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皇飞雪
皇飞雪  发于:2011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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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咬着嘴唇笑,血顺着唇角流回自己嘴里,咸咸的一股眼泪的味道。他指着阖着眼睛软在手冢怀里,
明明没有意识却还嘴角轻扬的家伙大声质问:“不二,你不认得我吧?……周助,你还记得我吗?”自
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不用颤抖的语气颤抖的身子,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象要把他活活淹死,痛苦到呼吸的
都是坚硬的气息。最终他干笑了两声,竟也不理会他人,用碎冰支撑着自己偶尔蹒跚的脚步,深一脚浅
一脚地狂奔出门外,地面上歪歪斜斜都是被他划出的伤痕。
 
 
第十一章 半世浮萍随逝水 一宵冷雨恋旧歌
从山吹峰上下来,迹部自己也不知道浑浑噩噩地走了多少时间,甚至走的时候连方向也没有辨别一下,
就这么由着自己的步子爱往哪挪就往哪挪。不知什么时候扭头一看,桦地还跟在自己身后,而凤却没了
影踪。苦笑一下,解下腰间的“虎炮”递与桦地:“把这个还了千石吧。”桦地怔了半天接了剑,却仿
佛没有听见一般还杵在原地。“还不快去!我叫你去你没听见么?!!”桦地才答了声是,捧着剑朝着
来路走回去。
现在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
迹部再也止不住想笑的冲动就干脆放声大笑,把手背在身后仰首长笑穿行于闹市长街,直引得众人看怪
物似的看他,他也勾起轻蔑的眼神回望向众人。笑到兴起,随手将“岿然玉剑”望人群里一拋,道:“
赏你们的!”众人只见一道柔和的玉光一闪,想是玉佩之类的贵重物品,生怕落了地碎了没自己的份,
都一拥而上去争抢,结果第一个接到的人不消说也是十指皆断的下场,而旁边的人就是被剑风扫到,也
登时血流不止。
于是原本看怪物的眼神里立即多了恐惧和敬畏,人们渐渐地后退、后退,给迹部让出了条宽阔的路来。
迹部觉得好玩又好笑,便又掏了“圣银杯”出来,同样叫道:“这个也打赏!”就扔了出去。这次人们
都避之惟恐不及,抱头鼠窜慌忙闪躲,于是圣银杯就这么轻易地落在了地上,“!当”一声跌破了瓷制
的外壳四分五裂了,里面的水银泻了一地,好好的无价之宝也就这么完了。
真是好笑、好笑、太好笑了……这个世界这么好笑,我为什么要哭呢?
走回冰帝的时候楞在了谷口,瞪着那幽深狭长的谷道发了好长时间的呆。走来走去明明是完全随意,结
果最后还是走回这里。到哪里哪个角落,都有人睁着陌生畏惧的眼睛,──或者是店小二,或者是擦肩
而过的路人,在与他眼神相接的那一剎那瞳孔猛地缩了缩,平白划出一道阻隔的高墙出来。不由得就加
紧了步伐,果然,到了最后能容纳我的地方,除了这里别无他处。
迹部就这么走进谷里,一进谷就是一排排整齐的坟茔。那是他和凤还有桦地疯了似的花了两天的时间将
所有的死者埋葬了建的,用掌力劈出的歪斜石块杵在那里一个个小小的土包上全充是墓碑。那么多墓碑
,以至于最后劈下的石块上都是斑斑的血迹。地上的血迹没时间处理,干了硬了露出发旧的颜色,象是
青石板上好看的暗红色花纹。迹部就踏着这些花纹走了进去,一不留神就看见了坟茔前一个瘦长孤寂那
么熟悉的身影。他没停步子,就这么径直向他走去。
那人听见了脚步声蓦然回首,望着迹部给一个疲惫的笑:
“景,你回来了。”
他脸上的颧骨比以前更加明显,整个脸部有些凹陷的瘦,头发长了太多,杂乱地遮了大半张脸,再爬山
虎似的缠上肩膀的边缘。
“我回来了,侑士。”
比起忍足迹部倒是笑得明媚灿烂,加快了脚上的步子简直要飞起来,跑到他跟前时像响应他一般伸出手
臂,然后是理所当然的一巴掌。
“你着混蛋我从来不认识你!!”
忍足给他这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打得往后几个趔趄,重心不稳便一下子跌坐在坟茔之间,手下意识地一撑
不小心就按歪了墓碑,赶忙拜了几拜重新扶正,一边摸了摸几乎快肿起来的脸。
“──真不象你的风格呢。我以为你会一剑砍过来的。那样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讨厌血。”
迹部偏了头不去看他,却冷不防忍足伸脚勾他的脚踝想绊倒他,赶紧往前跃起躲过这一勾,却被忍足一
把抓了过来,也跌进坟茔里。
“你!!!”
“我什么?”
“你混蛋!!!”
“我知道啊。”
忍足一笑指着夹在他们中间充当第三者的墓碑:“不过你的字还真是丑啊多长时间没练了?”
