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绣眼的春天+后记——干物牡丹
干物牡丹  发于:2011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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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刚拐过街角,任健就让司机停了车。这时吴昊电话打进来,任健看了一眼手机,觉得心烦,索性把手机电池给扒了下来。

吴昊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刚被任健撂了单又紧接着被挂了电话,鼻子都气歪了,“嘭”一声摔了手机,铁青着脸,飞车回家。

任健站在路灯下,吴昊的车从他眼前飞驰而过,还来不及看清,便隐入一片或明或暗的车灯中。任健对着旁边的垃圾桶狠狠地踢了一脚,将手机电池上回去,开机,没有动静,心里跟针扎似的疼,暗自菲薄:“你以为自己是吴昊什么人?”刚想着,手机响了,任健连来电都没看就接起电话,却是赵安打来的。

这两人也真算得上是心有“灵犀”,就连郁卒都在同一频率上。两人一拍即合,约了间酒吧,互诉愁肠。

赵安这人喝醉前是李白喝醉后是李煜。几瓶啤酒入喉,开始悲春伤秋。几番感慨下来,任健虽然只听了个半懂,也觉得,今晚就连佐酒的花生都格外忧郁。任健狠灌了几口酒,觉得眼前的景物忽隐忽现,像是轻飘飘地浮在云中。他用力拍着赵安肩,嘴里胡乱嘟噜着。

酒吧老板见他俩那架势,怕他们喝醉闹事,派了服务生,非常技巧地借了他们的手机,给各自家里打电话。任健那边电话不通,还好赵安那边说立刻过来,老板才放了三分心。叮嘱服务生看好这两人。

当赵安家那位赶到的时候,就见赵安跟醉猫似的眯着眼睛,勾着一个模样不错的男子的肩。那位看得火冒三丈,冲上去,把赵安一把揪到身边。赵安被突然钳制住,挣扎了两下。可对方跟泰山似的,纹丝不动。赵安一被动就火了,冲来人吼:“李然,你这土匪!你给我放手!”李然也不跟他多说,拖着他的一只胳臂往外走。

赵安挣扎着喊:“你别以为你力气大了不起,我那是喜欢你才让着你。”

就眼前情形来看,虽然赵安这话没半点说服力,却落到任健心里。因为喜欢,才会任对方予取予求。任健突然颇有感触地伸手,狠狠抓住赵安的手。这样赵安就像拔河绳似的在李然与任健间拉扯着。

李然怕伤了赵安,只好松了手上的力,跟赵安一起坐到任健对面。赵安在心里跟李然置着气,也不看他,一个劲地跟任健说着话。任健本就喝个了二晕二晕的,也没心思应酬李然,跟赵安一起只识杯中物,不问身边人,又喝了几瓶啤酒。李然见任健没任何威胁性,也就好脾气地由着两人将他当空气,只是偶尔帮赵安拍拍背顺气。

任健与赵安其实酒量并不怎么样,当他们喝到第十瓶啤酒的时候,赵安就点着头,昏昏欲睡。李然见状,立刻捞起他,把他塞到车上。赵安连挣扎都没一下,倒头就在车后座睡得人事不省。李然回去付酒钱的时候,看到趴在桌上呓语的任健,心中动容,也顺手把他塞到了车上,问:“你住哪?”

任健比赵安好不了多少,他对李然的问话全然不知,靠在座位上睡得东倒西歪。李然无奈,刚想发动车开去自己的住处,任健的手机响了。

第十四章

任健条件反射地去摸那个发着响声的物体,刚掏出口袋,手上不稳,就听“咚”一声,手机掉车上了。任健现在连动弹都不想动弹,哪还有力气找跌落的手机。他索性翻了个身,睡了过去,由着手机在未知的角落里叫得声嘶力竭。

任健可以无动于衷,可旁边清醒着的李然就没这种定力了。那手机响了断,断了响的那份坚持,把他的耳朵折磨得差点没幻听。李然只得帮任健找到手机,又见他正昏睡着,就顺便帮他接听。

