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荒月————焰剑[上]
焰剑[上]  发于:2009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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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谁都明白内心深处的某一角早已悄然崩落的事实,只是他们谁也不愿先松口承认。彷佛只要默许这份暧昧延续下去,彼此便能够多争取到一点和平共处的时间。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自由。
一直以来拘禁你的人不是白日攸而是你自己,何苦作茧自缚?
你懂什么?
我什么都不懂,但至少我诚实,我知道我--
想起了曾经发生过的争执,虽然只有短短一剎,但怀中的身子确实一度僵硬。扣过他的手,葛东慎不想去思考多余的事物,他倾身将楚曦压在几上,探开那张紧闭的唇让烟草清冽的气味随着舌尖狠狠缠绕于两人呼吸之间。

被动地被吻着,楚曦缓缓闭上双眼放任自己耽溺在葛东慎的拥抱。
尽管明白所有美丽的假象将会在离开这里之后逐一破灭,他仍私心地希望在这段日子里他偶尔可以为自己而活,哪怕仅消短短几天,他只是想重温一下被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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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王宫。
陷入焦躁的宇文琛一见司城维叶进门急忙迎上前去。「维叶,有消息了吗?」
见好友摇头给了一个沮丧至极的答案,宇文琛一时忍不住懊恼竟拿起桌上的瓷器出气。
无言望着一地狼籍,可说是疲惫交加的司城维叶特意挑了一处不会遭受波及的地方坐下。
「怎会音讯全无呢?好端端一个人怎就凭空消失了呢?」
「阿琛,你多少也吃一点吧?我听说你已经好几天不曾阖眼……你成日精神紧绷又不吃不喝,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支撑不住的……」扫了几上丝毫没有被动过的膳食一眼,司城维叶掩不住忧心道。

「他到现在还下落不明,你要我如何安心?若不是我……唉,是我逼走他的……都是我的错……」
司城维叶见他这般自责也不知该从何宽慰起只好趋前拍拍他的肩膀道:「楚师傅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说不定他只是跑去哪里散心但我们不知道地方而已,要不了几天就回来了呢!」

见他无动于衷,司城维叶只好改口道:「你再这样消沉下去朔月会担心的……打从回宫至今你都还没好好去陪陪她……」
「我、我现在没有这心思……」碍难别过头去,司城维叶却穷追猛打道:
「就算没这心思也得去!你也不希望朔月胡思乱想吧?楚师傅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保证把人毫发无伤带回来还你如何?阿琛,女儿家可是很细腻的,当下还是以安抚你的小王后为优先--」

宇文琛踱回座上,煞是无奈地扶着额头。「对了,十三寨有何动静?」
「听说分裂成两派,正跟安南集纠缠不休呢!」
「葛东慎可有任何动作?」
司城维叶搓着下颚忖思了一会儿,带着不甚确定的口吻道:「他最近行事很低调,听说是因为出了内贼……」
「内贼?」
「嗯,有人背叛投入了反抗他的行列,似乎是个叫做韩子江的家伙……」
「不过是名叛徒,你的表情有必要如此凝重吗?」
「你有所不知,这人来历可大着呢!你可晓得他是谁?他是琅琊入关之前负责防守红柳河的武将,也就是说,他曾经是楚师傅的部下--」
猝地被捏碎的茶杯顿时溅了满掌鲜红,司城维叶被他这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走过去想关切他的伤口,却见他的拳头握得死紧。
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你跟葛东慎之间,当真已经一刀两断了吗?
倏地阴沉的脸孔让司城维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见他楞楞站在一旁,直到宇文琛对他下达另一道指令为止,他这才提心吊胆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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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只要喝醉了烦恼便能一扫而尽,看来醉鬼满嘴都是胡说八道……愁上浇愁愁胜愁,入喉的酒液冷不防烧痛了喉咙,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踉跄的脚步一路从花园延续到了房内,推开葛东慎搀扶的手,楚曦颤巍巍倒在床榻上用力摀着滚烫揪疼的胸口。起初是低泣,最后禁不住泪如雨下--
楚曦,让我帮你--
走开!你这个杀人凶手!
忽然被紧紧握住的手教他怔了怔,他睁开眼睛,却看见葛东慎脸上的忧愁并不下于他。「你醉了吗?」
「我没有……」对方近乎宠溺的温柔让他心慌得想避开,即便用锦被将自己牢实掩住了,他仍觉得自己像是全身赤裸似的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看样子你真的醉了……」
「我都说没有了!」像是不满他质疑自己,他愤怒吼了出声。
葛东慎不以为意撩开他鬓边散落的发丝,眼底一如往常噙着浅浅笑意。
「你若没醉又怎会搂着我不放?你不是最讨厌我靠近吗?」
扣住臂膀的指尖因犹疑而一度出现滑落的迹象,楚曦神伤凝视着他,突然觉得喉咙干干的、紧紧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梗住似的。「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们明明就不欢而散,为什么在最绝望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却是你?或许我不该回来……是你逼得让我进退两难……是你将伤害加诸在我身上之后却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凭什么就我一个人痛苦?凭什么你就可以全身而退?」

