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风云Ⅷ 追捕与逃亡——松冈夏树
松冈夏树  发于:2011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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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哈......!」
脸突破了水面。为了确定圣地亚哥号的位置,海斗转动着头看着,下一个瞬间他就睁大了眼睛,因为一块巨大的木材正以可怖的势头向他压了过来。
「哇啊啊啊!」
为了不让木材撞到自己,海斗伸出了双手,多半是偶然手放对了位置吧。木材没有撞向海斗,而是被他以环抱的形式紧紧地抓住了,就像是冲浪板一样地在海面上滑行起来。
(这、这个是桅杆啊......)
看着旁边漂浮着的索具,海斗发现了,这就是代替了海锚的前桅。风暴过去之后,也就没有再拖着的必要了,所以水手们把它切断了吧。而艾斯科巴尔神父就是趁了这个机会,在收拾甲板的混乱中把海斗扔进了漂满木片的海水里。
「喂--!」
海斗看到正在远去的圣地亚哥号的船尾楼,拼命地叫着。现在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想来应该是在法国沿岸,可是连法国到底在哪个方向也搞不清楚。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游泳就能游到的距离。
「喂--!救我啊--!」
没有淡水,也不知道到底要漂流多久,文森特虽然确实会来找自己,可是也不保证一定能碰面。海斗在恐惧中簌簌地颤抖着,向越来越小的船影大喊:
「谁来啊!文森特!雷欧--!」
拍打在桅杆上的波浪打进了海斗大大张开的嘴巴里。海斗剧烈地呛咳起来,紧紧地抓住了折断的圆柱。
「救我......杰夫利......我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啊......」
呜咽着抬起头来的眼睛里,映出了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优雅地离去的圣地亚哥号。已经够不到了,就是放弃这根桅杆往前游,也是追不上了吧。
「呜......啊......」
绝望压垮了他的心。海斗把额头贴在折断后满是木刺的桅杆表面,啜泣起来。死的恐怖渐渐逼近了。如果怎么都是死的话,还不如没有意识地死去好些。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呢。溺死与干死还不都是一样痛苦的吗。
这个时候,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卷住下海斗的脚。
「呀--!」
说不定,那是布卡布的手。海斗甩动着脚,拼命地爬到了桅杆上去。然后战战兢兢地向海中望去,这才看到是断掉的绳索像海草一样随波摇摆着,脚碰到的就是绳索,那里并没有布卡布存在。
「太、太好了......」
海斗跨坐在桅杆上,檫着被潮水和眼泪弄得乱七八糟的脸。然后看着更加小了的圣地亚哥号,叹了口气。这样的话,也只有依赖文森特了。虽然不想依赖他,可是能来找到海斗的人除了他也没有别人。
(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在这里等着--只有这样而已。)
没错,如果不想在这里就死掉的话,那么就必须相信文森特会回来,好好地等待着他。海斗咬紧了嘴唇,忍住了还要溢出来的眼泪。没有淡水,那么就不能浪费眼泪。哭叫只会让喉咙更渴,所以连声音也不能出。坐在桅杆上不用担心体温过低,但是晴天时恐怕会得日射病,所以把衬衫脱下来盖在头上。为了保存体力,老老实实地坐着一动不动。
(要忍耐......忍耐,绝对要忍耐。)
海斗想活下去。在这种说不定真的要死掉的状况下,他从心底想要活下去。才不想像这样被杀掉,在让艾斯科巴尔神父偿还罪孽之前,自己绝对不能死。海斗发自心底地发誓一定要再次见到杰夫利。到这个誓言成真之前,自己无论怎样都必须要活下去才行。这么想着,海斗就恢复了冷静。混乱对自己一点好处也设有。虽然怕得厉害,虽然等着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救援很痛苦,但无论怎样也要忍耐,不加油不行。
「好......」
海斗脱下了文森特借给自己的衬衫,像雨衣似的披在头上。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同样是文森特借给自己的裤子上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多半是爬上桅杆的时候被扯破的吧。他心想着算了,反正还能遮住屁股,也就别抱怨了吧。可是下一个瞬间,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唰地苍白了脸。
「杰夫利的!」
慌忙把手探到裤子的隐兜里,没有--杰夫利的钥匙串不见。是被从船上扔下去的时候,或者是被剐开的时候,掉进海里了吧。
「不是真的......」
海斗失望地趴在了桅杆上。自己想不到别的隐藏处,就把和哉的照片夹在了《年代记》里。可是如果自己回不到圣地亚哥号上去的话,那个也就丢掉了。
(我最重要的东西都被一个个抢走了......)
