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径爱恋——jeanneshiau
jeanneshiau  发于:2011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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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有这种事?他可是这世上第一个愿意予他援手的人呀?

炽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拾起一旁摩托车上的安全帽,他不假思索便直直向火海里冲。

“喂?喂?年轻人你去哪儿?”

“危险呀!你不要命啦!”

身后的呼喊声很快为猛烈的火舌所掩埋,在一片声响里,他万般辛苦登上二楼房间,抢身至昏厥的岳影身旁。

“岳影!岳影!”炽反复摇晃他的肩头呼喊着,“岳影快醒来!快醒来呀!”

“唔?”不知是清楚抑或是呓语地,在炽怀中的岳影略阖着眼,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谁….救救我….”

“我不要死掉….请救救….”

岳影?炽回握住他的手,打从内心地心疼。

不会有事的,他向自己承诺,从现在起都要好好守护着岳影,直至生命结束那一天为止。

所以,岳影一定要坚强着活下去,到他足以给予的幸福匮乏为止。

这,就当作他与十四岁的岳影间,第一个约定吧-关于枫红火艳的约定。

第二章

他一直害怕梦境。是无止尽的美好换来清醒时的惨淡空虚也好,是挣脱不去的梦魇换来的心惊气闷也好,尽数皆是折磨人的陷阱。

人生已经太苦涩了,又何尝一再地试炼自己?

真的,什么都够了!

啪撘一声,岳影硬是抢出了梦境,一脸的苍白茫然,还有暂时与现实脱节的空白。他微微移视,由床席张望出的蓝天,柔和得令人晕眩,阳光遍洒的空间内,洁净窗帘如极光般闪动。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脑子里空无一物,现实与幻梦几番交叠后,仅剩下不再泾渭分明的混乱局面。岳影翻身而起,惊觉地环顾四周环境。

“醒了吗?身体还好吧?”一声温和且溢满没由来关切的语音就随着门板开启泛样而开。他防御性地向后退,眼帘里映现着是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均匀且近乎完美的五官,流露着狂肆洒脱的气质,一头深褐赤红的长发披散在黑蓝色衬衫之上,彻底的绝代风华。

他应该,见过这个人吗?

“咦?怎么了吗?”即便分隔多年,对于炽而言,岳影神态的轻微流转都是再清晰不过的,“还好吧?”

岳影沉默,面对眼前这种没有缘由的关怀与温柔,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辜且不论这奇特的熟识感,那由炽冷傲面容里涣散出的绝对亲切,明显教他困惑不已。

大概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应该是的。

“这是哪里?”岳影深吸口气,定定地迎向炽问,“你又是谁?”

“啊?你不记得了吗?昨晚因为火灾的关系,你昏了过去,所以….”炽微微笑着,想化解岳影筑建于心房的高墙。

“哦,谢谢你救我。”岳影面无表情地说,语调平淡不含感情。似乎勾勒起什么印象,只是眼前最重要的应该是赶回住所才对。他一别身,头也不回地掠过炽就向外走,“再见。”

“啊,等等!”炽反射性地拉住他,简直不敢相信岳影这漠然以对的性格。这世上若说尚有什么能将人的性格彻底扭转,莫过是岳影这些年来坎坷的心境了。

“你不会想回去吧?整栋建筑都烧掉了….”

“都烧掉了?”岳影的眼眸短暂闪现一抹惊讶,半晌才牵强着以理智控制。

是火灾吗?难道这烈焰熊熊就是不肯予他一条生路?他好不容易才在酒吧楼上租赁的套房,还有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又一次付诸祝融了吗?

倘若这世间存在公平,恐怕也是梦幻一场吧?

他拨开炽的手,又继续向外走。

“啊,你去哪里?”他一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取得岳影的信赖吧?炽一面抢上前,一面急忙地脱口,“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住这里?….房子还很大….”

“住这里?”岳影不太相信地盯着他,怀疑这家伙有毛病?他们相识不超过十二个小时,他的同情心不会太泛滥吗?

“嗯,”炽顿了一下,正努力让理由更具有说服力。

四年前由火场抢救出岳影,顾忌他会排斥所有过往人事,只有拜托水寒出面资助。却万万没有想到,事发之一夕独立的岳影,还是坚持半工半读,百般回拒水寒的好意。

岳影他,是决心将整个世界摒弃的吗?炽不想再见他这么下去,所以什么方法都好,总要将岳影留在身边守护才可以。

“是这样的….如果不介意帮忙家事的话?因为我对这东西完全不行。当然,除了食宿之外,我会给薪水的。”炽诚恳地强调,“一个月两万块好吗?”

“嗄?”岳影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愣愣地伫立着。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眼前这拥有绝仑风采的男人正以不合逻辑的白痴理论向他展现无暇的人间温情?这家伙一定是个笨蛋!

