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上吧!!"哦。我嘘了一口气,整个人立即松弛了下来,喘了喘,说:"什么啊?怎么回事?"她说:"
下车的时候他不小心,把脚腕子扭了,立即肿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伤了骨头。我们的舞蹈是第十五个上
场,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快走,到了立即补妆换衣服,快!"
"哎呀,"我说:"不行,我一直合不来,也没和大家排练过,不行啊!再说,集体舞
那么多人,少一个也看不出来嘛!"
"什么啊?!"黄小秋立刻火了起来,叫:"放什么狗屁?!三十个人就是三十个人,
你当观众是傻子啊?!哪有这么不尊重演出的?!"她不由分说地拉着我,说:"少废话,快点走,你天天
在一边看,是猪也学会了!"我被她拉着出了门,还在回头看小飞。
已经很黑了,看不清小飞的表情,只看见他孤零零的身影在大厅里站着,分不出是正
面还是背面,他一动也不动。
我的心迸裂了一般,突然哭腔地说:"小飞呢?你为什么不让小飞上呢?"
"你神经病啊?!"她叫:"他不能上台,不能!"
坐着出租车赶到了省大剧院,演出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我跟着黄小秋绕到了后台,在大休息室里与同学们聚合。黄小秋立即把服装丢给我,
亲自给我上妆。
她手握着化妆刷子不停地在我脸上刷来刷去,一边嘴巴也没有停歇,问:"第几个节
目了?" "第十个。"
"刘大伟的歌唱了么?" "还没有,我们的舞跳完了才是他呢,黄老师。"
"李小童呢?怎么样了?杨老师陪他去医院了没?"
"已经回来了,大夫说没什么事,脱臼了,又给接好了,擦点儿红花油就行。"这个时
候她才看见坐在大厅一角的满脸沮丧和痛苦表情的李小童。她给我抹完了脸,走过去拍拍李小童的肩膀,
安慰着:"没关系,没关系,这一次你可以好好观摩了。"李小童还没有褪妆的眼圈红了起来,说:"没事
儿的,我没关系。"
然后她击掌把大家召集起来了,重复那些重复了无数次的注意事项,把大家的心搞得
乱七八糟的。
杨老师走过来善意地说:"好了啦老黄,只不过一次汇演,没那么严重,发挥好了就
行了。他们就当玩玩,没关系的。"黄小秋神经质地叫了起来:"你倒是说得轻巧,你只带一个刘大伟,我
行吗?!这么多人啊,哪个出了问题不都要砸场吗?那砸得可是我黄小秋的脸!"杨老师尴尬地闪到一边
去了,黄小秋仍是诲人不倦地滔滔不绝着。
这边舞台调度过来了,叫:"省歌舞剧院艺术学校的?!你们的《火》准备了!"这一
刹那我才有了丝紧张的感觉,尿急。
我说:"我去上厕所。"立即有好几个人说:"我也要去!"这时黄小秋才转过头来,对
着杨老师示威般笑,说:"怎么样?"杨老师摊开了两只手,无奈地笑了一下。
从厕所出来,大家已经等在舞台左侧准备上场了,我轻轻地撩开了幕布的一角往台下
看,黑压压的有很多小脑袋在晃动,有压力,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两个服装艳丽的女报幕员挤了出来,开场音乐炸雷班般响了起来,我还想犹豫什么呢
,却被黄小秋一把推了上去。
22
舞蹈《火》还是获得了雷鸣般的掌声,演出结束时我看见演出主办方省教育厅的一个
胖家伙上来,连连地握住了黄小秋的手不放。
他说:"黄老师啊,你真的是不错啊,你带出来的学生真的很不错!"黄小秋谦虚地说
:"哪里哪里。"他说:"我年轻的时候就爱看你的舞蹈呢,那个什么什么......《母亲》是吧?真的不错,
记忆犹新啊!"黄小秋脸上立即盛开了美丽的菊花,说:"谢谢,谢谢领导关心。"那个胖家伙握过了黄小
秋,又走过来拍我的头,说:"小家伙,你跳得不错,虎虎生风啊,象我年轻的时候。"我给了他一个不知
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我很不错么?明明节奏都找不到了,人家往左跑,我却往又跑,踩住了前面的披风,
甚至飞起一脚踢到了后面人的胸部,也不知道是谁的,瘪瘪的没发育。
可惜这一切都在远距离的欣赏中,在奢侈的灯光下,在弥盖一切的音乐里成了艺术,
并没有人知道。
大家并没有直接回学校,杨老师和黄小秋带着我们去吃夜宵,浩浩荡荡地坐满了夜宵
摊子的五张桌子。
黄小秋举杯,不停地感慨,说:"不错,不错,大家表现的让我很满意。刚才陈校长
说了,每个人发五十块钱奖金!"