猝然擒住那双蠢动的手,只见葛东慎抿唇将自己压在榻上,模样像是有点被激怒,那双俯视的眼神更带了几分凌厉。
「你当真这么认为吗?你究竟还要自怜自艾到什么时候?这场游戏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我只是比别人高傲、自大了一点,假装可以理智地看待你我之间罢了……」
楚曦默默听着他的话,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滚了出来。
「我以为只要把你逐出视野便可以恢复以往的冷静自持,可是后来我发现事情悄悄脱序了。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也小看了你……当你再次出现的时候我便告诉自己,我再也不想放你走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打定主意要留下你--」

「你说什么……」茫然回避着那双胶着的眼神,他微微缩退身子,却无力反抗对方的欺近。
「你这么聪明肯定听得懂的……」
「我……」能不能不要懂?尽管懂了又如何?你我之间永远都不可能--
葛东慎低头细细吻去唇角残余的咸味,一任苦涩蔓延入心放任它随灼烫的血液淡去。他动手拉开楚曦的衣带,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竟是如此企求着对方的体温。
半掩的衣衫底下皙白的肌肤早因情动微微泛起蔷薇色泽,沿着那片柔软的唇他一路吻遍,最后探出舌尖舔舐着肩头那口痕迹鲜明的箭伤。
这个地方始终是他心头的另一块疤,他不明白他跟他因何非得这般辛苦?因何他宁可让其它人将自己的心切割得支离破碎却也不愿施舍他丝毫?
酥麻的啃咬让唇边压抑的低吟数度逸碎,他动手扶起那抹柔韧的腰身,分开他修长的双腿缓缓覆了上去。
紧拧的眉峰在欲望侵入的瞬间痛得烙下了深痕,楚曦十指紧扣跪在床缘身子差点瘫了下去。
「不…不要……求、求你……求求你--」哭泣般的呻吟在被拉过头的时候悉数淹没在绵密的吻里,体内鲜明的触觉如同猎刀般正接连不断刮蚀着心口好不容易才见愈合的伤痕。

楚曦情难以堪地承受着葛东慎所带来的冲击,宛若惊涛拍岸般,他只能被迫地迎接暴风雨的到来。
「楚曦,把自己交给我,相信我,我会温柔的……」
缓缓抽出又倏地刺入的刺激让他的膝盖几乎支撑不住,待被翻过身之时,他的手指竟抖得连抓扣的力气都使不上。
「你看起来是如此楚楚可怜,可是我停不下来了……」
迷失在肉体交缠的情欲一心只追寻着结合的契机,话语显然已成多余。如数不堪的表情尽被掩落的长发遮去,楚曦意识到自己的腿被抬高环在男人腰上,讽刺地昭示了两人此时此刻正做出何等紧密的贴合。为了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他咬住下唇努力不发出声音。