话说吴昊回到家后,怒气冲冲地将家里的客厅扫荡了一遍。看着满地狼籍,吴昊觉得无力,独自陷入沙发中生着闷气,心里想着:“等任健回来,有他好看的。”结果左等右等都不见任健回去,又拉不下脸给任健打电话,只好将客厅再摧残一次,连电视屏幕都被他硬生生地砸了条竖贯南北的口子。

吴昊把房子都拆得差不多的时候,任健还没回去,甚至连个电话都没往家里去。吴昊实在忍不住,才拨了任健手机。电话是通了,却没人接。吴昊心里的气又升了一级,固执地一遍遍拨打着。电话刚被接起,吴昊还不等对方开口就咆哮:“你 她 妈的死哪去了?”

李然一怔,开口:“你要找的人喝醉了,正在我车上。”

吴昊本来还有一肚子气要发泄,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气急攻心,干咳了一声,没能吐出半个字。过了会,他才怒吼:“你 她 妈的想对任健干什么?!”

李然无心跟他解释,只说:“他现在醉了,你快来接他吧。”说完,又报了个地址。

吴昊连电话都没来得及挂,以光速冲出家门,开车去了。

吴昊从李然车里拽出任健,将他拦腰抄在手里。李然惦记着赵安,也不跟他多寒喧,径直开着车走了。

任健被吴昊突然一拽,有点难受,他伸手推了一把吴昊,蹲在地上吐得连胃酸都快吐出来了。这胃里一空,人倒清醒了几分,模糊中,他看见身边的人好像吴昊。他伸手摸着吴昊的下巴,跟做梦似地说:“你是真的?”那声音跟与家里失散多年的孩子突然遇到家人似的,期盼中带着胆怯,听得吴昊的满腔怒火化成了千回百转的复杂心情。

吴昊伸手握住他的手说:“是我。”

任健笑了笑,往吴昊方向倒了去。

吴昊赶紧接住他,将他扶到车上。

一路上,吴昊尽量将车开得平稳。哪知任健梦呓中的一句话,却让他差点将车撞到树上。

任健说:“吴昊,我喜欢你,真心的。”

吴昊将车停到路边,眼神复杂地看着沉睡着的任健,他弄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平时胆大包天的吴少爷,发现自己竟怕面对眼前这个睡得跟小动物一样无害的人。

吴昊下车,点了根烟。烟雾在吴昊嘴里打了个转,升腾到空中,被风一吹,散了。他伸鼻嗅了嗅,没有味道。吴昊突然想起自己的第一次,那女人模样已经记不清了,应该是漂亮的吧。他只记得情事后自己浑身是汗。他起身洗澡,穿好衣物,放下钱离开。那女人好像在他身后说着什么,好像又什么都没说。他不在意,也不需要在意。吴昊猛抽了一口烟,弹掉烟蒂,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沉默着用目光在任健身上游走。他很喜欢任健的身体。有时候他都为自己对于这副身体的欲 望吃惊。他分不清楚这么强烈的欲 望是源自心理还是生理。他伸出手想触摸任健的脸,手到脸边又像被施了定身术般生生定格住。他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过了会,觉得难受,又用力吐出。吴昊觉得自己眼睛有些酸涩,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痛。

任健忽然伸手抓住吴昊伸到脸边的手,吴昊反射性地往后缩,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任健紧紧攥住吴昊的手,不容他退缩。吴昊做了个深呼吸,俯身吻上任健的唇。任健口中的酒精味蔓延到吴昊口中,吴昊觉得头晕。

早上任健醒来的时候,发现吴昊已经醒来,睁着眼睛看着他。任健伸手摸了摸吴昊的脸,温热的。他换了个姿势,横过吴昊的胸,把头靠在他的肩头,问:“真是你?”

吴昊把下巴枕到任健的后颈窝,笑着反问:“你还有别的男人?”

