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风云Ⅷ 追捕与逃亡——松冈夏树
松冈夏树  发于:2011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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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问题吧......」
海斗不觉嘟囔了起来。去拉罗舍尔之前遇到的风暴就够厉害的了,给了克罗利娅号极大的损害,可是这次的风暴规模似乎比那个还远远高得多,雨量与风势先不说,浪绝对是这次的更大。
这时海斗想起了在法国与西班牙附近的海域失事的油轮来。它们都是遇到了预期不到的大浪而横向翻转了过来,就这样沉下去的。
如果那样的波浪袭击了「圣地亚哥号」的话,海斗他们就要在一瞬间里变成大海中的碎屑了吧。毕竟油轮上可是放着最新式的救命小艇,而这只帆船有的只有粗陋的本质小船而已。就是上了那玩意儿命运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千万不要再比这更糟糕啊......」
好不容易恢复了活下去的力气,却丢了小命的话,那就连本带利都亏光光了。海斗握紧了吊床的边缘,不分对象地祈祷起来。虽然不想去西班牙,但冰冷的海底自己更不想去的啊。
恐怕是在亚兰迪尔买来的柔软的面包与乳酪,西班牙产的火腿与葡萄酒,而最后是文森特提供的粮渍橘子,享用完了这样的一餐之后,海斗久违地塞满了肚子。因为也没别的事情好做,就躺在了床上。虽然不是侧耳静听,但自然地也充满了船里的倾轧声、索具被风吹着发出的呜呜声之类的声音。横摇稍微减轻了一些,说不定是暂时停船了吧。震动实在太厉害了,几乎分不出船是不是在开了。
「呜啊啊......!」
躺着的时候,就感到了从船底传上来的海的波动。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海斗一直用四肢紧紧扒住床边,但是这太累了,海斗就坐起上半身来。把后背靠在了舱壁上。可是下一个瞬间,船忽然就急剧地倾斜了,措手不及的海斗扑通地摔到了地上。
「什么嘛!」
在一时站不起身,俯身趴着的海斗的头上,发出咔嚓咔嚓的什么断裂的声音,还有哗啦啦的水流的声音。多半是大浪扑过了船舷,流过甲板的声音吧。
(真、真的不得了了吧?)
海斗脸色苍白。在这种状态下,已经几乎不可能操纵船只了。如果被再大的海浪吞没的话,圣地亚哥号绝对要翻覆了。而海斗就将被关在船舱里溺死。
「开......开什么玩笑!」
海斗拼命地在舱板上蠕动着,爬到了出入口的门前。自己可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地等死。一定要做些什么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才行。比如去摇抽水唧筒,防止浸水的情况进一步恶化。总之先去拜托文森特,让他给自己什么活干吧。
(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分敌我了,大家一起努力先撑过这场风暴才行......)
用把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海斗好不容易站了起来,他打开了门。然后,他看到了从台阶上流下来的水,不由又站住了脚。虽然知道是很槽糕的状态,没想到已经糟糕到了这种程度!
「凯特!」
这个时候,文森特的声音伴着从头上涌下来的大量的水降了下来。
「上来!那里很危险!」
一瞬间就湿了个透的海斗,不说二话地就向甲板上冲去。
「用这个卷住身体!」
文森特看着海斗,递出一卷绳子。
「目前由我抓着绳头。」
「目前?」
「如果真的不好了的话,就固定在桅杆上。」
文森特这么说着,抚摸着海斗的脸颊。
「抱歉让你留下恐怖的回忆了。因为太着急而忽视了你的安全,这是我的责任。虽然我会尽全力防止遇难,但对手毕竟是自然,人力有所不及。」
「我、我知道了。」
海斗颤抖着手用绳子卷住了身体,为了不会解开而打了个死结。然后仰视着文森特。
「我没关系的......我会在这里乖乖的,你回去指挥吧。」
「谢谢。」
文森特再一次紧紧地抱住了海斗,借助从船头拉到船尾的绳子,向前桅走去。
不对,应该说是前桅曾经存在的地方走去才对。
海斗追着文森特的身影看去,为那里的残酷光景而屏住了呼吸,在船舱里曾经听到过什么断裂的声音,原来那就是桅杆折断的时候发出来的。
(从根折断......这到底是什么波浪啊!)
