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风云Ⅴ 英格兰的囚徒——松冈夏树
松冈夏树  发于:2011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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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等一下!”
罗利的剑顶住了他的咽喉——在感觉到那冰冷的剑刃的同时,杰夫利叫了出来。
“只是听信一个人的证词,就断定凯特是犯人未免也太仓促了吧?”
他的声音并没有颤抖,这一点让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心脏疯狂地地跳动着,冷汗顺着脊背流下,就好像刚刚从恐怖的梦境中清醒过来一样。
(也许这两者其实很相似呢)
但是,现在眼前的却是睁开眼睛也无法逃脱的噩梦。因为威斯敏斯特的主教马宁在就餐中暴毙,而小丑匹波声称“异教徒凯特因为讨厌洗礼,所以在他的酒杯中下毒”确实是如假包换的事实。
“我就坐在凯特的对面,那个小丑刚才所讲述的行为,他绝对没有做过!我认为是他看错了,或者是误会了什么!!”
但是,他拼命的辩解却无法传进沃尔辛厄姆所率领的卫兵们的耳中。他们的脚步半点也没有延缓,毫无恻隐之心地拖走了可怜的红发少年。杰夫利知道。无论如何都必须在这里阻止他们。一旦被带离这里的话,也许就再也无法见到凯特了。
“阁下,你根本没有去看马宁主教的样子,就可以断言一定是毒杀吗?说不定只是单纯的谗言而已呢!”
沃尔辛厄姆停下脚步,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匹波询问。
“你能向神发誓你没有说谎吗?”
“当然!阁下!”
匹波立刻回答,并且向杰夫利投去了仇恨的目光。
“什么叫谗言!你太过分丁吧?我是女王陛下的小丑。只是作为忠心耿耿的臣子而尽了自己理所当然的义务。”
沃尔辛厄姆看着杰夫利。
“听见了吗?”
“你要怎么知道他的证言可以相信?”
“你说得对。”
总是生硬地紧绷着的嘴唇,很难得地浮现出了笑容。
“为此也不能不调查凯特。如果最后发现是匹波给神的脸上抹黑,他当然也会接受惩罚。”
杰夫利无视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探出了身体。
“那个时候也许已经有无辜者失去了生命。你对于凯特的存在非常不快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你甚至不肯好好听我们的辩解,就迫不及待地要把凯特扔进纽盖特监狱,是不是就是打算借着审问的名义抹消他的存在……”
沃尔辛厄姆的眼睛闪过一道寒光。
“你在挑衅。”
“既然如此,就请你重新考虑把他送进纽盖特监狱的做法。那里是关押重罪犯的专门监狱,我听说一旦进入那里,只有在处刑之日才有能出来的机会。”
到此为止都保持沉默的女王开口了。
“洛克福特说得对。”
“怎么连陛下都这么说?”
沃尔辛厄姆的表情很难看。
“现在是在宫殿内发生了杀人事件。就算您再中意他,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就庇护凯特的话也未免太过……”
伊莉沙白烦躁地哼了一声。
“看来你的忘性越来越大了啊。秘书长。我应该说过吧?能够命令国王的只有神。”
沃尔辛厄姆咬住嘴唇,弯下身体。
“是……请您宽恕我的无礼。”
居然犯下了同样的失败,这可不像他的为人,杰夫利下意识想道。当然了,既然能帮助到他们自己,他就不会有什么不满。
“你明白就好,我知道你在担心我和我的国家的治安,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好。”
伊莉沙白安抚了沃尔辛厄姆之后,环视着廷臣们。
“说老实话,我也曾不止一次遭遇过被下毒的经验。不光混杂在食物中是家常便饭,而且还有人把毒药渗透在送来的皮手套、书本等礼物中和来往的信件上。幸好因为我的护卫和侍女们足够机警,我才没有遭受过具体的危害。”
激烈的怒火和不安在大厅中沸腾。
“这投有什么可吃惊的。盼望着我的死亡,并且会因为愿望实现而兴高采烈的人不在少数。西班牙,苏格兰,法国,它们都有各自的理由。”
伊莉沙白凝视着横躺在地面上的马宁。
“正因为如此我无法理解。凯特杀害马宁主教的理由是什么?他从中能获得什么好处?我觉得应该是没有才对。甚至该说,他会失去的东西反而更多。比如自身的安全。此外,我也不认为是有什么鲁莽的家伙命令凯特这么做的。主教是一心忠实于信仰,好像圣者一样的存在,并不具备那种遭人仇恨的性格。”
大厅中再次发出了同意的声音。
“除此之外也还存在着其他的疑问。首先凯特的座位是在主教的下手,也就是凯特坐在主教的左侧。要在没有任何人发觉的情况下,从那个位置向主教右手的酒杯下毒未免太困难了吧?”
“那也并不是不可能,事实上匹波就目睹了他的犯罪。”
面对顽固的沃尔辛厄姆,伊莉沙白点了点头。
“问题果然还是在这里。这里有如此多的人在,但是除了匹波以外没有任何人看见凯特下毒。但是既然匹波坚持自己看到了,就无法断言凯特没有下毒。究竟是恐怖的杀人,还是神的意志所造成的归天,我们需要慎重的审判来进行裁决。大法官!”
