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家看着蔚言,跑这来干嘛?跟蔚言吵架了?”吴昊转开话题。
正说着,蔚言就过来了。蔚言见到吴昊倒没多吃惊,只是平淡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事情弄好了?”苏岩问。
“恩。”蔚言点点头,伸手握住苏岩的手。十指交握间,两枚银色的对戒轻轻碰在一起。
“你俩要亲热回家去,已婚人士还在这混什么啊。”吴昊突然觉得二十几年的好友特别碍眼。
“吴昊,你属狐狸的?”蔚言轻笑。
“什么意思?”吴昊没理解上去。
蔚言笑了笑,没答话,转过脸对苏岩说:“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省得某只狐狸把自己酸死。”
苏岩牵起蔚言的手,看了眼吴昊说:“那我们先走了。”
“你俩赶紧吧,不送了。”吴昊挥挥手,跟赶臭虫似的。
那两人也不跟他计较,手牵手走了。
任健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苏岩他们离去的背影,有点感慨:“他俩真好。”
“靠。”吴昊骂了句,勾过任健的脖子,吻上去。
他还是觉得这样比较好。
有些事可以忽略是因为没被提及。跟苏岩在GAY吧的偶遇,让吴昊近几天都心绪不宁。他翻出手机里跟任健的合照,越看越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又生生地被抑制住。他把手机往办公桌上用力一扣,站起身子,跟困兽似的在办公室走来走去,越走越暴躁,一手扫掉桌上的东西,骂:“他 妈 的。”
“你给我收敛点!”有个比吴昊还暴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吴昊一听那声音,吓得都结巴了:“您……您老……怎……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我看你快把公司给拆了。”吴昊老爹火气不小。
吴昊心虚,不搭话,闷在一旁。
知子莫若父。见他那样,吴父就知道他准做了些什么不着边的事,心里气急,反倒转为无奈地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收收心了,别成天在外胡天胡地地乱来。”过了会,想起什么,又说:“周末记得回家吃饭。”
吴昊不耐烦地连声答应着。那时他想都没想过那会是场变相的相亲鸿门宴。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人家姑娘已经在他面前微笑着看他了。被老爹摆了一道,吴昊虽然不敢翻脸,也没什么好心情,除了礼貌性地说几句话,就闷头吃饭。
也真是歪打正着,人家姑娘还就看上了他的沉闷。用对方的话说是:“就想找这样话不多踏实的,油腔滑调的不可靠。”吴昊母亲听到回话后,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讪讪笑着说:“哪里,哪里,吴昊这孩子有时候还是有点浮躁的。”不过吴母对女孩印象不错,见女方有那意思,当晚就把吴昊召回去询问意见。
第十七章
饭桌上,吴母问:“吴昊,你觉得萧琳(跟吴昊相亲的女孩)怎么样?”
“妈,你儿子我又没老到需要相亲的地步。”吴昊对萧琳不置可否,开口抱怨吴母对他私生活的干涉。
“你以为你还十八岁?”吴父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你现在是二十八,我在你这年龄都是你爹了。”
“那时代不同。”吴昊不满地跟老爹抬杠,“现在三十八还叫青年呢。”
“你不如等到八十三再结婚。”吴父讽刺他。
“我还想终身不婚呢。”吴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老头对付。
“你……”吴父气结,重重放下手中的碗,就要发火。
吴母见状,赶紧打圆场:“吴昊,你看你这话说的。你要想再玩几年,也行,但这婚终归是要结的。我跟你爸还等着抱孙子呢。”
本来吴昊还想着跟老头再抗争两句,听他娘亲这么一说,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他脸一沉,放下碗,闷声说:“我吃好了。我还约了人,先走了。”说完,跟丢了魂似的,起身离开。
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吴母不解:“这孩子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都是你成天宠着惯出来的毛病。”吴父冷哼,把气撒到了妻子身上。
吴母不乐意了:“吴昊也是你的儿子。要不是你当初不管不问,他能这样吗?”