任健撑起身子想解释:“我不是那意思。”

吴昊将他一把按回去,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说:“这是证据。”说完又把照片传到了任健手机里。

任健摸不清他的想法,张着嘴还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吭声在吴昊胸前趴了会,才说:“我去弄早饭。”说完,起身,挑了件米白色纯棉T恤穿上。

吴昊在床上躺了会,起身套了件V领浅灰色薄T恤,靠在厨房边,看任健在里面切着胡萝卜。

“你昨晚说喜欢我。”吴昊的声音在任健背后响起。

“嚓”,一截胡萝卜脱离组织,跳到流理台上。

“我觉得或许当恋人也不错。”吴昊接着说。

“噔”,任健手里的刀吻上案板,入木三分。

“要不咱俩……”吴昊“试试”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任健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也亏得吴昊在体力上比任健还是略胜一筹,才勉强在自己断气以前,将他拉开到安全距离。人与人的距离太远是孤独,太近是危险。爱是一场舍生忘死的冒险。

第十五章

恋人与情人的区别就像“冰雪火焰山”与“白糖西红柿”的区别一样,都是精神层面上的,在物质层面上没有任何不同。由情人转为恋人,任健与吴昊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吃饭,睡觉,办事——人们喜欢管它叫做 爱。不过又因为是恋人,让两人吃喝拉散睡的生活又有了些不一样的味道。至少任健是这样认为的。

任健将手边最后一只碗用细软的毛巾擦干,放到消毒柜中,走到客厅。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吴昊见他从厨房出来,拍了拍身边的坐位,示意他过去坐。任健刚走到沙发边,吴昊便伸长手一捞,把他拉坐到沙发上,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头枕到任健修长结实的大腿上,舒了舒身子,四仰八叉地躺着,像只等着主人爱抚的拉布拉多。任健伸手在吴昊肌肉紧致的大臂上捏了一把。

相爱的人全身都带着白磷,在空气中,不用点火也能自燃。吴昊被任健一捏,眼神都涣散了,伸手勾下任健的脖子,说:“张嘴”,说完,舌头滑到任健的口中,沿着口腔细数了一遍任健的牙齿。

任健呼吸急促,模糊中,听到电视里有个女声唱:“一九七九年,那是一个春天……”任健觉得春的气息,从小腹一路升到喉头,他埋下脸,将盎然的春意传递到了吴昊口中。等两人过完春季,电视里春天的故事早讲完了,换成了最有经济效益的女性护肤品广告。

吴昊看了眼电视里漂亮的女明星,说:“女人的容貌最不保险。”

这话从花名在外的吴昊口中说出,任健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吴昊见他不信,就说:“真的。我小学时候,有一女孩,学芭蕾的,那小白裙一穿,漂亮得跟天鹅似的。当时全校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后来我上中学后,偶然遇过她一次,还是穿着白裙,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像农场里的白鹅。”

任健边笑边问:“你的初恋?”

“呸,屁的初恋。”吴昊有点激动:“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恋过。”说完,看了看任健,气恼得擂了一下沙发,恶狠狠地瞪着他,没好气地说:“你是第一个。”

任健不可置信,失语问:“那你以前那些女人……?”

“任健,你找死。”吴昊气得翻身跳起来掐他的脖子。直到把任健掐得面红耳赤,呼吸困难,吴昊才松了手上的力,一把将任健按倒在沙发上,压上去。

吴昊从十六岁开荤以来,女人他从来没少过,不过他从不惹不要钱的,他一直觉得解决生理问题,用钱比用感情简单。他只要一想到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就从心里发着寒。吴昊是万花众中过,片叶不沾身。他甚至分不清那些千娇百媚的花朵是叫海棠还是叫杜鹃。

吴昊看着身下出神的任健,心里又蹿上一阵莫明的气,懊恼地低骂:“靠,我 他 妈怎么跟你说这些。”

任健的睫毛忽闪了几下,他伸手把吴昊抱紧了些,轻声说:“说说你的事。”