“不,三万块好了。可以吗?”见岳影完全没有反应,炽索性自作主张地将备份钥匙交置他掌心,孤注一掷,“那就拜托你了。我叫北川炽,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咦?”由于太过突然,岳影又莫名地失神。来不及拒绝后抬仰起头,就只见炽嘴角缓缓浮现的笑容,淡淡融化在空气之中。

那是一种极端温柔的笑容,包藏了各种想象得到的辛酸苦挫,容纳了所有缺陷、污点和错误,如此清澈的温柔。

没有抗拒,没有否定,太过完全而教人深深晕眩。

盈枝的戚枫为冬风所冻红,放眼望去,尽是熏醉的红叶随风翻动。在冷清的午时,岳影攀上了学校围墙,轻巧地翻上墙头,就姑且什么也不做地待着。

失去了家当、书籍以及所有和世界联系的可能,这么孑然一身而无处可走的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四年之前那个深秋的起始。在泛样的火舌之后,再次睁眼是亮闪闪秋日下,亦如烈焰般肆意的枫红。

那么千辛万苦才支撑下来的生命里,关于那些幸福的亡失、悲剧的倾覆与无可复反的绝望,在重新清醒时候,就决定了不再记忆、不再相信。

倘若不是回忆,人的心也许不会那么容易受伤吧?

“虽然有点吸入性肺炎,不过治疗一阵子就可以恢复了。”护士小姐这么笑盈盈地说,“不用担心,一切没有大碍。”

“谁…救了我?”

“嗄?咦?你没有印象吗?”护士小姐愣了半晌才又接述,“你被送进来时,救护人员还在说,有位年轻人硬生生冲进火场把你救出来哪….那时候火势已经无法控制,连消防人员都束手无策….你不记得了吗?那个救你的人?”

“救我的人?”他不自主地喃喃。

那会是什么人?会是什么人替代了不再眷顾自己的苍天,应许了他活下去的心愿?

当真,世上会有这么一个人吗?

“不是你认识的人吗?我想应该是熟悉的人才会这么不顾一切冲进火场….听说是个相当潇洒的男人….”

“我不认识…这样的人。”无论如何在记忆当中探寻,所得到的答案,只有空白。

“啊对了,这东西是他留下的,也许你会想起来也说不定。”护士小姐轻轻地笑,露出十分可爱的虎牙。由病床侧的茶几上取来一块金属片,她交给岳影。

那是一块稍有厚度的金属片,在简单的雕饰当中,以流畅的草书写着一个字。

“火?”岳影尝试地,缓缓地念出声。

“火….”自回忆中脱身,岳影这么凝视掌心的金属片,深深吸了口气。如枫般的戚树枝叶拂着他的脚边,在宁静的墙头之上,只有耳畔不曾止息过的清冽风息。

火?那会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是以怎么样的心境救出自己?岳影无从明了。

知晓的唯一,只有那温柔美艳的段水寒,以火托嘱之名,定时金援他的生活。岳影几番想由他口中问出什么,得到的依旧是不着痕迹的回避。

水寒说:“总有一天你们一定会相逢的。所以,在这一天来临之前,要好好地过,可以吗?”

这究竟意味了什么?他终究无法明了。

啪撘一声,有什么夹着劲势斜切进来。遥远的呼声中,岳影伸手截住了羽球,这一会儿,原在操场旁进行体育课的女孩们都聚了过来。

“岳,岳影?”一见是班上同学,他才想起,这时段分明是自己班级的体育课。

“岳影,你怎么又没来上课?导师在找你耶。”

“找我?”岳影纵身跃下,把羽球交还回去。

“你不知道吗?你的推甄已经通过校内初步审查,要赶快交报名表….话说回来,倒是你怎么穿成这样?而且早上也没来上课?”

“嗯,出了点事。”岳影挤出勉强的微笑以应对周遭各式各样的揣测与关切。他一直不愿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然而这种独立的我行我素加上不寻常的冷漠特质,却反使自己成为校园中众所注目的对象。

“咦?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对呀岳影,有什么问题要说出来喔?我们会努力帮你的。”

“哦,谢谢。”岳影平平静静地点点头,正打算借口离开,远处传来同学的呼喊声。

“啊岳影,报纸上有写,你的住所不是发生火灾吗?那你以后把算怎么办?”

“咦?火灾?是真的吗?那岳影以后住哪里?”

“岳影,你住我家怎么样?好不好?”

“不要啦,岳影。我家还有空房间,你来住嘛?住多久都可以。”

来不及分辩什么,那如同浪潮般翻卷而上的邀约便着实令他不想面对。生活在幸福里的人是无法理解的,关于在别人的幸福里反复见证着自己落寞的心境。

当过往的美好犹如梦境般蒸发殆尽,而伤害的事实却无论如何也抛却不了时。未来只剩空洞的名词,在不断枯萎的生命里,成为所有今天的局外人。

这种滋味,不是说明白就能够明白的。

“岳影?你决定怎么样?岳影?”