女王的宠臣克里斯托佛·哈顿迅速上前。
“臣在。”
“在这种场合,凯特应该被收容到哪个监狱比较适当?”
哈顿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接照匹波的告发,凯特是因为排斥抛弃异教信仰才杀害了主教。也就是说是和宗教相关的问题。遵循惯倒的话,我觉得应该是把他扣押在沙撤克的科林科监狱最为妥当。”
“嗯,那么就照这么办好了。沃尔辛厄姆。”
“遵旨。”
女王的命令是绝对的。沃尔辛厄姆以无比愤慨的表情低下头,向多半已经听清了上面的对话的卫兵们下达了更改地点的命令。
“去科林科!”
杰夫利因为一下子放松下来,险些膝盖发软地瘫倒。因为科林抖监狱确实只是用于关押国教触犯者,南岸地区的欠债者等轻罪罪犯的牢狱。和纽盖特比起来,据说犯人的待遇要“好一些”。
(这一来的话至少避免了“送到就拷问,第二天就变成废人”的最糟糕的可能性)
杰夫利向对于杀人目的提出疑问的女王和建议了科林科监狱的哈顿投注了感谢的视线。多半是伊莉沙白不想失去这个自己中意的少年吧?而哈顿则一定是因为感觉到了女王的意志,而且又因为提供航海后援的德雷克的关系才伸出了援手。
(你的援军还有这么多哦。)
看着几乎完全被卫兵们的身影所遮掩的凯特,杰夫利在心中轻声地嘀咕。这一连串的交涉应该也传进了他的耳朵才对。
护卫队长罗利也收回了宝剑,好像为了给杰夫利打气一样说道。
“调查进展下去的话,应该就可以解开误会了吧?我也祈祷他能够平安无事。假如无法听到玫瑰之诗的续篇,那就太遗憾了。”
如此自我中心的口气,让杰夫利不由自主苦笑出来。不过话虽如此,好歹他也算是站在凯特这一边的,也许应该感谢他才对吧?
但是,他们放心的还早了一些。
沃尔辛厄姆的命令还有下文。
“把他关入最下层的单人房间,在我调查结束之前,不能让他见到看守以外的任何人。”
“是,长官。”
杰夫利打了个寒颤。刚才太大意了。问题不光在于关押的场所。如果负责调查的人没有改变的话,会降临在凯特身上的危险还是无法回避吧。
(可恶!要怎么做才能排除阁下的干涉呢?)
从走出去的卫兵的缝隙中,可以隐约看到凯特。看到那张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面孔,杰夫利的焦虑更加有增无减。
(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们拷问……)
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对于凯特的审问开始前,先行证明他的无罪。但是,那么做需要时问。
“陛下,我有一个请求。”
趁着罗利的不备,杰夫利跑到了伊莉沙白的身边,跪在了地下。
“可以请您派遣御医调查主教的死因吗?只要明白了死因的话,也就不用麻烦沃尔辛厄姆阁下的大驾了。”
“用不着你多事!”
无视于沃尔辛厄姆好像要冲上来咬自己的势头,杰夫利继续了下去。
“否则的话,请派遣我前往威斯敏斯特。主教已经是相当的高龄,而且长年疾病缠身,如果再加上旅途的劳累的话,突然走完了人生量后的旅程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同一圣堂的人的话,应该会清楚详情吧?在这项调查结束之前,我希望可以暂缓对于凯特的拷问。”
伊莉沙自这次也点了点头。
“我同意。在前往威斯敏斯特之前,先询问一下主教的随从吧。来人,把主教的随从带上来。”罗利打了个手势,近卫兵飞奔出了大厅。
(如果随从能够证明我的说法就是无罪释放。如果事态能如此发展就最好不过了。)
因为即使不能直接和他交谈,也想要想办法给他打气,所以杰夫利回头看着凯特。但是下一个瞬间,他立刻被激烈的失望所侵袭。心爱的红发少年,已经眼看就要离开了大厅的大门。也许是在杰夫利和女王交谈的期间,沃尔辛厄姆催促卫兵们加快了行动吧。
(好可怜,他现在一定觉得很无助吧?)
就算进监狱已经无法避免,但是至少不想让他接受拷问。那种连坏到了骨髓的恶徒们都会失声惨叫,恨不能尽早获得死神恩宠的苦痛,凯特这样柔弱的少年不可能可以忍耐下去。杰夫利带着祈祷的心情,等待着马宁主教随从的到来。同时也祈祷著他的证词能够对凯特有利。
“啊,主教,怎么会这个样子……”
被卫兵带来的年轻司祭,一边因为马宁的死亡而感到狼狈,一边献上了虔诚的祈祷。然后为主教进行了去世后的涂油式。虽然没有赶上主教的临终一刻,他大概还是认为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吧?
“主教以前是否说过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呢?”
