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怜了太子妃,如今这两位侧妃不同于那些能一时讨得太子欢心的侍妾丫头,背景相比起她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最近她也是自顾不暇,没工夫去东去西的搬弄我的是非了。
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
还未好好领略到北方的冬季,春天竟就这么悄悄的来了。这也得亏我的病,一整个冬天都跟大家闺秀似的被锁在深闺中,就是见一点风,他们都怕我明日就起不来床了。无奈之下也只得由着他们,我撒手一去是乐得轻松自在,只怕多个百十来号人跟着我无端陪了葬。
起身下地,穿实了衣物,同屋内的闻人翼还合着眼,自病起,他便在我屋中搭了张床,成日的陪着我,医书也全被搬了来,俨然一个全职看护。
我绕过他的床,走去开窗,在床上躺的久了,竟未发现园内早已是一片春意,种的那些个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全悄然发了新芽,虽还算不上绿意盎然,却也差不许多了。东边日头初生,微微泛出红色,衬着浅蓝色的天空,浅绿色的嫩芽,泥土散发出沁人的馨香。再探头望去,看到几个小厮在院中忙碌着,其中正有德谦的身影,我朝他挥手喊道:“德谦!”
德谦直起腰,手中端一小碗,见我喊我,忙小碎步跑到窗边,着急道:“爷,您怎么下床了,还站在窗边吹风,您这病刚好,别又进了寒气!”
我不理他,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吗?”
“回爷,奴才们这是在收集昨晚下下落在叶上的雨水,是给您煎药喝的。”
我看看那小半碗雨水,好在古代污染不严重,不然这雨水可都是地上蒸发上去的,被淋到都能引起皮肤不适,别说是喝了,我皱了皱眉心,“又是钟先生出的主意吧?”
德谦一本正经地点头:“钟先生说的,春雨,资始生发,用于煎补中气的药,事半功倍。”
我一挥手:“少听他的,就会给人找麻烦。”
“您就安心躺着去吧,这儿没人怕麻烦。”德谦往我身后一看,“哎呦,奴才先忙去了,一会再来伺候您洗漱,爷自个保重。”说完撒丫子跑了。
“嗳嗳……”我刚想叫住他,就听身后有人说道:“病才刚好,又不安分。”一把给我拽了回去,关了窗,又拿了件杏色织锦袄子为我穿上,“与你说了多少遍,每日起床寒气最甚,一定得穿齐了衣物才好离床,你怎的就是不听。”
面上是不耐,心里却很是受用,但就算如此,嘴上依然要占些便宜:“我病都好了,真是多此一举。而且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你是越来越啰嗦,越来越有门房赵伯他媳妇儿的气质了!”
闻人翼沉默着帮我把衣服扣上扣,表情特无动于衷。
刺激不到他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我灵光一闪,问道:“你也来曜日这么久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他直接问:“你想出门?”
我忙点头不迭:“这园子漂亮是漂亮,可也太闷了。难怪会病,我看啊,全是给闷出来的!”
德谦这时推门进来,身后跟了几个伺候梳洗的人,用热水洗了脸,又用青盐刷了牙,漱了口之后便上桌吃早饭,今天的早餐特别丰盛,面条,饺子,春饼,我道:“怎么今儿不喝粥了?”
