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这孩子长大，看着他变成现在这样，他有什么毛病我知道。”冯俊抽出一根烟点上。
“可他说……他喜欢我……”
“他说的话不能信。”
韩笑拿过冯俊手里的烟点上一根。“冯哥，我不怕跟你说，老早我就喜欢他了，就我走之前的时候。他……说他想跟我在一块儿，我特别高兴，我……”
“韩笑，我劝你别上心。”冯俊皱皱眉头，“我也不怕跟你说，我跟他姐结婚的时候肖畅正好开始上大学了，住校，所以他姐就搬我那去了，只在周末回家照顾照顾他。可后来没多长时间她就不愿

意回去了，你知道为嘛么？”
韩笑摇摇头。
“因为她每次回去几乎都能看见肖畅跟男的在家腻乎，不管白天晚上，人还不带重的。”
“他……”
“他就是那样，跟过多少人我不知道，估计他自个儿也数不清楚。”冯俊扭过身趴到窗台上，“所以我劝你别动真格的，那孩子根本就没心。”
“他为什么会成这样？到底因为什么？”
“不知道。我问过他，他姐也问，可他就是不说。有一阵子我跟他姐还检讨来着，是不是因为我们太忽略他了他缺乏温暖，可想来想去我都觉得我们俩做得挺好的。要非说不好的地儿那就是代沟，

他不乐意跟我们说知心话，我们也进不去他心里。”
韩笑沉默了。
“韩笑，你别觉着我瞧不起他、对他有成见，他是他姐的心头肉，背地里掰饬他我也难受，可该说的我还是得跟你说，这是为你好。”冯俊直起身把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我知道。”
“你要没事儿就走吧，回去自个儿想想。我等着上课。”
“嗯，谢谢你冯哥。”
韩笑从道馆出来就直接回家了，也没给肖畅打电话。
进了门往床上一躺，韩笑全身都跟散了架似的，虚得厉害。
肖畅真是在玩儿么？他真有那么恶劣么？为了什么？报复？那眼泪也是在演戏？怎么能那么真？怎么能？
够过烟点上，看着烟雾慢慢升腾、扩散，韩笑心里那点儿小小的希冀也渐渐被打得溃不成军。
不得不承认，那天自己确实被他的眼神和泪水实实在在地震了一下。透过那双孩子般清澈、明亮的眼睛，自己好像看见了他的心，一颗脆弱的、寂寞的心，一颗渴望温暖和感情的心。他在玩儿？那

他眼里的那些忧郁也都是装出来的么？
肖畅是个孩子，玩儿心过剩、对什么都不认真的孩子。不管他年龄多大，不管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他始终是个孩子。既然是孩子，就没法儿跟他交心，没法儿让他懂得人是感情动物，人不能那

么没心没肺地活着，爱，也不是可以拿来玩儿的。所以，喜欢他是个错误，接受他也是个错误。知错，就得改，对么？
手机忽然响了，吓了韩笑一跳。
“你逼死哪去啦！”一接起来赵霆的吼声就通过听筒传了过来。
“家呢。怎么了？”
“回家？操！你逼真鸡巴行！”
“怎么了？”看看表，七点半了。
“肖畅出事儿了！”
韩笑呲棱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他？”
“晕倒了！我抱他上总医院！你逼赶紧给我……”
没等赵霆说完，韩笑就抓起包冲出了家门。
第 12 章
“婷婷！冯俊上课了没有？”
“刚上，怎么了？”
“上节课张儿的吧？他走没有？”
“还没，坐这说话呢。”
“你把冯俊叫出来告诉他肖畅晕倒送医院了，让张儿代一节。”
“啊？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正往医院赶。你赶紧叫冯俊！”
“行行行。诶！哪医院？”
“总医院。”
放下电话韩笑一个劲儿地催出租车司机，态度恶劣。
司机听他打电话知道他家里人送医院了也没跟他置气，还直安慰他。“小伙子你别着急，再着急也没用不是？咱得稳当住了，病人还指着咱精神上支持呢对吧？”
韩笑听了稍微控制了下情绪，可心里还是急得厉害，干脆又掏出手机给赵霆打了电话。
赵霆说已经送进急诊了，情况不明。
“人呢？”韩笑一看见赵霆就拽住了他的胳膊。
“还急诊室里呢。”
“怎么回事儿？”
“你先稳当稳当。”
“我他妈稳当不住！到底怎么回事儿！”韩笑掏出烟要点。
“这医院！”赵霆抢过他的烟把他按到椅子上，“你听我说。”
“行行。”韩笑深吸了一口气，“你说。”
“从道馆出来他就直接拦了辆车回了家，然后掏了一堆啤酒坐那喝，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搭理我。后来连灌了五瓶他终于说话了，可一张嘴就是醉话，说‘我不就是爱上一个人么’、‘我怎么了’

