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庆以为,在夏景言离开之后,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他的世界塌了下来,压在他的脊背上。他继续一个人走,自以为无比艰辛,走着走着,竟然没发现其实身体已经轻松了。
回头一看,才知道有个笨蛋默默替他撑起了整个世界。
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说,是因为太深沉了,这样的爱。
谢庆亲亲安臻的脸颊,说:「等我好不好?」
「嗯?」安臻有点惊讶,「还是要走吗?」
谢庆点点头:「还是要回去看看,并且了结一些事,等我,我不久就回来。」
安臻看着他。
谢庆有点心虚。自己总总是要他等,这样简直太无耻了。
「说分就分,说合就合。」安臻说,「要我等我就等,我是不是太廉价了点?」
谢庆呼吸一窒,心痛难忍,果然伤害到他了。
安臻叹了口气,伸手把捏住他的脸颊,用力一扯,谢庆吱哇乱叫。
安臻板着脸说:「其实我今天心情很不好,非常不耐烦,你还要求这么多。」
谢庆更加不敢说话了,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安臻。
……这人一大型犬非要装可爱。
安臻忍住抽搐,说:「不过既然等待这种事,我很擅长,我就勉为其难的再等你一次。」
谢庆扑住安臻:「小臻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不过说什么勉为其难,其实你心里很高兴吧,不用害羞,我了解,我不会笑话你的。」
安臻终于忍不了了:「你这个笨蛋!」
「小臻臻~><」
「啊啊啊,受不了了!」突然有个声音大吼一声,「这是什么人啊,本来应该是感动人心的破镜重圆不是吗?为什么会被这个人搞成这个样子!」
王锦程冲了出来,后面跟着杨简,杨简后面走出来的是安彤,最后居然还有严晰。
「你们——」谢庆目瞪口呆。
安臻瞥了一眼,完全没有惊讶。
「你们从什么时候在这里的?」谢庆炸了毛。
「从一开始。」杨简笑眯眯地说。
「全部都看到了。」安彤沉痛地补充。
「接吻会被吻到站不住的,果然是受啊。」王锦程捏着鼻子学谢庆说话。
严晰翻个白眼,当作总结:「白痴。」
谢庆怒了:「你们快走,不要打扰我们两个!」
王锦程说:「得了吧,我们是来拯救安臻的。」他笑着对安臻说,「今天星期五,我们去喝一杯吧。」
安臻点点头:「好啊。」他说着就跟着王锦程走。
「啊!小臻臻!不要抛下我啊!」谢庆连忙跟上。
安彤问杨简:「我能跟去吗?」
杨简为难地说:「可是是同志酒吧……」
安彤眼睛一亮:「晚上会有表演吗?我最近的论文题目是研究同性恋在社会中如何和谐存在。」
「那你跟严晰一起扮拉拉吧。」王锦程凑过来恶劣地说。
严晰朝他比出中指。
「啊,严晰是吧,幸会幸会,我记起一个笑话很适合你。」谢庆凑过来。
严晰白了脸:「滚开,我跟你不熟,别靠近我。」
安臻看着吵吵闹闹的一群人,心情愉快起来。
谢庆在这个时候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
两个人对视一下,谢庆笑了。
安臻突然觉得在这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回报。谢庆一定懂得了夏景言的那个登山包的眞正的意义。
安臻悄悄走到谢庆身边,勾住他的手指。
谢庆一边跟其他人说话,一边回握住安臻的手。
安臻觉得这大概就是幸福的感觉了。
夏景言的生命在你的手上,你要代替他活得漂亮。
而我……把肩膀借给你,我想帮你扛起你的世界。
尾声
谢庆戴着墨镜,跟夏景语进入了机场。
「怎么一个送你的人都没有呢?」夏景语斜着眼,看了看谢庆。「你的人缘眞差劲啊。」自从那天之后,夏景语的脾气变得不太好。
谢庆并不是傻子,夏景言死后,遗物基本都是夏景语整理的,自己送给夏景言的照片被安臻在旧货市场买到,本身就说明了夏景语对自己的态度。
可是谢庆还是当夏景语是姐姐。