德谦回道:“今儿是春龙节,吃面条,饺子,春饼是习俗。而且啊,今儿什么都得带个龙字,饺子不叫饺子,那得叫‘龙耳’,面条也不是面条,叫‘龙须’,春饼则叫‘龙鳞’。”我笑道:“这倒是新鲜,感情今儿是全民吃龙啊!”德谦忙道:“爷,这话可不好乱说!”龙就是皇帝,吃龙,那还了得。
闻人翼也梳洗妥当,在桌边坐下,“你身子还未好妥,春饼走油,别多吃了。”
本想说“扫兴”,但在旁人面前我必须表现出对“钟先生”的恭敬,只好说:“好,好。”
德谦为我盛面条的功夫,已是三个饺子下了肚了。吃了一个多月的养生补气粥,现下这猪肉馅的饺子吃在嘴里真是美味极了。我道:“德谦,我们今儿出门去踏青。”闻人翼瞪我一眼,在下人面前他倒也不会下我脸面,好歹我也是个王爷。德谦倒是一脸惶恐:“爷您要出门?”转而去看闻人翼的眼色,“你看先生做什么,他允了。对吧?”我也看向闻人翼,闻人翼顿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很是勉强。
德谦见状也不好再拦,“那……爷,咱这趟踏青您打算去哪?带多少人?”
我又往嘴里塞个饺子,大口嚼着,眼珠一转,道:“飞龙十三骑是都得带着的,不带他们肯定不放心,至于园里面的护卫,你一会去问问孙副廷尉长的意思,他要不放心,带他百八十个我也没意见,就是得做到低调,别走的跟几排木桩子似的,给人看了要烙下话柄的,太子出行也没咱这排场。还有……你一会再去趟书房,让弱柳和冬儿都准备准备,公子出门,怎么能没个丫鬟在旁。至于去哪……”我摸摸下巴,反问,“锦都也算是个大城市,吃喝嫖赌,你说去哪?”
德谦吓的愣在当场,“要让太子知道我带您去吃喝嫖赌,奴才这小命……”
我一挥手,“行啦,你别告诉他不就行了。如果真个为难,那你就跟着,我自个去找,就不信找不见好玩的地儿。”见德谦苦着脸又想说话,我忙阻止他,“还愣着干吗,刚交代你的事快去办啊!”
德谦耷拉着脸瞧着我,最终无奈的叹了一声,转身得得小跑出去。
没了旁人,闻人翼这才凉凉地说:“你是打算去嫖男人,还是打算去嫖女人?”
我一口面差点被呛死,放下饭碗,擦擦嘴,一本正经道:“百把十个人护着我,你说我能去嫖谁?能不能有人活着近我身都还是个问题呢。再说了,穿来的黄金定律,不管男女,必定要上妓院去瞧一瞧,闹一闹,不然就是白活了这一辈子!你不知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开妓院可是犯法的,上妓院也是犯法的……”
闻人翼及时制止了我正抬头的演说欲望,不耐道:“行了行了,想去何必扯这一大通道理。”
我把凳子拉近他,用手肘轻轻撞他,“嗨,你去过没?”
他皱了皱眉,不理我,只是吃饺子。
我用了然的眼神盯住他,“跟我这装什么纯情啊,去过就去过呗,唔……”闻人翼夹起一个饺子,直接塞住了我的嘴。
75.
