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伟,你这臭小子!"一直一脸不屑地听我们说话的人终于开口。
"这不大好吧,看来是真货哦!"
"有什么大不了,是三氧化二铝的晶体而已!...是铝啦!..."
?我看看他又看看阿伟,两人在斗嘴,我开始有点左右为难!
"阿学,我帮你戴上!"
"啊,这,这..."这个人喝醉了吧,"你把抢来的东西送我,我不要!"
"咦,阿学,你错了,他是自愿的,已经是我的东西,我要送你是我的自由,要不,告诉你他的秘密?"
"刘志伟,你这贱人,五行欠揍啊!"
"他醉了,你们别喝那么多,等下要开车啊!...这,不要,...别,别..."
两个酒醉的家伙坐在前排,油门踩得有一下没一下,吓得我这个乘客胆战心惊,居然三个人还是安全到家,想起来自己现在真是莫名其妙的住院!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有什么秘密?不过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挺有趣哩!
住了一周院后算了一下医药费,居然是使我剩下的现金锐减三分一,从本就不大的五位数变为四位数,我一面懊恼着当时不该让司机只挂了个急诊就溜掉,一面赶紧办出院手续。出院回家后我开始窝在家里看书,基本上都是武侠小说。我的房间里有了一架子书,刚开始买的有些书勉强看一段感到太晦涩而不愿再翻,成了装饰品,后来全是整套的武侠小说。就这样了了以前的梦想,以前没钱没时间,光想,现在整天混在天马行空的世界里,可算是一种奢侈的生活方式了。
看到杨过跳下深潭殉情却发现别有洞天,在草屋里想起他的师父时,我突然想起他的话"阿学,巧克力的味道是恋爱的味道噢..."我丢下书到厨房想要做点巧克力的甜点,却发现用具和材料都不齐,实在是难以成事。巧克力的味道到底哪里跟恋爱的味道相同,我真想好好尝尝。
开始融雪的时候,窗子都带点湿漉漉的水气,我想起两人开车专门去泡的温泉,傍晚时分从热水池面升起的雾霭也有几分相似。那回我心里快活极了,竟在倘大的温泉里游起泳来。看我来回地游,他很惊讶"我可算是旱鸭子,只能游二三十米。"
"你不是说你小时候家门前有条河吗?"
"是啊,可是水很浅,不用游的。"来了两个小姐热情暧昧地邀请同游,我很窘迫地看他用异常冷漠的态度拒绝。当时还想他在别人在面前连对我说话都呈现一种冷静的态度,跟在家里常常流露的稚气举动差别真大,可是这种变脸却使我有独占他的真实人格的窃喜,故意夸张地盯着她们的背影调侃他:"她们不错啊!你干嘛那么凶赶走她们啊?"
"怎么,你想嫖妓啊?"
我被他一本正经而尖锐的字眼吓了一大跳"你别那么大声!"
"在这种地方,这些女人,就是为了让人有这种想法,你不是想吗!"
"对漂亮的女人要有点尊重,你不懂吗,不要那么说了!"
"对不漂亮的就可以了?那两个算漂亮了吗?"
