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风云Ⅹ 审判与阴谋——松冈夏树
松冈夏树  发于:2011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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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刺客还好办点,可是阁下最喜欢用的是毒杀啊。你以为他会连凯特的饭菜都一一亲自检查吗?”
“我希望他会这么做。”
“你想得也太好了……!”
“没错,就好像从小养尊处优地养起来的贵族大少爷一样。”
总算恢复了冷静的那捷尔也点了点头。
“你还是涂上点焦油,把颜色再弄得暗一点就完美了。”
“明白了。过会儿我试试看吧。”
杰夫利说着,再次看向了手绘的地图。
“往返一次艾斯科利亚宫最少需要两星期。而要救出凯特还不知道要花上多长时间,总之也先算两星期吧。在这段时间里,由你来担任船长代理,路法斯。”
“请您放心交给我!”
水手长粗壮的脸孔上红光满面。他对杰夫利给予了自己完全的信赖感到高兴,虽然时间不长,但他也为自己能指挥船只而激动不已。
“航海长代理的任务就交给威尔。你要找谁来替你监视水手们?”
“休和尤安。他们两个人总会有一个在甲板上的。”
路法斯说出的是让杰夫利也很满意的安排。能把克罗利娅号安心地托付出去的,除了那捷尔以外,就是这位粗壮的水手长了,看来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误。
“光是一直停泊在巴荣讷会很无聊吧?”
“我现在就想去把那些西班牙混球打飞了。”
“虽然你意气风发是很好,但可别太冲动了哦。你们先继续进行展帆和炮击训练好了。这方面你们倒是要怎么热心都没关系。”
“是!”
“别跟那些法国海盗干起来。如果想试试手腕的话,去里斯本港口抢抢那些载着做桶子的木材的船好了。”
又来了啊,路法斯皱起了眉头。
“可是不是不能对商船出手吗?”
“只要船没安着大炮就没事。总之禁止炮击。我们的炮弹必须要给回程的时候留着。预备受到追击的时候用。”
没错,事情并不是把凯特从宫殿里救出来就完了。只有一起回到了英国,才能算获得了成功。以路法斯的聪明,不用杰夫利说就能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我明白了。训练用的实弹也会控制在最小限度。毕竟最重要的还是正确的装填和缩短发射时间,我会着重于这方面的训练的。“
杰夫利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微笑了起来。
“我想你也会是个优秀的炮手呢。“
路法斯也露齿一笑。
“是。要是我不做水手长了,马克那家伙一定会担心我抢了他的活干,弄得晚上睡不着觉呢。”
那捷尔耸了耸肩。
“可不一定哦。那家伙心思挺粗的,说不定会觉得无事一身轻了呢。”
三个人一起放声笑了起来。
杰夫利暗自感觉到,自己能有这样知心的伙伴真是太值得感谢了。互相理解的安心感,以及由此而来的舒适感是任何东西都难以替代的。
杰夫利想,也许自己无缘得知的家族之爱就是这样的东西。而从遥远的国度漂泊而来的凯特,会那么快就再也离不开克罗利娅号,多半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吧。
这么说起来,他也和自己一样是个与家人无缘的少年。自己之所以会在相遇的瞬间就那么在意他,恐怕就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的影子。正是那种难以言谕的孤独,才让彼此都明白丧失的痛苦的灵魂聚集在了一起。
“这个还给你。”
商议结束之后,杰夫利送走路法斯,回头看着身边的那捷尔,把短剑递给了他。
“你到底是转的哪门子的心思啊?”
那捷尔一边把短剑收回鞘里,一边问道。
“马洛说‘这是我们的徽章,是自由的证据’的时候你还跟他一起起哄来着,还不等话落地,你就这么干脆地又把头发给割了……”
杰夫利搔乱了变短了的头发。
“我只是考虑了一下,自我宣传和凯特到底哪个更重要而已。”
那捷尔的嘴角提了起来。
“我没法舍弃你这家伙的理由还有一个。那就是不管你平时怎么若无其事地做蠢事,在关键时刻却绝对不会犯错误。”
“那其他的理由呢?”
“保密。”
“我知道你这人嘴巴是很牢,可是也不用连几句话都节约掉了吧?”
“因为我不想让你再得意。”
杰夫利抱住了那捷尔的肩膀,望向南方的天空。
“是啊。我们要打起精神来了呢……”
沉默在两人之间掠过,他们各自的胸口都浮起了同一副面容。
过了一会儿,那捷尔低声叹道:
“要是他过得好就好了。”
杰夫利抱住他肩膀的手臂更加用力。
“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那捷尔点了点头,忽然间跪在了甲板上,细心地把杰夫利切断的头发收集起来,然后他稍稍地犹豫了一下,又把基德的也拢了起来。
“你收这个做什么?”
