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冬季——丁冬
丁冬  发于:2011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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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是不是糊涂了,这是天津,我的家。"他愚愚的挠着头皮傻笑,那摸样真是帅呆了。 
坦白的说,天津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一个水上公园,在随便哪个城市都有类似的园林。天塔的样子又真是土,颜色就好象读小学时共厕里的墙。可阿辉来了,总得带他转转。况且我父亲还说现在天津变的好多了。整修了津河、卫津河、永定河、月牙河这几条有名的臭水沟,听上去很美。 
感觉还不错,但那些河道总让人觉得千篇一律,不过城市确实干净多了。阿辉兴致很高,转呀转的也不舍得回家。我看着他飞扬的神采也不由得高兴。可在回去的公共汽车上却接到了刘洋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公共汽车有些颠,通话效果不太好,可刘洋略微沙哑的声音一下子让我回到了现实:快乐永远是短暂的,身边这个男人很快不会属于我。 
我忽然想起了在网上看的《同居时代》里的一句话"那曾经是我的爱人,现在是我的爱人,可将来不是。"我一下子恨起刘洋来,连让我多做一会梦都不可以,他凭什么! 
挂了电话我和阿辉抱怨说:"你的这个高中同学怎么这么三八,一点也不象你,不象东北人。" 
他皱皱眉说"这小子最近是有点反常。"然后嘿嘿的笑起来"我还担心你们相处不好呢!看来他够关心你。" 
"你也够事儿,我们相处的好不好关你屁关系。"我反驳。 
阿辉转过身,搂着我的肩膀:"关系可大了,你们都是我这辈子的好朋友,明白吗!"他满脸的真诚让我惭愧得几乎无地自容,天知道我这个朋友当的有多么阴暗。 
按照计划我们搭周日一早的城际特快回北京,我妈忍不住又哭了,她把大包小包的食物塞得我们几乎提不下。父亲一个劲地叮嘱我们以后常回来。阿辉说:"没问题,伯父伯母。要是小宇不来,我来看你们。伯母别忘了了给我炖牛肉。"逗得老妈也破涕为笑了。 
火车隆隆的前行,不管是远是近,它好歹是趟旅程。这三十块钱的票价果然不是白掏的,列车员都是些年轻漂亮的靓妹。服务周到的小姐给我们斟了浓浓的热茶,我有点无聊的摆弄着手里的纸杯,隔着腾起的热气,对面的阿辉忽然开口了。 
"我得和你谈谈。"我靠!他这种口气吓了我一跳。我立刻想到那天夜里的事情,莫非他还是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的跳起来。 
"以后有空儿多回家看看,离的又不远。"他说。 
原来是一场虚惊,我长出了一口气,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孝顺。说吧!我爸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一下子笑起来了:"你还挺聪明。你怎么就知道是你爸跟我谈了呢?" 
"咳,就你那点把戏,还想哄我。他还说了点什么?" 
"他说有合适的女孩子让我替你留意。还让我问问你一个月到底赚多少钱。" 
"唉呦!那你可真得给我留心了,我现在饥渴的要命,不如那你的先凑合凑合。" 
"我没跟你开玩笑!"他忽然严肃了起来"你知道吗?我们家三个兄弟。我大哥在南京读的大学。现在结了婚,留在当地。我二哥前年去了法国。我现在也没有回家乡,窜到了北京。我爸妈这些年多辛苦。我现在就想着好好工作,以后把他们接到北京......" 