明明决定不哭了的,但海斗的脸颊上还是落下了灼热的水滴。真正的杰夫利已经触摸不到了。那串钥匙本来是他的一部分,不,应该说是海斗的一部分。可是现在连钥匙也失去了。
(我们越来越遥远了......我们真的能再见面吗?)
留给自己的,就只剩下杰夫利的回忆而已吧。海斗把脸埋在了双手里。如果世上有命运之神的话,他一定是个极其残酷的家伙。在人类产生了希望的时候就把他捻碎,把海斗喜欢的人硬生生地与他分开。已经再也见不到和哉了,而现在,说不定也不会再见到杰夫利。这么想着,海斗就痛苦得好像身体被切裂了一样。

也许是被雨水淋了一晚上的缘故,突然袭来的剧痛打破了自己的安眠,文森特包住了右腿。
「......呜......」
抽筋了。揉着那绷得紧紧地痉挛起来的肌肉,文森特睁开了沉重的眼睑,寻找着凯特的身影。不想被他看到这么难看的样子,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他还在睡着。
(不在。)
文森特忘记了疼痛,跳起身来。凯特读的书掉在了床的下面。手伸过去摸了摸垫布,发现除了自己躺过的地方都是冷的。
「他到哪里去了......?」
文森特把落在额头上的头发拨了上去。看来他走出船舱是在这很久前的事情了。
(不对,现在到底几点了?)
不是命令佩雷斯,让他在天一亮树前桅的时候就把自己叫起来了呜。那么现在太阳还没升起来吧。文森特下了吊床,拖着疼痛的腿向舷窗走去。然后,打开栓子,推开木盖。
阿波罗的神箭顿时刺入了他朦胧的睡眼中。
「可恶!」
文森特立刻回过头,但视野已经染成了不快的暗绿色。
「雷欧......!」
隔着眼皮按住刺痛的眼睛,文森特怒吼。
「你在不在,雷欧!」
平时的话总是马上跑来的侍从,今天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文森特摇晃着回到床边,捡起床下的长靴,一下套在脚上。虽然小腿仍然残留着痉挛,但事到如今已经顾不上了。
「佩雷斯......!」
连从衣服箱里找干衣服的时间都省掉了,他直接披着湿衬衫就冲上了甲板,向着副手就是一句让身边的操舵手都颤抖起来的怒喝:
「为什么不把我叫起来?」
「因为说没有叫你的必要啊。」
「谁说的?」
「雷欧。」
文森特皱起了眉。
「为什么是雷欧?」
「我跟他说让他来叫你的啊。」
「他没来。」
「他去了的。多半是你睡得正熟,没有感觉到吧。不过雷欧说你命令他『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这样让我睡下去』,难道他是说谎吗?」
做这种多余的事情--文森特咬紧了嘴唇。雷欧是个最好的侍从,但是偶尔也会关心文森特过头,采取不必要的行动。
「那家伙在哪里?」
佩雷斯指着甲板。
「在厨房。差不多你也该起了,他正奋斗着要给你做美味的早餐呢。」
在大步走去文森特背后,传来佩雷斯的说情:
「请别太训斥他了吧。作业已经平安无事地完成了,你也是疲劳过了头,这都是事实嘛。」
文森特头都不回地叫:
「命令就是命令!绝对不允许擅自篡改与无视!」
那么凯特也在厨房了吧。以这个好奇心旺盛的人来说多半会这样做。说不定是跟着雷欧到船里冒险去了,从晃眼的甲板冲进阴暗的升降口里,文森特想着。设错,凯特绝对做得出来,可是雷欧就允许他这么做吗?他可是被凯特用地球仪打了头啊。平时总是礼貌端正又那么听话的雷欧,只有在面对凯特的时候会采取极其孩子气的态度。这也是文森特头疼的根源之一。恐怕,是对文森特只关心凯特而感到不满吧。凯特也不是个老老实实的性格,这之后这两个人也少不了吵闹的。
(然后我又不能不介入是不是?)