"唉,别再说了,让人听到多不好!"...也不想想自己以前还不是跟这种女人混过!我边想边自个儿笑了起来。
会想起很多两人一起的事,从前的两人有如形影不离,从前的两人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现在为了什么会只剩下虚无的回忆!为什么我会想破坏两人间的美好世界?难道非要往不可为的方向去是自己的理想?难道不可以放开胸怀面对现实?这样在患得患失的浮想中过日子的自己连精神也越来越颓废,几乎觉得回去才是自己的救赎,越来越感到焦燥,根本看不进任何的书。于是丢下书,去县城找了份工作--在火车站旁边的小店里做小笼包。
白天在雾水蒸汽里把蒸笼搬上搬下,晚上睡在二层的阁楼里,怀里抱着邻村的妹子。她可以算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本来就在县城打工,我出来以后找她做了一阵子向导。她刚开始常常问:"学因哥哥,下边是怎样的?你会不会回去,要是回去,也带上我啊!"我跟她说两个地方不同的天气,不同的生活习惯,不同的语言,津津有味,但是说到回去,就连自己也哑口无言。我在这种单调的工作中机械的生活着,即使什么都不想也感到自己的心越来越冰冷,只是因为这样才会去接近人体的温暖。
天朗气清的秋天,万里晴空里有和煦的秋风,我在擀面的空档活动活动牵引之下已经感到痛的右肩,仰望长空,肥美的云絮悄没声息在聚散,我突然感到眩晕!心中猛然鼓燥,象儿时向往自立、向往外面的精彩那般强烈,其实自己并没有改变,从懂事开始我的内心就隐忍着叛逆的冲动,只不过,所谓的理智也从来没有一刻放松地过我,我一直在自我挣扎,在无形的斗争中!天啊,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如果可以和他见面,可以一起做的事还有很多,他俊朗的形体之内还有什么,我想要知道!那一片长空,在静静地呼唤我内心的渴望,依稀记得那回我们开了半天的车只为到一个尚未开发的海滩边,我梦想中的海就在脚下:遥远的地平线,温和地拍打着脚下礁石的海水,拂乱我细碎短发的潮湿的风,他静静注视我欢笑的脸,这一切的一切,叫我感动,是源自于蕴藏着的美梦一样的绮丽情怀吧!我想丢下手里的一切,我想见一见他,想知道他在干什么...很想,很想,想得心都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抓得紧缩得快连跳动都困难!
在这个秋天快要结束时,我决定要回去。亲人们似乎毫不惊讶,每个人都认为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了,我也知道这样子逃避没有用,即使不能从他身上期待什么,也不必忘记他的好处,而且他没有一刻离开过我的心,只是藏得更深,不知道是我刻意深埋了他,还是他自己发了芽,深深地生了根。况且我的积蓄也花得差不多,该是改变生活方式的时候了。
交叉点
当我回到那个海滨小城时,是一个周六下午三点左右,路上人来人往。仅仅是回到有他的地方就让自己的心有安定的感觉,我慢慢地移动着脚步,边观看着四周的境物。这里似乎变得更整洁、绿化增加了不少。思忖着那个男人现在不知在干什么,如果是以前,肯定是坐在电脑桌前,说不定有了小孩,这会正忙着带孩子。不知道他的电话有没有改掉,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到底要不要找他呢,就算找到又能怎样?经过快两年的离别,两人之间的熟络只怕己被时间冲淡,早回不去以前那样。可是偶尔才有的傻傻的念头,期待两人可能重新见面的想法又无论如何都难以抛弃!虽然在心里小小地叹息着牵念的情絮,我还是很高兴回到这里来,说实话,我还是习惯了物质极丰富、生活极便利的环境,无论是何种心情,活着就有活着的需求。我只确定,没有什么是非要不可的,有那么一句话:最无法忍受的是没有什么不可忍受的。
我庆幸自己当时离开没有把房子脱手,现在住宿是不成问题,今天就草草搞一下卫生,明天再请人来好好打扫,后天重新开始找一份工作,安定下来再算吧。这样计划着就已经站在自家门口。
翻出钥匙,打开门,屋内一片明净,刹那间自己有一种错觉,现在只不过是下班回家而已!谁会有门匙,谁会住在这里?一边关门,一边恍恍惚惚地想着,从阳台吹进屋的秋风似乎是熟悉又仿佛是久违的,我站在宁谧的屋子中间,脑子里仍然有不知身在何处的空白。
我在屋里走了一圈,所有的东西都整齐得不可思议,完全没有尘封的痕迹,连我那套不锈钢的厨具也亮锃锃,逆光中的些许灰尘绝不可能是积存了两年而来的。我的床上多了一个床罩,窗台上那个仙人球上有一个小花蕾,该不会是假的吧?我用手指掐了掐,也不太确定那种硬邦邦的质感是不是就有生命?我还没听说过仙人球会开花哩!
