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场掳爱 下(出书版)+番外 BY 闪影狐
  发于:2011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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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暗沉的城门吱呀呀缓缓打开,一众钦差带着京城的随从,大约六七个人急急进了城。

为首的人易镇枫认得,正是宫中和大皇子最为亲厚的宦官李吉。在他身边,几个随从都披着厚重的斗篷,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穿着禁卫军统领的服装,紧紧贴在李吉的身边,却是易镇枫没见过的脸。

没空多观察这批人,易镇枫看到李吉那张脸时,心中已经重重一沉,不好的预感浓浓升起。

父皇派人来,不会派他。能派他来的,除了大皇兄没有别人。

简短的寒暄过后,果然,李吉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四殿下,还请屏退左右,带下官前去二殿下所在的牢房,一起听宣诏吧。”

果然和二哥有关。

怎么办?假如大皇兄的人就要在今晚露出杀机,难道他要违抗皇诏,直接翻脸?就算知道这是道趁着父皇病重时下的伪诏,可现在,远在京城的大皇兄,就在昨晚,怕也真的成了如今的皇上!

那个可怕的大哥……

背后的冷汗一点点渗了出来,他脸色变了又变,半晌后定定心神,心中终于定了主意:“好,这边请。”

他用目光示意亲随带路,自己却微微落后,跟在一众钦差身后,趁着和身边的一个亲信副将目光相对,遥遥做了一个手势。

看着那个副将领会,悄然退后,易镇枫眼中闪过一丝狠冷的杀伐之意,心中却稍稍安定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从不是个有本事拥兵进反、或是争夺权位的料子,从这些天的带兵体验来看,也许他确实更适合去饮酒作乐、无所事事。

但是,他绝不会让那个可怕的皇城再吃掉他的二哥。

雪城地小,监牢也不大,众人默默前行,不多时已经到了最深处关押易远流的那间密室。一路上众人都是无声静默,气氛显得诡异而压抑。

直到关押着易远流的牢房门哐啷啷打开,这静默的情形才微微打破。

孤独的牢房内,正中的精美大床边,一个男子正静静安坐。听到开门声,看到一群人鱼贯而入,他的脸上甚至没有出现一丝波动。

他缓缓回头,清冷的目光先是落到了为首的太监李吉脸上,只停留了一下便已移开,漫不经心地,扫向了旁边。

忽然,他目光一滞,似乎紧紧盯住了站在李吉身边的某人。半晌,才微带困惑地移开了眼睛,看向了别的方向。

“二殿下,四殿下听宣!”李吉尖细高昂的声音响起,已有狱卒连忙上前,帮易远流解去了身上的镣铐。

狱中的众人,都随着易远流易镇枫一起长身跪下,听着李吉一字字宣读着手中刚刚展开的明黄色皇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牢狱内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怕也是清晰可闻,只有李吉一人的声音苍老而微颤地继续着,“今有二皇子易远流叛国投敌在先,以身侍敌在后……”

易镇枫心中一紧,忍不住偷眼观看身边的人。只见易远流面色依旧清冷无波,静静跪在地上,竟连头发丝也不动一下。易镇枫心中稍定,正要转开目光,却在那一刹那看到易远流垂在身边的手。

那只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头,看似不动,实际上,却已经握得没有半点血色,竞连青色的经络也根根凸现。

没人受得了这个,在这么多人面前,遭受这样的侮辱。更何况二哥那样一个外柔内刚,傲骨铮铮的好男儿!

易镇枫心中一阵剧痛,可这时,耳边传来的话却更加让他五内俱焚。

“今特赐大内御珍鸩酒一樽,着于二皇子服下。”

“!”

鸩酒!这皇诏不远千里,竟然真的就是来索二哥的一条命!虽然早有揣测,可真的到了眼前,仍让易镇枫枫狠狠咬住了牙。

心思飞快翻转,他的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没有叩头谢恩领旨,他直直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瞪着宣旨完毕的李吉。

身边的谋臣大惊,慌忙不顾身份,扯了扯他的衣角,不谢恩领旨,直接起身,单凭这条,就构上一条藐视圣恩之罪!

