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荒月————焰剑[上]
焰剑[上]  发于:2009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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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心的挣扎让溢满口腔的水汤濡湿了领口,无意识的抵抗更让人不耐烦拧起了眉头,正当他准备出手制止对方的蠢动之时,帐外突然有人不明就里地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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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琛的出现着实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方面庆幸帐内照明不佳之际,他从容缩回了手假装收拾凌乱的几面。
「父王又为难师傅了吗?」心虚避开宇文琛关切的视线反倒让他以为自己受了委屈,这样也好,省下了解释的麻烦。
横身挡去宇文徙川那双愤懑却无法言语的视线,他若无其事拿起手巾小心擦去他唇边的水渍苦笑道:「没、没事,都怪师傅笨拙,竟连喂茶这等小事都做不好……」
见他低下头去神情甚为沮丧,宇文琛以为他又在自责只好急忙安慰道:「父王的生活起居自有下人服侍怎敢劳驾师傅亲自伺候?都怪琛儿思虑不周,不过是故人叙旧何须小题大作斥退左右--」

「千万别这么说,能为大王尽上一份心意师傅觉得很高兴。」
为难地看了他的师傅一眼,宇文琛一语不发将全身瘫软的宇文徙川从卧榻抱到炕床上。眼见父亲的面容逐日憔悴,为人子息的他不禁悲从中来。「都是我害的,若不是我任性父王也不会积忧成疾……」

「琛儿,天下父母心,我想大王他不会怪你的,更何况能见你有今日这番成就,大王他肯定是打从心底以你为荣--」
「真的吗?」
「师傅什么时候骗过你?」
回头看见那张温柔的笑容,宇文琛就算想板脸也板不成了。浅浅叹了口气,他替自己的父亲盖妥毡被。「父王,所有失去的尊荣儿臣一定会如数从那群恶贼手中讨回来,请您相信儿臣,儿臣绝不辱宇文之名--」

他站在一旁拍拍宇文琛的肩膀轻声道:「夜深了,我们出去让大王好好歇息吧?」
宇文琛看了他一眼突然拉住他的手道:「这阵子忙着张罗登基大典跟婚礼一时疏忽师傅了,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你我是师徒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任他笑着抽回了手,宇文琛很想假装不在意可是心底那股失落却骗不了人。捺捺眉,他顾左右而言他道:「我担心师傅住不惯宇文部……关外毕竟不同于琅琊,若有哪儿招呼不周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师傅没你想象中矜贵,你忘了我是军人出身再如何恶劣的天候我也有办法克服,好好将心思放在几日后的盛会上,那将是一场硬仗呢!」
怀着复杂的心情尾随他步出穹庐,宇文琛突然开口道:「直到结束,师傅都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吧?」
「你不用到叔孙部去接新娘吗?」
「君臣尊卑有别我岂能自贬身段,师傅你们不也如此吗?」
「说的也是……」顿了一会儿,他碍难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日攸为了他不立后不迎妃,他几乎都快忘了王室总是高高在上地享受众人膜拜与祝福。想起他离开自己已届数年,倘若他还活在人世,他是不是也得目送他为了世代传承而与另一名女子白头偕老?

没留意到他忽地阴郁的脸色,只听宇文琛续道:「我已指派维叶担任此次的迎亲大使也算是给足了叔孙谷鹰面子,总之只要师傅不急着回琅琊就好了。」
不经意迎上宇文琛热切的视线,他担心被看穿心思只好故做轻松道:「琛儿都已经是快要有妻室的人了,可不能再老黏着师傅--」
「别、别误会,只是有些事需要师傅帮忙拿主意而已。」
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却见他窘得连耳根子都发红了,他摇摇头也没放在心上。
然而就在两人连袂离开之后,没有人发现床上年迈的王者无奈地流下了一滴眼泪。
他的胸口正因心声无法倾吐而涨痛不堪,目送他们笑闹而去,他不禁暗恨起自己不中用的身子。
他必须让他的孩子知道一个可怕的事实,可是如今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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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琅琊三大侯爵叔孙、司城、段氏在内,鲜卑七大部的首领都在这一天齐聚宇文部代表全体族人向新王宣誓忠诚并共襄盛举。
至于联姻一事,早先在消息传出之时便已闹得满城风雨,各部首领即便远在关外也是略有耳闻。曾经跟宇文徙川打过天下的人对这桩婚事很不以为然,只是碍于宇文、叔孙势力庞大,之中内情他们不便妄加揣度。

