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荒月————焰剑[上]
焰剑[上]  发于:2009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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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缠上绫带之时宇文琛的唇不经意滑过楚曦颈间,虽然是无心之举不过他却像是害怕他察觉似的火速替他着衣。
「怎么了?琛儿今天手脚特别俐落呢!」楚曦挑着眉微微笑道,宇文琛连忙支开话题。
「呃、我倒觉得师傅似乎轻减了不少……」没错,那纤细的几乎可以一手环抱的腰身让他掩不住疑问。
其实依楚曦的身手当日那一箭他绝对有能力接下,可是为什么还是硬用身体去挡了?他纳闷他身体缓慢的复原速度,可是他却连只字词组也不愿多提。
「师傅……」
「嗯?」楚曦背对着他躺下,宇文琛也跟着睡在他身旁。他的视线在那副单薄的肩上流连不去,见他百般闪避自己的问题,他的心不由得沉了几分。
他究竟还瞒了自己多少事?
微微瞇起眼,宇文琛冷不防伸手将楚曦搂入怀里。
「怎么了?」楚曦微微回头像是被宇文琛吓了一跳。
「没有,只是想确定师傅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前些日子你的伤口还没结痂我担心弄疼你,现在可以抱着师傅一会儿吗?」
带了点心痛的口吻让楚曦无法开口拒绝,他低声叹了口气之后便放松身子倚在他胸前。
宇文琛捞起他一绺长发在掌间把玩,轻轻萦绕鼻际的幽香让他内心鼓噪不断,他明白这是甚么感觉,但是他只能压抑。
师傅,尽管我们靠得再近,我还是害怕你会不会哪天又突然消失了……
宇文琛双手轻轻箍住楚曦的腰身,情难自禁的埋首他发间。他紧贴的心脏因那一声声因入眠而平稳的呼吸忍不住隐隐揪疼——
你知道我多高兴你还活着吗?
你知道我想要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吗?
师傅,你可知道我喜欢你——
宇文琛蹑手蹑足支起上身轻轻撩开遮去了楚曦睡颜的长发。他凝视着那双如画般秀丽的眉眼,最后低头贴上了他的唇。
第二十二章
走出房门迎接他的是恒常不变的万籁俱寂,他是该感激宇文琛体贴,不过他的过度刻意反倒让自己失去了对外沟通的管道。待过了今日黄昏,他在雷侯府就届满两个月了吧?

如今外头情势如何了?还有宇文琛罔顾雷侯府反对强留自己养伤真的不要紧吗?尽管他每次来探望的时候对这些事都只字不提,可是他感觉得到他似乎很不安,那种不安是一种深怕失去而说不出口的战战兢兢。

宇文琛珍视自己的心情他不是不了解,只是如今他的伤势已经痊愈得差不多,他实在也不愿再见到他为了掩护自己而与雷侯府数起冲突。
楚曦凭栏迎风眺望,纷乱的心绪随着撩动暗香逐步沉淀下来。春狩的骚动似乎对安南集毫无影响,不然依葛东慎如此精打细算的男人怎会甘心错失良机?
下意识抚上肩头已然结痂的伤口,当初那一箭若再射偏一点,他恐怕也没有机会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了。
对方究竟是意在示警还是另有图谋?
现今拥护宇文氏的人全将矛头指向了叔孙侯府,叔孙谷鹰好歹也是三雄之一,他真会笨到做出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吗?
冥思之际肩上冷不防多出了一只手的重量,楚曦回过头去以为是宇文琛,没想到竟是常跟宇文琛玩在一块儿的少年。
「你可以下床了?嘻!若不是阿琛看得紧我早就来看你了!」不等楚曦答应少年径自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从那双噙满笑意的眼眸看得出来他似乎很高兴。
楚曦淡淡一笑道:「承蒙小侯爷关心,我真是受宠若惊了。」
「你别跟我说这些客套话,我叫司城维叶是阿琛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你犯不着跟我见外的。」
「不,这阵子给贵府添麻烦了,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唉,阿琛要是有你一半明理就好了!这阵子为了挺他,我父亲都快跟我翻脸了。」
「琛儿他做了甚么吗?」见他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楚曦不解问道。
「你刚喊他甚么来着?」司城维叶像是发觉甚么新奇事似的忽然跳了起来。
楚曦顿了一会儿轻描淡写道:「我虚长你们几岁自然也算是长辈,我如此喊他你也无需大惊小怪。」
「这样说来你跟阿琛是旧识啰?哼哼——那家伙还诓我说他不认识你!我就知道事有蹊跷。你知道吗?你中箭的时候阿琛急得快疯了!我认识他这么久很少看见他这么紧张过耶!你们究竟是甚么关系?」