「楚曦……」他的柔顺让葛东慎情不自禁低头吻去眼角的泪,破碎的嗓音轻轻回荡耳梢,带着令人心痛的口吻。
「叫我昊昀……我的别字叫昊昀……」
「他都是这样喊你的吗?你连这个时候心里还是想着他?」
听似吃味的话语教他失笑别开了眼,「我很清楚现在抱着我的人是谁……你在意的…到底是我的真心还是你跟他之间的胜负?」
回视的眼神何其哀伤,葛东慎闻言仅玩味一笑道:「不管是哪一种答案,我今晚都不打算饶你了。」
深深望了他一眼,破例主动吻上的唇瓣委婉回避了后续的追问。强忍住体内窜起的骚动,楚曦在他的背上留下了数道细细的指痕。
「就这一夜,我是属于你的……」这是我所能给你的全部了。
第三十八章
回廊寂寂,霏霜覆枝,破曙之前露气甚是浓重,即便催快脚步竟也难掩冽寒袭身。
长夜将近,男子抖擞身子伸手扑灭松明,魁梧的身形凛凛挺立风中,毅然转入了僻静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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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纱帐后,沉沉睡去的人似无防备。
黑色的长发宛若流水般蜿蜒枕边,凌乱的锦被掩住了底下一丝不挂的躯体。不若性格般倔强的纤细手臂被严实地压在颚下,那双秀丽的眉眼则像是在忍耐什么痛楚似地紧紧拧起。