谢庆笑笑,说:「是啊,他们说来给我送行是浪费可贵的时间。」
谢庆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一看,安臻发来短|信,言简意赅:「一路顺风。」
谢庆咧开嘴。
夏景语觉得很刺眼,哼了一声。
谢庆微笑,好像是为了解释给夏景语听一样地说:「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说就算了,说了夏景语冷笑:「得了吧,这是我听见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谢庆说:「啊,是吗?这样吧,夏姐,我讲个笑话,你看好笑吗?」
夏景语一楞,脸色很不好地说:「啊,要登机了,我们走吧。」
她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在前面。
谢庆背着自己的照相机,笑着跟着她。
谢庆坐在靠窗的位置,夏景语在他身边假寐。
飞机起飞,气流托起身体与重力对抗。窗外,晴空万里,丝屡飞扬。
谢庆突然想到了阳光下的雪山,壮丽而闪耀。
茫茫的白雪下,他们把夏景言安葬在那里。那是夏景言最喜欢的景色,即使风雪夺去了他的生命。谢庆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他会用照相机,而夏景言热爱用笔记录他们所看到的景象。
因为实在是太美了。
自然或是生命,这个世界都太美了。
他扶住手里的照相相机,含笑看着蓝得深邃的天。
番外——小小世界
安臻站在冰箱前,突然没了做饭的兴致。
谢庆离开有两个月了,起初他还会打电话过来,后来居然去了深山老林信号不好,联系也断了。说实在的,隔行如隔山,安臻也不知道搞摄影的都是怎么工作的,所以也不知道谢庆究竟要在哪里发展。
说不定这次他回来还是会离开这个城市。
远距离恋爱吗?安臻叹口气。
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罐啤酒和硬梆梆的面包,准备就这样凑合了,一个人吃饭实在太无聊。
他坐到沙发上,把东西放在前面的茶几上,打开电视看。可惜电视节目也比较无聊。连边喝啤酒边看电视都能要睡着,节目策划们眞该反省一下了。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大门突然匡当一下被撞开,安臻迅速清醒过来,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定睛一看……哪里来的野人……
那个满脸胡子,头发披肩,一身灰尘的野人背着大包小包,看见安臻眼睛一亮,猛地扑上来,安臻连忙接住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结果因为太沉了,被压得再次跌进沙发里。
……腰啊……安臻疼得皱起眉头,身上那人连忙起来,双手扶住安臻的腰,问:「小臻臻,两个月没压你,你的柔韧性变差了。」
什么蠢话!安臻瞪他,那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吧唧在安臻脸上亲了一口,安臻抹抹脸,说:「臭死了。」
那人嗅嗅自己身上,说:「是有点臭哦,我想早点见到你嘛,从山里一出来都没怎么打点,背了东西就回来了。」他说着说着,哭丧起脸,「人家好想你哦,可你好像一点都不想我的样子。」
安臻把他身上背的包都拉下来,说:「想,怎么不想,想得都借酒浇愁了。」
那个野人当然是谢庆了,谢庆看看旁边的啤酒罐楞了一下,说:「眞、眞的吗……」他一把抱住安臻,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好感动啊!小臻臻!」
安臻奋力地抬起头,满脸痛苦。
眞的是太臭了……这个人几天没洗澡了啊……
「咕咕咕……」
安臻眨眨眼,怀里的人不敢抬起头,闷闷地说:「小臻臻,我饿了。」
安臻哭笑不得,把他拉起来,推进浴室,说:「先洗澡再出来吃东西!」