、‘我没错’什么的，连哭带闹连踢带踹的，我按都按不住。再后来他忽然就晕了，闹腾了也就有一分钟。”
“我不就是爱上一个人么……我不就是爱上一个人么……”韩笑低着头喃喃的念着，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滚滚袭来。
“怎么了你？中魔了？”
“你知道下午他跟冯俊吵什么么？”
“不知道。”
“我。冯俊可能是拿他以前的事儿说他了，他就说他跟我也是玩儿，把冯俊气坏了。”韩笑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吵架时说的话能当真么？他肯定是为了故意气冯俊才那么说的，我怎么就信了呢？

我居然自个儿回家了没找他，连个电话都没给他打，我真……”
赵霆坐到韩笑身边拍拍他的肩。“你先别瞎琢磨，等他醒了问清楚的。”
“嗯……”
“韩笑！”忽然一声大吼。
俩人抬头，看见冯俊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畅儿呢？怎么样了？”
“还急诊室呢。”赵霆站起来往急诊室看了看，正巧门开了，仨人呼啦啦地围了过去。
“病人没什么事儿了，先送病房，家属跟我走。”
看大夫的表情挺轻松，仨人松了口气。
“你们谁是家属？”大夫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他们。
“都是！”仨人异口同声。
“你们……”大夫拧了拧眉毛，“行，都进来吧。”
“大夫，他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会忽然晕倒的？”大夫往椅子上一坐韩笑就冲过去按住了人家的办公桌。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大夫摆摆手，“病人脑贫血，你们知道么？”
韩笑跟赵霆看看冯俊，他点点头。
“知道还让他喝酒？简直胡闹！”
“对不起对不起，这事儿怪我。”赵霆赶紧解释，“他现在怎么样？”
“现在没什么事儿了，一会儿就能醒。不过……”
“不过什么？”韩笑起急。
“稍安勿躁啊。他这回是没事儿，不过下次不一定没事儿。病人的脑贫血很严重，情绪太激动的时候容易产生眩晕，如果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很容易突然晕厥，甚至昏迷。这时候身边要是没人，万一

摔着哪了很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如果昏迷了生命都可能会有危险。你们家属得多注意点儿，尽量别让他喝酒，并且要让他的情绪保持稳定。”
韩笑长出了一口气。“那他要是再晕了怎么办？是不是得赶紧送医院急救？”
“视情况而定。如果仅仅是情绪激动，而且晕倒之后能很快醒过来的话就不用了，送到医院也是静养。”
“嗯，谢谢您大夫。”冯俊说完转身出了门。
大夫点点头开始写病例，韩笑跟赵霆也道了谢出了门。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有这毛病，要不打死我也不能让他喝酒……”赵霆的脸冲着窗外，这话不知道在跟谁说。
冯俊拍拍他的肩。“不怨你，这事儿你知道也没用，他要是想干嘛谁都拦不住。”
“蹄儿，你先回吧，折腾一下午了课也没上。”韩笑把脸转向冯俊，“你也回吧，我跟这看着。”
赵霆刚想张嘴就被冯俊打断了。“回吧，咱俩都回，畅儿醒了头一个想见的人肯定不是咱俩。”
“嗯……韩笑，你，替我跟他道个歉。”
“没你什么事儿，又不是你惹的他。”韩笑转过头瞅瞅冯俊又看向赵霆，“要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你要不在他晕家里都没人知道。”
“我……”
“行了，回吧。”韩笑说完转身进了病房，没理会冯俊苍白的脸色。
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韩笑理了理肖畅的头发然后拉住他了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让你一个人走，不该不理你自己回家，不该怀疑你，更不该提心吊胆的怕别人知道……你赶快醒来吧，我想告诉你我也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喜欢那时候的

