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 第二部——時寅
時寅  发于:2011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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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企皇朝,圣罗三年
烛光初上,薰香袅袅盈室,皎月借窗窥人;水波浩缈,银华如颤,一缕轻烟迷漫,是湖色妩媚。
紫檀木案,人影夙夜忧劳。案上放满了来自各地方的奏章表议,举凡要入王君之眼者,皆要通过此人考核。
将奏摺一一归纳整理,轻急缓重井然排之,男人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三年了,转眼间三年光阴就这麽过去,快得让人来不及挽留,仿若昨夜东风,凉意犹在,却无法触摸。
这三载时光发生了许多事,甫建朝,百乱丛生,无论是民生军事皆然,而在这三轮春秋交替後,百废已兴,现在百姓安乐。论粮,年入国库之量可与丰产之朝先凤皇朝并驾齐驱;论商

,开放各种交通,统一路道,现在随处可见异族商人走动,论武,由於圣罗帝崇武,故百姓皆以习武为荣,开一代风气淳良。
回忆过往种种,脑中忽然闪过一抹人影,那是男人最不愿想起,却最无法忘记之人,夏侯令。
站起身舒舒筋骨,萧亦丞走向窗边,时値夏季,望著外边与星光竞色的点点流萤,心中一阵感叹,已被封为丞相,但这却非他所愿,本意是回到老江湖做些小买卖,然而新朝初开,那

时的紊乱容不得自己就此离开,此时想走,却也离不开身了。
夜风吹送,掠起乌发丝丝,沐浴後褪下一身官架,满身逍遥,多麽想就此离开,官场险恶啊......虽然在圣罗帝皇威之下,佞臣无法坐大,但就著开国功臣之名,圣罗帝便不得不让三

分,身处在这滩泥水之下之人,自保难矣,更何况是如他这样处处作对者?
自然成了箭靶,做什麽事都被牵制,举凡能陷害除掉他的,那些人哪个没做过,他也算是习惯了,毕竟他不是能容忍著不反击之人,但看现在天下大势,社稷已安,或许他该找一天辞

官告退。
重新回到案前,剔上新灯火,男人埋首公文,直至更声响起。
日未明,自床上起身,萧亦丞换上官服,乘上马车,往宫廷而去,因不愿造成多馀开销,企皇朝沿用前代皇宫,不若之前朝代,建国首事便是烧毁前朝遗宫,另建新宫殿。
揭开垂帘,外边天色依然黯淡,披星戴月说的莫过如此,进了宫,马车需停在特设的马房,走至到偏厅等候,甫踏入其间便有不少不善目光迸射而来,内心好笑,看来等等又有一场仗

要打了,不知道这些人等会儿会怎麽参他一本。
静坐等待,须臾,钟鼓声响起,众官鱼贯而出,纷纷走入更名为威天殿的朝圣厅。入内,圣罗帝未到,百官站立两侧,垂手等待,很快的,太监领著帝王前来。
一见君王,众官纷纷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坐上龙位,一袭黄袍在身,袍绣金龙飞天,遁天门之上,口衔珠玉。
在经过太监宣布早朝开始後,众官纷纷上奏,一切和以往相同,大多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真正的要事不会在朝中说,除非是对诏敕有意见者,否则大多会以奏章方式呈上。
草草听著,萧亦丞抬眸看向霸气英气共存的圣罗帝,他正聚精会神的听著太尉秉告,这人真不失一代王者风范,在他身上自己能看见君王的狂霸,也能看见父亲般的慈爱,他体恤百官

,对众人的言论,哪怕只是些让人呵欠连连的废话,也能耐著性子听完。
就在萧亦丞魂游四方时,低沉的对话中忽然出现他的称号,让他神志归笼。
「臣以为萧丞相有拢政之疑,呈给陛下看的奏摺归他管,臣虽不敢妄言,但此事在民间已成争议,不少人说萧丞相独揽大权,没有人能保证丞相会不会吞下奏章。」
喔,原来如此......萧亦丞心中低笑。今天换这件事了,昨日暗指他不够尽责被驳回,现在就说他太尽责,有拢政嫌疑。
好你一个太尉,这样的把戏玩不腻?
面上毫无波动,萧亦丞笑了笑,往上看著圣罗帝,就见他抛给自己无可奈何的目光。
「左太尉此言差矣,亦丞於公是开国重臣,辅弼朕统一神州,於私,他与我乃至深好友,怎麽样也不可能有此嫌疑,不知左太尉此言何来,可是朕漏读了你们的奏章?」这话一堵,场

