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游戏————莲殊
莲殊  发于:2009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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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洗过澡……”
“再多洗一次……”
25
初六回青岛的时候,沈老爷子抱着瑞瑞百般不舍得,瑞瑞也抱着爷爷哭得稀里哗啦,搞得古川真一个头两个大,觉得自己出演了一回拆散人家爷俩的恶棍,滋味不太好受。

古书瑞在沈家适应良好,如鱼得水,沈名扬常常摸着他的头,神情里面是骄傲得意。
“不愧是爸爸的好儿子,出息啊。”
而这时候,面对露出同样神情的古书瑞,古川真这个亲生父亲只好无视。看来基因的作用是不如环境的,所以才有孟母三迁。
“瑞瑞,该上车了。”古川真掏出纸巾,递给鼻涕眼泪一把流的儿子,看他抽着鼻子和爷爷告别。
“爷爷,你在家乖乖的啊,瑞瑞一放假就会来看你。”
“知道了。你好好上学。爷爷有空就去青岛。”
“爷爷,我舍不得你……”
“爷爷也舍不得你啊……”
对于又来一次的剧目,古川真只好转过头看风景。
“好了,老爸。”沈名扬靠在车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想要我们在夜里开车吗?”
“催什么催?!不孝子!”老爷子嘴上强硬,却乖乖地将古书瑞送上了车。看着他们开走了。
“老大,苏晋中在里面待了两个月了,你看……”
“怎么?苏老爷子发话了?”
“他说今晚给你赔个罪,看看是不是把他儿子给弄出来?”
“他不是挺有办法的吗?怎么这会儿要求我?”
“老大,您别装了……”王源鄙视地看着他,“明明是你和监狱长打的招呼……还不就等着人家求你吗?”
“你那是看老大的眼神吗?王源?”沈名扬叼着烟,吊儿郎当地跷着脚,“你要是觉得自己欠揍了,我不介意借两个人给你出出劳力。”
“没有,最近眼睛不太好,看东西不清楚,所以瞪得大了点。”撒谎不打草稿的王源同志立马低下头。
“告诉苏老,这顿饭就免了,让他回去看着点自己的宝贝儿子,不要再无事生非。”沈名扬笑着把腿放下,“罗四呢?”
“跑了……”王源的头更低了。
“罗四都对付不了,是不是效率低了点啊?”沈名扬眯起了眼睛,“丁建连亲自向我报告的胆量都没有了吗?”
“是我做的主,让他不要过来的。”王源恭敬地答复,“最近查的紧,他那个身份如果直接来,恐怕齐峰那边会有动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沈名扬斟酌着,“齐峰那个小兔崽子说和平共处,其实背地里还是抓着不肯放松呢。他妈的言而无信,我们也不用替他挡,罗四最近正愁着呢,我们给他后院添把火。”

“您的意思是……”
“告诉老强,把罗四那边的资料给六叔,他会知道怎么处理的。”
“做到什么程度?”
“够让他们两个咬起来就行了。”沈名扬敲打着办公桌的红木桌面,“做的干净点。”
“罗四可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一次只怕不能善了。”
“那又怎样?”
“听说他在西北那边有些势力……”
“哼哼,他以为他还能捞过界吗?”
罗四在道上的名声不太好,一般是因为自己不太会做人,一般是因为做的生意太不入流。只要是好赚的,甭说不守什么潜规则,就是其他人找上门来,也是半点面子不卖,一切向钱看齐。

罗四这样死要钱,多少和少年时代的穷困潦倒有关。他来自西边一个未开化的地方,那里穷到了为了一碗饭,可以杀一个人的地步。在那种你争我夺不狠心就送命的地方,所有的规则都形同无物。少年的经历在他心里刻下的痕迹经过长久的岁月也难以消散,和他那铁塔一样的体型及猪鬃一样的短发所表现出来的倔强一样,让他的气质越发阴霾狠厉,不择手段。

