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戴宛香点头致意,自怀中拿出一枚金元宝,她偷偷递给了小二。「将麻烦带给了你们真是抱歉,小小歉意不成敬礼。」她的态度让小二态度丕变。
「不会不会,两位请。」
领著戴宛香走至房门口,夏侯令忽然抱起了她,自窗口一跃而下,以飞般速度再次窜入人群之中。原来方才不吃那桌菜是怕被下毒,佯装入房是要引敌人先进屋埋伏,他俩好趁机离开
。
走在人群中,夏侯令在心中暗暗决定。要查清楚,一定要。
自从圣罗帝登基之後,夏侯令在永青内的眼线一一被萧亦丞拔除铲除,为了要得到京城内的消息,他不惜花重金养人置入各官府卧底,也分派不少下属伪装平民百姓收集讯息,而现在
,正是这些人发挥功用的时候。
藏身於京城内,靠著眼线,夏侯令调查出萧亦丞去处,自从被辞官後,他回到了位於毅横的上古庄落,那里是他最大的落脚处,也是最能找到他的地方。
得知这个消息,夏侯令决定动身前往,将戴宛香托付好友,他只身前去。7CE668C我用苛:)授权转载惘然【ann77.xilubbs.com】
十天路程即使快马加鞭赶路也要六七天,夏侯令本想在路上打听些关於痕星消息,只是沿途的追杀,毒攻偷袭,卑鄙下三滥的手段不停往他攻来,虽能一次次脱险,对方攻势却也一波
波狠辣,每次都让他战得辛苦万分,就像现在一般。
第八天,已经快到达上古庄落了,但却被来意不明之人团团围住,这恐怕是他遇到最大的一次杀阵。
黑衣人无以数计,最外围有弓箭手戒备,内圈全是抡刀持剑之辈,夏侯令凝神以待,等著对方的第一招。
就在众人要发动攻势时,一低沉嗓音忽然传出,如离弦箭般有力,贯穿每个人的脑,众人立即停下动作退至一旁。
自树阴影处走了出来,身穿酒红袍子,外面披了件缝羽大氅,男人笑了笑。「你就是夏侯令?」
「嗯。」不松戒备的看著眼前人,内敛的目光和浅薄的气息,这人有著极高的武学造诣,由周身散发出的气就能察觉。「你是谁?」瞪著红袍男子,夏侯令隐隐觉得此人不简单,非是
武术造诣上,而是不外放的个性。
「何必管我是谁,既然你是夏侯令,就请进吧。」红袍男子一笑,面上满是悠哉,那笑有几分萧亦丞的影子。他挥挥手,遣退了所有黑衣人,对著通往上古庄落的楼梯比了个请的手势
。
点点头,虽然怀疑,但夏侯令仍转身前行,手中刀握得紧,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彷佛知道他的想法似的,那男人一笑,领著大队人马退离开去。
虽然不明所以,但夏侯令无及多思,他只想快些见到萧亦丞,问清这一切究竟如何。一步步拾级而上,石梯遥望无界,彷佛通天一般。
云气雾气在周身环绕,宁静的山区没有一丝虫鸣鸟叫,感到奇怪,心中一阵不安,夏侯令加快脚步,在三刻钟後,他终於爬上上古庄落,踏入院落,其内花卉极少,一座高山落瀑直奔
而下,贯穿整个上古庄落,一进入先收入眼的就是气势磅礴的白链,飞瀑两侧各是通道,通道旁佐以怪石或人工引水种植的水中植物,别出心裁自有仙家气息。
一侧为水一侧为石,两边看了眼,夏侯令决定走石路,原因不为何,只因水不够坚定太过善变,不似萧亦丞个性,他是个坚定自我之人,该选石路行。
身旁怪石引人注目,但夏侯令注意力却不在此,他发现整个庄落太安静,没有半点生气,没有人的声音,没有人的气息,好似一座死域。
走著走著,忽然杀气笼身,来得太快太急太无声无息,夏侯令心一惊身形幻移,堪堪躲过银剑取命,旋过身看著来者,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白发飞舞,似雪飘飞空中,夹带一丝冷然,更多一份漠然,淡然目光夹带无法形容的杀机,来者面容如此熟悉,但再见面,却陌生得让他快认不出来。
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人,心中震惊无法形容。
一夕白头。
***
以著轻松愉快脚步走著,萧亦丞看著天边高挂的银月,距离上古庄落越来越近,只剩下通天梯要爬,他将消息放出去迄今正好十天,他如期归来,孔炜一定会大肆的为他接风洗尘。
想到睽违的朋友,秦娘子、花家姊妹,甚至是几位许久未见的武林朋友都会到来,心中就一阵喜悦。
转过弯道,萧亦丞皱起了眉头,这是怎麽一回事......没有人,就以往经验,只要自己长期未归,一旦回来必定会有大批人马在梯下接待,只是现在别说个人,连只鸟儿都没有。
望著终年山岚云雾缭绕的通天梯,不安盈满内心,孔炜功夫不差,且庄落内有不少他特意安排的强者,不可能轻易就出事,但这实在太不寻常!