吴父听得有些气短:“改天你去他那关心关心他,越来越没个样子了。”
吴母听了点了点头,起身收拾碗筷。
吴昊从他爹妈那里出来,就火速赶着回家。开门,见任健正在厨房里做饭。每次吴昊打电话说不回家吃饭,任健都会帮他留吃的。吴昊总会回来再吃一顿。任健回头,见吴昊回来,有点惊讶:“你怎么回来这么早,我饭还没做好呢。你去外面等会,很快就好。”
吴昊不搭腔,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任健,狠命在他颈侧咬了一口,留下个血红的牙印。任健痛得闷哼了一声,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放下手里的活,反过身与他接吻。吴昊粗暴地撩起他的上衣,伸手在他的腰侧用力一掐。任健一愣,而后紧紧抱住他。两人从厨房一路纠缠到卧室。
身体被野蛮地打开,用野兽交 配时,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疼痛的,深入的。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拼命颤抖,记忆。任健双手支撑着身体,用力崩紧双唇,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发出痛苦又迷乱的呻吟。吴昊手伸到任健嘴边,像是想要抓住那些出任健身体里溢出的每个字句,每丝气息。任健张口咬上吴昊小臂,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有汗味的咸腥。
情 事过后,吴昊趴在任健背上,将头埋到任健的肩颈里,哽咽着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反复说:“我不想结婚。”
任健如被雷击。他艰难地呼吸着。供氧不足,让他听觉渐渐模糊。吴昊的话,他听懂了,又像不甚明白。
两人保持这种姿势,直到因为心力交瘁而产生的倦意袭上两人脆弱的身体与神经。吴昊从任健身上滑下,躺在他身边,伸手摸过一根烟,夹在手上,没点。任健背对着他,把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吴昊用手碰了碰任健的肩,任健像受到刺激的蜗牛一样,缩了缩,将身体蜷成个英文字母“R”。
半夜,任健醒来,起身,去厨房收拾做到一半的食材,发现已经削好皮的土豆表面生了一层铁锈。任健将土豆扔进垃圾桶,走到客厅,在沙发上独坐到窗外天泛白,完全没有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站在卧室门边静静地看着他的吴昊。
两人沉闷至极地过了几天,吃饭,睡觉,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第十八章
任健照例将饭菜摆放好,端着碗坐在吴昊对面数米粒。吴昊埋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太硬,肉太咸,青菜又太老,没一样是对的。人就是这样,心情好的时候乌鸦都是白的,心情不好乌鸡也是黑的。吴昊翻了翻菜,兴趣缺缺地放下筷子。任健见他没胃口,也跟着放下筷子,起身收拾。吴昊看得火冒三丈,绕过桌子,双手抓住任健的肩,吼:“你到底想怎样?!”