罗四把玩着手里的蝴蝶刀,看着躺在了床上的秀丽青年,不动声色的脸让他的副手钱六心生惴惴。
“大哥……”钱六捉摸不透自己的老大,为什么抓了沈名扬的软肋,却只是按兵不动?
罗四挥挥手让他下去了,走过去坐在床头,听到关门的声音。
古川真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无比,哪里有半分受制于人的窘迫。
罗四最恨这种情况越危急表现越好看的人,他心里其实是鄙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的。泰山崩与卿何干?自然面不改色。只有真正遇到自己在乎的事情,还能沉静以对的人,才是真正有本事狠心肠。

沈名扬在道上一向是出了名的蛇蝎心肠通天本事,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难得住他的。就算上次挑唆苏晋中那个傻蛋断了他一条腿,也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旧装他的帝王相。可是这次古川真失踪两天,他就完全不行了。虽然外人看着还很体面很冷静很运筹帷幄的样子,可是眼神已经泄露了心里的巨浪滔天。所以说,什么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冷静都是他妈的狗屁玩意,只有不在乎,才冷静地起来。

罗四最不耻地就是这种人,在死到临头还要维持自尊保持冷静的伪君子。
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尊严!
把任何人送到那个连人肉都吃的地方,尊严就是个屁。罗四这样想着,面上却沉静如水。在这个吃人的世界讨生活,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表情了。
“你是罗四。”古川真说的是肯定句。
罗四没有惊讶,但是他也没有回答。
他在道上几乎和沈名扬齐名,虽然都有不择手段的名声,可那些自诩为老江湖的老头子们,对于他是鄙视,对于沈名扬却是激赏。尽管如此,这个江湖的还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那些老头子迟早入土。

“名扬和我说起过你。”古川真想到自己的情人就有了一点柔软的笑意,“他说你是真正的黑道。甚至不用人介绍,只要一眼就知道了。”
罗四在衡量他语言里的真实成分,却为他眼角的情意所惑。
“你的目的是什么?”古川真不喜欢作伪,直接的很,“不妨直说。或许我还能配合一二。”
“你不是沈名扬的情人吗?要和我配合?”窝里反的事情看多了,可是沈名扬的这个枕边人明明不是黑白两道上的,难道里面还有些什么缘由?或者只是故意迷惑自己,想要找时机逃脱?想到这里罗四的眼神更加冷酷,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也不过如是而已。

“你请我来,总是想要名扬付出点什么代价。”谈到这些,古川真的气质是凛冽的,完全是商场上对付客户或者商家的作风,“总要让我知道我能换到些什么?有多少价值。”

“或许我还能为你评估一下,名扬会不会答应。甚至直接替你向他要。”古川真露出营业性微笑,“至少你没有请我的孩子来坐坐,这份恩情还是要还的。”
“他随时有保镖跟着,想要不惊动地带过来,不是很容易的事。”罗四直白地说出原因,其实他并不愿意绑架一个小孩子,这也是他难得的一个忌讳。
“你很坦白。我们可以谈谈。”古川真示意他解开手上的束缚,“坐着谈。”
罗四听说过他的身手,却也不担心他会有什么小动作。聪明人不干傻事。罗四手上的刀子耍了两下,古川真顿时觉得手上轻松了。
“我睡了多久?”古川真揉了揉手腕。
“两天。”
“借个电话。”古川真对罗四伸出手,“何必这样看着我,难道我不给名扬打电话,他就不知道是你?别的人可没这个魄力。或者等我摸清楚状况和位置,再牺牲你一两个手下后,再给名扬消息会更合你的意?”

这话说得棉里藏针,却很有道理。罗四从怀里掏出手机给他。
“谢谢。”古川真接过,拨了个熟悉的号码。
26
沈名扬坐在沙发上,把脸埋在双手掌心,久久不能抬头,周围一片寂静,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连呼吸都很小心。
沈名扬觉得古川真就是生来克他的。
这个圈子里,有本事在自己的兄弟眼皮底下把他掳走的,一共不出三个。而有这个胆色又和自己有怨的,不过就一个罗四。
罗四最近被齐峰整得焦头烂额,生意也被搅得一团乱,这个人虽然胆子够大,心肠够狠,但是未免有些不够大气,在治下的手段上也有些不足,所以这一役格外地受创,半壁江山都去了,还断了很多生意路子,几乎要逼死他,只堪堪给他留了一口气苟延残喘而已。