易镇枫理也不理他,冷冷看着眼前的那杯鸩酒。颜色清冽,无色无味,自小生长在宫廷,他清楚知道,这样一杯看似无害的清冽酒液,转眼就能夺取一个人的性命,干净利落。

“四殿下……”不知是不是心中也发虚,李吉颤着声音,看着冷冷站着的易镇枫。

易镇枫冷冷道:“拿圣旨来给我看。”

短短几个字,已经让众人失色。

不顾身边各种目光,易镇枫劈手从李吉手中抢过那道圣旨。

没有错,他熟悉的皇诏,熟悉的国玺印章!

没有半点作假,也没有半点值得质疑的地方。可他也清楚知道,这样的皇诏,绝不可能出自父皇之手。虽然这辈子都离明君二字很遥远,但他们的父亲还没到会亲手鸩杀自己亲子的地步。

这是大哥的意思,不会有错,那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现在已下定了决心要除掉二哥。而他能下这样的圣旨,不是父皇已经病重到昏迷,就是他已经掌握了朝中的一切。

两条道路再次清晰地摆在了他面前,要不顺从这道圣旨的意思,将二哥交出去惨死在这杯眼前的清酒前,要不然,就是带着边关这几万兵力,反了!

“四殿下!”身边的谋臣小声叫道,一脸惊慌。

易镇枫没有看他,他知道那人想说什么,就算自己真的另有所图,此时翻脸,也绝不是上策。可他不想要那个该死的皇位,他想要他的二哥活着。

他吸了口气,开口道:“这道圣旨——”正要道出一句“是伪诏”,再狠狠摔在地上,肩膀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

他回过头,正对上易远流清冷到无情的目光。那目光里,有心灰意懒,有淡然鄙夷,也有对着易镇枫的最后一丝温暖。

“四弟,别说任何话。”易远流说,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他转头看向了李吉,微微颔首:“这里是雪城,不是皇城。你是聪明人,有些情势我也不欲多说,我只想说一句话。”

他低头看看那杯鸩酒,露出一丝冷笑,“这杯酒,我一定会喝,但不是现在。雪城临危,你安心在这里等上几天,最多几天。”他淡淡道:“我和四弟联手打退敌军,解了易国这场燃眉之急,就回来当着你的面喝下它,让你带我的尸体回皇城。”

他的声音淡定,却是坚定不容忽视的冷傲,就好像他谈论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协商,而不是一场性命攸关的交易。

“二哥——”易镇枫声音已经嘶哑。

易远流没有理他,清冷的目光直看着李吉,那眼神隐约含着坚定,也含着胁迫——这里的确不是皇城,假如易镇枫和他一起不遵圣旨,起兵逆反,李吉的人头,就是第一个要斩杀的!

冷汗一点点从李吉额头渗出,他忽然回头,惶恐地看了看身边那几位禁卫军的军官。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会屈于形势,暂时答应的时候,他却回过了头,身体颤抖,吐出一句:“不……不行,圣意昭昭,如何由得你讨价还价……”

易镇枫大怒,这个大胆的太监,也不看看他现在在谁的地盘上!

他猛地扯下衣襟上的一块玉佩,狠狠摔在了地上。随着那声叮咚的脆响,牢门外忽然无数兵士涌进,刀剑闪亮,齐齐对准了狱中众人。

他看向易远流,沉声道:“二哥,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你是我——”他的身体僵在那里,一道冰冷的短刀,不知何时已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那绝对是把可以吹毛断发的利器,就凭着脖子上刻骨的寒意就能推断。可是拿着这把刀的人,却似乎比这把刀更可怕。

四周的士兵都惊呼了一声,想要逼近,那人及时将刀刃往下一按,鲜红的细细血流在易镇枫颈上蜿蜒而下,再没人敢上前半步。

易镇枫定定心神,问道:“你想干什么?”