文森特不由就叹了口气。跟温柔的妹妹玛利亚不一样,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们可是相当麻烦的。就算还残留着孩子气,男人也是男人--喜欢为了显示自己的力量优于他人而争个没完没了。
「雷欧。」
站在炉灶前面正搅拌着锅里的东西的少年,因为文森特的声音而差点跳了起来。
「您、您起来了啊?」
文森特也不回答,直接就说:
「你别自作主张。船长的命令就是绝对的。身为随从的你都不服从我的命令的话,水手们也会觉得没有必要听命。我绝对不会允许服从的行为。不听指挥的士兵是不可能打胜仗的。」
「对、对不起。」
雷欧缩着身体道着歉,一句也不辩解。他也知道自己做错了。
短短地打量了他-会儿之后,文森特说道:
「你以你的名誉起誓你不会再这样做了。」
雷欧点点头,把手放在胸口上。
「我发誓。」
「好。」
文森特扫视了一下周围。这里没有凯特的身影。但是雷欧来叫自己的时候应该见过他了吧。
「你看到凯特了吗?他不在船长室里。」
听了这句话,雷欧吊起了眼睛。
「那小子......我明明对他说过绝对不许出房间的!」
「你来的时候他在吗?」
「在的。他说他想来看树前桅,可是我怕他又做出什么来,就没答应他。」
那么他出去是在那之后吗。可是他到底是去哪里了呢--只是想着,文森特胸口的悸动就越来越强烈。
「艾斯科巴尔神父在哪里?」
「早课之后,就和平时一样回自己的船舱去了。」
「没错吗?」
「我看着他进去的。」
文森特冲了出去。必须要去确认才行。
雷欧慌忙追在他的身后。
「怎么了?」
「凯特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如果有个万一,下手的除了那男人不会是别人。」
「可是,他是神父大人啊?」
文森特放慢脚步,向面露困惑表情的雷欧回过头去。
「神父也是人。也会犯下错误的。」

「艾斯科巴尔神父,你知道凯特在哪里吗?」
向着突然推开舱门的文森特回过头去,神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反而满脸笑意。
「他怎么了?」
「他不见了。」
艾斯科巴尔神父的笑意更深了。他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说道:
「他会不在这条船上,正是神的恩典。恶魔啊,迅速离去吧。是我的祈祷生效了。又或者是他害怕我的追问,自己投身到那些污秽的同族栖息的海里去了。」
「开什么玩笑......!」
文森特一拳擂在船舱的板壁上,而后顿时惊觉。
「投身海里?」
神父点了点头,以没事一样的表情言道:
「是知道到了西班牙,就会被处以火刑吧?」
「你这个混蛋......!」
文森特向他扑过去,勒住了他的喉咙。
「请住手,文森特大人!」
不听雷欧拼命的制止,文森特叫道:
「根本不是自己跳下去的!是你扔下去的吧!」
「我?怎么会!」
艾斯科巴尔神父痛苦地皱着眉头,然后纵声笑了起来。
「我这把老骨头要怎么做到那样的事情啊。这是神的力量,伟大的天主降下的愤怒!」
文森特一把把他推开,出了船舱。就是再问下去,艾斯科巴尔神父也什么都不会说的。收拾他以后再说。自己没有和疯子打交道的时间。在自己磨蹭的时候,凯特说不定已经溺水了。
「佩雷斯!暂时停船!放下小艇!」
见了慌忙回来的文森特,副官也变了神情:
「怎么了?」
「艾斯科巴尔,他把凯特扔到海里了。」
佩雷斯差点闪了腰。
「什么?」
「你一直在甲板工作吧?有没有听到重物掉进水里的声音?」「没特别的啊......」
佩雷斯扭着头想着,忽然僵掉了。
「莫非那时候......」
文森特探出了身体。
「什么?」