人总归还是要向现实低头的,尤其是在认清谁是赢家之后--
今晚的飨宴不仅只是祝福一对佳偶天成,新王宇文琛的一切动向更是众所瞩目的焦点。
草原上的篝火将黑夜辉映得宛若白昼,火烤的兽肉香气四溢,扑鼻的烈酒更在手舞足蹈之下洒了满地。
第一次置身于这种欢乐气氛的楚曦本来还有几分不适应,但酒精逐步舒缓了神经,不知不觉中他也放宽了胸怀。
他纵情唱着歌跳着舞,彷佛透过这群草原民族的热情,他又重新感受到一丝生命的力量。
国破家亡之后,他剥夺了自己快乐的权利。他不准自己眷恋任何幸福的滋味,他更逼自己要谨记着如今苟延残喘的这条命可是多少人用其鲜血换来的。
他以为他不在乎他的死,可是为什么每当那个名字被不经意提起的时候,他的心就像是被冷不防刨上一刀似的?
葛东慎说得对,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正因爱得深,所以恨得也深,他恨他的自私,他恨他让自己独力去承担被遗留下来的痛苦。可是他也答应过他……他答应过他要好好守护他的人民……
楚曦傻傻地看了看自己好一会儿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嘲讽。只见他抽离人群兀自捧着角杯朝角落走去,欢愉的心情不再,取而代之的除了惆怅更多的是困惑。
他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在火光中来来去去的男女心里顿时百味杂陈。
即便换上胡人的装束他依然跟这里格格不入;即便对着这群人嘻皮笑脸,他一刻也没忘他们的铁蹄曾经踏破自己的家园;即便新王就是自己的徒儿,但他毕竟还是异族--

怔了怔,他像是喝醉酒似的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是的,这就是他义无反顾的理由,尽管他待自己再好,非我族类这个事实永远都不容抵赖。
属于日攸的东西他势必得夺回来,然而冤有头债有主,他只能想办法将对他的伤害减到最低的程度。
冷静下来之后脑袋却疼得像是要裂开似的,楚曦难受地捏着额头不禁对自己的放纵感到后悔。
「楚先生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正当他打算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偏偏有人很不识相地闯了进来。
未待他答话,对方已经自作主张的坐了下来。
「阁下是?」尽管醉眼朦胧,但这张脸看上去总有几分面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他似乎在哪儿见过。
「段春雨。」见楚曦一脸惊讶他故意取笑道:「可想而知方才的登基大典楚先生走神走得挺严重的。」
虽然不解对方调侃的用意何在,楚曦仍维持着一贯客气的口吻回道:「在下没参加新王的登基大典,但听段侯爷所言,似乎认定在下应该在场?」
「楚先生是新王跟前的红人,没有缺席的理由。」
楚曦闻言不由得失笑道:「贵族的家务事一向都乐于在外人面前披露吗?在下跟新王兴许有些交情,但这点分寸在下还懂得拿捏。」
锋利的言辞不禁让段春雨有点咋舌。
听说楚曦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怎么他眼前这名美青年却如此唇枪舌剑?难不成这酒还真能勾出几分真性情来?若然,他可真该庆幸自己的运气。
心念一转,只见段春雨歉然一笑道:「都怪我失言了,还望楚先生海涵。这一杯酒,我先干为敬了。」
举杯倒悬表明了诚意,但迟迟没有动作的楚曦却让他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
「敢情楚先生是不给我这个面子?」
无言看着递至面前的美酒,楚曦因身体不适不禁为推辞而发愁,这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两人均不陌生的声音--
「难得段侯爷如此赏脸,这杯酒说什么也得喝。」
不约而同抬起头,只见少年背光走来,过于阴暗的夜色教人看不清楚表情。
第三十四章
「王--」见他到来,段春雨拋下嘴边的戏谑不慌不忙起身举臂躬礼。
宇文琛淡淡看了他一眼,顺手接过他强要楚曦回敬的酒。「楚先生已不胜酒力,这杯酒由本王代劳如何?」
「臣诚惶诚恐,此等小事岂敢惊动圣驾?这杯酒不喝也无妨,臣只是跟楚先生开个小玩笑罢了。」
「哦?」闻言,宇文琛不以为然挑起眉毛,原本打算趁机挫挫段春雨的威风,怎知在旁始终一声不吭的楚曦却更教他在意。
察觉到宇文琛的异状,心思细密的段春雨自然不可能错失这一点。他接近楚曦原本只是想窥探他的底细,不过当下这个节骨眼看来还是别让新王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为妙。「王,楚先生从刚刚就直喊着头疼,是否需要臣召来侍从送他回帐歇息?」