见楚曦淡笑不语,司城维叶细细打量起他的外貌。初次这么近距离瞧他才发觉这人长得还真不是普通的好看。他双眸清澈秀丽气宇轩昂,尤其是那身稳重成熟的气质并非是他想学便学得来的。

会是朋友吗?不…阿琛看他的眼神不太像……还是兄弟?可是他记得大王只有阿琛一个儿子……
司城维叶敧着头努力思考各种可能性,苦恼的模样打趣的让楚曦微微扬起了唇角。「想通了吗?」
「不如你告诉我吧?」司城维叶垮着脸道。
「你何不去问宇文琛?」
司城维叶失笑道:「他若是愿意说我还用得着偷偷溜进来吗?我好歹也是雷侯府的半个主人……」说到这里司城维叶口气都有点不确定起来。「倒是你一点都不奇怪吗?这么大一座别院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若不是阿琛严令不准任何人接近这里,雷侯府早就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查得一清二楚了!哎唷!其实我也不是想逼你……虽然阿琛答应日后会给我一个交代,可是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楚曦有口难言自然无法替他排解烦恼只能叹气道:「他不肯说自然有他的苦衷。」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假扮陆苍混进侍卫队?难不成你早就知道有人要趁春狩的时候刺杀阿琛?」
「这——」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你千万得坦白告诉我!咱们现在尽全力在保护阿琛可是却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你既然愿意挺身相救想必也很关心阿琛的安危吧?算我拜托你了,如果你知道任何内情的话请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我当初只是想见他一面怎知会碰巧遇上了刺杀事件……」楚曦强做镇定的迎上那双焦急的视线,即便雷侯府的小侯爷正等着他说出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答案,可是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下他不能信口雌黄。毕竟干戈一动便是殃及苍生,他实在不愿让阴谋家坐收渔翁之利。

「胡说!你跟阿琛若是旧识想见他的机会多的是何必偏偏挑春狩这敏感的时候?哼,要说谎也得挑好一点的借口吧?」楚曦的闪烁其辞让司城维叶顿时沉了脸,他为了他们跟父亲周旋,可恨的这两个人竟还是拿他当贼处处设防。老实说他心里很不舒服,是非常不舒服。

楚曦见他神情低落口气不由得软化几分,「司城公子,你若是因为雷侯而犯愁的话请放心好了,我不日便会离开这里决计不会再让你为难——」
「谁敢要你走?」
冷不防掠入的声音让两个人都暗吃一惊,司城维叶又是抓头又是整袖的显然相当局促不安。他刻意避开那双视线背脊却莫名袭上一股寒意,再三调整呼吸过后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阿琛你回来啦?」未料他的故作轻松却换来对方冷言凉语。

「有人破坏了约定我不回来成吗?」
不提还好,此话一撂,长久以来的委屈乱七八糟顿时塞满了司城维叶的脑门。「阿琛,我只是路过顺道进来关心他的伤势,你的措辞需要如此严厉吗?」
「我说的都是事实。」宇文琛的口气冷漠的让司城维叶快要结成冰柱了。
「为了你这家伙胡乱被我父亲扣了顶帮凶的大帽子!我真是好心没好报!被牛屎蒙了眼!」司城维叶心里一时气不过抡拳欲上,楚曦见两人一触即发只好居中缓颊道: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们两个也不是小孩了还需要为了这点小事动手动脚吗?」
「你也看见了可不是?是他先对我出言不逊的!」司城维叶气呼呼的指着宇文琛的鼻子骂道。
「琛儿,司城公子真的只是来探病你别误会他了。」
宇文琛原本不是那么生气,可是一听楚曦替司城维叶帮腔他的脸色极度难看。「连你也认为是我反应过度吗?」
见宇文琛气闷楚曦唯有报以苦笑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不然是甚么意思?我处心积虑想要保护你结果到头来反而让你觉得我碍事了?」
「你再说一遍!」宇文琛负气的话语让楚曦不自觉提高了音调。他今天是怎么回事?整个人竟活像吃了炸药似的?
宇文琛明白自己似乎惹恼了楚曦,可是心高气傲的他一时也拉不下脸道歉只好改口对司城维叶道:「天色已晚,人你也看过了,应该可以离开了吧?他伤刚好禁不住累,这会儿得歇息了。」

