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感谢圣克鲁斯,不只是凯特,他还把你这样的忠义者送到了我身边啊。
这真是至高无上的赞赏。文森特激动得连感激的余裕都没有了。
陛下,臣下知道这样很无礼,但是为什么要把远征英格兰的指挥权交给一个蔑视陛下的权威,投身低贱买卖的男人?
你怎么想?
文森特考虑着。
讨伐英格兰,让他们不再有人乘着私掠船袭击从新大陆运送货金的船团文森特认为这是远征的第一要旨。但是国王的目标看来不只是这样。只要失去了同样身为异端的女王伊丽莎白的
援助,那么荷兰的叛乱贵族就无法再继续战斗。自然,对于身为天主教徒之王,宣誓要歼灭新教徒的菲利普二世来说,这个目标才是最重要的吧。
(和圣克鲁斯侯爵一样,不管倾注多少战斗经费,就算为此让国库都见底,也要镇压荷兰的叛乱。看来陛下的意思没有丝毫的改变。对于那些用错误的教义和金钱污染自己的新教徒,
必须要歼灭才行。)
对于国王来说,这恐怕就是他的圣战了。文森特向。而不参加的人一定会被作为异端而断罪的。
公爵要亲手掐死叫做荷兰的会生金蛋的鹅吗?
国王的笑容越发深刻。
看来你理解了我的复仇心啊。
看来文森特的推测是非常准确的。可是,另一种担心又抬起了头。
可是如果他不想杀死又怎么样呢?根据凯特的预言,公爵在攻击的时候很犹豫,不听幕僚的意见,眼睁睁地让胜机逃走。听了陛下的话之后,我无法不这么想,看来公爵那不可理解的
行动是有原因的。
菲利普国王像是在说我明白一样点了点头。
梅迪纳·西德涅也是在陆军中成名的男人。如果率领史上最大规模的舰队还遭到惨败,那么他好不容易建起的名誉都要彻底扫地了。无论是身为男人,还是身为军人,都绝对不会想要
落到这个地步。再加上舰队中有着众多的名家子弟,如果他为了一己私欲让他们牺牲,那么其他贵族绝对不会保持沉默。我也暗示给了他,我绝对不会允许第二次的背叛。
这就是将他选为圣克鲁斯侯爵后继人的最大理由了。文森特在内心叹了口气,自己的确无法理解国王的心意啊。
就算凯特能够看到未来,他也无法看穿人心,陛下。就算如今看起来万分温顺,也有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变心的可能性。
正因为这样,我才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你的。
那双属于哈普斯布克家族的清冷蓝色眼睛,几乎射穿了文森特。
梅迪纳·西德涅乘坐的旗舰舰长是阿隆索·德·路易斯。而你则像以前一样,作为航海长在他之下就职。
可是‘圣迭戈号’
国王很正确地理解了文森特所受到的冲击,宽慰似的说道:
我很理解,那是你的船只。等任务结束之后它会再度回到你身边的。
文森特咬住嘴唇。自己并不是失去了她,可是胸口却传来与那相同的痛苦。实际上自己乘坐那条船的时间并不多,但是对于初次属于自己的她的爱,却自负不输给任何老船长们。可是
在路易斯之下工作是国王的命令,文森特无法抗命。
臣下明白了。我的任务实在就任航海长的同时,对公爵进行监视,是吗?而如果哪一位采取背叛陛下的行为的话
菲利普举起一只手来,打断了文森特的话。
你的良心听从你作为军人的良心。那就是最符合我的意思的选择了。
是。
当文森特静静地垂下头去的时候,耳中传来凯特咳嗽的声音。他慌忙回过头去,见到凯特手扶着石榴树的树干,身体折成两段般地匍匐在哪里。
赶快去看看。
国王也发现到了异常,催促着文森特。
是,我失礼了。
文森特迅速地行了礼,回过身来。
你没事吗?