那捷尔从怀中取出一块帆布,把头发放在上面包起来,再吩咐附近的水手把甲板扫除干净。杰夫利不解地问道。
“回到普利茅斯之前都由我来保管。虽然这条船上很多人不在意,但是据说在船上剪头发和指甲是会招来不幸的。”
“会招来恶魔,对吧?我是听说过恶魔会用头发来耍花招的。”
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不在意的意思,那捷尔平静地回应道:
“代价就是再也不能回到陆地上。而且还是船上所有的人。如果那样可就麻烦了。”
他还是那么迷信。可是看到专心致志地想要万全地夺回凯特,再平安地回到普利茅斯的那捷尔的样子,杰夫利就一点也没有开他的玩笑的意思了。
『你说你有异议?』
在劳尔·德·特雷德给法庭带来的一片人声鼎沸之中,只有两个审问官中年轻的那个还保持着冷静。
“那个人是谁?”
海斗小声问,文森特也用耳语回答:
“佩德罗·德·萨拉迪。似乎是特雷德异端审问所里最优秀的人物。另一个则是叫做‘斯普雷马’的马德里最高异端审问会议的长官,奇洛加红衣主教。”
不管是哪一个,要他们来裁判一个乐师未免也太过杀鸡用牛刀了。斯普雷马恐怕是把海斗当作了“国王的东西”来对待,多加了不少小心吧。
想到这里,海斗转眼看向为了裁决自己而来到这里的男人们,窥探着他们的表情。
上了年纪的奇洛加红衣主教为这个意想不到的事态而大吃一惊,手好像发疟疾一样哆嗦个不停,而与他相比,萨拉迪则以冷静的眼神看着劳尔。那是不愧于最优秀这个称号的堂堂的态度。
『这里是神圣的异端审问场。世俗的力量是无法涉足的。我想陛下也明白这一点吧?』
『这个自然。』
劳尔微笑起来。
『但我会到这里来,正因为这里关系到触犯教会法的问题,也可以说是关乎基督教徒的良心的问题,正是为了证明陛下置于自己保护下的KAITO·TOGO发起的诉讼是不正当的,陛下才会把我派到这里来。』
劳尔说出“不正当”这几个字之后,审判庭中顿时又发出一阵困惑的交头接耳。
虽然文森特在牢里对海斗说过:“审判是不公开的。”但实际上法庭里除了有审问官与检察官外,还有辅佐审查官、书记官、他们的助手,还有牢房的看守们,算起来人数还相当的不少。
『肃静!』
萨拉迪审问官制止了周围人的骚动后,再次问劳尔:
『可是一旦就审判结果而言,你只是侮辱了法庭的话,那么你也要和被告被一起问罪,而且罪名相同。这样你也不收回刚才的发言吗?』
『我已经做好了觉悟。』
在凝视了劳尔一阵之后,萨拉迪下定决心似地说道:
『好。现在我宣布,承认国王陛下的异议,允许你入庭。您也没有异议吧,红衣主教大人?』
突然被问到的奇洛加红衣主教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既然您这么说的话……』
从他们的交谈上,就可以表现出两个人的力量关系了。虽然无论是年龄还是经验、乃至于在教廷中的身份,都是奇洛加来得高,但是执法庭牛耳的却是萨拉迪。而且恐怕不只是当事人而已,周围的人也都承认这一点。看来萨拉迪的确是个相当有实力的人。
(怎么有点像我爸爸似的。)
海斗想了起来。自己的父亲洋介虽然在家庭里的存在感很稀薄,但是在公司里却是所有人公认的能干男人。他总是充满了甚至令人不悦的自信,而且越面对大事就越强,自然而然地相信只要有自己的力量,即使是天大的麻烦也能解决,大致就是这样的类型。
也就是说,他是个作为战友来说比谁都值得信赖,但与之为敌就最为棘手的人。从这个意义来说,萨拉迪审问官很像洋介这一点是非常让站在被审问立场上的海斗沮丧的。
(不只是个精英,而且自尊心也颇高……看来还是不要刺激这样的人为好。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的话。要是再刺激他下去,让他对我产生反感可怎么办?)
想归想,却没法面对面忠告他,真是让人难受。
望着那个与萨拉迪正面对峙的青年纤细的背影,海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来事情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决定好了。不管国王和劳尔说了什么,又决定了什么,被关在监狱里的海斗都是不可能得知的。而唯一的同伴文森特也对劳尔的登场吃了一惊,看来他也是完全被蒙在鼓里了。
(我讨厌随便被操纵,这让我很不舒服。)
海斗并不相信劳尔,甚至根本就不喜欢他。在里斯本相遇的时候,他用好像打量珍稀动物一样的眼睛看自己——而自己却不得不把命运交托在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的人手里,自然是没法不去不安的。但如今的海斗所能做的,也只有等着劳尔的表现而已,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首先请您过目一下这个。』
书记官接过劳尔递出的一叠厚厚的文件,递给萨拉迪审问官。
『陛下曾经亲自调查过凯特,并且让秘书官瓦斯凯斯大人记录了下来。证言的内容都已经经过证实,我将此作为正式的迪斯克索提交审判庭。』
海斗看着文森特:
“迪斯克索是什么东西啊?”
“就是简历。通常来说是在审判开始之前由被告提交的。审问官会参考里面的内容,决定要不要继续进行审判。”
听了这句话,海斗担心了起来。
“那是真的吗?真的把我说过的所有的话都写下来了?”
