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荒月————焰剑[上]
焰剑[上]  发于:2009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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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到紧要关头我都不想见他——你也知道我当年同父王不欢而散,尽管事隔多年可是我心里至今仍不大舒坦。我想还是先跟司城叔父谈谈,你能替我安排吗?」
当、当年?
当年的事他只知道宇文琛突然说要在司城部住下了……之后父子失和的谣言还是他自己从父亲那儿听来的……这家伙甚么时候主动告诉过他啦?司城维叶瞅着宇文琛净觉得气闷,然而冲着交情他却也不便再追问下去只好顺应他的话题道:「父亲他现在想必正在家中等你,要不咱们这就动身吧?」

「对了,你刚刚是到哪儿去了?」在前往雷侯府的路上,向来好奇心旺盛的司城维叶终于还是不甘被冷落而殷盼着宇文琛给他一点响应。
「去探望一个故人。」宇文琛淡淡说道。
「故人?你在琅琊城还有故人啊?嘻,能让你如此挂心想必很与众不同啰?下回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这件事恐怕得让你失望了。」
「唉,你怎么这么小气?」
见维叶佯怒,宇文琛凝视着他的眼掠过一丝黯然。
若可以再见上他一面,无论得付上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只可惜他已经死了……他是死在他怀里的……是他亲手杀死他的……
「阿琛、阿琛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拨开维叶关切的手,宇文琛怔了怔适才的失常立即又消弭无痕。「我没事,可能是赶路的缘故致使精神有所不济吧?」
「这样……那你再撑会儿,雷侯府就在前面了!等到了之后我再让下人给你做点好吃的东西!」
童年好友的关心让宇文琛不禁微微动容道:「维叶,真高兴有你同行……」
要不然这琅琊城会像座巨大的牢笼一样困死他的……
「你干嘛突然跟我客气起来?我们可是好兄弟耶!」司城维叶没好气的拍了他一掌,宇文琛难为情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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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辰居是葛东慎多年前另辟的住所,它位于安南集以南五里之遥一个繁花盛开的小山坡上。
他当初看中它环山绕水景色清幽便让工匠们以湘竹为建材,赶在一个月内火速完工。
附带一提,极辰居是葛东慎送给楚曦的第二件礼物。
醒来之后,他听他叙述事情始末,出乎意料的他竟异常平静。
以为葛东慎会将自己软禁在安南集,没想到他却说他如今已经是个死人。既然是死人,自然也就不是敌人了!所以他以休养病体需要清静为由让他迁入了自己的住所。韩子江后来知道楚曦迁入极辰居之时唇边掠过一抹暧昧的笑意。

「这也难怪,虽说是男子不过也是个十足俊俏的美人——」
葛东慎叼着烟嘴瞅了他一眼。「瞎说甚么?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
「葛爷难道没听说过白王日攸跟镇国大将军过从甚密,经常彻夜促膝长谈同榻而眠——嗳,这早就是宫里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葛东慎静静抽了口烟,一任白蒙蒙的烟雾遮去韩子江那双试探的视线。「没听说过,我对白日攸的事不感兴趣。」
「那么葛爷掳来楚曦的用意是?」
「我这人就爱图个清静,但你最近好象突然变得很多话?」葛东慎淡淡瞥了他一眼让韩子江顿时打了警讯。
「是、是是……是我僭越了。」唯唯诺诺退下之后葛东慎已下达了新指示。
「听着,今后若无传唤不准任何人直接到极辰居来,好好交代下去——」
「明白了。」韩子江低头忙着应允,冷不防的额头上的汗竟滴到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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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卷的手犹豫了几回之后终于死心放下,楚曦绷起脸眼底净是困惑之色。
「你最近好象很少到安南集去?」
「边关无战事你不开心吗?还是你不喜欢我待在这儿?」葛东慎慵懒的倚在软榻上,正动手敲出烟壶里的烟灰和纸一并扫进了屑笼里。
「这是你的地方你爱待多久便待多久,可是我不喜欢有人一直盯着我……」楚曦一脸厌烦的走到窗边,他推开窗扉可以看见极辰居的佳景天成,不论是清晨、黄昏,就算是深夜也可以望见令人心惊的满天星斗。可是尽管揽入多少美景,他的胸口总觉得窒,他以为他的人生并不应该就此结束——