文森特跑过去叫道,凯特抬起头来。他脸颊的红潮是因为剧烈的咳嗽的缘故吧。在文森特被国王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真是太危险了,一瞬间都不能不照看着他。)
不,说危险其实也并不危险,应该说自己尽可能地不想要离开他才对。望着凯特那肩胛骨显眼地凸起的瘦弱的后背,文森特想着。
『已经没事了对不起。』
调整着呼吸的凯特仰望着文森特。
『由于无聊,我就唱起歌来,结果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那就好,可别吓我啊。』
『我也没有吓你,是你太夸张了。』
凯特伸直脊背,忽然又皱起眉头,把视线垂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啊,被刺扎到了。我说怎么这么疼呢。
『给我看看。』
实在扶住石榴树干的时候,被树干的木刺扎到了吧。文森特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那个黑痣一样扎在手上的刺,看来不像扎得很深的样子,但是拔出了来之后,伤口里却流出血来,结成
了小小的红色圆滴。
『呜,流血了。』
一看到血,凯特折腾起来。她对受伤十分的神经质。在受到有无男色行为的检查后,他之所以会不情愿地接受处置,也是因为害怕恶化的缘故。他从一开始就顽固地拒绝接受劳尔的治
疗,对于提出自己代替治疗的文森特也采取默杀态度,最后接受了想要以此赎回被人下毒疏忽的罪过的雷欧的帮助。
『那你太夸张了吧。』
那个时候,自己还为凯特最需要的不是自己而陷入了消沉。当然这是只属于文森特的秘密。这一次他不会把处置伤口的任务交给其他任何人了。他把嘴唇贴在哪小小的手掌上,用舌尖
舔去了小小的深红血珠,然后对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凯特露出一个微笑。平时总是他吓到自己,偶尔换过来感觉还真的不错呢。
『这么点小伤,只要舔舔就能治好了。』
凯特慌忙抽回手来,瞪着文森特。
『别,别擅自舔我!』
『那真是不好意思。』
凯特一贯地转开头去,似乎是发现了望着自己的菲利普国王。
『你和陛下已经说完了吗?』
文森特点了点头。
『如果你没事的话,就一起回去吧。』
凯特愕然地仰头看着文森特:
『难道你是丢下陛下,到我这边来的?』
『我已经和陛下说过了。』
凯特露出一个苦笑。
『这里的国王还真是大度呢。我认识的女王陛下虽然很温柔,但是有点嫉妒深重,我想她是个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中意的人离开自己,去照顾其他人的。』
『如果是利瓦大人的话,就未必了吧?』
文森特抱着凯特的肩膀走了几步,恶作剧似的说道。
『我要爬到那个地位,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呢。』
『这样吗?』
凯特作出了很意外的表情。
『能和陛下两个人单独说话,我想这已经说明国王很喜欢你了吧?』
这次的任务如果能够成功,那么陛下会更加注意自己才对,文森特想。可是这些事情不能说给凯特听的。如果泄露了秘密,那么自己的姓名的不说,连他的生命都会有危险。
陛下。
走到国王面前的凯特恭敬地低下头,刻意用生硬的西班牙语说道。
我们要暂时分别了呢,凯特。你要到帕斯特拉纳好好地修养。等你回来,再为我弹奏瓦西纳尔吧。
等文森特翻译之后,凯特点了点头。
是,陛下。非常感谢。
菲利普国王的眼睛里浮现出温柔的神色。
在多学一点,说得更加流畅吧。我还有很多话想要听你说,也想让你用西班牙唱歌给我听呢。而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非常的快乐。
看到国王伸出的手,凯特很为难地望向文森特。
『亲吻陛下的戒指,这是退下时的礼节。』
『我、我知道了。』
凯特战战兢兢地拉起国王的手,将嘴唇贴在黄金的戒指上。然后说道:
『请陛下多吃些蔬菜。』
听文森特翻译过后,国王大声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正像你说的,为了年幼的王子,我也必须要长寿才行啊。
国王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认真的光辉。
小小的菲利普能够平安地成长吗?