“──抓剑的手抓不惯笔。”
“还有什么牢骚要对我发的赶快发了吧,我一段一段听着累人。你不如一口气说完?”
“切!少自大了!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
“……喔……我难得让了这么多步哎,真不可爱。”
“──你立刻给我去撞墙!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唉……那我买了纸钱和香,谁和我一起烧呢?”
“你一个人自己解决!!”
迹部终于忍无可忍爬起身来,拍掉身上的尘土。
“好啊,我来烧。”忍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笑起来,“还好你没变什么啊,景。去采些野花来吧。谷
口长了很多的那种。”
迹部出了谷,果然看见谷口两旁长满了许多朝着太阳绽放的小花。以前怎么没有注意过呢。这些花一片
一片一簇一簇,算不上盛放却很努力地开着,算不上漂亮却开出了一片自己的风景。他伸手采了一把,
又一大把,再一大把,这些花儿却仍然没有减少似的铺满了整个草地。
顺着这些花望过去,三个相互扶持着的身影跳入了眼帘,迹部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岳人?日吉?泷?……”
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盛开,也能开出奇迹。
迹部紧几步迎上去,却又突然害怕了什么似的退回了一大步。这举动倒是把那三人弄得有些莫名了,相
互望了一眼,还是岳人首先笑出声来:“你这算怎么回事啊大师兄?我们又不是鬼魂你怕个什么劲?”
泷也捂着嘴笑:“你那一脸感动的表情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啊!……”本先还是有一丝感动的迹部登时
被这几句话恼到脸红一阵白一阵,一下子被拉回了曾经的岁月,记忆和现实有一瞬间的重叠,于是想也
没想便把一把彻骨针打将过去,仿佛理所当然地回到了修行时的时光。直到见着三人拖了腿架着胳膊笨
拙地闪避的时候才蓦然惊醒,但庆幸那三个人影至少还鲜活地站在那里,因而还好还算不上是南柯一梦

那天的晚饭就那样简单地解决了:五个人傻不溜湫地围成一圈就坐在歪斜石块组成的坟茔中间,这边架
一堆火烧纸钱那边架一堆火烧柴火,上面烤着些打来的野味。那三人简直伤得不成样子,可他们自己似
乎并没有在意到这些。岳人的胳膊断了一根,他用另一根完好的胳膊握着烧火棒不停地捅柴火,熏得自
己鼻梁上猫脸一般黑黑的一块;泷的腿折了,他把他那条还未接好的腿架在一头的坟包上,背靠着另一
块墓碑念叨着肉怎么还没烤好;日吉废了武功,此刻正全神贯注地握着毛笔,在每张纸钱上都龙飞凤舞
几个大字:“纹银一万两”。
迹部看向忍足,却发现他长长的乱乱的发遮了整个侧脸,几乎看不到他的样子。他盘腿坐在最靠近火的
地方,一张一张慢慢地往火里填纸钱,偶尔还照看一下隔壁的野味。发现迹部看他,掠起头发给一个笑
,也才发现头发长了,便抽过长剑慢慢地削,削下来的发风一吹就都随着纸钱跑进火里。削了半天也没
削下来多少,脑袋后面的又削不到,迹部看得不耐烦了一下拍掉他手里的剑恼了声“笨!”抽出自己的
剑替他削,唰唰唰,青丝易落烦恼消,不一会就削成了记忆中的长短样式。忍足也不理他怎么摆弄自己
的头,只把地上的发全都弄成一缕,再包了纸钱扔进火里烧掉。
五人要么一起沉默,要么没说几句就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只有扶着别人的肩膀才喘得过气来。从大家
零碎的言语中迹部大约知道忍足花尽了心思把他们从重重机关中救出来,而其中辛酸没人愿提,到底是
怎样的情景也就不再重要。迹部望了他一眼想他简单的心思我怎么能还不明了,他不知道“周助”的事
,自然也就不会体会到自己所经受的煎熬。其实这种煎熬要迹部自己说出来都不太清晰,别人又能了解
几分?想伸拳头揍他觉得没有理由,想责怪他缺乏辞藻,心想他离开是为了我不再为难,去救人是想化
解分担我的悲伤,他不在我身边不在整个事情的始末不在的理由天经地义,所谓的心有灵犀心灵感应都
是扯淡和小说家的假惺惺。那么什么也别说了,就当从一开始就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岳人狠命地咬了一大块肉进嘴里死命地嚼,咽不下去倒把自己噎了个够戗。赶紧灌了一口水下去才总算
顺了气就忍不住笑,大家也指着他的狼狈相笑起来。笑着笑着岳人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泪水划过被熏黑
的脸留下清晰的痕迹,他一边抹眼泪一边又塞了满满一嘴的肉进嘴里,咕哝着笑着说:“活着真好。”
迹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身子明显震了一下,眼前闪过他见过的那么多鲜红色的场景。忍足见状环了他的
肩膀将他拉近自己身边,迹部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任由他把自己搂进怀里。
山吹。
“──!不二,你醒了?”