他的武功也许算不上高明,可是自幼该习的功夫也没有落下,想要这般忽然近了他的身,胁迫住他,绝不是一般身手的人。

“让二皇子喝下那杯酒,现在。”那人在他身后沙哑着嗓音,一字一字道:“不然我让你立刻血溅三步。”

果然是大哥的人,那人竟然冷情到了这个地步,生怕事情不顺,竟然派了这样的高手和李吉一起来!?

转眼正看见易远流的脸色,他忽然觉得有点奇怪。

易远流的神情,忽然变得古怪异常。紧紧地盯紧了胁迫住易镇枫的那个谪大男人,他的目光不是愤怒,而是似乎看到了什么绝不该在此处出现的事物一样,充满了不能置信的震惊。

隐约之中。易镇枫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一动。可到底有什么不对,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室内兵戎闪亮,李吉紧紧靠在身后另外几个黑色斗蓬的随从身边,身体一直在抖。而那个男人握着刀的手,一直稳定得很。易镇枫被那个男人抓住,一动也不能动,而易远流,却一直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衣人,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一般。

“喝吧,不然的话,他就会死。”那黑衣人静静地催促,一双眼睛直看着易远流,亮得惊人。

易远流沉默,很久很久,终于微微轻叹一声,打破了室内万分诡异的气氛。

“明白了。看来这里,唯一该死的,只有我。”他萧索地轻笑,轻轻拿起跟前清亮透明的鸩酒,举到了眼前。

“不要,二哥——”大叫一声,易镇枫只觉得心跳出了胸腔,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人的刀在自己脖颈上按深了几分,也不觉得疼,只是哀求道:“大皇儿只是想杀你,他、他手下的人绝不敢真伤我的,你不要受他胁迫……”

易远流的眼中有丝奇怪的苦涩,他微笑道:“不,他敢。”

他将那杯酒举到了淡无血色的唇边,抬眼看着对面那双鹰一般犀利的眼,心中忽然一阵说不出来由的无力感。

索雷、索雷,你胜利了,而我完败。 、

我用尽全力想要守住的东西,你终于轻而易举突入腹地,攥在了掌心。

你把我迫到如此地步,而最终的结局,看来便是我狼狈地死在你眼前。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将我放回?难道猫捉老鼠的游戏,于你来说,竟是如此好玩?

忽然举手,他将手中的酒杯猛地摔在了地上。“砰!”酒杯跌成无数玉屑碎片。

易镇枫心中一喜,下一刻,却又猛地沉下了深冬的冰面。

易远流的另一只手,已经抓过了那瓶满满的鸩酒玉壶,闭目昂头,整瓶地,灌进了自己的嘴巴。

“二哥——”易镇枫心胆皆裂,嘶吼一声,想要扑过去,背心一麻,竟被身后那人彻底点了穴道,再也不能动弹。

怆然跌倒,易远流慢慢倒在冰冷的地上,脸色一点点灰败。嘴角一阵轻微的抽搐,一道血流悄然从口中流下,沿着苍白如玉的脸,滴滴落上胸口。

不知在强忍着什么样的煎熬,他长入鬓角的眉似是不胜疼痛,终于浅浅皱了起来。

遥遥看了一眼易镇枫,他苦笑。渐渐涣散的目光,最终还是看向了易镇枫的身边,嘴角轻动,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那个人的眼睛,就像初遇那晚,明亮、锐利,霸道又无情啊……

易远流啊易远流,和你战场相见,冷然对峙的,是他;曾冷酷无情,悍然进入你的,是他;给你一生中从没遇过甚至想过的羞辱,却又放你离开的,还是他。

而现在,亲手前来,用一杯冷冷毒酒毒杀自己的,仍是他。

你人生中最后遇见的这个男人,对你来说,又算什么呢?