谢庆笑嘻嘻地钻进浴室,又探出头来,问:「要不要一起洗?」
安臻刚翻出他的内裤,一把丢他脸上。
谢庆洗完澡出来,终于从原始人进化成现代人,只是头发长得不象话,披在肩膀上倒是有点不羁,湿漉漉往下滴水的样子还挺性感。
安臻简单弄了点饭菜,摆在桌上,谢庆扑过去,眼泪汪汪:「还是小臻臻的手艺好。」
谢庆一边吃饭一边给安臻讲他这两个月的见闻,安臻安静地听着,间或捡捡他弄洒在桌上的饭。家里好久没有这么吵了。
安臻看着谢庆大大咧咧吃饭的样子,突然温柔地说:「吃慢点。」
谢庆楞了楞,一把抓住安臻的手,笑着,看着他。
到这个时候,离别后重逢的幸福感才渐渐蔓延开来。安臻想着,这种柔软而温情的感觉,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才能带给自己了,即使他经常无厘头。
「诶,你也饿了不早说,叫我慢点吃,是怕我抢了你的吗?」
安臻慢慢抽出手,猛地一巴掌拍过去。
我削死你……
谢庆委屈地抱住头。
哎,他们分别了两个月耶,换做一般人有他们这样的吗?安臻撑着下巴,心想,估计这一辈子生活都正经不起来了。
他正叹息着,谢庆放下筷子,擦擦嘴,一把把他拉了过去。
安臻还没回过神就被吻住了。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动作,安臻闭上眼,抱住谢庆的肩开始回应。两个人的舌头纠缠了一会,谢庆退开,用鼻尖蹭蹭安臻的脸颊,低声说:「其实最饿的不是胃啊……」
他拉了安臻的手,探向自己的下身,邪恶地一笑。
安臻挑眉,手下动了动,谢庆呻吟一声,说:「你这个恶魔。」
两个人是怎么到床上的,两个人都不清楚了,只有衣服一路丢了一地,互相摩擦着,谢庆把安臻压在身下的时候,双方的欲|望都火热得不得了。
「安臻……」谢庆呢喃着亲吻安臻的脖子,手揉捏着他的乳尖,安臻急促地喘息一声,抬起腿贴住谢庆的腰。
谢庆明显被他的这个动作弄得更加兴奋,手上的力气加大,揉捏爱抚着,滑到安臻大腿内侧,流连忘返,眞是爱不释手。
安臻被他撩拨得气息不稳,可他还摸来摸去不入正题,安臻伸手握住谢庆的下身,套弄几下,沙哑地说:「定力很好啊。」
谢庆双手撑在他身侧,粗喘几声,然后抬手在床头摸到润滑剂,倒在手上就往安臻身下探去。湿润冰凉的感觉让安臻颤抖几下,谢庆安抚式的亲吻他的发际,手指在他身体里开拓抽动。
「天,好紧。」又紧又热,好销|魂。
安臻被他说得侧过脸,谢庆知道他不好意思了。谢庆低笑着,咬住他通红的耳朵,说:「我进去了。」说完,没等安臻回应,一挺身就冲了进去。
安臻软软地哼了一声,听得谢庆骨头都酥了。
谢庆一直都很激动,力气用得很大,安臻随着他的动作起伏,觉得他要把自己顶坏了,安臻紧紧咬住下唇,不想求饶,但是实在太刺激了。
「嗯……慢点……」安臻终于忍不住抵住谢庆的胸膛,谢庆停下来,安臻大口呼吸几下,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谢庆已经抱着他坐起来。
「啊!」
还没等安臻做好准备,谢庆就自下而上地顶弄起来。安臻的腰都软了,只能靠在谢庆身上,任由他动作。
翻来覆去不知道多少次,谢庆才彻底放过他。安臻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感觉谢庆正在帮他清理擦拭。觉得身后干净了之后,他拉住谢庆的手臂,把他拉到身旁,抱住他。
谢庆楞了楞,然后笑了,也抱住安臻。
没有什么比做|爱之后的相拥更美妙了。体温交换,气息交缠,甜美得让人感动。
但前提是如果某人不说奇怪的话。
谢庆看着安臻脸颊上的红润,啵地亲了一口,说:「淡淡的就很漂亮~」
……安臻翻了个身,把背对着他。
眞是懒得理。
安臻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幸亏是周末。他起来,看见谢庆在收拾他的行李。
「小臻臻,这些都是给你的!」他献宝一样地指着地上的一堆东西。
安臻的眼皮跳了跳。说是送给他的,其实,都是他自己喜欢的东西吧。那些奇形怪状的树根以及牛眼长舌头的娃娃家里还少吗?