提气奔驰山道,灰白色的石阶快速在脚下掠过,萧亦丞费了一刻钟才到达山顶,扑面而来的仍是曩习的磅礴巨瀑,摆设什麽的都没改变,什麽也没少,就是少了人。
这里原有两女看守,如今却不见下落,不安更加紧揪著心,萧亦丞奔往石路,那儿通往的是他和孔炜的寝室,廊道上静悄悄,依旧什麽也没有。
心中大惊,转过弯道,他忽然停下脚步,双眼发直的瞪著眼前所见,愣了许久,他才踏著摇晃脚步前进,蹒跚步履透露出他的震撼。
「炜......炜?」加快脚步,他冲到躺卧血泊男人身旁,伸手欲探鼻息,却明白这是多此一举,由发青的脸看来,陈尸已久。
「为什麽、为什麽!」紧紧搂住这唯一的亲人,他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走了,没有任何声息,就这样走了?
他不相信!不相信啊!
没有落泪,萧亦丞紧紧抱著男人尸首,无语望向苍天,茫茫然,雨落纷纷,敲打在他面上,不是泪,是他对上天的控诉。
颈项僵硬的偏向一旁,他看见地上血字,显然是孔炜死前留下的讯息,歪歪扭扭的字是『夏』,瞪著,萧亦丞不敢置信,心中再度被重击,鲜血自嘴角流下。
垂下头,三千青丝竟成白发,混著滴落地面的血珠,妖冶却令人不敢注目。
夏侯令!
不杀他......萧亦丞誓不为人!
***
一袭带孝素衣,冷剑映在面上更显寒霜,萧亦丞褐眸凝视夏侯令,唇角勾起异样笑容。「很好......我没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呵呵,很好。」头偏了偏,下一秒人闪身向前,
快如电,剑芒如雨般洒出,绵密剑网无处可破,不明所以的夏侯令只能不停闪躲。
「你在说什麽。」冷声说著,举刀隔挡,不料来者力道远出乎自己臆测之外,震麻他虎口,险险连刀都要脱手。
「误会?呵......我是误会了你,误以为你没有我想像的那麽卑鄙无耻!」语落剑虹再起,转沉重为凌利,脚踏奇异步法,身行彷佛幻化无数,萧亦丞举剑再攻。
第二次接招已有了警惕,夏侯令不敢轻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难道说连他也受到了袭击?自己被狙杀,没想到连他也是,究竟是谁,到底是谁要他两的命?
「杀人偿命,我今天就要你血债血还。」转眼间交手无数,两人不分上下难分难舍,剑峰一旋,杀招再起,夏侯令亦提刀运气,气流相撞夹带起漫天尘沙,兵戎交接,更挫及周遭奇石
,在上头留下清晰痕迹。
「我没有。」辩解无用,夏侯令明白盛怒下的萧亦丞听不入任何事,除了不停防守外,他想不出其他方法,想走却被紧紧缠著,更何况他也想知道发生何事。
「你为什麽要杀他!你对我不满找我便可,为何要拖累到他!」内心血气翻腾,镇下到口的腥味,他森然一笑。「我夺走了你的母亲......你杀了我的兄长,不错呵。」这笔帐要好好
算,要好好算......看究竟是谁欠了谁。
眯起眼,夏侯令冷凝著他。「那果然是你和夏侯郁设的局。」忽然为洛神感到悲哀,竟是死在如此信任之人手上,死在儿子的过分自信上。
「何必露出这样的神情,你难道要说那场鸿门宴你事先不知麽,我被邀请至郁王府的事瞒得过你的眼线麽,夏侯令啊......虚伪这两个字你当之无愧,比之夏侯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想推托洛神之死究竟何人责任,本能的,萧亦丞只想反击,要杀了这个人,要毁了他!