几年来我头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家庭。他的眼神有点暗淡,我听他计划着自己的将来--买房,结婚,接老人,生两个孩子。可是我在哪里?原来他计划的未来中,我没有位置。我伸手拍拍他搭在水杯边的手背,以示安慰和支持,我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冰点。 
火车到了北京的时候中午刚过,我们俩先打车回我的住处。上了五楼却意外的见丽娟端着盆水从水房里出来。来不及寒暄以及跟阿辉亲热一下,她就急急的跟我们说刘洋喝多了,犯酒疯。原来她今早晨回的北京,才听说阿辉和我回家了,之后和刘洋一块吃午饭。刘洋说了好多奇怪的话,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她好容易才把他弄回来的。 
我们赶过去看他,刘洋正在床上打滚。宿舍里没有别的人。我坐过去,拿湿手巾给他擦脸。他扭了半天认出我,嘴里含糊的嘟哝说:"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们玩的好了吧。我其实挺想跟你去的,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阿辉和丽娟都两礼拜没见了,我把带来的东西拿了一大包给丽娟然后打发走她和阿辉。我嫉妒的想象起他们之间的温存。 
刘洋突然翻了个身"哇"的吐了一地,然后终于爬在床上睡着了。我皱皱眉,心想这家伙还真能添乱,可是又不能不管。只好忍着那股酸臭味道给他收拾干净。然后替他翻身盖好被子。他确实醉了,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在床边看着他如婴儿般安静的脸。想起现在阿辉和丽娟在一块儿,心里有股怪怪的念头。忍不住把手伸进被子,伸进他的衣服轻轻抚摸起来。我手指经过的地方,他的皮肤不由得一紧,呼吸有些急促,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而他身体的触觉竟然象极了阿辉--凉凉的,充满了弹性,没有一点瑕疵的男性身体。 
下午快五点种的时候,我在我那屋里看书,江苏人小J在宿舍里收拾东西。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不住的旁敲侧击,从他常去的地方和认识的一些人里,更加证实了我对他是gay的猜测,心里一阵阵的偷笑。 
刘洋忽然捂着头跌跌撞撞进来。他看见我嘿嘿的傻笑,说:"你果然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做梦呢。"我皱皱眉,给他扶进来坐下。一回身的工夫看见小J东西也不收拾了,用一种狼的目光看着还没完全清醒的刘洋。那是种很单纯的看见帅哥的目光,以及并不单纯的想做点什么的目光。我心里立刻泛起了怪怪的感觉。故意挪到他前面挡住了J的视线:"哎,小J,我忘了取钱了,你先借我一百。" 
小J回过神来,有些慌乱的答应着,掏出一百块钱递给我,然后恋恋不舍的看了刘洋一眼,回头继续他的工作。 
晚上九点多阿辉和丽娟回来,丽娟去睡了,我又了拉住阿辉,刘洋和张猛在我屋里打升级。张猛回了趟老家,也是周六才回来。刘洋说他的头还有点疼,不过挺高兴的。又说礼拜三晚上他上铺那个辽宁小子把女朋友带回来过夜,折腾了一宿,"最绝的就是第二天白天,我也一直没动,等着那女孩什么时候出来,结果他们在床上又折腾了一白天。我操,我就纳闷了,那女的愣连一趟厕所也没上,她就不憋的慌!" 
我们哈哈大笑,张猛说:"那你就不会爬上去,拉开帘子问问她要不要准备个夜壶。" 
阿辉也笑他:"我服了你了,你一天没动也不觉得憋的慌呀。" 
我拍着阿辉的头说:"你这就不懂了,他这叫精神转移法。" 
刘洋挠挠头嚷道:"我操你屁股,怎么又涮起老子来了。"他站起身作势要打我,这时楼道里一个女声"呀--!"的一声惨叫,大伙乒乒乓乓的跑出去瞧。和丽娟同屋的一个女孩子蹲在地上哆嗦着,手指着楼道那边颤悠悠的说:"老......老鼠。" 
张猛笑着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说"我还以为刘洋把小宇打的那样叫唤了,真他妈有意思。" 
我送阿辉下楼回宿舍,路过操场的时候还有几个人在踢球。我没穿大衣,冻的一跳一跳的。阿辉搂了搂我肩:"回去吧!""行。你路上小心点,到了打个电话给我。" 