逡巡的视线尾随指尖沿着发线抚下来到那片樱红点落的背上,空气中隐约残留的余温犹教人禁不住心神荡漾,细细吟味,彷佛耳畔还可以听见适才那一声声压抑过后的低喘。

尽管曲意承欢,但那两眼遮不去的凄迷依然在心头萦绕难散,葛东慎幽幽望着那张甚是清艳的容颜,藉醉装醉卖弄胡涂的,至今恐怕也不止一个人了……
楚曦,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若有似无的叹息轻轻逸出唇隙,微明中,只见他披衣下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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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黎明之前的静谧让躁乱的思绪缓缓沉淀了下来,葛东慎独自一人凭桌而读,精神才稍感放松,却忽闻门扉叩响。懒懒起身迎上,来人竟是乌洛儿。
「怎么了?」
正纳闷他怎在此时出现的当口,乌洛儿却吶吶低下了头。「葛爷,事态紧急乌洛儿情非得已才前来打扰,望您见谅……」
留意到那双低垂的视线颇不自在,葛东慎这才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整。
未髻的发随意披在肩膀,就连御寒的外袍充其量也只能说是挂着身上。以这副模样开门任何人见着了想必都会觉得自己挑在这时候造访颇为冒失吧?
兴许是察觉到自己似乎打断了什么,葛东慎淡淡一笑信步走到案边倒了杯茶坐下,身后的乌洛儿则快步跟上。
「苍云寨出事了,云七先生想请葛爷过去立刻一趟。」
「出了什么大事非得半夜扰人清梦不可?」
「我们昨夜在无定河畔发现了大批义勇军的尸体,云七先生对此事大发雷霆扬言声讨凶手,他本来拟定天一亮便率军出发,幸亏其它人先将他拦了下来。」
葛东慎闻言笑了笑,「不过一夜,这么快就判定凶手了?」
「听他言下之意似乎是咬定了琅琊……」
「你以为呢?宇文琛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嗜杀之人吗?」
「这、乌洛儿不好说……」
「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行事何须如此忸怩?」
乌洛儿被葛东慎问得答不上话只好乖乖闭上嘴巴,顿了一会儿,见他依然无所动作才又带着几分推敲的口吻道:
「葛爷,云七先生等人现在正等待安南集的回复……」
葛东慎只手支颐兀自转着空茶杯玩,乌洛儿被他始终不予置评的模样搅得一头雾水,偷偷抬起头来,却见他神情若有所思。
「葛爷?」轻唤了声,似乎才将葛东慎缈远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退下吧!你先去替我备妥马车,我换身衣服就来。」
「遵、遵命。」虽然不解葛东慎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但乌洛儿向来恪守本分,倒是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若非经人指点,他压根儿也没想到要往这里来寻人。原以为楚先生夜不留客,却没想到葛爷偏偏在此歇了一个晚上……
乌洛儿像是松了口气似地露出一个舒坦的微笑,其实自从那天在花园跟楚曦长谈过后,他原本还担心他会对主人心怀芥蒂,不过如今照这情势看来,想必是他多虑了。
说到这儿,怎么不见楚先生呢?
乌洛儿低头默默退出屋外,离去之前,他竟捺不住好奇朝里头多流连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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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葛东慎再进房的时候楚曦已经醒了。
他倚在床头身上披了件月牙色的里衣,轻凝的眉间像是苦于宿醉。
在四目交接的那一剎,他望着葛东慎的眼带了点茫然又多了几许复杂,怔了半晌,他又再度别开了头。
葛东慎不以为意坐上床沿,执起楚曦搁在膝上的手唇边仍带着一丝温存。
「天刚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做了场恶梦睡不下了……」楚曦颇不自在抽回了手,曲膝扶着额头,模样看上去有点难受。
「头疼吗?我让人熬碗醒酒汤来可好?」
「不、不用了,我歇歇就好,反正也不是头一回这样了。」碍难地想避开他的亲近,怎知对方却意外不识趣。
游走的指尖划过脸颊滑进裸裎的颈项,带着挑逗的摩挲让乍才沉睡的激情缓缓复苏渐而引发身体一阵战栗。
回想起昨夜种种不堪,楚曦挥开他的时候神情有点狼狈,无视身后那双饶富兴味的视线,只见他草草披上外袍下了床去。
被他仓皇跑开了身边,葛东慎也没放在心上仅是淡淡一笑道:
「你是做了什么恶梦?」
「忘了,醒来的时候就全都给忘了。」
「哦?那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闻言,楚曦提着壶把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中。楞了一会儿,只见他淡淡扬起唇角,端着茶若无其事在案边坐了下来。
「昨晚喝醉了,就算发生过什么也记不得了。」
望着那张波澜不兴的侧脸,葛东慎微微抿起了唇。他一言不发踱到楚曦身后,信手捞起一绺发丝凑近了唇边。
「怎么了?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劲?」楚曦仰头看他,眼底无意掩饰的关怀让葛东慎不禁一悸。
温柔松开了唇线,他轻描淡写道:「出了点事,我得离开几天。」
「很严重吗?」
「还好,有什么事能比楚先生更教葛某棘手?」
拨开那只得寸进尺的手,只闻楚曦轻哼一声,「葛爷倒是随时随地都不肯错失任何可以挖苦在下的机会啊!」
「好说、好说。」笑吟吟地在他附近坐了下来,葛东慎抓过搁在几上的烟杆怕是烟瘾又犯。
楚曦托着腮看他烧烟,如数涌到喉咙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多了几分迟疑。「葛东慎,既然你要出门,我能不能……」
「楚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迎上那双带着估量的目光,楚曦试图让自己放柔了语气道:「我想回极辰居一趟,只是去拿点东西。」
「葛某差人替楚先生取回如何?」
未置可否的答案显然是对自己心存疑虑,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楚曦故意把话讲开了道:「我想自己去,还是你不信我?」
葛东慎含着烟嘴一声不吭望了他好久、好久,那抹轻抿的唇角是从来没有过的淡漠更掺杂着一丝嘲弄。似笑非笑的神情教人猜不透心思,楚曦见他迟迟不答腔,方寸一乱,脱口的言辞竟也多了几分火药味。

「你若不信我开口回绝便罢,犯不着在此装腔作势。」
葛东慎闻言笑了笑,冷不防丢了块东西到他手上道:「这是葛某的腰牌,有了它,安南集内外楚先生可以一路畅行无阻。」
腰牌上残余的体温莫由来熨烫了掌心,楚曦突然有点接不住了。
「我把乌洛儿留下来任你差遣,若有什么事吩咐他去做,你病体初愈不宜过劳,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自己好好保重。」
「谢谢……」见他喃喃吶吶,葛东慎当他是对自己的少爷脾气感到懊恼不禁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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