沈名扬并没有后悔利用齐峰对付罗四,他后悔的是这一手做得太迟太不彻底。如果当时直接下狠手送他归西,大概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干过,沈名扬苦笑,看来我也心软了不少呢。
“妇人之仁真是要不得呢……”沈名扬放下双手,斜斜靠在沙发扶手上。
王源心里顿时凉嗖嗖的。
大魔王回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罗四有个弟弟……似乎是跟着他从西北过来的,现在在哪?”
“我马上去查。”丁健立刻请命,带着人手走了。
“王源……替我联系徐宽。”
“不是齐峰吗……”王源疑惑地看着他。
“不要自作聪明。”沈名扬用指尖敲击着茶几,充满了不耐烦。王源立马自动消声,离开了让人窒息的大厅。
“名扬爸爸……”古书瑞藏在楼梯口后面的小脑袋伸了出来,因为沈名扬周身不同以往的氛围有些怯意。
“嗯?瑞瑞。”沈名扬微笑地看着小孩子瞪得老大的眼睛,“过来。”
古书瑞走过去想要坐在沙发上,却被沈名扬圈在了身前。
“爸爸为什么还不回家?很晚了。”
“他今天到别人家做客去了。过两天名扬爸爸去接他回来。”
“我也去。”
“不行。你要上学,乖乖的。”
古书瑞噘起了嘴唇赌气,沈名扬看着眼前和那个人这么相似的脸孔,顿时眼光犀利起来。
如果川真有什么事……罗四,只怕你付不起这个代价!
“阿宽。”凌晨两点,沈名扬在昏暗的弄堂里,看着徐宽走过来。
“我们有这么熟?”徐宽在沈名扬旁边的门上靠着,“一个大男人这么叫我,很恶心啊。”
两个人都点了一支烟,没有灯光照射的昏黑狭长的小弄堂,只有两点火星和袅袅白眼。
“嗬嗬,云深他每次讲你,都这么叫。”
“……你的人际可真宽。”而且聊的话题未免过于私人了吧?徐宽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他可不想让这头蛇从他这里探到他和那个人的关系。
“好说。”沈名扬把烧到头的烟蒂扔在地上,用鞋底将它抿碎,“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家请不起你这座大神。”徐宽慢悠悠地抽着烟,“听说你的老对头罗四走了步险棋啊?”
“哼哼!”沈名扬低低地笑,让徐宽皱起了眉头。
“他似乎觉得没有对手的日子很寂寞呢。有时候一心向善,却偏偏心有余力不足啊。”沈名扬笑笑,罗四多次试图抢走沈家的一些路子,可是每次都吃瘪,旧怨自然是不少的。

“……”你一心向善?如果是以前,徐宽是不信的,可是上次狙击事件后沈名扬的做法,却让他犹豫了一下。毕竟那种在他们的圈子里可以说得上仁慈的行为风格,他可从来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看过。看来那个秀丽的青年,实实在在地影响了他。

罗四啊罗四,本来只要你半壁江山就可以化解的恩怨,你一举就变成了不让你一辈子翻不了身就不能罢休的仇恨呢。
“你看,蜜月期被打断已经是非常扫兴的事,现在却发生了更过分的。难道这些人都不知道,毁人姻缘是多大的罪恶吗?”
徐宽知道这种光线条件下,对方是看不见自己的脸的,可是他觉得沈名扬灼灼的眼光直直地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也许这个野兽有夜视能力,他有些玩笑地这样想着,却忍不住怀疑这是真的。

“你觉得我帮忙的话,会有什么好处?”徐宽眯着眼睛问,“白惹一身骚。”
“罗四的生意,据说某一桩范了你的忌讳……”沈名扬笑笑,“说不上怎样的好处吧,恰好我知道了一点内幕而已,你要延着这条线,钓得到什么都看你的本事了。”
“……我以为你不粘这个!”徐宽狠狠地把烟蒂扔在地上。
“我不粘,不代表人家看不上我这条线。”沈名扬重新点一支烟,悠闲地吐出白烟,“赵家兄弟和我也算是有些青梅竹马的情谊在……我可不想为了这点钱看云深的白眼。”