面趋於安静,本来暗自窃笑者无不噤声不敢言语。
其实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现在这些人甚至还拿他对夏侯令的感情大作文章,对外散布谣言说他和圣罗帝有染,对内则说他不洁有辱国威。
听了,真不知该笑还是该怒。
「臣不敢,一切只是、只是顺应民情,向上呈报罢了。」圣罗帝的话非常清楚,明著替萧亦丞辩解,暗著质问自己他罗塔有何失职。
「此乃谣言街坊閒话,左太尉何必挂心,不过就是百姓间的消遣话题而已。」
「是。」退了下去,左太尉狠狠瞪了眼萧亦丞。
默默收下那记目光,这三年磨平了他的锐气,杀光了他的骄傲,或许看多了这些丑陋勾当,他已无心反击,这些流言蜚语就当马耳东风,笑笑就算,实质的报复,省些吧,永远都对付

不完的。
秦娘子曾说,三年前的萧亦丞是只高傲的鹰,自满而傲视一切,虽然锋芒内敛,却掩不了那盈身的风采,三年後的萧亦丞,依然是那头鹰,却更懂得等待和狩猎,对於无谓的挑衅,不

再猛然反击,但却更深,更难捉摸。
耳边依然传来谈话的声音,但萧亦丞无心於此,在皇帝宣布下,退朝。走出天威殿,一群旧派大官走了过来。「萧丞相好大的面子,能让圣罗帝爲你这外人处处留情处处说话,真不知

是立了何等功劳呢。」来者正式左太尉,他冷冷笑说。
瞥了他一眼,萧亦丞轻笑。「功劳不敢当,不过是立下几场汗马功劳,至於圣上愿意为我这卑微的外人说话,那是在下荣幸,不知各位找我何事?」刻意加重汗马功劳,这话说得谦虚

了,所有人皆明白,他萧亦丞算无遗策,无论是战场或是分化夏侯兄弟的计谋,几场二字反讽意味颇深。
「哼,没什麽。」知道自己说不赢眼前人,旧派大官离开,围上了许多年轻拥有热血抱负的官员,他们纷纷上前慰问。
冷著脸走出皇宫,太尉左常宪怒气冲冲,再告别众人後,他佊呋氐教靖U陆问保鋈挥幸蝗松锨暗猜贰?br />看著眼前黑衣人,左常宪挑高眉头。「来者何人?」他问,口气中倒是沉稳,没有官派的架子,虽然为官三年,思绪趋於深沉,但身为北方人的豪爽仍旧不改。
「何必管我何人,左太尉想除去萧亦丞麽?」头戴黑纱斗笠,黑袍翻飞,刻意压地的帽沿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就他的这一句话,左常宪允他入府。
丞相府,刚回府,萧亦丞褪下一身官袍,坐在躺椅上享受热茶。
清閒的闭目小憩,一小仆站在门外。「启秉丞相大人,李公公来信。」闻言,萧亦诚睁开眼,嘴角勾起轻笑。
「呈上。」李公公是他在宫中安排的人,此人正直不阿,圣罗帝虽只爱雁妃一人,但後宫嫔妃仍旧不少,为了避免後宫斗争,李公公时常向他报告宫内情形,也常是他与雁妃来信的桥

梁。
他与雁妃关系颇佳。
萧亦丞接过信,展开,仔细阅读,是雁妃字迹,谈的是一名新进的贵人,雁妃也非简单人物,她是未来的准皇后,对於後宫秩序控制得宜,她采取的方法也没什麽,就只是摸清所有人

底子,施恩於所有人,不给人任何机会。
这是将母仪天下之人该会的手段。
信中说这贵人个性娇纵,且野心勃勃,一看就知道是有心人安插入内,但由於长相艳丽,颇得圣罗帝喜爱,加上她能歌善舞,在君面前又懂得甜言高捧,是个极须注意的对象。
收起手中信,萧亦丞低吟几声,他对後宫之事从未插手,这样的事件也非第一次,但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不安。
站起身,换上晋见穿的衣袍,他驾马奔至皇宫,在通报几声後,他进到後宫。
跟著公公们走在华丽苑囿之中,通过弯曲折廊,再经过一片湖色,转过假山石峰林又绕过种满牡丹的园子,他终於在题名梦君的亭子看见雁妃,碰巧圣罗帝也在,两人身旁又坐了一名