夏侯令保持沉默,他不想在这时间和他争论洛神的事,这两人都有责任,谁都逃不掉,逝者已矣,多说什麽都成枉然。现在的重点是,谁杀了谁,又是何人要追杀他。
刀剑相接成了僵局,没有人愿意退让,互相瞪视。
「有证据说是我麽?」忽然说道,一开口手上力气卸去几分,剑芒闪烁眼前,明白这样下去对自已极为不利,夏侯令一脚侧踢向萧亦丞,趁著他後跃闪躲时候抽开距离。
面对男人的疑问,萧亦丞不语,轻触剑身,彷佛觉悟一般,他提剑快攻,不给夏侯令开口机会。
兵戎交替,金器撞击,火星隐约,没有任何机会开口,没有任何喘息空间,战,誓杀的战,冷冽寒风吹向面容,更显颜上汗珠炙热。
心中爲无法开口的解释与疑问焦急,夏侯令明白现在要以言语说服眼前人难如登天,为今之计便是击败他,让他好好听自己解释。
生死一瞬的刺激与紧张,若在平常夏侯令会享受这样致命的快感,但现在他无心於此,萧亦丞剑锋上下晃动,手势不凡,知道这将是最後一招,他只能把握这最後机会撂倒他。
运气绕身,夏侯令聚精会神瞪著萧亦丞,等他攻击。冷风再度拂过脸庞,带来一丝刺痛,就在这秒,雪色身影如离弦箭之疾,如飞羽之迅,眨眼间逼至眼前,夏侯令握刀向前挡,两物
对击,本以为冲击而来的会是山崩石落之沉重,却不料剑势中途减弱,受不了他刀力,萧亦丞银剑脱手,人无力跪下。
轻吟,雪白素衣染上惊人鲜红,自唇角落下的血顺著下颚滴落地面,见此,夏侯令大惊。
收起刀上前,只见萧亦丞脸色惨白,是血气逆冲伤及内腑之故,伸手点住几大要穴,护住心脉,明白男人傲气,夏侯令冷声说著。「我知道你不甘心。」这不必问就知道是积郁成疾,
练武之人最忌心乱,一但心绪不稳,轻则伤及内脉,重则走火入魔死亡。
「不、不需要你......」一口气提不上来,萧亦丞深深吸口气,却觉心口紧闷,气息似乎无法到达肺部。
「人不是我杀的,不只你,我亦遭袭,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能看破其中道理。」
「没有证据证明,你夏侯令永远是凶手!」怒吼,胸口再度闷痛,眯起眼,萧亦丞轻喘著。「证据确凿......尸体旁的写著你的名,除了你还会有谁,除了你还有谁会与我为敌!」
「不是我,给我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答覆,若不能,夏侯令的命等著你来取。」冷静说著,已然嗅到阴谋味道,现下萧亦丞因丧亲之痛无法振作,他必须想办法找出凶手,否则他
两都将陷入危险。
听著男人的话,萧亦丞忽然一笑,他眼露鄙夷。「栽赃嫁祸谁不会,你大可另做安排唬骗我。」湔雪一词不适用在他夏侯令啊......心中冷哼。
「对,栽赃嫁祸谁不会,你为什麽不想有人要嫁祸於我?我遭到追杀,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你的兄长被杀,你想到了我,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挑拨离间麽?」
「我不管。」全身乏力,萧亦丞连站都站不起来,更遑论起身再战,且他前势已失,真打下来他胜算渺茫。
「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麽冷静!」谁还能好好的分析,谁还能看著嫌疑犯,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别人的计谋,谁可以!
他的兄长,他唯一仅存的亲人就这样没了,照顾自己长大无怨无悔陪伴至今的哥哥,他就这样死了啊!