「本王刚好有礼物放在楚先生帐内准备去取,既然同路,将楚先生交给本王即可。只是司城维叶前去迎亲至今迟迟未见踪影,还有劳段侯爷代本王前去关切一下此事。」

「遵命。」
「师傅还好吗?」见楚曦抱膝伏首表情甚为痛苦,宇文琛一时情急顾不得段春雨那双好奇的视线当场便毫不避嫌地搀起他。他的手紧紧扣着他的腰,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带进怀中。

意识有些溃散的楚曦在被拉起的时候曾经抬头看了宇文琛一眼,可是涨痛的脑袋无法让他多行思考最后只能消极地任由对方一步步将自己带离这个天寒地冻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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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步回到帐内,楚曦早已冒出一身冷汗。宇文琛担心他酒后着凉赶紧让人准备干净衣物更换,担心炕床不够暖和,他还下令多铺了几条毡毯这才安心。几经张罗之后,备受折腾的侍仆在得到退下的命令之时无一不松了口气。

待众人离去,仅留下两人独处的空间让宇文琛的呼吸不禁有点急促。他极尽轻柔的将楚曦放到炕床上,楞楞坐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
他的眼描绘过那双俊秀的眉,那双因痛苦而紧闭的美眸,他留意到他的睫毛卷长若扇在皙白的肌肤覆上一层阴影,他更无法克制自己的指尖放肆的去触碰就连午夜梦徊都会令他口干舌燥的嘴唇。

探索的手沿着那张迷恋多年的脸庞逐步滑下,他原以为永远都不会有这样亲近他的机会,没想到竟在这一天讽刺地发生了。
略显粗糙的掌心平贴着领口有些松开的颈项,当他瞥见那片无意流泄的春光之时,突然有点舍不得离开了。来回抚摸了好一会儿,却见楚曦忽然翻身摀住额头,以为他即将清醒的宇文琛迅速缩回了手。

过了良久,他心虚地留意着楚曦的动静,确定他毫无反应之后才又大胆凑上前去。「师傅、师傅?」试探性唤了几声,见他似是沉沉睡去,他蹑手蹑足摸上了床以俯视之姿注视着身下这名令他魂牵梦萦的男子。

明知这种感情不被允许,但他还是无从克制内心对他渐趋强烈的渴望,即使只能偷偷摸摸恋慕着他,只要能一偿宿愿他又何惜付出任何代价?
再多的理由跟借口都掩饰不了他对这具体温的企求,摘下毛帽,黑软的发丝宛如流水般蔓延而下,他信手撩起一绺散落枕边的长发凑近唇边,心神荡漾之余,他已贪婪的压上那片柔软。

尽管楚曦醉得一塌糊涂,可是身体在接受到外界刺激之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做出反应。浅浅流泄的低吟催化着男人的欲望,宇文琛将他的手扣至头顶寻求更进一步的贴合,无法只满足于唇瓣间的厮磨,他挑开牙关湿软的舌尖已刻不容缓地捕捉住对方的迷离。微醺的气息刺激着感知,他的神智似乎也渐被血液中沸腾的酒精所左右,一手扯掉那条碍眼的衣带,他忘情吻着那片唇,那副裸露的颈,那具包裹在鲜卑服饰底下柔韧的躯体。

冷不防被推开的衣袍让楚曦下意识缩起了身子,他挣扎地想要醒过来,未料一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衣衫不整地被宇文琛压在身下。不可置信地挥手想推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竟被紧紧扣住,他非是不知人事的少年,对于这种气氛自然格外敏感。