凯特装作等待翻译的样子,定定地望着国王。
『他会成长起来,成为西班牙的国王。他就是菲利普三世。』
就连不知是英语,对所有的外语都没有什么学习兴趣的国王,也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他伸出手臂,抱住凯特。然后将嘴唇落在了露出惊愕表情的少年的双颊上。
『这是什么意思?』
凯特用颤抖的声音问。文森特告诉了他:
『陛下会亲吻脸颊的也只限于王族,特别受到厚爱的臣下而已。』
『也就说?』
『你所受到‘喜欢’已经远比我高了哟。』
『啊』
国王稍稍向后退去,向着话都说不出来的凯特笑了笑,又对文森特说道:
我还要在这里散一会儿的步。
是。
请给我向帕斯特拉纳的母亲带个好。就说,偶尔也和女儿联络一下吧。
文森特伸直了身体。国王的意思就是调查她与身为女儿的梅迪纳·西德涅公爵夫人之间是否有联络了。
臣下明白,那么我们要告退了。
嗯。
等国王的身影远去之后,凯特和文森特也转回了身。
『虽然我觉得说英国人的坏话也没有办法,不过陛下真的不是个坏人呢。』
一边走着,凯特一边低声地嘟囔道。然后他仰望着文森特。
『说了什么关于巴尔迪斯大人的话了吗?』
这倒是一点也没提到,文森特耸了耸肩。
『我说出了你的预言,但是陛下似乎仍然在考虑中。』
『这样吗』
凯特把视线垂落在自己的脚边。
『为什么是他呢?』
文森特无法无视这句话。
『这是什么意思?』
凯特学着文森特,也耸了耸肩。
『听你和特雷德先生的话,巴尔迪斯大人有很多同辈操船技术胜于他的吧?』
『是的。』
『但是陛下却选择了他。我一直绝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要做可以说是最差的选择呢?在海军有着地位的名家,也不只是巴尔迪斯家而已。一定有什么理由,而且是只有陛下才会明白的
理由吧。』
在这个瞬间,文森特真心地感到这个少年是让人害怕的。文森特听到他的话,才第一次意识到巴尔迪斯家可能也属于和平派。
(这个叫做金钱的魔鬼,到底蔓延到了什么地步呢。)
文森特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云。可是在被黑暗完全包围之前,光芒找了近俩。凯特的笑容就是光芒。
『是啊,既然只有陛下知道,那么我再怎么想也没有办法了吧。比起这个,我听雷欧说过,帕斯特拉纳公爵的母亲就是艾波利大公夫人,是吗?』
『是的你为什么会知道她?』
『因为她在英国也很有名啊。』
听到这个说明,文森特也很同意。能够将敌国国王的宠爱集于一身的人,英格兰人是不可能不感兴趣的。
『她是个和传说一样的美人吗?总是戴着眼罩吗?你曾经见过她吗?』
这连珠炮一样的质问,让文森特苦笑了起来。就算还很稚气,他也还是个男人。一听到美丽的女人,就压抑不住心脏乱跳了。
『这些还是请你自己的眼睛去确定吧。陛下也说会把你介绍给大公夫人,希望你能派遣夫人的寂寞呢。』
一听到自己会见到她本人,凯特越发兴奋了。
『不会吧!真的吗?可是,排遣寂寞,到底是』
文森特温柔地抚摸着由于过度激动而又咳嗽起来的凯特的后背。
『别太激动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休养你的身体。大公夫人可是不会逃走的。话说回来,她也无法逃走。等你身体好起来,可以给她弹瓦西纳而哟。』
『嗯,我知道了。』
凯特做了个深呼吸,有些害羞地望着文森特。
『你觉得我是个麻烦的家伙吧?』
文森特以十分认真的表情答道:
『如果我说你一点也不麻烦的话,那是在撒谎。但是我不在意。因为圣迭戈号也是一样。因为海风很容易伤害她,所以必须要好好地进行修缮才行。以后我们就要回到海上。对我来说
,你就好像我的船一样可爱。』
凯特的脸红了起来,那脸颊柔软得让国王都忍不住要亲吻。