你，也喜欢现在的你。我知道，你堕落是因为没有人爱你，你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我全都看到了，以后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好么……
韩笑把脸贴到肖畅的手背上，闭上了眼睛。
“哪啊这是？”
“你醒了？”韩笑猛地直起身，嘴咧到了耳朵后面。
“这医院？”
“嗯，你晕倒了。”
“赵霆给我送来的？”
“对，冯俊也来了。”
“哪呢？”肖畅腾的一下坐起来。
“刚走，他们俩都回了。”韩笑捏捏他的手，“还生气呢？”
“我要回家。”肖畅抽出手低下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这都九点了，可能办不了手续了。”
“我要回家。”
“要不先在这凑合一宿吧，明儿再走行么？”
“我要回家。”
“你……”
“我想回家……”肖畅抬起头，眼睛里一闪一闪的。
韩笑看着，心里那个疼。“行，咱走，明儿再回来办手续。”
肖畅点点头下了床。
“你行么？难不难受？”
“就是睡了一觉，没事儿。”
看他穿好鞋，韩笑忽然想到了一个实质性的问题。“你……想回哪？自己家？”
肖畅抬起头。“去你家行么？我不想自己呆着……”声音很小，透着祈求的味道。
韩笑摸摸他的脸，点了点头。
虽然最近几天肖畅在道馆跟他腻得可以，但下了课一出来俩人要不一块儿玩儿点什么然后分别回家，要不就直接分道扬镳，从来没一起回过他家。要说起来，这也是导致韩笑心里没底的一个原因。

可今天的事儿证明了肖畅是喜欢他的，难受的时候还是想跟他在一起。这还不够么？还有什么好猜测、好不安心的呢？
一进家门韩笑就把肖畅搀到床上按躺下，然后亲了亲他的额头。
“饿了吧？给你煮面吃行么？”
“你就会煮面啊？”
“我还会炸酱，呵呵。”
“算了，不吃了。”
“要不我上楼下饭馆儿炒俩菜回来？”
“不用了，我没胃口。”肖畅坐起来，“我想洗澡。”
“别洗了，你现在还虚着呢。”
“一身汗，难受。”肖畅撅嘴。
“你怎么这么爱撅嘴啊？我这儿可没油瓶~”
“你大爷！”
“别别，别激动，呵呵。那什么，真的，别洗了。”
“不行，我难受。”
“要不我拧个毛巾给你擦擦？”
“我不。”肖畅扒拉开韩笑就下了床。
韩笑一看怎么说都不好使，干脆跟着他进了浴室。
他想跟旁边盯着，万一肖畅又晕了他起码能拉一把不至于摔着他。至于看他洗澡的后果……顾不了了。
肖畅洗澡还算挺利索，十分钟就搞定了。可就这十分钟，韩笑过得跟十个钟头似的。
好不容易把他扶到床上躺好，韩笑赶紧折回浴室洗自己，顺便解决了一下。肖畅刚从医院回来，他就是再想也不能折腾人家了。
“怎么睁着眼呢？我以为我出来你得睡着了呢。”
“睡不着，跟我说说话吧。”
“行。”韩笑倚到床头点上烟，“抽么？”
肖畅坐起来接过他手里的烟。
韩笑又点了一根。“你知道自个儿脑贫血么？”
“知道。”
“知道你不能喝酒么？”
“知道。”
“都知道你怎么不注意呢？”
“又不是每回喝都晕。”
“那你就心存侥幸？”
肖畅够过烟灰缸弹了弹，没说话。
韩笑看着他，那股子内疚劲儿又上来了。“对不起，这事儿是我的错，你烦、生气是应该的，可身体是自个儿的，再怎么着也不能不管不顾对吧？”
肖畅碾灭了烟躺下，还是没说话。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了啊~”韩笑也碾灭了烟把烟灰缸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躺下把肖畅搂进怀里。空调的温度刚刚好，搂着他很舒服。
“嗯。”
“别生我气，以后我坚决不把你扔一边儿了，什么事儿都没你重要。”
“嗯。”
“别光‘嗯’啊，我说得这么酸，给点儿反应成么？”韩笑抬起肖畅的脸，又看见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别哭别哭，我错了啊~”
肖畅凑过去吻在他的唇上，跟着，舌头钻进他嘴里挑逗着他的舌尖。
“别……别闹……”韩笑推开他，心里小鹿乱撞。真他妈怪异了，怎么刚放完又有反应了？
“想操我么？”肖畅勾起嘴角。
“想，可……你身体不好……”
“没事儿，不就是睡了一觉么？”
“我心疼你。”韩笑摸摸他的脸，平息了一下欲望，“你要是想发泄我帮你，可我不想折腾你。”
“那算了。”肖畅低下头靠到他的胳膊上，心里有点儿内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肖畅的确是想发泄，而不是想跟他做爱。
今天的郁闷不是因为韩笑，气愤不是因为韩笑，眼泪也不是因为韩笑，而是因为……那个人。
当初喜欢他的感觉如今已经淡忘了，可那种懊恼、那种不甘心却始终囤积在心里，像石头压着，像秤砣坠着，像钝刀割着，挥之不去。
爱上一个人而已，只不过是爱上一个人而已，有什么错？多少年了？守着那个秘密多少年了？为什么就是不能解脱？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