"耶!!"立即有人欢呼起来,五十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了。
黄小秋把目光盯向我,说:"肖,你也不错,虽然没参加排练,跳得还真象那么回事
,你等于救了场啊!"我连忙说:"没有了,没有了。"她说:"不过,这并没有体现我们真正的水平,回去
后老师再给你们排练个更好的!"她不累么?她一个月的工资刚一百八十块,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
在教室里,在排练厅里了,她到底图的是什么呢?
夜已经很深了,大家的余性未尽,喝得脸色发红,深冬的寒意也毫不觉察。
我又想起小飞了,他呢?在干什么呢?还在排练厅里一个人舞蹈么?回家了么?一个
人不害怕么?
我三口两口地吃完了东西,只想早点儿回去。
我要回去,哪怕并不能看到小飞,哪怕只是能看到他的已经熄灯了的窗子,我也会心
安些。
有同学嚷着:"后天元旦了,我们能不能提前放假?我已经三个星期没回家了。"黄小
秋说:"今天回去后,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上午放假。下午再上一节形体课,然后才放元旦假。"大家
明显有些扫兴,也根本没心思上课了。
果然,第二天下午再上课时,人已经走了大半,都逃课回家了。
黄小秋忿忿地讲课,但并没有骂人。
我昨天晚上回来以后一直想着让我惊心动魄地时刻,并不是舞台表演上的紧张和体验
,而是和小飞的亲密接触。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有种难以派遣的犯罪感,驱之不散,却又无法抗拒。
因此我有点儿疲倦,看黄小秋的时候,感觉是两个人影。
黄小秋走过来托我的手臂,说:"你怎么了?这么不专心?"我说:"没有啊。"她说:
"如果没心情练,就不要练!你也逃课好了!!"我说:"没有啊,我很用心的。"她说:"好了你别嘴巴硬
了,既然来了,老师就已经很开心了。这节课提前结束吧。"大家散去以后,她又来到我身边,我正在换
衣服,她拍我的肩膀,说:"记住,穿紧身裤的时候,不管是排练还是演出,要把你的东西塞到腿后面去
。"
"什么?"我没听懂。
她"呵呵"地笑了一下,说:"就是你的家伙,要夹过去,这样就不会鼓出来吓唬人了
。"我的脸"刷"地红了,赶紧低下头去。
23
黄小秋丝毫不理会我的尴尬,继续说:"什么时候走?"我说:"元旦不会回家。"她问
:"怎么?"我说:"我没有家啊。"
"哦?"她说:"你这个小朋友就很有意思啦,怎么说没有家呢?你家长呢?"我冷冷地
说:"没有家人。"
"不会吧?"她说:"来,跟老师讲讲。"我说:"我从小跟外公外婆长大,六岁半开始
半半拉拉地学舞蹈,我父母早就没影了,现在外婆也死了,只有外公一个人在家里。"
"怎么会这样呢?"她有些惊愕了,说:"没影了?哪儿去了?"我说:"不知道。"她又
问:"那你怎么不回去陪你外公呢?他一个人多孤独啊!"我说:"没有啦,他怎么会一个人在家呢?元旦
的时候他会在舅舅家里的。实际上他很早就住在舅舅家了,外婆死了以后。我呢,就是多余的了。"她轻
轻地叹息了一下,又说:"那你说你六岁半就学舞蹈了?很不错啊,外公对你学舞蹈挺支持的嘛。"我说:
"谈不上支持不支持的,反正我那时候住乡下,我们音乐老师懂一些舞蹈,喜欢教我们,我就跟着学。后
来进了城里,也没正规学过,只是爱好,这一次转学是我自己拿的主意,没有人管我。"
"那学费呢?"她说:"你外公有退休工资么?"我说:"读中学的时候是舅舅接济的,
外公是个农民,哪儿来的退休工资呢?现在呢,是我自己挣的。"
"哦,你真不错。"她说:"自己给自己挣学费?怪不得。"她又说:"你挺早熟的。"我
不以为然地"嘿嘿"地笑了一下。
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追问:"你能自己挣学费?都干什么呢?"我说:"跳舞啊。"
"啊?"她惊得一愣,说:"跳舞?!"我说:"不跳舞我还能干什么?"她说:"就你现
在的水平?......哦,对不起,不是老师看不起你......"我说:"我知道我水平不怎么样,但是我敢跳。"她
极感兴趣地问:"在哪里跳呢?都跳什么呢?"我说:"在夜总会。"
"天。"她的眼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了,难以自禁地嘀咕了一句:"你不仅仅是
早熟,还很复杂呀。"
从排练厅出来,黄小秋不再追问我什么了。
我的心突然极度后悔起来,觉得不应该和她讲这些。
果然,她的脚步凝重了起来,与我分开之前,她有些忐忑不安地说:"肖,本来我想
让你去家里玩儿的,陪陪小飞,但是恐怕不行了。元旦的时候我会和小飞去他外婆家......你整个假期一直
在宿舍里不出去么?"我望着她,心里面慢慢地浸满了痛痛的感觉,低低地说:"是的。"她说:"那......等
我们回来,你去我家坐吧。"
"好啊。"我立即说:"我......我......不是坏人,真的,黄老师,你相信我啊。"她笑了
笑,说:"是的,老师总是相信自己的学生的。"她走了,我无限怅惘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叹息,
叹息。
24
惨了,元旦节这两天假期,我肯定无法见到小飞了,我的身体上还留着小飞的余香呢
,心里的怅惘自然加倍起来。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整个校园都空荡荡的了,空气都象死了一般,从窗
户望向对面,小飞家的窗子紧闭着,看不见有人影晃动。
我才知道,有些话是永远不能说出口的。
那么就藏在心里?比如说我的经历,比如说我对小飞的爱?