艳丽非凡的女子,想来就是那名贵人。
三人谈笑风生,笑语盈盈,他静站一旁等待通报召唤。须臾,公公回来请他上前,走入亭中,先行了君臣礼,他被邀请坐至一侧。
「什麽风把你这懒散的丞相吹来了?」圣罗帝笑说,在私底下他和萧亦丞并没有特别拘谨,一来他一个北方大汉受不了繁文缛节,二来是他不希望这麽个好朋友成了下属。
听见圣罗帝的话,萧亦丞轻轻扬眉,并不急著替自己辩解,他喝了口茶,温吞开口。「我说圣罗帝啊......你若夙夜不停的审那些奏摺,我想你也不会想出门,尤其是将工作扔给你之

人的住所。」刚建朝时事务繁多,皇帝便请他先审阅奏章,而现在这男人不懂得感恩,反来消遣他来了。
在一旁静静听著的雁妃轻轻低笑起来。「你们俩一见面就会说这些,亦丞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这话是问给圣罗帝听的,他并不知道她与萧亦丞信件来往的事,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女人间的心机斗争,在心爱的男人面前自然是能少就少。
「托福,一切安好。」笑说,挥开折扇,顺著雁妃暗示的目光,他不著痕迹的打量那名始终无语的贵人。说这女子倾国倾城并不过分,她甚至比雁妃美上几分,雁妃身上带著北方女子

的英气,却也融合女子的温顺柔美,可说是非常特别之人;而这名贵人,浑身带艳,抬手勾人目光,目盼魅人心神,能有这样仪态姿态,应该是被训练出来的。
瞧她纤腕皓白,却能见青筋勃然,显然练武在身。
果然该注意。心中下了评论,他不动声色的与两人闲谈著,话题也悄悄带向贵人。「说了这麽久,亦丞尚未向这位贵妃请安呢。」温文低笑,徐风勾起长发。
「喔喔,瞧我呢,脑子记性越来越差,竟忘了向你介绍灵贵人。」雁妃拍拍额角,轻笑著。「灵贵人是新来的姊妹,个性率真,别瞧她柔柔弱弱的,跳起舞来可是一绝呢。」
圣罗帝在一旁听著,皱起眉来。「雁儿是不是太累了?」
「没的事,你知道我一开心,很多事都会忘了。」
两人笑语晏晏,由此看来尚不需担心圣罗帝变心,自从他认识圣罗帝时就知道他是个专一独情之人,对於远在北方的雁回深情不变,情比金坚,如今看来依旧,不因满宫的嫔妃有所差

异。
「亦丞向灵贵人请安,方才失礼尚请海涵。」目光交接,萧亦丞忽然一颤,但在极佳的自制力下没被任何人发现。那双眼睛......
「哪里的话,能一见鼎鼎大名的痕星丞相,是灵湘福气。」没有端出贵人或女子的矜持,灵湘一笑。
点点头,萧亦丞敛眸,心中波涛汹涌。是她麽?怎麽可能,应该、应该已经死了啊......就在此时,一公公急忙上前,略略施了礼後,他说道。「启秉圣上,煦、煦妃娘娘、自尽冬阳

宫!」话一出就见众人震惊,趁此时看向灵湘,就见她小脸惨白,这样的反应太过了。
心中再添疑问,但萧亦丞不动声色。「圣上与雁妃娘娘快去看看吧。」
「嗯,也好......灵妹妹还好麽,怎麽脸色忒是难看?」雁妃关心问著,就见灵贵人摇摇头。
「只、只是受了些惊吓......姊姊和圣上快去瞧瞧,湘儿可以自行回宫。」莺语低低,但眼中却盈满了笑,有意无意的瞟向身旁男人。
「但......」雁妃还想再说,却被萧亦丞打断。
「下官会护送灵贵人回宫。」他话一出就见众人安心的点点头,往冬阳宫前去。
所有的人都走光了,留下萧亦丞和灵湘。
「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分麽?」易容术,若不是靠那双熟悉的眼眸,他真要认不出人来了。
「萧凌湘。」女子一笑,就见萧亦丞深深吸了口气,企图平稳心头波动。
「你没死?」果然是她,一个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慕容凌湘,至於那个萧字,算是自冠夫姓吧,萧亦丞心中苦笑。
「这麽期望我死麽?」美眸眨了眨,露出诡异光芒。「怕我扯你後腿?」在五年前,她和萧亦丞在武林道上认识,那时的自己一见面就爱上了这个男人,只是因为阴谋陷害,自己落崖