吃过早饭后,闻人翼陪着我在院子里遛了两圈,然后回屋换衣裳准备出门。期间铭远过来了一趟,我吩咐这次出门只他与我同行,其他十二人全扮作路人跟着。准备停当后又等了许久,还不见德谦过来,我便与他们二人去到景逸圆门前。
才到,只见德谦正背了个大包裹,从另一个方向小跑过来,冬儿的声音紧跟其后,“喂,你倒是给我慢点啊!”德谦理也不理,眼尖的瞧着了我,更是加快步伐到我跟前,喘着气道:“爷,您怎么现在就出来了?一会好了,奴才会过去叫您的。”
我看看他,又往他身后瞧去,弱柳与冬儿正各提着一只填漆食盒奔走过来。我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德谦回道:“都是些出门要用的东西,我得把这些放马车上去。”两个丫头这时也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我跟前,“给王爷请安。”
“起吧。”我挥了挥手,“你们带吃食做什么?不就是逛个街,怎么搞的这么麻烦。”
铭远在我身后用手肘轻轻推了我一下,我道:“行了,这趟出门不用马车,我们用走的。你们把这些东西先交予其他人,然后过来,咱们就出发。”三人面面相觑,我忙催促了几声,他们不敢再耽搁,赶紧照我的吩咐退了下去。
待人走了,铭远把面纱递与我,解释说:“王爷之前是没出过宫门,后来行路也是一切从简,现下到了这里,德谦也是照着亲王的标准给您置办出门的行头。”
我接过戴上,直摇头:“照这架势,太阳落山不定能出得了门。”
不一会,德谦三人过来,我吩咐道:“记着,以后但凡我要出门,一切从简。”德谦应了,我又问了孙副廷尉长那是否准备好了,德谦说一切安排妥当,遂几人出得园去。
街上马车来往,行人繁忙,之前赶路都未有心情好好欣赏古时民俗风情,今天则不一样,我这边瞧瞧,那边逛逛,感觉一切都十分新奇,十分喜欢。还巧的赶上了“春龙节”的游行队伍,五十多个人舞一条龙,锣鼓队跟在后头敲的震天响,那是何等热闹。
我奋力要想挤到人群前头,德谦在我身后道:“爷,您可小心啊!”我兴奋地跟打了鸡血似的,哪还听得进话。这时,忽然身旁响起一声叫唤:“哎呦……疼疼疼!”我一回头,一个长相瘦小猥琐地陌生人被闻人翼扭住了手腕,铭远警惕地立马拖我出人群,德谦三人紧跟我们身后。
之后,只见十几位形色可疑且眼熟的“路人甲乙丙丁……”向闻人翼的方向靠近过去,再之后,闻人翼面无表情的步出人群。
“怎么啦怎么啦?是小偷吧?一定是小偷!”我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那边看去,只可惜密密麻麻的人头,再看不到情况。
闻人翼淡淡看我一眼,仿佛早已习惯我如此的反应,这就与当初在客栈我见到他被人调戏时如出一辙。德谦捏了把汗:“爷,好在是小偷,这万一要是刺客……要不咱们回吧,别逛了。”
“那不行!”我马上予以否决,“爷我难得出门一趟,因为一个小毛贼就打道回府,传出去不是要被江湖人士所耻笑!”
德谦不解:“为何会被江湖人士耻笑?”
我僵硬的扯动面皮,轻拍他的肩膀,向天长叹一声,这就叫代沟!
铭远含笑道:“这次既然出了园子,就让爷玩个尽兴吧,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寻个去处吃饭?”我应和道:“对,去吃饭。”我带头走在前头,避开人群,往另一条街走去,见一装修精美,门庭若市的建筑,匾额上写着“飘香楼”三大字。我伸手一指,“就这吧。”德谦微微松口气,偷抹了一把额头,我问:“你紧张什么?”冬儿笑道:“他是怕主子您再往前走,过了这条街,前头那一整条街全是……”话没说完,就被德谦掩住口鼻,推搡了进门。我先是不明,想了会,才恍然道:“德谦,你好啊!”
小二哥迎上来招呼,问是要大厅还是包间,我想瞧瞧民生百态,便说大厅就行。入了座,点好菜,我故意说:“早知道就多走两步,去前头那条街吃,反正一样是吃,这可好,吃完再去,可得花两趟钱了。”德谦又捏把汗,嘀咕道:“那里吃可贵的很,又比不得外面的饭馆,全是撒钱去的。”冬儿哼道:“你是怕爷没钱吃不起怎么的?”德谦瞪她一眼:“我们做奴才的,就不该把爷往那种地方带!”“爷想去,你就该让爷去,一个做奴才的,还想着要左右主子?”冬儿也不甘示弱,眼见就要吵起架来。我忙道:“行了行了,吵什么。去不去爷自有主张。”
这时旁的一桌忽有一女声道:“不知羞耻!”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入我耳。忍不住回头去看,可巧,邻桌那说话的女客也正斜眼瞧我,我心中嘀咕:莫非真是在说我?一桌人都静了下来,只听那姑娘又道:“不知羞耻!”这次是真真的瞧了个明白,德谦挨近我道:“爷,那姑娘是在骂你?认识的?”我纳闷:“不认识,别是遇见了疯子。”
那姑娘一拍桌子,抄了家伙就向我过来,她旁的师兄弟拉也拉不住,只一个劲“师妹师妹”的穷喊。
我转头看向铭远,遇见江湖人士,还得问他才是,正待开口,却见他神色异常,眼神漂移,难道说他认识这女子?