任健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默地看他。他不知道自己能怎样。不要结婚,跟我一起。这样的话,听上去像天方夜谭。他连想想都觉得呼吸困难,哪还敢有什么奢求。
吴昊一拳砸在饭桌上。桌上的碗碟发出清冷的瓷器碰撞声。任健听得心寒,脸又白了几分。吴昊扳起任健的下巴,咬到他苍白的下唇上。
灾难之所以成灾成难在于其不可预知性和无可避免性。当吴昊母亲用备用钥匙扭开吴昊家的门,三个人同时经历了一场暴风雪,动作,表情全都凝住了。
吴母不愧是见惯大场面的人,愣了半响,丢下四个字:“跟我回家。”转身离开,连钥匙都没拔。
吴昊下意识地去追,前脚刚跨出门,想起任健,想回身,又见母亲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懊恼得挥了自己一掌,低骂了句:“娘的。”追了出去。
任健是在吴昊离开了好一会,觉得冷,才意识到房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他看了看桌上已经凉透的饭菜。本来青绿的豆苗,因为跟空气接触时间太长,显得有点黑,有气无力地躺在盘中,有几根还因为刚才吴昊的粗鲁,垂挂在盘边,蔫巴巴的,毫无生机。任健觉得困,也不收拾,将大门上钥匙拔下,关上门,去卧房,倒头大睡。
他睡到十点十三分,醒了,在黑暗中摸索着拧开床头灯,摸着旁边的枕头坐了会,出去收拾好餐桌。再看表,十一点正。吴昊还没回来。
吴昊开车把母亲送回家,心里惦记任健,又不敢立刻闪人,在客厅来回踱脚。吴母见他追上来,本来心中稍微松了点,现在看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心又紧了。
“吴昊,这事你做了也就算了,趁你爸还不知道,赶紧断了。”吴母开口规劝。
吴昊听得心里一阵难受,又不敢吱声,闷坐到沙发上。
“你要不想亲自说,交给我,你只要答应以后不见他就行了。”
一听母亲大人要插手,吴昊急了,脱口道:“不要伤害任健。”
吴母被气得用手按住头,自怨:“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吴昊自知失言,噤若寒蝉。
吴父回来,见沙发上呆坐着的母子,不解:“你们这是怎么了?”
吴母看了吴昊一眼,叹了口气。吴昊埋着头,不吭声。
“你又做什么混帐事了?!”吴父火一下就上来了。
“我……那个……没……”吴昊有口难言。
吴母怕事情曝光,赶紧说:“也没什么,这孩子闯了点小祸,已经知错了。”
“哼。”吴父压根就不信,不过因为吴昊给他惹的祸太多,也没多在意。
“吴昊,你今天就留这里好好反思反思。”吴母边说边推着吴昊去房间。
吴昊不敢拗,进房间,躺在床上,觉得累,一翻身,竟然睡着了。他醒来,十二点差十分。他跟做贼似的,拨了任健电话,那等待接听的长音,像跟无形的细线,将他的心提到空中,悬吊着。
“喂。”电话那边任健的声音有些单薄。
吴昊咽了咽口水,过了半天,才说:“我今天不回去,你早点睡。”
“恩。”
两人沉默着,拿着手机为移动作贡献。
过了好一会,吴昊才说了句:“那我挂了。”说完,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啪”一下切了电话。
任健听着短促的“嘟,嘟”声,半天,拿下电话,回卧室,把脸埋到枕头里,一夜无眠。
第十九章
早上吴母推开吴昊房间的门差点没被满屋烟味呛晕过去。吴母不悦地皱了皱眉,放眼但见吴昊穿着昨天的衣服,趴在床上,睡相有点狼狈。
吴母看得头痛,低叹了声:“造孽”,关了门,想了会又找出钥匙,将门反锁。
吴昊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反锁着,暴躁得不行,狠了劲的砸门。那门在吴昊家久了,也有了共 产 党 员坚强不屈,不畏强 暴的风骨,由着吴昊怎么严刑拷打,就是不开口,甚至连缝都没开一条。吴昊无奈,改砸房间里的东西解气。东西砸得差不多了,吴昊想起任健,拿起手机打电话。
任健此刻正面色苍白地对着吴昊的母亲。因为男人被女人找上,对任健来说不是第一次。不同的是,以前找他麻烦的女人是为了自己的男人,这次找他麻烦的女人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任健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安静地站在门边,等着暴风骤雨来临。
吴母是什么人?陪着吴父大风大浪里过来的,自然跟那些动不动将瓦落赖到鸽子屎身上的女人不同。从见面到离开,整个过程短暂得如流星划过天空。没有任何血雨腥风,只有一句:“吴昊不是你可以负担得起的”和证明着这话的一本蓝色存折。高手一出手,正中要害。任健别说反击,连招架都无力。让他无论是在感情还是现实上都一败涂地。任健咬着唇用力捏着存折,慢慢觉得有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吴昊,他担不起。
吴昊电话拨了无数次,始终没人接。当他把手机都快打成烤机时,房间门开了。吴昊连开门的人都没看清,就冲了出去。
“站住!”吴母厉声呵道。
吴昊顿了顿身子,苦笑着恳求:“妈,有话以后说。”
吴母突然失控地走过去,“啪啪”赏了吴昊两掌,提高声音:“你玩什么不好,玩男人!”