上楼的时候顺便小便,碰见小J,他说:"你和你的同学关系还真好。"那是那是。"我回道。可回去躺下后细细咀嚼他这话却觉得另外有意思。难道他也看出了什么?明天又是周一了,这个周末忙的有点赶,我得好好工作 
(6)
星期一起床的时候竟然发现北京下雪了,马路上厚厚的一层,天上还纷纷扬扬的落着。我连忙刷牙洗脸后就赶着上班。北京的交通不用形容,又遇见这样的天气,所幸我没迟到,要不又丢了一百大洋。上班的路上我就在想,还是他妈的学生好,这种鬼天气要是还在大学的话我正在被窝里逍遥呢。现在倒好,经济上独立了,可付出的东西却不少,而且身上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责任。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打电话给阿辉,告诉他我这些想法,然后又表示了我对于他住处与工作单位如此之近的羡慕,他告诉我他们主任给了他五百块钱的某饭店的代金券,让我晚上过去吃。我问他为什么不叫刘洋他们还有丽娟。他说丽娟现在该冲刺了,因为考研的时间一天天临近了。又说这个饭店档次太高,五百块也够就两个人吃,还叮嘱我千万别告诉刘洋。我答应了他。挂上电话后心里很高兴,因为他是这样的重视我。 
然后我过了两周快乐逍遥的日子。年底公司里的事多了起来。周末总要加班,但下班后和同事们去体育馆打了几场羽毛球,身体总有舒展的感觉,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运动了。阿辉发过饭店的代金券后又发了几张保龄球馆的票。我们也去玩过了。这国家机关就是他妈的好,什么都有。圣诞节快到了,大街上开始洋溢起过节的气氛,好多商店、餐厅的橱窗上都贴上了圣诞树和圣诞老人的图案。 
让我欣慰的是刘洋再也没表现过对我有什么异样的感情,我担了好多日子的心终于放下了。江苏人小J最近在公寓里的时间挺多,我老看见他,而他也对我热情多了。有时也跟我们一起去玩,去吃饭。渐渐融入这几个北方人的世界。一切都好,我的快乐仿佛是个肥皂泡,在冬天的阳光下似乎有点斑斓,却和天气不太相称,也让我有点不敢相信。我终于发现了自己快乐的来源。第一当然是阿辉,这些天总跟他一块厮混,我变得容易满足。另外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我的生活方式在渐渐向大学的时候回归,虽然工作一天比一天忙。 
一个周五下午,我们去理工大学打篮球。那天中午吃完饭,刘洋打电话给我说他在理工大学体育馆租了场地,晚上去打篮球,还约了阿辉他们几个。我当然没理由拒绝。那天晚上有点冷,我们还是很开心的去了理工。虽然是晚上,操场上还有人在踢球、打篮球。 
理工大学体育馆的台阶是那种长长的宽宽的,只有学校才会有的那种。我一阶一阶的跳上去,一边听着操场上传来的一下一下拍球的声音。那几十阶长长的台阶仿佛时光隧道,一下子把我们带回了学生时代。体育馆里还有其他人在打球,踩在木地板上的感觉爽得让我觉得自己的快死掉了。刚好扬声器里又放起了那首《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我还没开始打球就已然醉了。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后来我们一块吃完晚饭,阿辉打车走了。刘洋和我远远的落在张猛他们的后面回去。 
刘洋搂着我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你小子怎么知道我就吃这套呢?" 
他嘿嘿地笑着说:"因为我聪明呗!" 
他的胸膛靠在我的后背,热热的。 
透过我们呼出的暖气,我看见城市的轮廓里星星点点的光,我分不清那是灯光还是星光。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我过生日。本来我是想和阿辉一起偷偷吃顿饭的,可是一不小心把这事告了刘洋,他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了。所以我只好请大家吃饭。公司里的美国经理回去过圣诞节,我们也有几天假。不过我为了加班费没有休息。我们中午吃完火锅,下午去体育馆打羽毛球,晚上去韩国烧烤。我被他们灌得七荤八素,也就忘了没有跟阿辉单独在一起的不快。 
北京开始刮风,天气真正冷了下来。丽娟因为考研的日子越来越近。学习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阿辉很少找她来了,因为天气冷,我们懒得动,也不怎么过阿辉那边,只是晚上跟刘洋、张猛和小J打打升级。 
我问小J:"你不是也快考研了,怎么不怎么学习?" 