“有什么好说的。”吴昊嘴上这么说,对上任健柔情似水又企盼的目光,嘴就不自觉地动起来。

吴昊从小就没干过什么正事。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少给家里惹事。谁家的猫胡子被剪了,谁家的锁眼被堵了,谁家的孩子的帽子里多了只蜘蛛了,这样事都跟他没少沾关系。最缺德的一次是,他跟几个男生一起将一只老鼠嘴里绑上鞭炮,点燃了扔女生厕所里,差点没直接为精神病院制造一批女病人。学校校长找上吴昊老爹,死活要让吴昊转校。最后也不知道他老爹用了什么办法,硬是把天怒人怨给平了。吴昊被他老爹狠狠收拾了一顿,连续三天走路都没正常。

后来人大了,缺心眼的事倒不做了,却开始出去鬼混。一帮子人成天吃喝玩乐,有今天没明天地肆意挥洒青春。那时吴昊也没少挨老爹揍。有次还把他关在房间里整整锁了一个星期,也没关得住他那比野马还野的心。等吴昊上了大学,他老爹算是被他磨得没脾气了,干脆放任着,只要不在大方向上出问题,细微末节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放纵,吴昊的行为就更是欠揍,怎么享受怎么来,完全没有半分做为社会人的觉悟。好在他对老爹还是有几分顾忌,大学毕业后,直接进了他家的公司,挂个空职混时间。要说吴昊从存在至今,对于社会做过的最有贡献的事估计就是把他老爹那些取之于民的钱用之于民,在某种意义上弥补了贫富间的差距。

“反正我也不是当精英的料”吴昊非常有自知之明地说,“能吃就吃,能睡就睡,何必那么辛苦。”

任健听得目瞪口呆,他这才发现吴昊比自己还能混。这一发现让让他在心理上既产生了平衡感,又生出了不安。不过任健得过且过惯了。日子嘛,反正过一天是一天,活着不就为了喘口气,何况现在还可以跟吴昊一起喘气。任健这么一想,心里那些隐隐的不安也就慢慢退去了。他将手滑进吴昊的衣领,放到吴昊胸口,感觉吴昊的心脏在他的掌心下有力跳动。

这样就好。

第十六章

人生在世不如之事十之八九。老天爷并不打算让任健称心,没多久就让吴昊打小玩到大的好友苏岩撞破了他俩的奸……呃……恋情。

吴昊约了任健去一间名叫“抚子”的GAY吧喝酒。两人刚喝了三瓶啤酒,就开始互相毛手毛脚,一来二去,拉扯着到走廊上接吻。

吴昊正心醉神迷地将任健压在墙上吻着,后背被人猛一撞,差点没把吴昊弄岔气。吴昊暴躁地转过身,骂:“你……”三字经吐了第一个字就愣住了。

对方比吴昊还吃惊,结结巴巴地叫:“吴……吴……昊……”那样子比上月球见到火星人还惊讶。

“你们认识?”任健不解地看着两人。

吴昊点点头,帮两人介绍:“任健,苏岩。苏岩,任健。”说完,闷在一边不吭声。

倒是苏岩先回过神,招呼着两人去桌边坐定。三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会,苏岩大概了解了任健与吴昊的关系。他趁任健去洗手间,问吴昊:“你怎么进这圈子了?”跟蔚言几年风风雨雨下来,看多了圈子里随意的聚散离分,苏岩始终觉得,像吴昊这样不是纯GAY的人,能不进来还是不进来的好。

吴昊并不领情,白他一眼,辩驳:“我又不是同性恋,我只是跟个男人在一起。”

苏岩被他毫无逻辑的强词夺理弄得很是无奈,拍了拍吴昊的肩说:“你不是同性恋,你是双性恋。”

吴昊不以为意地用鼻子哼哼。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岩接着问。

“没打算。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你爸妈那边你能交代得了了?”

吴昊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我看他挺喜欢你的,你要真喜欢就好好想清楚,别把人害了……”苏岩说。

“行了,行了。别他妈跟女人一样婆妈。”吴昊听得心烦,打断他。

苏岩被他哽得说不出话,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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