「在立起前桅之前,为了确保作业的空间,我们把废木头和折断的桅杆扔掉了。说不定,就是在那时候一起......」
「那是什么时候?」
「天刚亮。现在差不多一个小时前。」
文森特咬住了嘴唇。他知道凯特会游泳。可是就算很会游泳的人在风暴刚过波浪还高的海里又能怎么样呢。
「不快点去找不行......没时间磨蹭了!快放下小艇!」
「还是让船只掉头比较好吧?」
「看那个。」
文森特指着在主桅顶上飘拂的军舰旗。
「那样是逆风。我们没有一次次走折线(注:逆风时通过不断转向与转帆来前进)回去的时间!」
「可是光是到那里桨手的体力就用光了吧。也会花时间的,还是让本船也一起去比较好。''
的确佩雷斯说得对。一边对没有考虑回来的问题的自己感到羞耻,文森特一边点下了头。
「好,你跟来!」
听到指挥权交给了自己,佩雷斯的眼睛立刻亮了。他叫来水手长,
传达了命令:
「这是抢时间的时候。小艇的桨手全选最强壮的。」
在附近听到了事情始末的胡里奥迅速吹响了呼叫人手的哨子,以海风吹出的浑浊声音叫道:
「全体集合!」
文森特的脚底在震颤。是男人们争先恐后地向甲板跑来。
而后山乔对他说:
「天快亮的时候,胡里奥说肚子疼,就叫了神父过来。说不定,那个时候就是借了他的手,把凯特给......」
文森特点了点头。
「多半就是这样。可是没有证据。」
山乔的表情阴暗了下去。
「是啊。」
「一回港口,就把胡里奥赶下『圣地亚哥号』,他估计也不会抗议。人手不足的船到处都是。关于神父,我会向海军部控告他。」
「是,船长!」
山乔磕脚跟敬了个礼,为了看小艇的情况跑了出去。
「请带我去。」
跟在文森特身后,一直老实地听着对话的雷欧开了口。
「这次都是我的责任。如果我能更多留心的话......如果我能按着命令把文森特大人叫起来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他的小脸苍白着。看着受到打击的雷欧,文森特觉得很可怜。
「那不是你的错。谁也不该为自己离开后的事情负责任。」
「可是......」
「和佩雷斯说的一样,这是抢时间的时候。雷欧,让不能划桨的人坐上来,只会降低速度而已。所以我不能带你去。」
文森特把手放在了雷欧的双肩上。
「长时间泡在海水里,身体一定冻透了。等一回来就立刻给凯特暖身体,你准备多余的毯子和火钵来。还有暖和的吃的。」
也知道这样的任务更能发挥自己的本领,雷欧点了点头。
「汤马上就好了。房间我也会给您弄暖,请早点回来啊。找到那家伙......凯特。」
文森特面上露出了坚强的笑容。
「是啊。你也为能找到他祈祷吧。」
山乔回来了。
「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文森特又啪地拍了拍雷欧的肩膀,向着舷门走去。
「没用的。」
在他刚要下绳梯的时候,艾斯科巴尔神父出现在甲板上。他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嘴角刻着冷笑。
「反正已经死了。只不过,因为他是巫师,所以尸体不会被水接受。说不定会浮在水面上哟。」
文森特对佩雷斯说:
「带神父到船舱里去。在门前设警卫,准也不能见他。」
佩雷斯点头,抓住了神父的手臂。
看着艾斯科巴尔神父被拖走后,文森特下了绳梯,跳到小艇上。
再早点把那男人关起来就好了。这样一来,凯特就不会遭到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是的,这不是你的错。雷欧。责任全在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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