,全天下都以为她死了,眼前男人自然也不例外。
「是有点怕。」坐了下来,萧亦丞替自己倒了杯茶,只是还没喝,就被女子抢了去。
「既然怕,好好巴结我吧。」她的话让萧亦丞翻了个白眼,却也无可奈何,走江湖的,不管男女都是一派潇洒豪放,就算再美再艳都一样。
「先说你入宫的目的。」
「陷害你罗。」她的话让萧亦丞无力极了。「你一定要好好的讨好我,不然......呵呵,皇宫这麽多女人,我要怎麽玩就怎麽玩。」
「敢情你是在威胁我?」
「对。」
「饶了我吧......」

***

回到丞相府,和萧凌湘谈了许久,他对後宫情况更加了解,以往只是靠雁妃偶尔的信件,并没有真的很清楚,就凌湘所说,後宫分成三派,一派是归顺於雁妃,一派是玉妃为主的敌对

派,还有一派就像她这样隔山观虎斗的中立派,在玉馨派中就属玉妃和馨妃最为危险,两人动作频频,若不是雁妃手段高明,好几次都要被扳倒了。
那自尽的煦妃是玉馨派的,以雁妃个性是不会故意施压,那会是内部自斗麽?沉思著,对於女人的心思他一向不太敢领教,也不想卷入,但毕竟关系到雁妃,他多多少少还是要介入。
在这样的疑云下过了几天,煦妃自尽的消息被压下去,除了几名重臣和宦官知道外,几乎没人发觉,就他私底下调查,煦妃为人端庄高雅,不爱涉入逐权斗争中,会被列入玉馨派似乎

有所隐情,但这点他怎麽样也查不出来,连萧凌湘也无能为力,毕竟她入宫时间不长,而且以她小小贵人,哪里能过问太多。
煦妃之死不少人都将矛头指向雁妃,因为两派相争之故。但也没人敢多嘴质疑,毕竟雁妃可说是准皇后,巴结都来不及了,怎敢冒犯。
他有种预感,这事情绝对是针对他和雁妃来的。雁妃的份已经浮上台面,而自己的还在进行,敌暗我明,就是靠著他对後宫不熟这点,对方只要一出击,自己势必吃亏......
在此时,皇宫圣罗殿中。
「启秉圣上,有一事臣不知该不该说。」左常宪跪地,身在圣罗帝寝宫,他恭敬的低下头,满脸惶恐。
挑挑眉,圣罗帝斜看著他,揣测他来的目的。「说。」想必和萧亦丞有关,这人和丞相就是不对盘,怎麽样都要找麻烦。
「臣、臣不敢。」
「要你说就说!」充满威迫的低喝,吓得左常宪抖了一抖。
「是,有人密告,萧丞相与、与雁妃有染。」语毕,就感觉到落在身上的冰冷视线,充满杀气的目光,虽然胸有成竹,但左常宪仍害怕极了。
「你可知这话能让朕诛你九族!」目光含火,圣罗帝克制自己杀人冲动,手握成拳,眼微微眯了起来。「你有何证据质疑吾妻和吾友不洁?!」胸中愤怒让他连自称都省了。
「圣上息怒,臣有证据。」自怀中拿出信件,将其呈上,不敢面对圣罗帝目光,他始终低垂著头。
接过信,上面确确实实是雁妃笔迹,且雁妃写的是族中特有的文字,常人是看不懂的,信中全是情诗和对宫中生活寂寞不堪的抱怨,看著看著,鹰眸充满血丝,信中将他罗塔说的愚蠢

至极,好、这真是太好了!
怒极,但圣罗帝却没撕了信,他要身旁太监将信收好。「你还有其他证据麽?」他问,顷刻间神情已恢复从容,但隐约能见怒光。
「没、没了......但我们可以守株待兔,雁妃势必会再招萧亦丞入宫,届时只需暗处观察,便能知道是否......是否有关系。」後面五字说的小声,他不想惨死在盛怒的虎爪之下。
「嗯。来人,传郑之讯。」郑之讯乃宫中强手,萧亦丞擅武之事他是明白的,若打草惊蛇就不好了,所以必须安排一个强者,否则他势必察觉。F174F455走过走:)授权转载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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