安臻无言地把东西收起来,把他认为还在正常范围内的摆在柜子上,实在太奇怪的就让它们淹没在阴暗的角落里吧。
弄好之后,安臻终于还是问出心中的疑虑:「你……以后工作怎么办?」
谢庆笑笑,拉过他,跟他紧紧贴着坐在沙发,说:「这次我回杂志社,主要是参加一个探索活动,我决定以后做个自由摄影人,夏姐愿意帮我联络杂志,我自由供稿。我空窗了这几年,实在是想自由地拍自己想拍的东西,而且……」他顿了顿,握住安臻的手,「我也想留出时间跟你在一起。」
安臻垂下眼。
谢庆靠近他,说:「不会再有犹豫了,前段时间的事我很抱歉,但请你相信我。」
安臻抬起头,看着谢庆,说:「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看着安臻的眼睛,谢庆几乎要醉了。这么好的人,自己是多么幸运。
失去又得到,如果还不懂得珍惜就是世界上最蠢的人了。
「安臻,我一直有个疑惑。」谢庆忍不住说道。
「嗯?」安臻睁大眼。
「为什么……呃,我指,你为什么会看上我?」这个问题果然有点怪怪的,谢庆挺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安臻抿抿唇,说:「秘密。」
谢庆石化。
「告诉我嘛,小臻臻!」
安臻扭过头。
「小臻臻~」
「去把头发剪剪吧,野人。」
谢庆再次石化。
把谢庆踢出去剪头发,安臻揉揉揉腰,坐在沙发里,打开电视机,电视里年轻漂亮的女孩嘟着嘴唇做唇膏的广告:「淡淡的就很漂亮~」
安臻嘴角抽动一下,换了台。
为什么会看上他?其实理由很简单,不过是被感动了而已。
当初以为小言死后,他的爱人会消沉不起,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嬉皮笑脸说着古怪笑话的人就是小言信中提到的爱人。
这个人花了多么大的力气才重新振作起来,然后以这种开朗的姿态继续生活下去。虽然不是所有的细节都完美,可以在他的生活方式中找到他受伤的痕迹,可是这个人还是很认眞地想站起来。
或许是骨子里某种情结作祟,安臻忍不住想帮他一把,把压在他脊梁上的东西抬起来,让他直起身体,跟自己一起看看高处的世界。
因为高处的世界实在太美妙了,想找个人一起陪他看,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如果陪他的人是谢庆的话,谢庆一定能体会到他的心情的。
那么努力的人,一定会很珍惜美丽的风景的。
安臻突然觉得兴致勃勃,对今后的生活充满期待。他想到了夏景言,心情有些复杂,最后终于还是化作了感激。或许夏景言与谢庆曾经有过生生世世的诺言,但这一世出了差错,他愿意去弥补谢庆的人生。
下一辈子把谢庆还给你,但现在请让我陪着他。
安臻许着这样的愿望,大门再次打开,剪了个平头的谢庆走进来,摸摸自己的头顶,讪笑着说:「剪得太短了点啊。」
安臻看着出门前后形象反差过大的谢庆,突然笑了出来。
番外——天有眞意
下起了雨,安臻没有带伞,只好拿着包举在头顶上挡着。
他连走带跑,可雨越下越大,没有办法,只好到路边的一个屋檐下躲雨。安臻站在屋檐下,夹着包,不停地看表。雨似乎一时半会停不了,他无聊地四处看看,发现身边蹲着一个人。
那个人不停地抓头,嘴里碎碎念:「打不打电话呢?啊啊啊,眞丢人啊。」
安臻心想,这人有毛病吧。
「这位大哥,把你手机借我用用吧?」那个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年轻稚嫩的脸,冲着安臻笑。
安臻瞪着他。
「啊,还是算了,绝对不能屈服。」那个人又抓抓头,然后哭丧着脸,对安臻说,「那大哥,能不能借我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