“你刚才说什么?!”那女子把手中的宝剑哐当一声砸在我们桌上,德谦三人吓了一跳,当场就愣住了,她站定在我面前,盛气凌人,眼带鄙夷。不可否认,这个女子有着惊人的美貌,螓首蛾眉,雪肤花貌,眉宇间更是有着一般女子不具备的飒飒英气,更添了她特有的魅力。
对决在一瞬间便有了高下,气势上,我矮她一截,站起身,令人郁闷的是,在身高上,我也矮她一截,但环顾一圈,我得意一笑,在人数上,我绝对胜她几丈!自我进入这馆子后,起码一半的客人都被我的护卫替代。
我微笑道:“在下刚才说,别是遇见了疯子。”
姑娘气的银牙狠咬:“敢骂本小姐是疯子,我看你是活够了!”
我拱手道:“不知方才姑娘说的那‘不知羞耻’四字,是否指向在下?”
那女子冷哼,一手叉腰道:“说的正是你!青天白日,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定不是善良之辈,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等污言秽语。不骂你骂谁!”
我呵呵一笑:“戴面纱就不是好人,姑娘的看人标准真是新鲜。在下不过是说想去前面的花街,就惹的姑娘如此激动,莫非其中有何渊源?”
她被我说的面色极其难看,本来好男是不该与女斗的,但碰上这种蛮横不讲理的女人,也是该给她点教训才是。
小二哥适时的送来茶水,退下之前在我耳边低喃:“我看您还是别惹这位姑娘的好,她可是现今武林盟主青山先生的独生女!惹了她可是没好果子可吃的!”
这女人就是人称“芙蓉仙子”的苏月蓉?
我眉头一挑,侧头看向铭远,难怪他如此紧张,没想到会在此地遇上老相好吧,之前上官瑞可说过这女人想要杀我,正因为我夺了她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现在碰上,算是天意?然而她为何会出现在锦都,真是来杀我?亦或是得了消息,知悉铭远在此处,所以寻来?
她黑青着脸狠道:“知道了本小姐的身份更好,识相的,现在就滚,我便不予计较,再让我瞧见你,休怪我剑下无情!”
前武林盟主就坐在我身边,再加上个魔教宫主和半馆子打手,我会怕她,笑话!
我冷笑两声:“别以为带把破剑就是天下第一,武林盟主的女儿怎么了?武林盟主的女儿就可以随意骂人随意杀人了?别说什么你不与我计较,我倒是要好好与你计较个一二三不可,小小年纪仗着面孔与身份在外横行……”话未说完,只见苏月蓉眼神一凛,漂亮的一转身,“铛”一声,桌上的宝剑瞬时出鞘,直指向我。
谁都没料到她真的敢出手,以至于其他桌的打手虽都手中握剑却无人反应过来,我也惊得愣在那里,千钧之际,空中横飞过来一道白光,“哐当”一声,伴着苏月蓉一声惊叫,宝剑竟折成两段,应声落地。
苏月蓉被震开五步有余,她师兄及时拉了她一把,才没有当场摔倒。
我往地上看去,方才那道白光原来只是一只普通茶杯,我再往桌上一看,闻人翼正在悠哉喝茶,其他人面前的茶杯也好好的都在,少的竟是我那一只,目光在邱铭远与闻人翼脸上打了几个圈,也吃不准到底是谁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