宇文琛回头扶过楚曦想要回房,未料司城维叶突然横身一挡偏不让行。「急甚么?我们聊得正开心呢!」
「你们素昧平生有甚么好聊的?」
「怎么会没得聊?我们刚刚才说到春狩的刺客呢!我问他为何偏偏挑在那时候去找你,他难道见不得光吗?」
司城维叶的有口无心让在场两人同时闪过一丝不自在的表情,倏地的沉默让他嗅到了一丝凝重的气息。「我当你是好兄弟,你还有甚么秘密我不能知道?你说啊!别以为一声不吭我就会放过你吗!」司城维叶像是气不过似的一把揪过衣领便将他压在柱上,宇文琛眉头一皱正想开口解释,楚曦却神伤的对他摇摇头。

宇文琛看了他好一会儿视线最后还是回到了司城维叶身上,他轻轻推开好友气得发颤的身子口气竟意外平和。「师傅,我相信维叶的为人。春狩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反正也瞒不下去了……」

司城维叶回头看看楚曦又猛打量着宇文琛,老天!究竟发生了甚么事?阿琛、阿琛甚么时候又多出一个师傅?
「你还记得我五年前突然出关去找你吗?」在司城维叶机械式的点头之后宇文琛接着说道:「我十岁那年迁出宇文部住进琅琊城这件事你应该也还记得吧?」
「嗯……你走了之后我打架找不到伴儿真快寂寞死了。」
「维叶,有件事我始终没告诉过你,其实我曾经拜汉人为师……」
「甚么?」
「我的师傅是前朝白城的镇国大将军同时也是我父王用三十万条人命威逼而来的世子太傅。尽管是我们宇文氏对不起他在先,可是他却不计前嫌真心待我……后来安南集强筑水坝断了琅琊生路,还是他居中斡旋才解了燃眉之急……可恨的是他功在朝廷但我父王竟痛下杀手在要作为赏赐的天青果中动手脚!」

「怎、怎么可能?大王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啊!」
「他的确是做了!要不然我师傅又怎会因服天青果而猝死?」
「阿琛!那三颗天青果都是我给你的,它的特质我再清楚不过了!天青果本身百毒辟易一旦淬毒肉身便会泛黑连傻瓜都不会吃!除非你师傅当年吃的那颗是冒牌货——总之这件事透着古怪,你得给我时间调查……」

「天青果我也吃过,货真价实一点也假不了,若真被掉包的话我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况且,当初从父王手中接过之后我就未曾假手他——」
「怎么了?」见宇文琛突然陷入思索司城维叶不禁狐疑的瞅着他。
「没、没甚么……你继续说下去……」当年他从父王手中接过之后天青果确实有一度离开了他身边…但、怎可能——宇文琛倏地捏紧了拳头神情甚为凝重。
一旁的楚曦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全听进了耳里同时也陷入另一番思考。
『葛东慎,难不成你又诓我吗?』
「阿琛,此事暂且按下,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还能藏住你师傅多久?别忘了我父亲对你们频频表示关切,总有一天纸包不住火到时候事迹败露大家就都玩完了!」光瞧宇文琛现在这副小心翼翼对待的模样,别说毒杀了,哪怕是不小心弄掉他师傅一根头发,他肯定都会找自己算帐吧?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能拖一天算一天——」
「嗟!你平常脑袋不是很灵光吗?怎么这时候净装了一堆废柴?」
司城维叶的嘲讽让宇文琛无言以对,他当然知道有两全其美的作法,只是好不容易将他盼回了身边他怎能甘心放手?
像是察觉了宇文琛的犹豫,楚曦轻轻搭上他肩头。「琛儿……」
「你甚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
宇文琛的身体在指尖碰触的剎那异常僵硬,楚曦知道他会难过,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况且他们能在有生之年见上一面已是何其幸运?见他又闹脾气他不禁无奈笑道:「你难不成要师傅一辈子都躲在这儿吗?」

