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印子，宣太子太傅。」凛染冷笑。

「对了，把澈儿也给找来。」小印子刚刚还没踏出门槛，凛染又补充道。

……

太子太傅莫清，莫妩娘娘的父亲，年过半百，岁数大了，自是行走不便，当被王的一声令下，慌忙从床上爬起，宣进宫中时，早已过了半个时辰。

「公公，皇上找老臣何事？」莫清站在御书房外，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来传话的小印子。

「快进去吧，皇上估计等急了。」小印子撇了撇嘴。

现在哪是废话的时间，若是耽搁了，捅破了暴风雨前的平静，他这个奴才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

一进门，还没来得及观察龙颜，倒是看见太子析迟跪倒在龙椅前，心顿时悬了起来。

「老臣莫清叩见皇上，皇上万安。」

头都不敢抬，一软膝盖，就直扑扑地跪了下来。

「呵。」凛染轻笑。「莫太傅倒是懂得宫中规矩，却给朕教出来一个不懂规矩的皇儿。」

嘲讽，犀利，沾染着属于凛染天生的冷漠残酷。

「迟儿不仅不懂规矩，而且到处惹事生非啊……」肃穆庄严的御书房，到处弥漫着龙颜的怒火。

太子傅大气不敢喘，窒息的恐怖感充满了他日渐衰老的身体，冷汗直流。

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开了口。「皇上，析迟殿下年少，不懂人情世故，还请皇上息怒。」

「呵。」

冷漠地轻笑，「莫太傅，你说，迟儿在宫中私传谣言，这种错误，我该怎么罚呢。」

薄唇逸出一丝邪笑。

安静，死寂，窒息地压迫感。

「我没传谣言。我说的是事实。」跪在地上的析迟猛地站起身子，小豹子般瞪着高高在上的父皇。「十五皇子生下来就是死胎，我当年亲口问的太医！」那张酷似凛染的脸，发怒起来却截然不同。

浓密的眉毛高傲的扬起，「父皇您在替烟澈掩埋真相！」

「真相？」凛染冷笑。

看来自己真是宠坏了他。

「迟儿，你真是愈发不懂规矩了……」

「来人，传旨，将太子禁锢东宫，凡不经朕的批准，进出东宫者，一律斩首。」凛染起身，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傅，「莫太傅教导无方，拖出去斩了。」

「父皇……你……」

====

「启禀皇上，不好了……」太监小印子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

御书房内，凛染早就挥退了众侍从，他的心很烦。小印子的突然到来更是让他皱了皱眉。

「皇上，奴才翻遍了整个后宫，就是没发现十五殿下的身影。」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可能。」刚刚才静下心的凛染猛地从龙椅上起身，「你们都是吃白饭的么，连个三岁小孩子都找不到。」

隐隐的怒火。

「回皇上。弦馨阁的玉妃娘娘也在吩咐奴才们找玉堇公主，玉堇公主同样也是彻夜未归。」

第十六章 追寻

「出动御林军，无论如何也要把澈儿给我找回来。」凛染用那双冷地刺骨的眼睛看着前方。

「是。」

小印子领旨后，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

不过半晌，传来的却是令自己惊愕无比的消息。

「启禀皇上，翻遍了整个东宫，都没有找到十五殿下。」

「挽悠阁也不见十五殿下……」

「莫璇居没有发现十五殿下」

「弦……弦馨阁也没有……」

「守门的太监说，没有看到过三岁的小男孩出宫。」

……

「继续找，」凛染咬了咬牙，大吼道，「今晚天黑之前，若还是找不到十五皇子，十级以上军衔者，一律论斩。」

……

锁紧了剑眉。

找不到？

凛染不耐烦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陆续的汇报……

靠在华丽高贵的龙椅上，空荡荡的御书房，凝滞压抑。他用那双明亮地刺眼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门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自己对烟澈到底是什么感觉？至少不应该这么彷徨，这么手足无措……

只要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就可以完全忘掉他，世间再没有一个叫「烟澈」的十五皇子。