「你总要给我澄清的机会,你不能就这样定我死罪,我夏侯令何罪之有?就因你与我是政治上的敌手,你就认为我杀了你哥哥,这样合理麽,你的敌人就只有我一人麽,况且如你所说
,要杀是杀你,我何必找你兄长下手,留下你替他寻仇成为我的麻烦?你自己好好想清楚。」言毕,不等萧亦丞反应,他反手敲晕了他。
看著软倒地上之人,夏侯令将他抱起,随意挑了间房,将他安置其内。脑中思考著,他想著追杀他之人所使用的暗器,看了眼萧亦丞,现在最重要的,或许是先稳下他的心情。
否则就算他揪出了老鼠,没有萧亦丞的人脉来铲除老鼠窝,一切都是枉谈。转身离开,关上门,夏侯令踏著沉重脚步下山。
过了几日,一名女子踏著艰辛脚步到达上古庄落,是上官翎,夏侯令透过秦娘子安排,让她上山陪伴萧亦丞。
第九章
烟雾缭绕,高山绝世,如仙之境,神之乡。
一头白发飘逸,男人静坐冰冷墓碑前,目光遥远没有定点,背影萧索,伸手轻触石版上的刻痕,褐色眸子轻轻阖起。
风轻轻掠过,带起丝丝苍白,纵然告诉自己振作坚强,他依然无力再起,父母双亡族人葬命时他没有过多的悲痛,自以为是坚强,到现在他才明白,最脆弱的其实是自己,这些日子来
,是孔炜陪在身旁,因为有他自己才能毫无顾忌的放手做事,因为明白有他在,怎麽样都有他在。
只是现在,他什麽都没有了,没有了亲人,他连自己最重要的亲人都守不住,痕星也不过如此啊......这般无用。
正在他发愣时,一纤手放上肩膀,让他惊醒,回首,是上官翎,她满脸关心。「风大,你身子还没痊愈,快进房歇息。」
摇摇头,萧亦丞将视线调回墓碑。
上官翎叹了口气,多分无奈,这已不知是第几度,不愿进食不愿休息,这样下去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会累坏。转身入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件棉质披风,她替男人披上。
在萧亦丞身旁坐下,她看著刻著孔炜二字的石碑。「死者已矣,你只须为他凭吊,不须为他伤心。」负起安慰的责任,但固执如萧亦丞,自己的话他又能听进多少?「他不会希望你这
般憔悴,死者的愿望不是替他复仇,而是生者活得幸福快乐。」
「我明白......」只是心里想的和身体表现出来不同罢了。
「既然明白,又为何放不下?」
「认知和实际反应不同,若真能就此放宽心,世上又哪来的肝肠寸断?若只要告诉自己不须难过就能真不伤心,那自古迄今,人不就如天一般无情如月一般无恨?」
「萧公子......」
「无须替我担心,我懂得分寸。」
听见他这样说,上官翎无奈点头,心中盼望夏侯令快找到凶手,让萧亦丞恢复过往风采。
***
手上拿著决针,夏侯令仔细端详著,细如牛毛,韧如发丝,这真是他见过最精细最特殊的暗器。在几番探问下,他得知决针是西南方一门派的独门暗器。
眉头微扬,心中感到奇怪,就表面上来看,追杀他的人应该就是这一门派,但一群黑衣人,刻意隐藏自己身份之人,会用这麽醒目的独家武器麽?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栽赃嫁祸。宫廷斗争虽狠毒,但人也不过那几个,猜就猜得出,但武林中的事情,在毫无头绪下,他真的不知该怎麽查。
身在前往西南正渡派的路上,至此他仍不停琢磨,一路上他仔细探听武林上发生的大事,不外乎是谁谁谁战胜了谁,某某某又杀了谁,诸如此类细碎平常之事,但有一事引起他深切注
意,自从十年前瀚家派邵楚虚失踪後,武林盟主一位便空悬十年之久,身为武林盟主的他何故消失无人知晓,然今日有一人得天下众派支持,登上武林盟主一位。
他对江湖事不熟,这名字该是响铛铛的,尉迟宇,但任他怎麽想,就是没半点印象,最传统的武林人不屑与朝廷挂勾,该说河水不犯井水,但若真要爬上高位,没有和高官勾搭者鲜矣
。
他也认识几名武林人,这次的消息全是那儿探来的,但仍不足,这个尉迟宇当上武林盟主似乎是件好事,就见所有谈论他的人无不鼓掌称好,显然是此人德邵品高,颇得人心。
把玩手中决针,夏侯令喝了口茶,坐在路边简易搭起的茶铺,日正中天,时値最热,他停下脚步歇一歇。思绪飘回上古庄落,想起失魂落魄的萧亦丞,他不著痕迹的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