「楚曦,你的美在于你老是口是心非,一天之内你的想法不知道在眼中转了多少回?我每次瞧都觉得有趣又怎会舍得离开呢?」葛东慎冷不防搂住楚曦清瘦的腰身,他埋首他发间嗅着他身上独特的香气,心不禁有点蠢蠢欲动。

「你别这样——」慌然按住他游移的指尖楚曦害怕的想挣开他的怀抱,念头才乍生,便让人扳过身子一口气压在窗棂上。
「这五年来我对你做过甚么了吗?可恨你至今依然视我如洪水猛兽——」
葛东慎抿着唇五指遽收,被扣紧的手腕让楚曦不禁有点吃疼,他不解的迎上那双愤怒的视线,「葛东慎,这是当初的协议,你答应过不强迫我的!」
葛东慎阴阴看了他一眼之后不甘心的退开身子。「从小到大只要是我看上眼的便会不择手段去取,没想到初次学人家当君子反倒被你将了一军。」
楚曦瘫在窗下显然惊魂未定,老实说他无法确信葛东慎是否会遵守承诺?但是就算他真想用强的话,也犯不着跟他虚情假意五年了。
他无法分辨葛东慎究竟是喜欢他还是纯粹征服欲作祟,无论如何,这个男人身上悬着太多谜,他不能掉以轻心。
「宇文琛回城了,现在住在雷侯府。」不过须臾,葛东慎又回复平常那副散漫不羁的模样轻巧落在榻上烧着烟。
「你告诉我这些做甚么?」
「随时更新情报,以免有人投错门。」
听出他刻意挖苦,楚曦不怒反笑道:「我不会去找他,我知道他平安就够了。」
「楚先生,现在城里头有三匹恶狼对他虎视眈眈,你以为你的宝贝琛儿能平安多久?」
「葛东慎,你还知道甚么就一并说了何必卖弄关子?」
「我这些消息可都是人家卖命豁血搜集得来,你楚曦拿甚么来跟我换?」
「你——」
「对了,我记得我在陇云川答应过让你跟宇文琛见面,与其斤斤计较葛某的吝啬,楚先生何不干脆自己去问他倒还不伤彼此和气。」
「你明知道我不能……」
见楚曦脸色倏地一沈,葛东慎不禁纳闷挑起了眉毛。「怎么会呢?事在人为端看你想不想而已。」
他矮身与楚曦平视,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浅浅一笑道:「要不然咱们再打个商量,你主动给我一个吻,我就把叔孙谷鹰、司城惊雷、段春雨等三足鼎立的局势都跟你说分明如何?」

「你休想!」楚曦恼羞成怒动手想甩他巴掌未料却被擒住,葛东慎邪邪看着他似笑非笑。
「不试又怎会知道行不行?」
「葛——」
不让楚曦有拒绝的机会,葛东慎扣住他下颚低头便封唇吻上。柔软的唇瓣意外带来丝质的触感令人流连忘返,他享受了一会儿便逼他张开了嘴。
长驱直入的舌头蛮横纠缠,逡巡每一排齿列,汲取每一口甘甜芬芳。令人心跳加速的吻声因怀中人的挣扎而多了几分魅惑,葛东慎伸舌轻轻舔去唇角银丝显然还意犹未尽。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并不是无动于衷,他只是一直在隐忍楚曦对他的无情罢了。他恼他的故做清高也恼他的疏离冷漠。事到如今,任他那张嘴再利再带刺,他也有法子教他说不出话来。

「放、放手!」偷了葛东慎闪神的空隙楚曦狼狈推开了他,那张止不住轻喘的唇嫣红潋滟,脸颊到颈项一带皙白的肌肤也因适才的激情而泛着诱人的绯色。
葛东慎瞇起眼望着他一语不发,他不晓得自己还可以信守这个承诺多久?说不定哪天他突然发疯便会亲手摧毁这耗费五年才好不容易建立的平衡……
见他久久起不了身葛东慎原本想走过去搀他,后来想想他可能不是那么愿意接受自己的碰触最后只好作罢。
相对于楚曦的沉默,他的口气倒是格外轻松写意。「极辰居外头那匹白马是我送给你的。牠叫疾影,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你今后就利用牠代步吧!还有,你若是想离开这里我也不会强留,但是如今除了安南集,我以为你应该也没有其它地方可去了。莫怪我没提醒你,若安南集有出手襄助宇文琛的机会,那也全都是因为你的缘故。」葛东慎在说完这些话之后便命人备马出了门。