有些事也只能做不能说,说了就会遭到背弃与隔离,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是遥远的,即
便再努力贴近,个体也总是个体。
绵绵的冬雨落了下来,去小食堂的路上,看不见什么人影,不过回来时在宿舍门口,
我还是看到了刘大伟叼着一跟烟斜靠着门框站着,我的心一惊。
他流里流气地打招呼:"嘿帅哥,你一个人么?"我不理他,低着头匆匆往里走,他伸
出一只胳膊拦住了我。
"一个人多闷啊,要不要我来陪你?"
"你躲开!"我愤怒地说:"谁要你陪?!"他怪笑了一声,说:"哈哈,行,你小子有
性格。别他妈地装纯洁了,老子搞定你啦!"我说:"你让开!"他说:"不让,你叫啊,我就喜欢你生气的
样子。"我绕开他,不和他理论,他却跟在我屁股后面。
他不停地说:"你他们少跟我来这一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紫玫瑰你没去过
?告诉你,老子就是在那儿看上你的!"我无可奈何地说:"我就算是在那里跑过场子,我也不是玻璃,你
找别人去吧!"
"你不是谁是?"他跟近一些,说:"你不是挺喜欢黄小秋那个儿子的吗?你怎么不喜
欢喜欢我呢?那个没毛的家伙什么都不懂,你跟我做一次试试,包你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要脸!"我骂他。
他赖皮地说:"老子就是不要脸,要你!"我说:"你再跟着我我就喊人啦!"他哈哈大
笑,说:"你以为你是谁啊?黄花姑娘啊?你喊啊,你喊强奸啊非礼啊,我料定你不敢!"我再回头看他那
张荡漾着淫威的脸,猛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恍惚地想起了在紫玫瑰夜总会的演出台上,曾经看到
过他表演的片段。
原来他也是在那个地方赚过外快的,没想到竟然也跟我一样混到学校里面来了。
我说:"我叫了。"他叼着烟,在细雨中歪着脖子,嘿嘿地冷笑,"你叫呀叫呀!"我说
:"我真的叫了!"他说:"叫吧叫吧,我喜欢。"我扯开喉咙叫了一声:"来人救命呀!!!--"高亢的喊
声在雨幕中一下子滑得很远。
他吓了一跳,嘴里的烟都掉到地上去了,灰头土脸地望了一下四周,看是否有人过来
。他说:"你他妈的真不要脸!"我说:"你才不要脸呢!"他说:"行、行、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跟你不
要脸一回的!"我叫:"滚!"他恨恨地往宿舍的方向去了,还连连地回头,说:"有本事你别回来,反正我
知道你们房间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小心我半夜摸到你床上去!"
25
说实在的,我心里是隐隐害怕刘大伟会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摸到我床上去的,他那么粗
鲁,也那么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没有一点值得人去动摇的。
可是在这一夜,他竟然真的来敲我的房门了。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幻想着小飞,心烦意乱的,刘大伟粗重的手掌便
击在了门板上。
"乓、乓、乓、"他叫:"帅哥开门!"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把烟掐灭,悄无声
息地侧耳听外面。
他站在门口拖着醉腔叫:"别装聋作哑的啦,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他的声音在
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出很远的感觉。
我还是不做声,只觉得心跳在加速,周身每一个毛孔都紧张地收缩了起来。
他叫:"快点儿开门!再不开老子要撬门啦!""悉悉索索"的,我听到了他在鼓捣门锁
的声音。
我终于忍不住了坐了起来,用被子裹紧身体,叫:"你干吗啊你?别缠着我!!"
"哈哈,"他在门外轻飘飘地说:"怕了?怕了你就开门啊!"我叫:"不开就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