「你在干什么?」尽管努力维持着平静的口气但那双四处逡巡的慌乱视线显然丧失了说服力。楚曦挣着想起身,竟不见宇文琛有丝毫让步的迹象。
抿着唇迎上那双意味深长的眼,袒胸露体外加行动受到约束的窘况不禁让楚曦恼羞成怒。「放开!我叫你放开听见了没有!」
他吼,但宇文琛却把那当成是让蚊子咬上一口似的漫不经心,见他像是真的动气了,他好生凝视了他一会儿最后默默松开了手。
像是得到特赦的楚曦顾不得头疼欲裂火速拉上衣袍手忙脚乱地整理起仪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之后他冷声道:「你刚刚在干什么?」
「师傅流了一身冷汗,琛儿担心你夜里受凉故而想替你更衣罢了,怎么,有何不妥吗?不小心吵醒你了真对不住……」
顺着宇文琛无辜的视线看去,楚曦果真在床头发现一叠折叠整齐的衣袍。煞有其事的说辞虽无法完全使他信服,但间歇不断的头痛却一再打乱他的思绪。他屈膝抱头试图抵抗这排山倒海而来的违和感,现下的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判断。

宇文琛见他久久不发一语模样像是很难受,便又凑了过去。「还是很不舒服吗?要不我传太医来给师傅看看?」
「不…不用了,我睡一会儿就好了。」乍才经历过那种混乱的状况,楚曦一时很难若无其事地接受宇文琛的亲近,他不自在地想抽回手未料反被握得更紧。
「怎么突然跟我生疏起来了?」
楚曦本来还不以为意,但后来过于胶着的视线却教他狼狈地逃开了宇文琛的怀抱。裸足踩上地板,异常冰冷的温度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避开那双像是受了伤的目光,楚曦不愿再深究只好借机岔开话题:「师、师傅可能是喝多了脑袋有点不管用,歇一歇就没事了。对了,维叶一行人想必也快到了,你不用赶紧去准备婚礼吗?」他背对着宇文琛想找水解渴,怎知茶杯都还没握稳,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

「师傅,你真打从心底为我的大婚感到高兴吗?」宇文琛的声音就埋在发间,声音很低、很沉,却又铿锵分明。
「这还用说吗?」
听见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宇文琛唯有无尽的苦笑。「我从没想过陪伴在我身边的会是另一名素昧平生的女子,我始终以为那个人会是你……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捉弄我?」

「你、你在胡说什么?你也喝多了吗?」
试着想推开他的手反倒被扳过了身子,楚曦愕然迎上宇文琛那双神伤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楚曦楞楞退了数步最后被宇文琛逼到了墙角,他双唇微启像是想说点什么,怎知此举看在对方眼底却成了一种邀约。
他的师傅一直以来都有对美丽的眼睛,温柔又慧黠,叔孙朔月根本没他好看,他怎会以为她跟他长得相似呢?战战兢兢抚摸过那片柔软的唇瓣,楚曦忐忑紧张的气息让他的心跳有点失控,若他的表情能多一点在乎,多一点愁闷,他或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嗯?」下意识抬起的双手被蛮横拉开压在帐壁上,不容拒绝的吻带着浓重的酒精味肆无忌惮侵袭而来。楚曦很想出声阻止宇文琛像是发了疯的举动,奈何力气上的悬殊却让他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纠缠的舌尖不容回避,他只能一逃再逃,直到退无可退为止--

去找他之前宇文琛喝了不少酒,接续刚刚被中断的缠绵,下定决心借酒装疯的宇文琛根本不打算适可而止,他明白自己的渴望早已在碰触到他的当口一发不可收拾。
他将楚曦整个人箝制在臂弯所及之处,腾出的一只手开始食髓知味地隔着衣衫抚摸他乍才探索过的身子。没留意到楚曦因战栗而惨白的脸色,他只是忘情地撷取专属于他的甜蜜。

毫不犹豫探进那身凌乱,清醒的楚曦更让他感觉到全身宛如烈火焚烧的焦躁,他要他知道他喜欢他很久了,他对他的喜欢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无数年来用眼泪堆积而成的深沈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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