第一天，砍了三个将士的脑袋。

第二天，继续杀戮。

第三天，仍旧……

第四天……

第五天……

皇宫血腥弥漫，御林军内更是人心惶惶。

他们开始议论，议论着一直坐在御书房沉默的男人，那个年轻英俊，却瞬间苍老沉郁的天子，凛染。

好吧，忘掉他。

忘掉他，那个单薄的身影。

忘掉他，身体的温度。

忘掉他，当他拒绝自己时的失望，他随意践踏自己给予他的殊宠。

忘掉他，那双其实并不是很漂亮的哭泣着的眼睛。

忘掉他，当那双眸子凝视着自己时，几欲戳破心肺的疼痛。

好了，澈儿，快出来。

朕保证，整个天下，唯宠你一人。

……

第六天，开始搜查整个京城。

街道一片飞沙走石，烟尘浩渺，军队动荡。

凛染一边暗骂自己的失态，一边狠狠的下令，所有街道都不能放过，所有的府宅一律仔细搜查。

第七天，京城内外所有三岁左右的男孩，全部被带入宫中，一个一个审视。

第八天，继续搜查，继续审视。

第九天，……

……

第十天，凛染猛地起身，旋风一样直奔雅清殿。发疯似地将一个又一个早已尘埃遍布的房间，寻找了一遍。

没有。

找了整整一天。从清晨到黄昏。不耐烦的在一间又一间的房里，走了一遍又一遍。

没有……空荡荡的房间，仿佛在冷冷的嘲笑着开始暴跳的凛染。

「不敢，还请皇上放下烟澈。」三岁小男孩特有的酥软，干净。

如同泉水般清凉稚嫩，在他的心里一边荡漾，一边刺痛。

第十七章 夜色

西岚国王子遥欢皱了皱眉。

帅气俊逸的脸，优美的喉结不耐烦地上下浮动，微敞的衣领，诱人而深刻的锁骨，结实精瘦的小麦色的胸膛，湿漉漉得，抱着刚刚从湖里捞上来的小男孩。

啊呀呀，自己出使硫月国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偏偏生性好动，来夜闯皇宫，一来看看最近的轻功练的成效，二来顺手牵羊，从宫里摸走几个宝贝回去耍耍，没想到竟然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男孩跳湖。

「啧啧……」

笔直的手指伸到鼻间，恩，还有些微的气息，看来只是昏过去了。

半跪下身，将怀里的小可爱放到了地上，俯视了半晌，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七分邪气三分正气的笑容溢出唇角，明亮锐利的眸子在黑暗中更是耀眼。

苍白冰冷的脸蛋，红润起来一定非常迷人。

发紫的小唇，吻起来一定非常甜蜜。

这孩子，虽然还小，但是他遥欢，要定了。

咧开薄唇，发出兴奋的轻笑后，毫不费力的重新搂烟澈入怀。

今晚不是一般的幸运，不仅成功地在自己进贡的琉璃酒里邪恶地添了几分情花毒，调戏了几个后宫妃嫔，揣着从曜天殿里摸来的夜明珠，而且「掳」来一个娈童。

从没尝过中原男子的味道，对于今天的不劳而获，遥欢自是喜不胜收。

刚刚起身想走，却被一个女娃娃的声音打断了脚步。

……

「你……你是谁？」玉堇拼命地想要掩饰自己声音的颤抖，「你要把我的十五皇弟抱到哪里去？」

毫不掩饰的敌意，黑暗中愤怒的眼睛，死死地仰视着一身异国装扮的遥欢。

十五皇弟？

遥欢微有一愣，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恩，穿的确实挺好。

呵呵，原来这个小家伙还是有点来头的啊。

又是一丝诡异的笑容，弥漫着魅惑的诱人。

「我打算把他带回我西岚国。」遥欢无辜地俯视挡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

英俊邪气的眸子里，轻佻，放荡。

「……」玉堇被他气得哑口无言，「我……我回去告诉父皇！」

明显的底气不足。

「好啊，你去吧……」遥欢丝毫没有把小女孩的威胁放在心上，他遥欢从小，就没有自己要不到的东西。

抱着自己俘虏来的「猎物」，从女孩身旁走过，不过十几步，就听到身后一阵惊呼。

遥欢莫名的转回头去，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恭恭敬敬地半跪在自己面前，手里像老鹰抓小鸡般，将一掌击昏的玉堇提起。

「卡索，你在干吗？」

遥欢不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这个从小到大，一直在暗地里默默保护自己的影卫。

「王子殿下，您可以擅自把硫月国皇子带走，这个女孩子也同样不能留下。」

「我对女的不感兴趣。」遥欢冷冷道。

「殿下，留下她，势必对我西岚国不好。」不容置喙的坚定。

「不用，我遥欢向来一人做事一人担，硫月国若是有心要人，让他们来找我本人好了。」遥欢固执道，「我就不信他们有这个颜面向我解释，怎么会把一个这么年幼的孩子给逼到绝路。」

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影卫，遥欢的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犀利。