“不。”
文森特摇摇头,把声音压得更低。
“特雷德大人没有说任何关于预言的事情。恐怕陛下严命他必须保守这个秘密了吧。所以那应该并没有记载在迪斯克索上。”
“那样就好了……”
海斗松了口气。自己已经被怀疑信仰异端,使用巫术了,要是再提起自己有预言能力的话,那就算劳尔再怎么能干,也是大局已定了。
萨拉迪哗啦啦地飞速翻动着文件,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
『……被告的母亲是ZIPANGU的奴隶?』
『是这样的。在他的母亲被葡萄牙商人诱拐的时候,就已经怀了他。根据我国的法律,奴隶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奴隶。经过种种波折,母子两人虽然到了英格兰,但是在那里并没有办任何解放手续。也就是说,如今凯特的身份也还是ZIPANGU出身的奴隶。』
萨拉迪皱起了眉头。
『你是想说被告虽然是个异教徒,却并不是个异端?但是根据原告的上诉,他已经接受了英国国教的洗礼,并且自己加入了海盗一伙啊。』
像是在说“您会这样怀疑也是正常的”一样,劳尔点了点头。
『我想这里有个很大的误会,请您再接着看一看下一页。』
萨拉迪按着他的话去做了,下一个瞬间,他就睁大了眼睛。
『什么……他没有接受洗礼?』
『是的。无论是天主教会,还是英国国教会,他没有接受任何一方的洗礼。』
『这是真的吗?』
『不会有任何错误。陛下派去潜入伦敦的间谍已经确认过了。在来到我国之前,凯特成为了英格兰女王的小丑。而女王想要代替他那怠惰的主人,自己给他做洗礼。可是受到陛下密令的文森特·德·门多萨成功地夺取了他,让这个计划一举落空。』
在劳尔说话的时候,萨拉迪审问官也仍然贪婪地读着海斗经历的文件。恐怕他是在寻找有没有任何矛盾吧。可是狡猾的劳尔是不会犯下那种失误的。
『明白了。虽然在检察官调查之前不能轻率作出结论,但总之可以先判断此嫌疑人是个异教徒。但是……』
萨拉迪说了这样一句话作为前置之后,又问道:
『但是为什么菲利浦陛下会想要把这样一个异教徒小丑收到自己的手下呢?』
『啊,关于这一点我正要向您说明。您想小丑是什么人呢?』
劳尔再次微笑了起来,如果是没有先入为主的观念的人看起来的话,那是一个很美丽的笑容。
『那就是时常陪伴在王侯身边,为他们打发时间的人了。他们会以笑话、模仿、古怪的舞蹈来消除人的忧郁,消除人的无聊。小丑们各自有各自的拿手好戏,而凯特就是有着奇妙的外表,而且又在演奏瓦西纳尔上表现出了才能。实际上,马德里的德斯加尔萨斯·雷亚雷斯修道院的音乐长,那位著名的维克多利亚大师也对他的才能很是欣赏,向陛下提出希望能收他做弟子。』
一听到这句话,萨拉迪就好像才发现到海斗是个人一样,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海斗。被他看得很尴尬的海斗迅速地藏到了文森特的身后。
『既然连那位大人都这样说的话……的确是才能出众了吧。』
『而且凯特深受伊丽莎白女王的宠爱,甚至被允许出入女王的私人房间,这是像沃尔辛厄姆这等重臣都无法做到的。』
萨拉迪不快地皱起了眉头:
『私人房间?多么的无耻!她真不愧她那个‘恶魔之女’的名头。名义上怎么说也是未婚之身,却将男人引入自己的寝室……』
劳尔苦笑起来。
『为了谨慎起见,我想向大人说明,凯特得到允许的仅仅是进入房间而已,并不是登上女王的寝床。』
『我知道。对那个从父亲那里继承了淫欲的女人来说,还没有成年的孩子是根本无法满足她的。但是,她将凯特叫到寝室又有什么理由?』
『主要是作为谈话对象。』
萨拉迪的脸上泛起了侮蔑的神色。
『英格兰是多么的可悲啊!身为治理一个国家的君主,却要依赖这样的孩子!』
『正因为他是有着纯粹之心的孩子,所以伊丽莎白女王才会对他打开心扉的吧。听说也有不少时候是让他作为小丑献艺助兴。也就是说,他有很多的机会接触国家机密,是个最适合于问出英格兰动向的人才。』
萨拉迪赞同似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他是作为情报来源被带到西班牙的吗。这样一来就能够理解了。一旦发生战争的话,最重要的就是知道敌人的情报啊。』
『的确是这样。可是对于我们从他的身上得到了多少情报这一点,是必须要瞒过敌人的间谍的耳目的。因此国王严命将凯特的事情作为机密事项,就连这个艾尔·艾斯科利亚宫里,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人也不满十个。但是现在他却受到了指名的异端检举……』
看到劳尔那遗憾的样子,萨拉迪的嘴唇上泛起了笑意。他看向海斗,似乎已经完全被劳尔的话吸引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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