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没有告诉他，其实他只是被那头金发诱惑了……

被深深埋葬的记忆忽然见涌现出来，让布拉德感到一阵恍惚，然后他瞬间被那片温暖的碧绿所惊醒，那是菲亚斯的眼睛。

“布拉德？”菲亚斯有些疑惑的叫道，“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布拉德又一次底下头去，不过，这一次他很听话的站了起来，“安……他……”

“安没事。”菲亚斯打断道，依旧是淡淡的口气，“我知道你们是好心，所以……我不怪你们，只是希望你们下次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能不能先和我打个招呼，问问我的意见？！我是希望西维尔能回来没错，但是……现在的问题根本就是——”菲亚斯长长的舒了口气，“他根本就已经不可能回来了啊！”

“为、为什么？！”布拉德惊讶的叫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菲亚斯会说出这番话。

“西维尔已经不在了，也不可能回来了。”菲亚斯叹了口气，“他把记忆留给茉莉，所以无论如何安也不可能想起全部了，他已经有了新的人生，我们又何必去改变？！”

从茉莉那里得知，西维尔留下一部分思念给她，原本是指望着在他撑不过去的时候，交给他作为安抚的，可是偏偏，他撑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于是按照西维尔的授意，茉莉藏起了那段记忆，在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她忽然想起了这么件事，于是又将那份记忆翻出来，注入了她的新玩具，想要以此来获得菲亚斯的欢心。

如果安没有出世就好了，他就不会犹豫该如何处理与安的关系，或者没有洛法也行，让任何一个在他的关注下度过一个完整的人生便好了，西维尔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个体，张扬霸道的同时也温柔细心，同样继承了这种特制的安与洛法根本就不该相遇，因为王见王是死局……

可是该怪谁呢？茉莉是为了他能开心，布拉德也是为了他好，虽然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自以为的，但是，让他怎么忍心去怪罪本来就战战兢兢的面对他的他们呢？！他不想责怪他们，只求他们别在这么擅作主张！！

布拉德望着菲亚斯苦恼的神色，也许他宁愿他们什么都不做的，看着就好，可是他们又怎么能不做？看着他在那样的绝境中挣扎，落在他们眼中的只有深切的绝望啊！是的，绝望，曾经那么温暖的祖母绿色眼眸如今以不复往日的温度，虽然依旧温和，但他知道，那眼前早已立起了一片坚冰！！！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远离了他们……

菲亚斯沉默了，可是妖却抬起了头，“我想要……”鲜艳的眸子染上些许的困惑，“菲亚斯……去、嗯……南方、无边林海……传说中的暗妖精大巫师可以沟通灵魂，不、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让可以让你明白自己的心意。”

菲亚斯梳理着妖的长发，并不作声，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一直都说，诸神并非无情，只是因为太过淡漠才显得无情，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在某一秒去爱上一个人，也许他们真的会用一生去宠一个人，但是……说什么可以花一辈子去思念一个人……那都是骗人的！

别的不说，就是他自己，也不过短短百年，就已经变了心……

“菲亚斯？”妖困惑的望着菲亚斯，不确定他是不是顶到了自己说话。

“嗯……不用。”菲亚斯微微笑了一下，如果当初那个分身没有向他隐瞒那些事，如果夜姬无心没有采取那么极端的做法，如果他不曾发现妖的心意，那么现在他是不是还会犹豫不决？！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菲亚斯……”妖扯着他的衣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味的露出焦急的神色。

“没事的。”菲亚斯安慰道，拍了拍他的脸颊，“我肚子饿了，去给我弄点吃的吧。”

“好。”妖微笑的应道，起身走进厨房，这些日子一来，菲亚斯和妖一直就是这么相处的，每每有什么事情就借口自己肚子饿，而妖似乎也很明事理，总是在厨房尽力的吧点心做到尽善尽美，当然花费的时间也是与完美成正比的。

目送妖的背影消失在走道里，菲亚斯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布拉德，这件事，艾芬克尔和夜姬无心都有份吧？！别否认，你一个人的话，没有这么大的魄力。”他拉过布拉德的手，将他按进沙发，“你和艾芬克尔，你们当真就打算永远这么僵持下去？！”

布拉德愣了一下，“你、你怎么会是知道？！”他和艾芬克尔的矛盾的因由……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

“布拉德，”菲亚斯苦笑了一下，“忘记了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啊……你以为，为什么当我诞生的时候，你和艾芬克尔会那么在意？！难道仅仅是因为这张脸？！如果完全没有交集，你们又期待着什么呢？！”