站在电脑室门口,对着光洁的木地板踌躇了一下,还是脱了鞋走进去。以前那种满地狼藉的情景浮现脑海,现在这里很整洁,使我不记得走以前有没有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坐在电脑桌前,完全忘记了怎么去用这个高科技,很自然地拉开右边的抽屉,那里仍旧放着操作指南,把它拿出来放在跟前。瞥见下面压着一张手绘画,伸手去拿起来,发现原来是一叠信笺,最上页绘着一朵玫瑰。红色的园珠笔线条勾勒出一朵盛放中的花朵,包含着层层将露未尽的花瓣,花茎用的却是黑色的钢笔,茎上的刺倒是栩栩如生。这朵玫瑰带着我小时候在家里会见到的剪纸美术的风格,虽然不错,但是如果画一朵盛放中的玫瑰,这样子未免僵硬了一些,玫瑰应该柔美一点吧!我翻过这一页,下一页却是文字了。上面很工整地写了一段"这里是你生活过的地方,我在这里寻觅你的影子,想你在做过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呢?为什么要分开我们呢?如果这是一种考验,我希望两个人一起经过,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呢?"可能我没读过什么情书,也没想过他会写情书,所以觉得蛮感人的。于是以翻了一页,这一页上只有凌乱的几个词组重复地写着"学习""因为""因果""可不可以""冷静",那张有暗压纹的白信笺上横七竖八地重复着不过是这几个毫无关联的词,真是浪费!再翻一页,纸上是好几条波浪线,大概是试笔时胡乱的涂鸦,在纸的右下方有铅笔的图案,只是一个圆,一个框。再下一页仍然是铅笔画,只不过那几个几何图形依稀有了些人物画的雏形,再翻下去,却是一片空白。我快速地翻到底,也没有再多一个字、一条线了。看着首页的玫瑰,微微笑了起来,带着些苦笑:这是第一次知道那个男人会画画,会写情书!以前不是奇怪他怎么把女人哄得服服帖帖,原来写情书还要打稿!想想那个人最终要结婚的事,对被感动的人,付出真感情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东西放回原位,我离开实际上在很久以前就变成他的房间的电脑室,开始打点自己的东西。确信一点,他肯定会在这里出现,而且必定不用等太久,我根本不需要去找,两个人仍旧和以前一样愉快相处也不是难事,反而两人再见面的情况有点让我重又有不安涌现,不过当务之急应该是回来后的生计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街上流连。如今市貌比以前更整齐,更繁华,最重要的一点是多了好多面包西饼店,而且多数以连锁店的形式,树立各自的品牌形象。想想我那两年都在蒸笼前走来走去,现在就算意识到竞争也力有不逮,这点是我意料不及的!结果第三天早上只是在床上滚来滚去磨到十一点多才起床把早饭和午饭合在一块吃了,下午翻了一阵子,把以前的合伙人的电话找了出来。还好有一个没改号码,于是请他帮忙留意一下。两天后我还是决定回去以前的店里做伙计。虽然薪酬只有以前的三分一不到,不过对我这种物质要求不高又没有其它生活负担的人来说,也可以衣食无忧了。主要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我的心里一日比一日焦灼,预见着他即将出现,又始终有点无法肯定的顾虑,装满说不出的浮燥的躯壳极需要找到工作来打发时间,所以我对报酬并不太计较。
在回来后的第七天晚上,华灯璀灿的九点,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进门后首先打开门边的壁灯。在桔黄的灯光中,沙发上躺着的人正缓缓地坐起来,一边用掌心覆在额上,放开手后,稍稍仰起的脸就呈现于朦胧的灯光中。他向着我微笑,薄薄的唇瓣启动:"阿学,你回来了?"刚睡醒的沙哑声线却象闪电一样锐利地穿过我的耳膜,注视着他的脸,只感到心口象被重重打了一拳,停止跳动般窒息!不管是惊呆了还是喜呆了,我的声音都流露了明显的颤抖:"...你...你...你睡...这不怕着凉吗?"虽然极力镇定,但是压倒性的窒息还是没能完全恢复正常,我也在这一刻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过于高估自己,这个人我绝不止看作朋友,但是要隐瞒这种心情的自己却做得不成功!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还是不回来的好!慢慢地走向大灯的开关,看他抖抖肩,站了起来,在室内大亮起来之前听到他喃喃自语:"...真象梦啊!..."我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激动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轻轻地笑了,是啊,真象梦呢!
