖了你的想法。”

我没有回答。刚见他时的那一刻,我完全忘了掩饰自己,到嘴边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只是他抢先一步止住了我的冲动,用别的话将我的失态掩饰过去。冷静下来之后,我便再没有兴起问他的念头,但这件事却一直就那样放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想问我他的情况吧,在他离开你之后,在你离开天朝之后。你的信任是有期限的,现在,那个期限已经快过了,所以你急需重新确定一次,对不对?”

对岸已经能够听到炮声与隐约的喊杀声,我立在江边凝望,却只能看到一片苍茫。

“但你又害怕去确认对不对?你怕万一听到你不想听的,知道你不想知道的。我已经听说了,在你所唯一信任的人离开之后,你再承受不起第二次打击是吗?欧阳翔凤,可别告诉我你的坚强只有表面而已!”

炮声变得频繁,震得脚下原本平缓的江水也开始变得惊惶。

“你连放任自己问我一句的胆子也没有吗?”

我慢慢地转回头,那张清俊的脸上是一片讽刺的笑。

“你要我问什么……”我的声音细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问他有没有忠实地按我的吩咐去做吗……”

“你想问的真的是这个吗?”他叹了口气,用厚实的披风把我裹起来,“你的骄傲总有一天会害了你……甚至你所在乎的人。”

炮声渐渐地停止了。这次的任务只是突袭,以破坏敌军的战船为目标,不做过多的停留。所以现在战船应该是正在回程的路上,一会儿就能看到了吧?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或许是因为在寒风中站了太久,竟连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韩笑阳拍拍我的肩,然后对我说:

“他在等你叫他回来,从离开你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等待。”

“我叫他……他就回来吗?”

“不然他还能去哪儿呢?”

我扯出一丝苦笑,静静地望着江的对岸。明天……不,等战船回来之后,就让人去叫他回来吧……

然而此时,炮声竟再次响起。超乎意料的事态让我心里微微一凝,与韩笑阳对望一眼,却都知道这时候什么也做不了。马上派出小船迅速去查看江上的事态,这个时候,掩饰我军行动的雪花却成为了障碍,让人心急不已。

“肯定是冯子蔷那小子不服输,所以在我们的船撤退之后又带人赶上来了。”韩笑阳一脸冷笑,“那小子恃才傲物,从他出来就一直在打胜仗,从没尝过失败的滋味。刚才吃了憋,肯定是不会服气的。”

“其他将领会让他就这样冲出来吗?”

“那些老家伙刚开始是不服他,只是后生可畏,不得不服老了啊。”

看着飘着雪的江面,我突然大力地拉着韩笑阳,急切地说:“走,我们过去!”

“什么?!”

韩笑阳像看怪物似地看着我,“你要去哪儿?”

“去江上,去船上!”

“现在?!”

“对!就现在!”

我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就往泊船的地方跑,却被他死死拽住。

“你疯啦!”

他急忙将我拖住,满脸讶然。

“我的确是想叫你要勇敢一点,却没叫你不要命啊!你可是主帅也!有点主帅的自觉好不好!”

“你不是让我任性一点吗?”我笑道,“我现在就任信给你看!韩笑阳,我要去那里,你和不和我一起去?不过反正你不去我自己也有办法去。”

韩笑阳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你去那里干嘛啊?现在在打仗,不缺人手不缺指挥的,而且你去了还要分心来照顾你……好嘛我也听说了你那个什么神力,你是不需要别人来照顾了,但光看着也很危险的!”

“去干嘛?”我望向江面,平静地对说,“冯子蔷既然追了上来,便是做足了准备,不会善罢甘休的。冯子蔷既然来了,莫离也一定在他身边。”

“你……”他满脸不可思议,“你是说……”

“我要去接他回来,”我说,“并不是一道命令让他自己回到我身边,我要去接他,亲自接他回来。只有我的身边,才是他该呆的地方。”

韩笑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这可不行。”

“为什么?”

“大船太慢,到了江面上,说不定都已经打完了。”韩笑阳抱起我,三两步用高绝的轻功飘到了江边套在一块礁石上的一艘小舟上,“而且让人知道我们擅自单独出战,你不怕被你那些个谋士念死吗?”

果然不愧是韩笑阳,我冲他笑笑,坐到了有些积雪的小舟之中。他站在船头,也不用浆,只以内力驱使着小舟,直入江心。

我已经失去了我唯一信任的人,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唯一信任我的人。

江涛湍流,看起来虽平缓,但江水的力量却便得小舟的行驶受到了巨大的阻力。韩笑阳的额上已经浸出了薄汗,十分的吃力。我也将自己的力量加入其中,一起推着小舟向江心驶去。

江水的震动愈加剧烈,在江面上翻起了较大的浪花。小舟危险地在浪里漂荡着,高低起伏,使我产生一股眩晕感。

已经能够看到大船。黑色的船身之上有着巨大的金色飞鹰的纹章,船上伸出整齐的两排黑色炮管,正发出不祥的白烟。

“要先叫他们停下来吗?”

“不用,”我说,“直接去找冯子蔷的船。”

“你不怕被炮打到吗?”

“那就先叫他们停炮。”

韩笑阳白了我一眼,然后向主将的船驶去。站在船头的锦菡眼尖地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叶在江面各大战船之中过于渺小的轻舟,立即挥开手中的旗帜。各战船都停了下来,小舟驶到主将的船边,锦菡一脸惊诧地看着我,将旗子交给身边的副将,飞身跳下大船,落到了小舟之中。

“你在这里干什么?!”在炮声都安静下来的此刻,他的声音真是吼得我耳朵发麻,该不会是刚才炮声把他的耳朵震坏了吧?