“谢谢,只不过,”岳影顿了一下,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他只好选择也许是伤害最小的道路了,“我已经找到住的地方了….”

“咦?开玩笑的吧?岳影不是没有亲人吗?我记得….”

“是真的。所以谢谢你们。”他不欲陷入这个话题,也不得不下定决心接受早上那奇怪陌生人的提议了。其实,若能不受干扰地生活下去,也不要紧吧?所以,“那,我去找老师了。你们继续上课吧。”

“哦-但是岳影,如果你有问题一定要告诉我们唷!”

“哎。”他无奈地回答,远远地瞥下人群而去。

那是个晴朗的冬,岳影的叹息声就这样淹没在赤红的戚枫中,隐隐而逝。

岳影?当看见曾经如此幸福率真的他已彻底背弃整个世界时,炽总会不自主地心怜到底。也许,就正如当时光无情流逝之刻,那些鲜明亮丽的美好总会对我们发出无限感伤一样。

真正令人感伤的,并非悲伤本身,而是幸福的亡失。

不过,就让伤痛到此为止吧。在岳影多番回拒段水寒资助而兀自独立后,他终于找到更能守护他的方法了-终于。

在微转阴霾的午后,炽拨了电话。

“喂,我是炽。”他说着,一面斟着咖啡。

“啊炽,你可终于打过来了。”经纪人的声音无论何时都这么热切积极,“上回跟你提过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呵,我们都很看好你的….”

“我答应。”深吸了口气,炽回答。如果要养岳影的话,怎么也不能像这样有一天没一天地工作吧?

“啊啊!真的?那真是太好了!”话筒那端惊喜万分,“我就知道你很聪明。再说条件这么好,只当平面模特儿也太浪费了。放心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捧成超级偶像….我想想喔,….”

“我只要一年的合约。”炽讨厌麻烦的事,除非提出的对象有一定重要性。

“嗄? 一年?这太短了吧?”

“我只是缺钱而已,就这样。”咖嚓一声,他挂了电话,轻轻啜起咖啡。

其实,他并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只有一个例外。

为了,岳影。

不过甫钮开钥匙锁,便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推门而入,迎面就是炽满是欣慰的笑容,“太好了,我怕你不回来。”

不知道怎么响应的岳影,只有平缓地说,“我,没地方可去。”

“不会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炽伸手拍拍他的发,岳影一抬头,只看见他那么宽容而坦适的笑。有些许迟疑去面对摊呈眼前的亲切,岳影稍稍向后挪了一步。

“怎么了吗?”炽依旧很温和地问。

“为什么….”原本想探问对方收留自己的原因,但想想还是作罢。他并没有太多了解他人内心的意愿,于是掠过了炽身侧,径自进了屋里。

客厅桌上堆栈了崭新的高中课本以及若干文具和衣物,岳影先是愣了一下,别过头,炽正微笑着解释,“我想你还要念书,而且天气冷了,也该添衣服。不过,没办法帮你买到制服。学校不让我进去。”

“学校不让你进去?”岳影厉落地扫视炽,警觉地询问,“我不记得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当然还有学校?这是怎么回事?”

炽忘了,这是段水寒告诉过他的。

然而炽只是一派坦然地回以笑容,舒缓地说,“我在酒吧看过一次,你应该是迟到吧?穿着制服匆匆忙忙跑进来的样子。”

“嗯?”被这么毫不犹豫的回答,岳影反而弄不清楚是真是伪了。仔细想想,他到底有没有工作迟到过?真的不记得。

“你调酒的样子,真的非常漂亮。”炽顺势转了话题,一面回想着说。岳影的身形高挑,穿上调酒师制服便亦显潇洒特出。他的短发微向后梳,一双较南极冰层更冰寒的双瞳就这么投注在摇酒器上,上下摇动后由右手抛出,空翻两圈再反手接住,凌空一尺注入高脚杯,“这样抛上抛下比较好喝是吗?”

“咦?”岳影愣了一下,“这个….应该没有关系吧。只是纯粹好玩,而且小费也较多吧。”

“这样呀。”炽理解地微笑,一面将桌上的苹果派递给他,“不过是为什么在酒吧工作?”

“很奇怪?”岳影环着膝坐下,啃着派皮问。

“不,只是好奇….”好奇如此冷漠的岳影,何以选择了一个热闹过度的角落栖身?

“喔?”岳影微挑了眉,不打算回答,“这么说,你常去那里?”

“嗯…可以这么说吧…”炽犹疑地答复。此刻若脱口而出自己长久的关注,怕是会毁坏这难能可贵的命运交会。

炽顿了半晌,才又淡淡地启口,“只不过热闹的地方不会让人更加孤寂吗….”

“孤寂…也没么不好…”反射性地脱口,随即错愕着自己意外泄露的心境。

他应是,不会与人提起自身的感受的?

“也许吧…”炽会心地笑笑,“…或多或少可以了解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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