“说什么!!”吴昊的老爹刚进门就被震得心脏发痛。
吴母见事情穿了帮,心底绝望,无力地摆摆手,说:“问你儿子去。”
吴父一记凌厉的眼刀扔到吴昊身上。
吴昊缩了缩脖子,低声说:“我不是玩,我……”
“混账东西!”话还没说完,就被吴父揍了一拳。
被老妈老爹先后两掌一拳,吴昊再怎么心虚害怕,也火了,跳起来,大叫:“我就是喜欢个男人,我 他 妈是认真的。”
吴父气得发抖,刚想补上两拳,就听吴母怪叫:“认真?吴昊你竟然对一个二十万就可以打发的人认真!我们算是白养你了!”
吴昊脸上的血色顿时被抽干,嘴里低喃:“我不信”恍恍惚惚地冲了出去,本能地找任健确认。
吴昊怒气冲天地回到家,掏出钥匙开门,手抖得半天没把钥匙插进去。他愤怒地伸手拼命按着门铃。
任健开门见是他,愣在原地。
“把钱拿出来!”吴昊劈头盖脸一阵吼。
任健愣了愣,眼光飘向客厅的茶几。
吴昊顺着他眼光看过去,看到白色大理石台面上那刺眼的蓝色小本,两步冲过去,抓起来就撕。
任健突然扑上去,抱住他的手喊:“别。”
吴昊跟被高压电击中了似的,手上力一松,用极端伤痛又惊异的眼光,带着绝望地看着任健。
任健被他看得心虚,低下头。
“你他……”吴昊骂了半句,就觉得心痛得说不出话。他把任健推跌到茶几旁边,走上前揪着任健的衣襟,举起拳头,“嘭”一声砸到大理石台面上。
任健伸手想拉住吴昊的手查看伤势,吴昊龇着牙推开他,吼:“滚!”
任健愣坐在地上,没反应。
吴昊跳起来,怒吼:“你不走,我走!”吼完,冲出去,把门摔得山响。
任健坐在地上不知呆了多久,伸手捡起地上的存折,看着上面的数字。一个二,五个零,就买了他跟吴昊之间的全部。生活,有时候现实得非常残酷。任健觉得那些零,就像是一张张嘴,在不停嘲笑他跟吴昊之间纯粹却幼稚的感情。他突然觉得不甘与愤恨,用力擂了擂地面,眼底浮出一丝狠色。
第二十章
吴昊从家里出来,转进了间酒吧,独自灌着酒。期间一身材火 辣的女人过来搭讪,吴昊勾过她细长的脖子,刚想吻上去,就心里一阵恶心,将她推开。那女人讨了个没趣,悻悻地离开。吴昊灌了七瓶啤酒,有点犯晕,模糊中又想起任健。任健那王八蛋,他为了他少爷当不了,儿子也当不了,连正常的男人都当不了,他却为了区区二十万就把他卖了。二十万,连他家的卫生间都买不到。难道他吴昊还没有卫生间值钱?靠,钱不就是纸吗?很重要吗?吴昊越想越觉得憋屈,又死命灌了几瓶下去。
酒吧老板认识吴昊,见他那喝法怕出事,不敢再卖酒给他,派了服务生将他扶到后面为客人准备的休息间。等吴昊酒醒得差不多时,已经是深夜。吴昊踉跄着走出酒吧,不自觉地就又转回家。站在大门前,吴昊觉得自己窝囊至极。他在门口坐了会,到底没伸手开门,摇摇晃晃地下了楼,走到公寓大厅,被保安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