“我来找人,”我对他笑笑,“所以来给你打个商量,先把炮停一下,等我把人带回来再继续行不?”

“你发什么疯啊?!这种时候乘个小船就敢到江上来?身边就带着这么个废物,活腻了是不是?!”

“喂喂喂,你说谁是废物啊?”韩笑阳不满地沉下脸,“你不废物你干嘛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你不知道这个人喜欢到处乱跑吗?”

“现在没时间听你们吵架!”我站起来打断这两个,“反正锦菡先去让全军停下来,我和笑阳到那边去接莫离。”

“你想死吗?”锦菡的脸比韩笑阳的脸更阴,“你这单枪匹马的,专门去给冯家小三儿抓的是不是?”

“他能抓得了我?”我惊讶地问,“他一小P孩凭什么抓我?他有什么手段能抓得了我?”

“就算……”他深吸了口气,这才平静下来,没一拳冲我的脑袋下去,“就算莫离没有背叛你,但他也已经不是以前的莫离了!”

“你又没见过他,怎么就比我还清楚了?”

“我……”

“锦菡,”我阻止了他的说话,“我已经失去了一个,不想再失去第二个了。”

他盯了我一会儿,然后二话不说便飞身而去,留下小舟在江面上因他猛烈的一跳而大弧度晃动。

“他还真是个不干脆的男人呢,”韩笑阳笑道,“明明自己也并没有付出全部,却想要得到你的全部。”

“我也是呢,”我收起脸上的笑意,我的脸做表情已经做得太累了,“笑阳,我和他是一样的。”

他伸手弹去我头上身上的雪花,缓缓地说,“是啊,你也和他一样。所以你要更任性一点,这样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那你呢?”我问他,“你不能任性吗?”

“我不知道……”他叹了口气,脸色竟比雪前的天色更加地阴暗,“翔凤……我连任性的对象也没有啊……”

我伸手握住他想要收回的手,比冰块还要刺骨。

“但你有想要向他任性的对象,是不是?”

他面无表情,“何以见得?”

“不然你怎能猜中我的心?笑阳,你是在猜你自己吧?”

他再没有回答我,架着小舟向已经出现在我们的战队前方的天朝的战船驶去。

你也一样,我也一样,锦菡也一样,或许莫离也一样。大家其实都是一样的。害怕着,又期待着。害怕被背叛,被抛弃,期待被接受,被自己爱着的人以同样的方法去爱。大家都一样的胆小,韩笑阳,你又凭什么说我呢?如果你自己心中没有住着一个人,你会对我说那些话吗?你能够说得出那些话来吗?

百零五

停炮之后,江面便再无溅起的水花,只是余浪却依然高,荡得小舟上下起伏。我对水的控制力并不十分熟悉,但韩笑阳已经消耗了很多体力,不能让他再继续劳累下去了。好在冯家水军仍在渐渐地靠近,但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显然是我军的突然停炮引起了他们的疑惑。

小舟进入了冯家水军的视线范围,大概是看到小舟上只有两个人,所以船上的士兵并没有发起射击,而是向我们打起了旗语。我们没有旗子,自然不能回他们的话。不过锦菡的主将船上倒是给他们回了话,意思是说我们是交涉使者,找他们主将的。

于是大船并没有向我们发起进攻,船上的士兵目送着我们一叶小舟在寒风凛冽的江面上慢慢地驶向主将的船。却并不是完全毫无戒备,暗中仍有弓弩手将箭拉在弦上,向我们瞄准。毕竟两个不划浆,却将小舟使到了风浪颇大的江心中,还在数十艘战船间自由穿行的两个人,定不是寻常使者。

其实现在我和韩笑阳都已十分狼狈,要是真做使者,一定会让人笑话死。虽然小舟并没有被起伏的大浪打翻,但刺骨的江水却已经将我们完全浇湿。几乎从里到外湿了个透,再加上江面上的寒风一吹,更是几乎把全身的热量都刮走。

启江中下游虽然并不结冰,但在这种天气却和冰水没两样。纷飞的雪花预示着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在这种天气泡冰水,然后穿着湿衣服吹冷风,地狱走廊的严酷也不过如此了吧。

韩笑阳还好,有内力护体,虽然衣服头发湿了个精光,但脸色看起来还比较正常。我就不同了。虽然我可以用神力的火焰来保暖,但现在为了架驶小舟,力量却是用来支配水流,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去为身体保暖?我的四肢都控制不住地在颤抖,牙齿也开始打架,但却为了做表面功夫而紧紧地咬着下唇,嘴里有一丝腥味,怕是已经咬破了。

行至主帅的大船之前,我便将小舟停了下来,但却无锚可抛,所以还是用力量维持着小舟周围的水流动向,以免小舟被江水冲走。

船头站着一身金铠的冯子蔷,少女般艳丽的脸孔已经稍微变得有些成熟,在冬季的寒风中两颊冻得微微发红,如同一朵娇艳的红蔷,竟生得愈发惹人怜爱。少年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活力充沛的精神,满脸自信,真真当得上是少年英雄。

相比之下,不得不使人自惭形秽。特别是现在,那个英气逼人的美少年站在高高的船头,我则只能全身僵湿地在下面的小舟中向他仰望。不得不承认那个少年真是天纵英才,让人羡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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