虽然吹来的风是暖烘烘的,但眼前的光景却让人产生了牙齿打战的寒气。海斗用手臂抱住了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抱着。大自然是美丽的,可是,也是极端恐怖的。
「把斧子给我......不,不用了!」
从下风处的船舷探出身体,看着掉到海里的桅杆样子的文森特叫道。
「这东西对我们有用!可以利用这一手!」
这句话引起了海斗的兴趣。文森特是看到什么了呢。海斗小心着不滑倒,向着船缘走去,然后向下俯视着。
(这不是海锚吗!)
正下方映入眼帘的,是漂流着的索具。而索具的头都连在折断了的桅杆上,正好拉住了被风推着不断后退的船,起到了浮漂一样的效果。而且固定在船头上的话,即使被强风吹着也不会漂走,而且也可以减少受到的横浪。
「要抵抗水势的话,是越大越好。」
告诉海斗海锚的做法的,是制帆人马西。他会把用旧了的绳索切开来,做成海锚。
「可是如果做得太大了啊,就不好回收了。所以到底要到哪里是界限,这就是技术了呢。」
圣地亚哥上似乎没有像马西这样优秀的制帆人。但是大自然送来了风暴,同时也送来了拯救之手。这的确是一个该被称作幸运的偶然。
但是--
「有大浪来了!抓住附近的东西!」
操舵手吼叫道。海斗慌忙跪在甲板上,抓住船缘,固定住了身体。
带着震耳欲聋的呼啸声,推进的巨浪打上了船头,海斗看到抓着移动用绳索的男人们一齐摔倒,滚在了甲板上。而当巨浪从船底经过向后方滑去的时候,他们就这样抓着绳索,向着远在下面的水面方向往船头那里滑了过去。如果有人不小心放开了手,一定马上就会这样掉进海里去了。但是幸运的是,最终全体都平安无事了。
(太、太可怕了......)
吓坏了的海斗想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可是,当他正要站起身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东西。他瞬间冻结在了那里。
(那......那家伙......)
阴暗的海面上,漂起了一张苍白的脸孔。他注意到海斗在看着他,慢慢地接近了船。然后,抓住了代替海锚的索具,抬起了头来。
「咿......」
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正是在「珍妮维芙号」上被炸死的法国少年,或者说,是对渔船和私掠船恶作剧的精灵,布卡布的面孔。
(什、什么,他追我过来了吗......!)
恐惧过度已经直不起腰来的海斗抓住了船舷。他到底有着什么目的呢。难道说,从加莱回来的路上,杰夫利拿出来、那捷尔扔下去的那枚金币还不够吗。
(不过,那个时候在金币沉进海里的瞬间,就吹起了期待的顺风。所以只要给他贡品就满足了吧。)
对克罗利娅号的账已经算完了--这次布卡布的目标又改成了圣地亚哥号。海斗的牙齿格格地捉对厮打着,看着与索具一起漂流着的那个「怪物」。没错,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文森特的确得到了海斗这个猎物。那么,只要让他给布卡布些分成,这场风暴说不定就会停止了吧?