『这,这样的话,我也不客气了。我会让你更麻烦的。』
『好,就让我拜见你的手段吧。你的手伤怎么样了?还在疼的话』
『根本不用舔也没事的。』
凯特的任性文森特早就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不管他再怎么任性,文森特也不觉得是他的错,或者感到惊讶。文森特俯视着又红了脸的凯特的脖劲,笑了起来。只要是他希望的,不管
什么都想要为她实现。想要得到实现他的愿望的力量。
(为此,我必须要完成陛下托付给我的任务才行)
国王分担给自己的秘密沉甸甸地压在肩头上。可是自己不能失败,为了西班牙的胜利,为了自己的将来,文森特的野心时隔许久地燃烧起来。是的,为了支撑凯特的幸福与安宁的生活
,自己必须要变成一个坚强的人才行。
真是阴郁的光景啊。
得知了传说中的美青年,圣文森特墓地所在之后,兴致勃勃地跑到镇外教会来的基德,也就是克里斯托弗·马洛,望着围绕着阿比拉中心街的城墙发出了感叹。
似乎是为了防御伊斯兰教徒的袭击建造的,可在我看来,这整个城镇就好像监狱一样。真亏住在这里的家伙们都不觉得瞥屈。
配合着装扮成修道士的基德,杰夫利也很不情愿地穿上了相应的又土又粗糙的灰色衣服与帽子,他用手指骨碌碌地旋转着路上摘来的鲜艳黄色雏菊,这么说着。
他们都住了几个世纪,住着住着就习惯了。对于理所当然的存在大家都不会特别在意。
基德叹了口气。
所以才有那么多的男人女人连续不断地进入修道院更加坚固的围墙之中啊。
阿比拉是与被工人总有一天一定会成为圣女,创立了赤脚卡门会的已故泰蕾莎修女,还有她的协助者、神秘主义者胡安修道士等天主教徒有着密切关系的城镇。
这不是该感谢的吗?正因为修道士蔓延到了这个地步,我们走在这里才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因为很多巡礼者都来看泰蕾莎嬷嬷的遗址,这里的人也早就习惯了外来的旅客。
听了杰夫利的话,基德皱起了眉头。
德行高深的僧人与修女都够辛苦的。刚刚咽气,身体就被四分五裂,作为圣遗物四处流散。简直就好像被撕成碎块的死刑囚徒一样。
杰夫利嘲讽地挑了挑嘴角。
这就是基督教的传统。身体不被切碎,不被烧成灰,就不能成为圣人嘛。话说回来,那边墓里的圣文森特是怎么死的?
被捆绑在铁栅栏,鞭打到停止呼吸。
还真是船员非常熟悉的光景啊。
是啊,就算成为你们的守护胜任也不足为奇了。话说回来,那捷尔有鞭打的经验吗?
你是说打人?还是被打?
哪边都可以。
基德就好像那捷尔就在眼前似的,把炙热的视线投向天空。就仿佛在神秘的恍惚之中拜见了神之身姿的泰蕾莎修女一样。
忍受着他所施加的痛苦时,被那双美丽而冰冷的双眼凝视着,这是多么让人受不了的光景啊;而想到挥下鞭子时那张端正的面孔扭曲的样子,我的后背就止不住寒毛倒数了。
杰夫利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这家伙不愚蠢,但还真是个笨蛋男人。
抱歉打扰你的妄想。小那捷尔是个嘴巴厉害又很少失败的人,而纠正不成话的水手是路法斯的工作。
是啊。我也知道。虽然比海水还要苦涩,但那就是所谓的现实。所以我才喜欢舞台。作者就是好像神一样的存在,所有的事物都要按照她的心意安排
这样的话,那就让你考虑中的下一步作品出现很像那捷尔和你的男人,随心所欲地进行玩弄如何?虽然我想在现实里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作为一夜之梦,你的愿望是可以实现的哦?
基德仰望着天空说道;
你以为置身于严峻的艺术世界中的我,会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而执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