是啊！期待着什么呢？！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会在那一天同时到达那个地方，等待着那个生命的降临，他们为什么会期待呢？！为什么会知道那一天必须去那里呢？！因为一直在和艾芬克尔对立，所以彻底的忽视了这个问题。

与人类不同，他们最先诞生的是意识，是因为——神交已久……可是，他和艾芬克尔都忘记了，为什么菲亚斯还会记得？！

“应该是要忘记的……我是最后诞生的，所以我知道，你们都忘记了……”菲亚斯淡淡的说着，“我不愿意忘掉，于是，才有了月皇妖，”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为了保留记忆选择了深层封印，谁知道这一觉便睡了数千年，他为了我不惜放弃夜姬无心，更不愿意让你们来承担后果，这才有了今天的结局。”

“我们……”我们不在乎啊！布拉德的话，只说道一半，就被菲亚斯挥手打断。

“听我说完。”菲亚斯温和的微笑着，“我不是在责怪你们，要怪也只能怪天意弄人，是我试图改变法则，所以才会有此报应。”

“不是的……”布拉德的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样的菲亚斯好像马上就要消失……

“布拉德，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菲亚斯将自己的脸凑到他的眼前，“你和艾芬克尔打算怎么办？！”

“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妥协没有用吧……”布拉德无奈的说道，好像他是来承认错误的，顺便安慰菲亚斯的，可是这会儿怎么变成他来接受开导的了？！可是菲亚斯的性子他也是了解的，他说了不计较，他再多说就显得多余了，反倒会惹他不悦。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菲亚斯看着布拉德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不由莞尔，“道歉的时候一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以示真诚，如果躲闪的人是他，就算嘴巴再硬，心里其实也已经原谅了。”菲亚斯拍了拍胸口，“这可是书里说的！”

“书里的东西不一定都正确，”布拉德犹豫道，对于人类也许适合，但是他们并不是人类，他们是神，而且是神的“王”，太骄傲了。

“还是那句话，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菲亚斯捏了捏他的脸，“好了，笑一下，这张扑克脸实在太不讨人喜欢了。”

布拉德的嘴角微微的抽了抽，他可不记得菲亚斯的性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顽皮了，看妖还有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不由的问起了他的情况，他还没蠢到连妖这么明显的变化都看不出来，只不过刚刚因为人在这里，他不方便问而已。

“嗯，应该说，只是个意外吧……”提到妖，菲亚斯顿时露出自责的表情，“是我太疏忽了，一直都没有发现他在勉强自己，茉莉不希望我再爱上别人，所以做了点挑拨离间的事情……”大略的说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呐！”布拉德感叹道，那么彻底的陷害，夜姬无心之前的所做的事情与这些比起来那目的简直就明确的不能再明确了，然而，更让他郁闷的是，他们当时居然就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也怪不得她那么狠，自从那时候将她派到人世，她就再也没回过天界，人类世界的阴险与狡诈经过这么多年，就算是弱智也照样搬个十成十了，更何况茉莉又不笨。”菲亚斯对此倒是表示理解。

“可是只是这样的话，应该不至于吧……”布拉德说道，虽然这是个打击，但是有菲亚斯相信他，整件事情并不足以让他绷紧的神经断裂。

“嗯……”菲亚斯本来是想回避这个问题的，但是想起近日发生的事情，还是开了口，“然后在我和妖……嗯、在我和妖一起的时候，”菲亚斯的眼神微微的游移了一下，毕竟当时的情况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场面，“安忽然闯了进来，刚好又是你法术引导的时候……妖一直认为是自己无耻的占据了西维尔的位置，也就格外的在乎安的反应，而当时，安的敌意实在是……”

“对不起……”布拉德愧疚的底下了头，虽然并不是故意的，但是，毕竟整件事情还是因他而起。

“道歉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菲亚斯跨坐在他的腿上，用自己的额头顶住他的额头，“其实你不用说对不起的，因为我并没有责怪你，不过，作为做了不好的事情，以及让我烦恼的惩罚，你以后再商量着做什么关于我的事情，一定要亲自来向我征求意见……”

054. 前嫌冰释

阴冷的风从敞开的大门灌进来，又从同样敞开着的窗口冲出去，快要失去能量的魔法灯努力的散发着最后的光辉，在风中轻轻的颤抖着，艾芬克尔没有焦距的眼睛，望着着头顶的微光，湛蓝的眼眸被夜染出了一片幽光。