可问题就出在该怎么说文森特才会相信上。西班牙也会有类似布卡布的妖怪存在吗?如果有,那就好办了,如果没有,恐怕他只会耻笑自己「真是个傻瓜」吧。
(为了以防万一,我一点也不说布卡布的事情,只说有风暴的时候扔进金币就可以平息是英格兰的风俗好了。)
想了又想,海斗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保守的人对传统都是很没抵抗力的。那捷尔也说对迷信深重的水手们说布卡布的话很危险,那么只说这是古来留下来的习俗就不会惹来反感了吧。
「好......!」
海斗把视线从布卡布上转开,向移动用的绳子跑了过去。然后,挣扎着走到船头的文森特身边。
「你在干什么!」
看到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的海斗,文森特不由得就粗了声音。
「你说你会乖乖的,那是撒谎吗!」
海斗拨开贴在脸颊上的头发,直直地打量着文森特。
「我是想这样。可是,我想到一件事情......你现在带着钱吗?」
这个时候,操舵手再次发出了惨叫一样的声音:
「大浪!又来了!」
「可恶。」
文森特咋着舌,抱着海斗的身体向主桅走去。
「你、你去哪里?」
「虽然还早了点,但趁现在把你捆在桅杆上好了。看你晃来晃去我会分心。」
「等、等一下!」
海斗大急。把自己捆在了桅杆上的话,文森特又要去哪里了吧。这样就不能把分成交给布卡布了。
「文森特,拜托了,请你把金子扔到海里去!要绑我这之后随你绑,但一定要扔进去!这样风暴说不定就会过去了。这是英格兰的风俗啊!」
海斗吊在他的身上,拼命地诉说着。但是他的愿望传不到文森特耳朵里。
「在这条船上不要说奇怪的话。否则对你的立场不好。」
这是为海斗着想的话。但虽然明白他的心情,海斗也还是一步不让。
「我不会说的。所以你偷偷地扔就可以。」
「如果有这个空闲的话。」
「你这个死木头!」
抗议遭到无视,文森特解起拴在腰上的绳索来。这个解下来的话,海斗的自由就会被剥夺了吧。
(没有时间丁......!)
海斗把绝望的视线投向了身边,然后,看到了正在打量着这边的副官佩雷斯。这个时候只要是圣地亚哥号的船员就好,顾不上是谁了。
「你!」
海斗瞅个文森特的空子,向佩雷斯冲了过来。
「有没有带着金子?」
看着狐疑地皱着眉头的佩雷斯,海斗啊地惊觉。对了,能说英语的只有文森特而已。
「有没有带钱?金币也好,银币也行,什么都成!」
佩雷斯惊讶地张大了嘴。看来是很难相信这个可疑的JAPONE会说自己的语言的样子。
「切!」
反应太迟钝了。海斗放弃佩雷斯,准备去找别的人。可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发现他的脖子上戴着一段金链。
(没有带着数珠啊。)
那么也就是带挂坠的项链了吧。海斗一眼看透,揪断了项链。衣服下遮着的像章立刻飞了出来,掉在了甲板上。
「你这混蛋!要干什么!」
愤怒的佩雷斯动作加倍敏锐,他一把从海斗手里抢过金项链。
海斗放弃夺回项链,转而捡起了甲板上的像章。然后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向着海里就扔过去。
「你这该遭天罚的!」
佩雷斯怒吼。
「那是圣尼可拉斯的圣像章啊!是祈祷航海安全的护身符!」
附近的水手听到他的话,慌忙画了个十字。
这时候解开绳索冲过来的文森特粗暴地抓住了海斗的肩膀。
「谁是死木头啊!我不是说让你住手了吗!」
海斗甩开他,向船舷靠过去。那抓着漂流的索具的手已经不见了。他--已经收下分成了。
「阿帕雷西德......」
刚才画十字的水手低声念着。虽然说能说点西班牙语,但毕竟只有能买买东西的地步,海斗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当水手回过头来的时候,海斗看到他的眼睛中的恐惧。他是知道布卡布的吧。
(说不定糟糕了啊......)