「倘若父王真要杀你呢?」
其实不是的……他晓得这些都只是借口罢了!尽管明白天青果背后另有内情,他都不愿他再离开。
楚曦一走定然又是回安南集去,安南集向来跟琅琊势如水火,日后要再见面岂不是难上加难?好不容易才又团聚了,为什么他总得忍受离别之苦呢?
「可是那也得你父王有本事抓到师傅才行啊!师傅若一直待在雷侯府的话,可是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了。」
宇文琛没好气的瞅了他一眼,没瞧见他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结果他的师傅居然还拿自己的安危谈笑风生。
这时候,被晾在一旁司城维叶也连忙助阵道:「一点也不错,安排师傅离开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谁是你师傅你少乱攀关系!」嫌恶的拿开他热络搭在楚曦身上的手,就算对方是童年好友宇文琛也不容他占任何便宜。

司城维叶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埋怨他道:「阿琛真小气,让我叫几声师傅过过干瘾难不成会让你少掉几块肉?」
「甚么事都可以跟你共享唯有师傅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情急之下讲出这句话的时候宇文琛的脸颊微微一红,他心虚偷偷看了楚曦一眼,幸亏他只当他们是兄弟之间的抬杠倒也没放在心上。

放任他俩在一旁嬉闹,楚曦的心情在夜幕低垂之后沉重了几分。在庆幸宇文琛结交了像司城维叶这样重义气的好友之时,他也对他兴起了几分疼惜之感。
的确,他的琛儿吃了太多苦,他欠他太多笑容更还不清他从以前便为他流下的眼泪……
如果可以成功离开这里的话,他想他会竭力助他登上琅琊王的宝座,毕竟这是他唯一可以替他达成的心愿了。
第二十三章
春狩过后,明白自己已成众矢之的的叔孙谷鹰不若往常熙来攘往反倒一改常态紧闭门廷更收敛了平素甚为夸张的排场。
今日,声名赫赫的叔孙侯爷竟从自家后院驱车而出,他的低调自然是为了避人耳目寻访段春雨以便商讨今后的对策。
如今进府都好一会儿了,叔孙谷鹰依然躁躁不安。只见他双手忽然一拍,斟了八分满的瓷杯顿时飞离几面半吋。
「段老弟,都火烧屁股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品茶?」
拿过茶巾擦拭着溅出来的茶汤,眼见好不容易自南方得手的茶叶让人如此糟蹋为此段春雨倍感无奈。「可是有人找老哥兴师问罪了?」
「这倒没有……不过现在城内都在谣传我是刺杀事件的主谋,宇文徙川那边想必也已经听到风声了。」叔孙谷鹰苦闷的搔着卷胡,他才不是怕那老病鬼呢!只是不服气小人得势罢了。

段春雨淡淡笑道:「台面上有司城惊雷四处奔走,台面下愿意拥护宇文氏的人为数也颇为可观,双方若真要硬碰硬我猜想大王也绝对没有输的打算吧?所以他根本就担心我们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这些小把戏。」

「老弟,你该不会就是顾忌着这一点才没一箭射穿那臭小子吧?」
段春雨但笑不语,回想起当时情景,杀与不杀仅在一念之间。
不过当他与宇文琛交手时,他的顽强还真有几分神似当年不服输的自己。一意会到这一点,就这么杀了他的话他突然觉得可惜起来。因此后来树上那一支冷箭他其实只是想挫挫他的威风,却没想到半途竟杀出了个人坏了他的事。

罔顾叔孙谷鹰纳闷的眼神,段春雨径自陷入了沉思。说来可真奇怪,那名侍卫的来历任凭他多方探查至今依然毫无头绪。这人…究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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