手冢放下手中的书,大步走近床前。
帐子里的美人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那语气中的焦急,自顾自软软地伸了个懒腰,眨了眨眼问他:“我
睡了很久了么?这里是哪里?”
手冢瞪着他眉头拧了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举了白旗,伸手揉了揉他睡乱的软发。
“好久了。这里是山吹。”
不二坐直了身子眼睛转了转就想明白了当前的情况,赶忙笑着道歉:“让大师兄担心了,不二真是罪该
万死。”然后无视某人的杀人眼光,“这么说来,我生病了吗?并不觉得啊──”这么一边说一边站起
身来,胳膊往床沿一撑才发现一点力气也没有,整个人直向前跌出去,好在手冢反应快先一步踏了过来
,就整个人直跌进手冢怀里去了。
不二这才注意到自己柴杆似的手臂和小腿,茫然地楞了好一会才对手冢扯出一个笑来:“什么嘛,原来
真的病了好久啊……”
这话的后半句被手冢一句“笨蛋!!”骂回去了,不二抬眼看他,他赶忙偏了头,却仍然看见眼角闪着
亮晶晶的东西。还想笑他大惊小怪,脸上却碰到了他胸口的绷带,惊讶地直叫出来连音量也没有控制:
“你怎么受伤了的?!”太怕再失去什么。
“没有,小擦伤而已。”
“你骗谁呢??!!这么深的剑伤!谁伤了你的?我──”
“不二,够了。”手冢紧紧地把他搂进怀里让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口上,心跳和呼吸都融为一体。
“这就够了。”
凤和桦地也回到了冰帝。49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大家开始分头整理死者的遗物,清理杂乱的房间,修整被砍得七零八落的花圃,大家的话都一下子少了
,一切都那么寂静无声。迹部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忍足,你不是去救人了么,那木神呢?忍足奇怪地
望了他一眼,说哪有弟子救师父的道理,再说他都和我划地断义了。又想了想,补充道,而且我真的是
压根忘了……换得周围一片前仰后合的倒地声。结果是也就这么算了,竟没有一个人说要去救师父的,
就算是不了了之了吧。
凤也就籍着这个机会和迹部说话,他自从回来以后就几乎没有开过口,大家也就没有问过他。他现在终
于开口了,停了手上正在收拾的活儿。他说,那天你走后我想了好久,最后还是一剑向不二刺过去了。
迹部打了个激灵,抬起眼也停了手上的活望向凤,凤笑起来耸了一下肩,说那个叫手冢的人替他挡了,
没有拔剑,就这么拿自己的身子挡在前面。虽然偏过了要害,我想也伤得不轻吧。迹部呆了呆,脑海里
晃过柳替真田挨的自己那一剑。凤却猛擦了擦脸甩了几下头,斜靠在柜子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他说‘他欠的,我来还’,我还能做什么?!”
这样啊。原来这样啊。原来所谓感情去了形式本质都是一样的,爱到最深的地方就无所谓区别。换成是
自己,也会这样做。
凤哭了,迹部倒有些忙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让他哭吧,自己的眼泪也就要掉下来。恍惚间看见了一
旁的古筝,便自然地走过去,随便一轻捻慢挑,便勾勒出几分风景出来,风景中隐隐见得亭台楼阁,雕
梁画栋。
……叹红楼高锁几多愁?惟有歌白头。览卷觅章句,只摘得片段,尽是离忧。怕一座高朋散去,酒冷梦
难留。掩耳莫听曲,弦断白频洲。……
“……手冢,我想弹琴。”
不二轻轻挣开了手冢的怀抱,突然这样说道。
“哎?”
“别担心啦,我拨弦的气力还能没有么?你要不放心就在一边听着。──你没听过我弹琴吧?我琴弹得
很好哦!歌也唱得好呢!”
“……怎么突然想要弹琴了。”
手冢想了想放弃了说服他的念头转身去把古琴给他抱了来,放在他面前,自己转身坐到他旁边。
“我之前做了个梦哦。梦见了小时侯的事,还梦见了小时候的朋友。连在梦里都很少见到他了,真希望
他过得很好。”
手冢看着他开心的脸,就想什么也别说了,就当那天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别人的痛苦是别人的事,他
只要他的不二他的周助这样开心就好。
“恩,他一定过的很好。”
不二兴致勃勃地才在古琴上拨了个序音就突然停住了,怔怔地盯着那弦发呆。好久才说:“吶,手冢,
我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情?刚才在梦里景吾一直骂我,可我不知道错在哪里啊?”
手冢没有答话。确切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二狠狠地用手指来回扫了几下弦,弦生硬的触感割的手指生疼。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想要过的平平常常快快乐乐的啊!!!!!!”
手冢搂过不二的肩膀,吻上他的额头。
不二靠在手冢肩上用手拨弦,轻拢慢捻就勾勒出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泪落弦上,铮然有声。
“这曲子是为景吾写的,我早想弹给他听了;希望他……至少能比我幸福吧。”
……年少飘零谁懂?只将柳词信手、折做归舟。问烟云过客,可知少年游?是否真扬鞭策马,笑看日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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