海斗的胸口闪过些微的不安,但是,他同时也发现雨势明显地弱了下去。
「你到底做了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背后的文森特叹道。
海斗回过头,看到一双染上了惊讶之意的眼睛,于是干脆地说道:
「所以就跟你说,这是英格兰的习俗啊。」

「门多萨大人,我有话务必要和你说。」
在风吹着的细雨中,艾斯科巴尔神父向着开始打扫起甲板的文森特走了过来。
「我很忙,能请您稍后再说吗。」
文森特头也不回地说。风暴的时候也不知道他藏到哪里去了。他本来应该向天求乞主的慈悲,为船员们的安全祈祷的。
「如果这样天气能够回复就好了,可是还有可能再度恶化,现在还不好说到底会怎么样。实在是很抱歉,可是您影响到作业了,能请您回去吗。」
「风暴还有可能会来吧,哦哦,我所要说的,就是这个问题。」
神父转到了文森特身前,看来不会简单就放弃的样子。
「水手们向我告发了。那个受诅咒的红发少年......」
「凯特,他的名字是凯特。」
文森特尖锐地打断了他。
「如果您不好好地叫他的名字的话,我不想和您把话说下去。」
艾斯科巴尔神父一瞬间害怕了一下,但是又鼓起勇气说了起来。
「叫胡里奥的水手说了,他看到凯特叫来了恶魔。他把圣尼可拉斯的像章扔进了大海里,不正是在诅咒这条船吗。」
文森特在内心叹了口气。正是因为不想遇到这样的事情,才要求凯特自重的。对于这个在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的神父,这正是给了他攻击的口实。但现在再说也晚了。
「关于这个行动,我来说明一下,把像章扔进海里并不是什么诅咒。那是英格兰的风俗。」
艾斯科巴尔神父皱起了灰色的眉毛。
「风俗?」
「是的。为了让风暴离开,英格兰的水手会拿出自己的财宝,向大海乞求慈悲。凯特看身边的人这么做过,只是模仿他们而已。」
「多么肮脏的举止啊!」
艾斯科巴尔神父一字一顿地说道。
「向大海奉献供品?这不是异端才会做的罪业吗。心胸端正的基督教徒是绝对不会向天主以外的存在祈祷的!」
「但是这一点请您明白,我们水手是有从祖先起就辈辈相传的习俗的。比如说,您看那个帆柱。」
文森特指着主桅。
「您看到上面钉着一块马蹄铁了吗?」
「是的。」
「据说那能保佑航海无事结束,大家都能回到陆地上。这是与神没有任何关系的行为,但如果不那么做的话,水手们是不会同意的。凯特做的事情也和这一样。」
艾斯科巴尔神父瞪着文森特。
「不管你多么巧舌如簧,都是骗不了我的!」
文森特这回真的叹了口气。所谓一点都听不进去别人的话的人,就是在说这个家伙了吧。
「我并不是在欺骗您。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不,你是在给那个巫师说谎!」
不想再奉陪他了。文森特转过了身去。
「您还是没有叫他的名字呢。那么,我们的话也就此结束吧。」
艾斯科巴尔神父愤愤地叫道:
「你睁开眼睛吧,门多萨大人!对于顶着英格兰的风俗的名义平息风暴的事情,我很忧虑!诅咒是只有施诅咒者才能解开的东西。也就是说,刚才的风暴一定是想回英格兰的凯特掀起的没错。因为那超过了预想,危及到自己的生命了,所以他才一时解开诅咒而已。就像以前我忠告你的那样,只要让那个恶魔留在船上,我们的生命和灵魂就一直暴露在危险里。现在马上把他放逐到海里去!在下一次风暴还没有袭来之前!」
文森特忘记了愤怒,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说不定他已经疯了。由于对异端审问过度热心,所以就非得把所有的事物都与恶魔与巫师联系起来。他会辞掉官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请您冷静一点,神父。」
文森特强自忍耐着,再次试图说服他。
「以前我也与您说过了,比斯开湾起风暴根本是很常见的事情。即使是信仰坚定的人,也有很多难以免于沉船的命运。这么想来的话,能够免于遇难,一个死者都没有出现,这难道真的是诅咒吗?不呈更该称为神的祝福才对吗?」
但是艾斯科巴尔神父执迷不悟地继续强词夺理:
「主才不会把祝福降临在异端的头上!圣马太不是宣讲过了吗!『地呢,是世界;好种子呢,是天国之子;毒麦呢,是那恶者之子。那撒毒麦的仇敌呢,是魔鬼。收割的时候呢,是今世之完结;收割的呢,是天使。所以毒麦怎样薅出来,用火烧掉,恶人在今世之完结,也必这样。』伟大的天主教双王设立了圣务局,在那里工作的异端审问官都是忠实地遵守着圣经中的教诲的人。即使辞掉了职务,我的心仍然与他们是一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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