一字一句势利的字眼冷酷的落在耳畔,楚曦瘫坐在地难堪的握住双拳,第一次,体会到甚么叫做生不如死。
第十六章
虽说来接宇文琛的只有司城维叶一人,不过当两人连袂回到雷侯府之时,却见府前武士盛装队列齐声吹响号角。鼓声隆隆伴随整齐画一的音律场面很是隆重,像是唯恐天下不知似的极其热闹之能事。

相对于司城维叶的兴奋,宇文琛仅是沉默以待。
这样一来,叔孙谷鹰跟段春雨都会当司城惊雷跟自己是同一阵线的盟友了。他知道司城惊雷此举意在表明立场,然而他拜访他的用意也正是为了确定他是否仍能为他所用。纵使对方是父亲的好友,他也丝毫不敢轻忽。

待维叶领自己进入大厅,司城惊雷连忙起身热络迎上道:「一路风尘仆仆,殿下辛苦了!」
「哪里,这一路上多亏维叶照应,他才是最辛苦的人。」
「就是说嘛!我们一进门你便光顾着跟阿琛说话,我都快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你儿子了!」见父亲对自己如此凉薄,司城维叶心里自然很不是滋味。
司城惊雷瞅了他一眼道:「累了就给我下去,少杵在这里碍眼!被你折腾了这么多年我还摸不透你那贪玩的性子吗?真是的……不好好待在关外陪你母亲跑来琅琊凑甚么热闹?」

「我怕阿琛被人害啊!他在这里又没甚么朋友只有一个故人而已——」
「维叶!」担心司城惊雷起疑宇文琛连忙制止司城维叶再说下去,怎知他的童年好友似乎没察觉他的用心依然故我的滔滔不绝。
「紧张甚么?我又没说错……趁人家老爹卧病的时候大占便宜,咱们族里怎么就出了这等人面兽心的家伙?」
暗中留意着司城惊雷的表情,彷佛维叶的口无遮拦已经让对方的忍耐度濒临崩溃边缘。他以为叔父之所以生气并不是因为被含沙射影,而是因为儿子的不识大体让为人父的他颜面扫地。

「你这小子要是敢把这些话拿到外头说,我立刻把你撵回关外去!」
「就算拿到外头说又怎样?你还怕叔孙老头跟段春雨不成?」
「你——」司城惊雷激动的连唇上两撇黑胡都在颤抖,他像是爱子心切也像是顾及到宇文琛在场而有口难言。
宇文琛见他父子一触即发只好出面缓颊道:「叔父,维叶向来心直口快您就别跟他计较了。更何况他也是一番好意,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听宇文琛如是言道司城惊雷唇角蔑然一撇。「你要是有殿下一半沉稳别老给我闯祸捣蛋就谢天谢地了!」
「哼哼,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反正我从小就不成材今后恐怕也不会有太大长进……你既然那么喜欢阿琛,干脆让阿琛当你儿子好了!」话一说完司城维叶便气呼呼冲出门去,司城惊雷瞪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气得连牙齿都磨出了声音。

「叔父……维叶他……」被遗留下来的宇文琛立场略显尴尬,才想开口却被司城惊雷接过了话。
「殿下不必多言,我都明白……他只是希望引起我的关注罢了!都是我不好把他丢给他母亲一个人照顾对他不闻不问……若是早点把他带在身边的话这孩子也不会这么叛逆了。」

「呵,其实叔父对维叶还是很关心的。」
「不提他,一讲到他我就头痛……倒是殿下…打算何时进宫探望大王?」
避开他关切的眼神宇文琛的态度很是坚决。「如果叔父不反对,我想先在雷侯府住下。」
「殿下还在跟大王赌气吗?你们毕竟父子一场就算有天大的恩怨过了这么多年也该烟消云散了!殿下可知道大王以前是借口到司城部来养病,但后来知道殿下落脚在我那儿之后便再也没出过关了。唉……那年春天他的身子说垮就跨,我见他不来便让人给他送了药也不晓得他有没有按时服用……只知道这场病是一拖再拖,如今竟连床也下不来了——」

「一直都没有人告诉我……我并不晓得……叔父……我并不晓得父王病得那么重……我要是早知道的话也不会——」宇文琛抿唇握紧了双拳,这算甚么?拿自己的身体激他吗?