更浓重的一片黑色聚集在房间中，布拉德的身影缓缓的浮现，“艾芬克尔？”

“嗯。”有气无力的回应，没有不屑，没有质问，好像一切都变得没什么关系了，艾芬克尔的心里一直回想着下午茉莉所说的话——“答案都在你心里。”是的，都在心里，从一开始就知道，发脾气是因为想要被宠，可是偏偏忘记了，那个人也是“王”，也有脾气。

“你还好吧？”布拉德有些担心的问道，环顾四周，不见一直飞扬跋扈的女子，于是开口问道，“无心呢？”

艾芬克尔伸手揉了揉自己因为发呆而显得酸涩的眼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嗯？已经这么晚了么？！”自从中午之后，夜姬无心说出那句话，他就陷入了发呆的状态，甚至不知道夜姬无心是什么时候走的。

“你……没生病吧？”布拉德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总觉得今天的艾芬克尔很怪，以往就算和他好言好语，也绝对是拿眼白看他的，曾几何时有过这般和颜悦色？

“我很好啊！”感觉到对方的关心，艾芬克尔只觉得心里很是温暖，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这个家伙还会关心他呢？是因为被任性所蒙蔽了吧……

布拉德脸上的狐疑更重了：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难道眼前这个人是别人假扮的？！不、不可能……布拉德使劲的摇了摇头，他和艾芬克尔都不是普通人，不是什么人都能假扮的，就算是菲亚斯也不行，难道是夜姬无心的阴谋？！也不可能，他们与夜姬无心虽然表面上还算和平，但心里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不可能不提防她的。

看到布拉德变幻莫测的困惑神色，艾芬克尔不由的笑了出声，“布拉德，我们谈谈吧……嗯、关于以往的事情……”

“那个……”听说是“以往的事情”，布拉德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了，但他还记得菲亚斯的话，在道歉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那时候，是我不好……”黑色的眸子越发的深邃。

“啊？不……”艾芬克尔的唇角忍不住微微翘起，“也不全是你的错，明知道那时候你不是要做那些事情的，却因为一时的任性，不听任何解释……”

“其实如果我脾气再好一点的话……”布拉德叹了口气，其实以当时的情况来说，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只要能够稍微的小退一步，彼此的关系就不会一直僵持到今天了。

布拉德如此，他艾芬克尔又何尝不是如此？！

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艾芬克尔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无心呢？”

布拉德一时愕然，他刚问过的问题又被问了回来，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脱口而出的艾芬克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蠢问题，尴尬的抓了抓头，然后皱了皱眉头，“无心好像说她要走了……”因为当时处在混乱的思绪当中，所以并没有留意夜姬无心离开的时候说了什么，“想不起来，算了，不管了！”

如果这个时候艾芬克尔能够努力回想，他也许能够想得起来夜姬无心说了些什么，如果真的能够想起来，那么以后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可惜他忽视了……也许多年之后回想最后的结局依旧美满，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缺憾，但也许正是因为不完美，才会格外的让人想要珍惜。

布拉德有些扭捏的在艾芬克尔身边坐下，有多少年，他都没有和他坐在一起过了？从那件事之后，他们中间总要隔着点什么才能和平相处，那层隔阂忽然不见了，他反倒觉得有些不习惯了，真是怪异！

“嗳，布拉德，你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艾芬克尔局促不安的说道，说着起身就想开溜，诡异、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用！”布拉德刚说完，就懊恼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希望他离开，冷战刚结束，难道又要开始一场追逐？！他没有那个耐心了！

时间宛如凝滞了一般，在沉默中裹足不前，气氛越发的压抑。

“那个、我们做点什么吧？”布拉德小心翼翼的提议道，这简直比承受艾芬克尔的暴怒更难挨啊！

“就算菲亚斯不要我，我也不跟你做！”艾芬克尔忽然蹦出了一句让人目瞪口呆的话来，“该死的，我在说什么……”

“哎？什么？”布拉德装傻道，不过抽搐的嘴角出卖了他的内心。

“你——！我、我还没说就这么原谅你呢！”艾芬克尔瞪起了眼睛，心里懊恼的无以复加，不过这会儿倒是找到了一点点感觉，还是任性一点才像自己。

“我只是说，我们可以说说话、喝喝茶，没必要坐着发呆不是么，难道你想到什么了么？！”布拉德的唇角已经忍不住扬起了，还真是任性的孩子啊！刚刚自己还在道歉，这会儿又说什么不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