司祭表情困惑地回答。
“就我所知应该没有。不过我刚刚从神学院毕业,这次的旅行也是我第一次负责照顾主教。所以以前的事情不是根清楚。”
也就是说,通过他的证词什么也无法知道。杰夫利隐藏下自己的失望,再次转向伊莉沙白。不能在这里放弃。只要是为了证明凯特的无罪的话,不管什么事情他都可以做。不管几次他都可以厚着脸皮硬撑下去。
“那么,请容许我前往威斯敏斯特的圣堂。调查主教在那里的起居……”
于是在杰夫利的背后冒出了冷笑。
“那不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吗?”
杰夫利猛地站起来,迅速回头,在他视野中的是艾赛克斯伯爵罗伯特那张高傲的脸孔。
“在主教的教区戚斯敏斯特和伦敦之间往返就要花上两天,如果要调查的话还要多加一天。而且这还只能是在一帆风顺的前提下。但是,拷问的话花上一天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
“拷问并不见得一定就能得出真相,阁下。”
罗伯特好像把杰夫利当傻瓜一样用鼻子哼了一声。
“你的口气好像是自己也接受过一样啊。海盗船长。”
“你说的对,如果是相似的东西我也经历过。”
杰夫利浮现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如果在战场上自己就位于这个可恶的浪费粮食的混蛋身后的话,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把他劈成两半吧?
“在甲板上绝对不允许不服从比自己级别高的人的命令。如果做了的话,立刻就会受到惩罚。如果是像上次那样,阁下无法回答陛下质问的场合,在我的船上会立刻被人剥掉上衣在脊背上遭受十二下鞭刑。“
“噢,只有这样吗?”
“你这么认为吗?不过大部分男人在第二鞭的时候就会皮开肉绽,在第四鞭的时候就会哭着求饶,在第六鞭的时候就会连惨叫的力气也没有,在第八鞭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只有运气糟糕的家伙才有机会品尝剩余四鞭的滋味。”
伊莉沙白瞄了眼罗伯特,恶作剧地说:“应该庆幸我不是船长吧,罗伯特。”
看着面色苍白的伯爵,杰夫利颇为解气。虽然他说的比起实际来要夸张了—些,但是不通人情世故的罗伯特似乎却信以为真。
“人类是不擅长应付痛苦的生物,为了逃避痛苦,他们会觉得做什么都无所谓。如果进行拷问的话,拥有需要交待的真相的人也许会吐露实情吧?但是心中明明无愧的人,也只能遵照审问者的意识而变待出谎言。因为他们会觉得比起无休无止的痛苦来,死亡还要轻松一些。”
罗伯特好像还要打算反驳。
“那是因为那家伙太过懦弱……”
“那是可以渗透进任何勇者内心的诱惑。能够忍耐下去的只是一小部分,能够活下去的就更加稀少。所谓的拷问只是没有胜算的空虚战斗。因为就算得救了,往往也变成了再也无法行走的身体……”
杰夫利凝视着伊莉沙白。是她的话应该可以理解。
在伊莉沙白的异母姐姐玛丽坐在王位上的时候,身为新教徒的伊莉沙白曾经由于异端信仰和对于女王的反叛罪而被丢进了王公贵族的监狱伦敦塔。因为她毕竟拥有公主的身份,所以好歹没有受到身体的伤害,但是相对的,据说她受到了很大程度的精神性虐待。
受到他人折磨而产生的恐惧,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明白的。曾经经历过那种严峻的战争,而且最终取得了胜利的伊莉沙白,应该可以理解凯特的处境,并对他伸出援手。杰夫利希望真的如此。
“如果是真正热爱正义的人的话,应该会对于让无辜者如此死去而感到愤怒,并且为他们感到悲哀才对吧?”
杰夫利的话让伊莉沙白露出了微笑。
“不错。”
但是,为了不让事情进一步发生转折,沃尔辛厄姆插进了两人之间。
“那只是理想论。陛下。犯下罪行的罪犯都非常狡猾,只是面对面进行讯问的话是不可能知道真相的。”
伊莉沙白对此也点了点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因此,在这里还是选挥中庸的做法比较好吧?”
“您的意思是?”
在经过洛克福特和我的御医的精密调查,并且查明主教的健康没有异常的时候,匹波的证词就值得重视。也就是说轮到你出场了。不过在那之前,你不能碰凯特一根手指。”
“御医也就罢了,洛克福特的证词要如何才能进行证明呢?如果是为了挽救那个少年的性命的话,他应该是不惜把灵魂出卖给恶魔吧?”
杰夫利在内心暗暗咬牙。不愧是打了那么久的交道,沃尔辛厄姆非常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男人。
“让他把熟悉主教的人作为证人带来伦敦就可以了。如果是献身于神学,而且又从心底敬爱主教的人的话,应该不会按照洛克福特的意思进行伪证。”
沃尔辛厄姆思考了一阵后,接受了女王的建议。
“明白了,就遵照陛下的吩咐。”
伊莉沙白满足地把目光转向杰夫利。
“那么,你就前往威斯敏斯特吧。”
“我衷心感谢陛下公正宽大的心灵。”
杰夫利亲吻了女王伸出的雪白的手背后,立刻掉转了身体,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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