「殿下。」

两人僵持了半晌，卡索才略微放下了语调，退让道，「我们西岚国不了解中原人的习性，不如把这个女娃带去，也好给您的新宠有个照料。」

平静，依旧是平静。

遥欢敛了敛不羁的俊眉，赌气般不再搭理跪着的影卫，一提身子，抱着怀里的宝贝，就不见了踪影。

卡索叹了口气，同样也抱着玉堇，在一片夜色中，消失了。

番外1 红颜劫

凛染从未想过，雅清腹中的孩子竟会活了下来。

因为自己就是杀害他的罪魁祸首。

当年国师曾经告诉过自己，雅清腹中的孩子留不得，会跟自己的命运犯冲。

国师说，他将是自己一生的劫难。

当时也没有在意，以至于等到小婴儿即将出生的时候，国事繁忙的自己，才赫然想起这件事情。

劫难？那就打掉吧。

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好。

匆忙之中，吩咐小印子给雅清灌了堕胎药，亲眼看着雅清悲痛欲绝的跪倒在地，死命地按着自己的喉咙，发出凄惨的悲鸣。

好吧，打赏吧，毕竟怀胎十月不容易。

于是，赏了黄金万两，珠宝无数。

……

本以为这件事情早就了了，结果那声划破苍穹的婴儿的啼哭，多少让凛染龙颜微震。

再次召来年迈的国师，国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了六个字。

「陛下，您躲不过。」

「陛下，他注定会牵绊您一辈子。」

「您和他的星象不仅会绞缠纠葛，而且，是您一直被他羁绊着，陛下，您会爱上他。」

陛下，您会爱上他。

陛下，您会爱上他。

怎么可能。凛染嗤笑。

自己生性高傲，怎么会主动爱上一个人，更何况会是自己的儿子。

好吧，选择冷漠吧。

选择对他无视，选择不与他接触，选择处处回避这个一生下来就没了娘的他。

选择把他送给析迟，析迟爱怎么虐待怎么虐待，没有关系，自己从没有见过他，从没有真正瞧过他一眼，真的没有。

即使一见钟情，还需要蓦然间的惊鸿一瞥。

于是，尽情的冷漠吧。

一年后，他开始淡忘这个孩子。两年了，差不多忘得干干净净。三年了，一切回归平静。逐渐成熟稳重起来的他，偶尔想起时，竟会嘲笑自己当时的幼稚，惋惜雅清的逝世。

对于烟澈的死而复生，他只当作命运的捉弄，这种姻缘，谁会相信！真是可笑。

……

结果，还是遇见了。

微弱的灯火，映照的是一张苍白的小脸，柔软的线条勾勒出的忧伤，浅浅的烛光流动着，极致的暖暖的红。

其实，不是很漂亮，只是……当他凝视着自己的时候，自己会有想哭泣的感觉。

第十八章 沉睡

西岚国。逍遥宫。大王子遥欢的寝宫，华丽而精致。

男子冷冷的盯着正居中央软塌上的小男孩，一言不发。

俊美妖媚的眼里尽是烦躁，焦急。

他昏睡了十天。纹丝不动。

传来了西岚国所有的大夫，结果所有的大夫都有着一致的言词。

「大殿下，男孩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但估计是身体实在太虚，又加之溺水昏迷，需要安静修养一阵子。」

……

「十天了。」遥欢咬了咬牙，犀利的眼神射向床上无辜的烟澈，手一使劲，握着的玉杯应声碎裂。

自己就这么地坐在床边，等了他十天十夜。即使是个小猫小狗，没死的话早该饿醒了。

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我可爱的小猫咪……

……

遥欢眯起狭长的眸子，噙着冷冷的笑，走到塌旁。低头深深地凝视。

俯身弯腰，指尖暧昧地撩起额间的碎发，一路滑下，感受着酥软的皮肤，直到下颚，猝不及防之间，猛地掐住了烟澈的脖子。

纤细，冰冷，丝绸般细腻。

「小猫，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遥欢自言自语。

低沉着的沙哑，带着天生下来的凌厉，摄人。

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手里的小脉搏有规律地跳动。静谧，平稳，一点一点撩拨着自己的欲望。

只要自己轻轻用力，手里的小猫就会一命呜呼。

他的娇喘，他的妩媚，他的撩人……一切都让遥欢遐想，心动，渴望。

「大殿下，王传您进宫。」

「什么事？」

遥欢不耐烦地抬起头。眼神超出了所有花花公子应有的犀利。

「永昭国公主已经来到正殿，难道殿下您不记得了？」侍从小心翼翼道，抬头偷眼望着坐在软塌边的遥欢。

遥欢皱了皱眉。

……

「十五皇弟？」轻轻的声音。

「烟澈？……十五皇弟……你快醒醒啊……」小女孩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

「澈儿，你快醒醒啊……」

「澈儿……」

「澈儿……你快醒醒啊……都好多天了，你不要吓唬我好不好……」

「快醒醒啊，我们一起逃出去啊……」

「澈儿，他们让我做饭，让我洗衣服，我不要做这些事情……他们不给我饭吃，他们打我骂我……澈儿……」

「哪里的小丫头，敢擅自闯逍遥宫！」一声凌厉的呵斥。

「我……我没有……」吓了一大跳，原本血色稀少的小脸因为恐惧更显苍白。

「还说没有！你这么个下贱的中原来的奴才，还敢顶撞，来人，拖下去，重打50鞭子。」

「不要……」

玉堇一听，更加吓破了胆子，开始失声大哭，「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母妃……」

「妈的，把这小丫头的嘴巴给我堵起来，吵死了！」

……

「放开她。」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

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玉堇继续疯狂的挣扎，侍从继续无理的拖拽。

「我说，放开她。」语调微有提高，终于打断了这场无端的闹剧。

软塌上的烟澈起身，带着不符合三岁小男孩的沉稳，冷漠。

迷离的眼神扫视着偌大的逍遥宫。

最后定格在了玉堇身上。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非要等到王子殿下亲口吩咐你们才肯放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