小J叹了口气说:"咳,我那都是唬人的。根本没打算能考上。" 
刘洋和张猛抽烟弄的整间屋子里都乌烟瘴气的。我们买了菜和肉回来用寓管的酒精炉炒菜吃。宿舍里到处扔着空啤酒瓶。楼道里常常发出几声怪叫,真他妈的!那感觉象是到了大四时候那样。我们的生活充满了堕落的快乐。我却忽然发现了一条快乐的原则:不谈爱情。 
公司买了一棵一米半高的圣诞树,摆在大厅里。上面满挂着铃铛、小鼓和一些五颜六色的玻璃球。我们部门的姐姐妹妹争先恐后把那些装饰品摘下来,挂在抽屉旁、笔筒口到也别致。我打电话问阿辉晚上是否有空,因为今天是平安夜,想约他出来吃饭。阿辉不象我这样崇洋媚外,一般外国的节日他从来不知道。丽鹃都曾跟他抱怨过他一点都不懂得风月。可她偏偏就离不开他。看来我也强不到哪去。他说:"好呀好呀,就一起吃饭吧。" 
那时侯我已经差不多两个礼拜没看见他。来北京后相隔这么久都没见面,这还是头一次。我真是想他。一整个下午都美美的盘算我们晚上该干点什么。 
可是下班的时候他却打电话给我,声音支支呜呜的说:"我给丽娟打了电话,今儿个平安夜她让我陪她。不行咱一起吃饭吧,再叫上刘洋和猛子。" 
他的若无其事听起来做作的明显。我听到自己用那最机械最正常的声音回答他:"你陪丽娟吧。我改天再找你。" 
下班后我在公司里跟电脑玩升级,老是出错牌。我心不在焉的呆到八点,出公司大门的时候看见马路边一个男生骑单车带着一个女生。女孩子喂什么东西给男孩吃。男孩回头和她说话,没留神车子撞到马路牙子上,女孩啊的叫起来。男孩咯咯的笑起来,声音清澈而奔放,在夜色里传出好远。我看着他们,嘴里忽然咸咸的,用手一摸,却发现竟然是自己的眼泪。我说过不谈爱情的!当我的快乐向爱情靠近,快乐就变的千疮百孔了。又或许我不是在哀悼自己可怜的爱情,只是感动着那对男女无所顾及的生活方式。感动着自己一去不回的青春年华。 
曾经我只是因为看了徐志摩在溢满桂花香气的季节在平湖秋日喝着莲藕粉,欣赏着花蕊飘落到脚下西湖的文字,就在八月里旷了两个礼拜的课跑到杭州去"体验生活",还有那些丝丝细雨的黄昏,我们要一壶黄酒,一碟子茴香豆坐在小酒馆靠窗子的位置,一呆就是几个时辰,那些美好的日子仿佛刚刚那对男女的笑声转眼就不再回来了。 
我在回去的路上吃了十串羊肉串,喝了瓶啤酒,权当自己的晚饭了。然后在学校门口的时候看见刘洋和小J有说有笑的从另个方向过来。看见我的时候两个人的笑都僵在了脸上。有点尴尬。我没跟他们打招呼,冷笑了一声径自上楼去了。 
可是小J一直没有回来,我心里恨起刘洋来,我明知道小J对他是有企图的,可刘洋不是对我有些另类的好感吗。居然这么快被小J拖下水了。 
我靠!这就是我的平安夜! 
到夜里十二点多的时候,我还在看书。丽娟蹑手蹑脚钻进我们那屋。把一大把香蕉仍给我,说是阿辉让带给我的,敷衍几句。她回去后不久我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阿辉,我犹豫了一下,按下"拒接",然后关机。 
我可怜的爱情,刚生下来就已经死了。而我的悲哀在于我明明知道这点却没有呢功能去改变自己。心情好的时候就用什么"飞蛾扑火","夸父追日","义无返顾"来安慰自己,而大多数的时候我也知道自己只配的上一个贱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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