易远流静静倒在地上,两排眼睫终于遮住了那曾经光彩照人、眼波流转的眼,易镇枫慢慢别转过头,他没有勇气看那样的二哥,只觉得泪水不停的落下来,像要把眼睛熔掉一样的热。那护眼前的景色一片模糊,于是他就不用再看到二哥了……他如火般炽热而骄傲的二哥,他曾经心中的英雄,他永远也不想看到他死去时的样子。

“所有人退后,不然你们的四皇子也要一般这样尸横当场!”他身后的人丝毫不惊不乱,沉声说道,他身边的几个随从也都齐齐散开,护在他身前,向着牢门逼去。其中一个人,却弯身俯下,将地上易远流的尸身抱起,打横护在了身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易镇枫咬紧牙关,鲜血从嘴角溢出,也没有察觉。他怨毒地盯紧那张面孔,他似乎想将这人的脸牢刻在心中,“我发誓,我易镇枫有生之年,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

那人轻轻一笑,似是全没将一个皇子这样怨毒的话放在心中,。却转头饶有趣味地,看了看他。

胁着他迅速从牢房脱身,一众士兵在易镇枫的副将指挥下,紧紧跟在他的不远处,逼到了城门边上。

就在这时,一阵足以动地摇山的炮声从城外忽然响起,无数明亮的火把同时在远远近近的平原上燃起,蓦然照亮了漆黑的夜。

“攻城!”遥遥的呼喝声从城下传来,无数带着火焰的飞箭凌空射来,带着强啸的尾音。

一片火海已经在落地的箭头带燃下,在城门内的一些地方,“呼”地窜了并来。

“丹蒙人又来攻城了!”守城的士兵惊呼,已经忙乱地各自守在了垛口上。

该死的丹蒙人!明明白天退到了几里外,怎么会连夜又来攻城!还偏偏挑在这个时候!?

易镇枫一阵气急攻心,心中伤痛正如利刃刺心,这个时候,竟然觉得这城守与不守,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可他身后挟持他的人,却丝毫没有惊慌之意。相反,他带着这一众人,已经退到了城门边上。

“给我下令打开城门。我们要出去。出去之前,我会放了你。”那人说道。他身边的随从一扬手,一道冲天火花窜入云霄,在高空炸出一束灿烂的分岔焰火。

“你疯了?外面是丹蒙的军队,他们会把你们踩成肉泥。”易镇枫说道。

“落在你手里,难道就不是肉泥?”那人淡淡一笑,手腕微微用力,扼住了他的喉咙,“快!”

“打开城门,丹蒙人会趁机攻城。”易镇枫冷下脸,对着不远处满脸焦急的副将扬声厉喝道:“听好,无论这些人怎么说,绝不可开城门!违令者死!”

身后的人似乎被他的话惊了一下,冷冷道:“看来我有点错估了你——你不像肯舍命护城的人。”

“对,我本来不是。”易镇枫道,他的眼神扫过几步之遥,被那人揽在怀里的毫无生气的尸体,眼前又是一片模糊,“可守住雪城,这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二哥、二哥,今晚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丹蒙的大军,在你灵前踏入这城门!

“好,不开城门。你放绳索下去,只要让我们离开就行。”毫不迟疑地改口,那人暗哑的声音冷峻无比,“这对你有利无害,你难道真的不想留下命,为你二哥报仇?”

“……上绳索。”易镇枫咬紧牙关,终于恨恨传令。

高耸的云梯终于放下,可奇怪的是,城外的丹蒙大军不仅没有阻止,还同时停止了火箭的发射。眼看着那七八个人放开了一直瘫软的李吉,眼看着身后的男人大步走到城墙边,亲手接过手下怀中易远流的尸体,易镇枫终于怒吼出声:“放下他,你可以亲口向你的主子确认,他已经死了的!”

轻轻举手拍开他的穴道,身后的男人倏忽一笑,声音忽然起了一点变化。

“四皇子,你比你哥哥愚蠢得多。”他低进,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你哥哥的尸体,还是留给我索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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