「是他不让我说的……这件事连维叶也不知道。」
「他现在究竟如何了?」
「时而清醒时而意识不明,不过身体状况较为稳定的时候还是可以裁示一些简单的政务……」见宇文琛神色凝重,司城惊雷打铁趁热道:「殿下若是回心转意了,我可以随时安排。」

「叔父,这几年劳您费心了,可是我现在真的还不能去见父王。」
「为何?」司城惊雷像是很不能理解。
「众所皆知我因为跟父王失和而避居关外,事隔多年,我若贸然进宫探视,叔孙谷鹰跟段春雨断然会认定我是为了接掌王权而回归。我担心的是此风声一旦传开便会造成琅琊人心浮乱,届时他们便会趁机作乱一举击溃宇文势力……我以为…若是按兵不动,在他们还猜不透的时候咱们还可以争取一点时间。」

「嗯嗯……殿下的顾虑也不无道理……果真是少年英才,看来大王不怕后继无人了!」
「叔父赞谬了!我才要感谢您多年的栽培。」
宇文琛的谦逊让司城惊雷笑不拢嘴,惊喜之余内心亦十足欣慰。眼见事情达成初步决议,他不禁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从今以后你就把雷侯府当成自己的家吧!记着——不论发生甚么事,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多谢叔父……」
「还跟我客气甚么?都是一家人啊!哈哈哈——」司城惊雷豪迈的拍拍宇文琛的肩膀,脸上爽朗的笑容一如往昔,让宇文琛的心里多了几分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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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琛下榻雷侯府的消息一传开之后,对琅琊城的百姓来说,不遑是多了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
春寒料峭终于将至霜雪尽融的时分,当难见的绿意悄悄染遍无定草原之际,蒙蒙细雨中,一名近乡情怯的游子缓缓踏入了琅琊城。
只见那人脸上罩着斗笠薄纱一身粗衫布衣模样跟一般荒漠过客毫无两样。这几日,他流连在街头巷尾之中积极打探着关于三姓的所有情报。
之中有一个人的动静他尤其注意,那就是宇文琛。
令人惊讶的是暌违多年的琅琊世子回城之后并未出现太多让人耳目一新的大作为,倒是雷侯府的小侯爷成日饮酒作乐流连青楼楚馆,十足荒唐放荡的行径令雷侯头疼非常。

这一日黄昏,雷侯府的马车一如往常在主人酒酣耳热之余快意奔驰在大道上。宇文琛倚着车窗醉眼朦胧,散落的发丝随意披在解开襟口的肩头上,无意显露的风情让那张原就深邃的轮廓更加俊俏逼人。

或许是因为车内不通风,当他撩开遮帘想透口气的时候却突然眼尖留意到路旁那座荒废的府邸。
「怎么了?」司城维叶曲肘为枕意兴阑珊懒洋洋瞥了他一眼,丢出了许久的问题不见响应,待回过神来宇文琛早已下了马车。
见他举止反常他不禁纳闷。「你上哪儿去?」
「你先回去,我在这儿附近随意走走……」
「就你一个人?」司城维叶把头探出窗外向四周观望了一会儿,忽然不自在的吞了口唾沫道:「阿、阿琛,这里可不是甚么好玩的地方,我看你还是跟我一道回去吧?

「你脸色怎么突然难看?」宇文琛见他紧张兮兮不禁取笑他起来。
「我听说那栋宅子死过人,冤气冲天啊!」
「你才进城没多久打哪儿听来那些不三不四的谣言?」宇文琛睨了他一眼。
「挽翠阁的红叶姑娘说的呀!她说她家人以前受过那间屋子主人的恩惠,据说他常布施粮食、衣物给人救急的样子……万万没想到好人竟不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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