“大叔你的青梅竹马未免太年轻了。”徐宽恶狠狠地咬牙,他痛恨这个可以悠然地说出这种话的男人,痛恨他的云淡风清,痛恨自己的外人身份。
“呵呵呵。作为交换,帮我端了罗四的窝,因为我们可能会做得有点过火,所以麻烦徐大队长顺便替我们掩饰一下,功劳都算你们局里的,我半点都不分。我只要专心救我的美人就好。”沈名扬低沉地笑,施施然走了。

古川真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沈名扬正在整理丁健搜罗来的资料。
“大哥……是大嫂!”丁健拿起屋子里的电话机,交给沈名扬,没有悟住话筒。沈名扬看了一眼丁健,有些幸灾乐祸,有点同情怜悯。
丁健十分不解。
古川真脸色发青地拿着电话,罗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名扬,你的手下都是笨蛋吗?……”语气是阴恻恻的。
“回来随便你罚……你怎样?还好吗?”沈名扬到底心里头是着急的。
“我在罗先生这里做客。还不错,睡了个好觉。你有没有什么要和罗先生谈一下?”
“好。”沈名扬在电话那头裂开嘴无声地笑,“你要向我保证自己不会有事。”
“尽力。”古川真简单回答,把电话交给罗四。
“沈先生,你的手段不错。”罗四咬牙切齿,“到现在为止,我的江山可以算是毁了。”
“怎会?”沈名扬的声音听起来还相当愉悦,“不过是些身外物,东山再起并不难。”
站着说话不腰疼。罗四心里头陡然升起恨意。辛苦了近十年打下的江山,就这样被葬送了,任谁都不甘心。
“听说沈先生等了古先生十一年,真是多情种。”罗四阴阴地笑,“不知道是江山重要还是美人重要。”
那一句美人让古川真抬了一下头,眼光犀利,分明是警告。
27
罗四和沈名扬匆匆交流了几句,挂了电话,转过脸来看古川真。
“你很值钱。”
古川真看回去,没做什么反应。
罗四的脸上始终是一副阴沉暴戾的样子,看不出半点高兴的情绪。他同意古川真打这个电话自然是有恃无恐,说明这里是即使被名扬查了出来,也很难组织起来迅速赶到的地方。

看来这里是黄岛。古川真抚摸着手腕被束缚的痕迹。这样他们甚至不需要担心人质逃跑。只需要看守住渡轮码头,轻轻松松守株待兔,十分理想。古川真看着罗四尚算平静的表情,对状况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他相信如果沈名扬刚才在电话里对罗四的要求说个“不”字,这个铁塔男人多半一放下电话就会用仇人的眼光看他。

沈名扬曾经用戏谑的语气说起过一点罗四的事情,称他为“死要钱”。
即便没有人会嫌钱多,但是罗四那股拚命一样抢钱的劲头确实让人有些害怕。仿佛这世界上除了抢钱这件事,就没有其他的值得去做一样。沈名扬小时候也有过一阵穷到揭不开锅的时候,所以不是什么清高的人,虽然他更注重情谊,但这并不妨碍他以野兽的直觉去解读罗四的行为。

古川真清楚地记得沈名扬说话时的神情。那时候,那个男人正躺在自己的膝盖上,表情有一点遗憾有一点同情还有一点欣赏,他说:“罗四绝对是那种小时候穷怕了的类型,而且说不准因为穷,失去过很重要的东西。”

“其实他非常适合这个圈子,简直就是从黑巷里生出来的一样。充满了野兽般的嗜血的情绪,还对社会和富人阶级极端不满。虽然他很小心地隐藏了这一点。”
古川真那时候只是觉得果然沈名扬居然因为这种偏激的男人而如此兴奋,果然是不会甘于平静生活的人。
现在看到罗四,终于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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