"我累死了!下午刚从北京回来,足足开了两个星期车!有没有吃的,吃完我要再睡!"
"冲个热热的澡可以消除疲劳,有没有试一下?我帮你弄吃的好了。"我心里很疑惑,不过并没有追问原因,看得出他真的很累。此时此刻我和他都需要时间去调整自己。暗暗感叹世事无常,对于他的事从一开始如果我不知道可能现在就能更安心!
"那我去冲凉。"他走到浴室门口,然后又拐了方向来到我身边,懒洋洋地靠在冰箱门上,"干什么去了,这两年?"
"回家啊。"
"有什么事吗,走得那么急?"
"也没事,就是回去看看。"如果两人面对面,我就不能说得如此流畅了!"你不是要冲凉吗,站这里挡路啊?"他斜靠着那个巨大的冰箱,不分高下,还真占了两个冰箱的空间,好不压抑。
"嗯,我去冲凉。"他拖沓着脚步走进浴室,我才松了一口气。
我只是做了一个汤面。他飞快地吃完就爬到床上去了。
我坐在厅里,抽了四五支烟,虽然开着电视,但眼光未曾落在画面上半刻,充其量只是用来打破屋内的沉默。我并没有想什么,本来以为自己过了两年感觉会转淡,态度会自若,却原来还是呆若木鸡。说是心绪大乱么,在见面以后,心里长久的牵念又放下心来,反而有安心之感。反正没什么可想的,表象之下,什么时候又发生了什么谁都想不到,这就是人生的微妙之处。反正两人又会常相见,克制或热情也只能随遇而安。于是,两人别离后的再相见就这么波澜不兴地过去。
第二天晚上仍然是九点到家,我在楼下已经看见自家的灯光,这是第一次,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先亮起来的灯!早上出门时他在睡觉,没想到还在!我快步跑上三楼,打开门,居然有一个女人在拖地板!她看见我很吃惊,愣了一下,接着叫起来:"杨生,杨生,有人入左黎!"我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的时候,那个男人睡眼迷糊地从房间出来,看见我又转身向床上去:"阿贵,拒系屋主黎架。"说完就钻进了被里。
"唔好意思,我以为杨生系屋主,因为未见过你,我系阿贵啊。"
这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居然是钟点工,比我们大不了多少,真是太年轻了,"阿贵,你帮我们搞卫生啊?我姓赖,以后还要麻烦你了。"对方满脸笑容地点头,不过,这种笑容应该是没听懂我的话才有的。于是我微微笑一下,走到他床边,一把扯开被子:"杨韧,你跟她说清楚来,她听不懂普通话!"回头看对方仍在笑,我觉得真是搞笑!
"哟!我忘记了!"他不情愿地起来,走到门口:"阿贵,你叫拒赖生得架啦,人工照旧问我罗,其它野唔使理。"
"哦,赖生,你好啊,我仲以为你系杨生既细佬,不过睇真点又唔似。"
两个人哪里会象兄弟了,单单是我的单眼皮和他的就天差地别了!我不想说白话,说普通话对方又听不懂,所以撇撇嘴角走进自己的房间。原来这间屋子这所以整洁是如此来的,我记得以前也有请钟点,不过是临时的,现在每个星期都搞的话,大概年底不用太扫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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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我回来一个多月,他每晚都在家,就算是去玩也不会彻夜不归!
"你好象不用回家?"我终于沉不住气,洗完澡后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