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北方
北方  发于:2009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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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知道吗?一般人的生活中,视觉活动占了约百分之七十,所以失明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

为了这故事上网查了不少资料,给大家一个初步的介绍。(怕麻烦的人先别晕倒,介绍的内容可跟故事多少有点关系唷!)

全盲的人对于下列的学习分辨上有困难:

(1)太大──如房屋。(2)太小──如蚂蚁。(3)太脆──如蜻蜓的翅膀。

(4)太高──如巨木。(5)太远──如星星。(6)太复杂──如对象内部。

(7)太封闭──如手表内部构造。(8)动态──如飞跃。

(9)抽象──如颜色、虹。(10)危险──如火、化学药品。

有趣的是,在启明学校里的盲人学生居然也有棒球、桌球、舞蹈、柔道、溜冰等这些社团可以选择。溜冰社还因全体学生都视力欠佳,所以常出现惊险镜头,不过,还不到血腥片的程度就是了。(笑)老师们都鼓励盲人同学可以多尝试跟常人一样的活动,努力拓展自己生活经验。(不过千万别开车啊……)


何谓「盲用计算机」?就是「普通计算机」+「点字窗口」(点字窗口可以显示点字,供盲者摸读)世界通用的是「英文盲用计算机」,现在也已有「中文盲用计算机」,由淡江大学致力研究。


一般盲人就读方面,从小可选择启明学校(全是盲童的环境),或选择某些能让盲童跟一般学童混合就读的国小、国中,让盲童从小就跟一般人相处,以后比较不会有难以适应社会的问题。我故事的设定便是在这种混合就读的环境下、让两位男主角一起长大的。


真实生活中,学业程度好的盲人同学可以报考某些一般高中、专科(像台南二中、屏东女中、文藻语专……),进而报考一般大学。盲人读起书来绝不会比我们差,我们国内甚至有一位正式执业的盲人医生唷!(别害怕,他是去国外修完硕士回来的心理医生,不用拿手术刀的。)


唠唠叨叨的把这些信息分享给你们,是因为发觉自己对盲人朋友生活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对了,文章中提到学校的地理设定,纯属虚构,特此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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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你的死党是谁?」班上的同学问。

「是方城。」张晋祺说。

「是晋祺。」方城说。

他们根本不用思考。也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就读同一个班级,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彼此是对方最要好的朋友。

他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最起码,两个人小时候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的。

他们没有一天不见面。

也从没想过,当有一天他们不再见面了会是怎样的情景?

他们知道彼此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最讨厌的食物又是什么?好动的方城比较挑食,常趁大人不注意时把青菜塞给好友;而讨厌肉类的晋祺,则会把肉都丢给方城,两人可说是合作无间。


方城开朗又健谈,天生好动静不下来,深邃好看的轮廓长相,跟晒得一身黝黑的皮肤,加上一口白牙,很有几分原住民的味道,很受女生青睐。

张晋祺就显得安静多了。人不算太活泼,但也并不退缩,是普通不显眼的性格吧!虽然常被方城拉着到处乱跑,但他皮肤天生晒不黑,最多是晒得红通通的,过一阵子就又会褪回原来的象牙白色。


若要提起张晋祺有哪里惹人注目,那就是───

他身为「盲者」的这件事。

三岁那年他得了严重的脑膜炎,本来医生都断定无力回天了,结果他的父母硬是连夜把他转上北部最大的医院,因而捡回一条命。

但死里逃生的代价是,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任何光线影像,都成了只有偶尔才会在梦中出现的东西。

以下,就是他们两人的故事。

1

秋高气爽的早晨,宁静的住宅区里,一栋独门独户的别墅门口,有三个人正挤在狭小的玄关里。

「伯母您做的早餐,真是人间美味…!」方城嘴里还塞着一大口食物,书包斜背在后,高大的身体裹在高中制服里,一脚都踏出玄关了,还在蹦蹦跳跳的穿著球鞋。

「小心别噎着了!」张晋祺的母亲忙把他没来得及喝的牛奶递给他,一方面还不放心地左右检视独子的仪容。

「妈,可以了!我们要迟到了。」张晋祺着急的说。

「好好、可是领带还没系───」

「伯母,我到火车上再帮他系就好了!」方城递过喝空的杯子,接过领带,一把拉过晋祺的手,放到自己的肘上,一副准备就绪的模样。

张母仍不放心的交代:「虽然快迟到了,你们还是要慢慢走啊!」

「长官请您放心!我豁出性命不要,也会保护这面『国旗』安全到达的。」方城行了一个军礼,说出国语老片「四行仓库」的经典台词。

张母跟晋祺同时一起笑起来。昨晚他们就是一起看老片回放看得太晚,今天才会一起晏起的。

「谁是国旗啊?快走啦!」晋祺好笑的推他上路。

两人一走出张母的视线范围,方城马上对他伸出手说:

「快把手杖拿给我!」

「我妈已经看不到了吗?」晋祺把手杖交给他。

「伯母已经进去了……快、书包也给我!」方城催促着。一拿到他的书包,方城拉起晋祺的手,就跑了起来!

跑啊、跑啊!

张开脚步!快点、快点!!

谁说盲人无法在街上跑步呢?从小在方城不厌其烦的指导下,他好不容易才学会放开脚步奔跑,虽然看不见难免忐忑,但只要有方城在就能令他安心,晋祺忍不住咧开嘴,自由地笑了起来。


「你这傻瓜!边跑还边傻笑什么?」即使跑步时说话会喘到不行,但方城的嘴依旧闲不下来:「靠右边一点、这样你才不会像上次那样踩到我的脚,然后摔死我们两个!」


「喔。」晋祺只有这时才非常听命行事。

就这样一左一右,方城以稍稍领先的姿势,领着好友赶火车,在迟到的前一分钟冲进校门,当班的仪容纠察从身后追上来。

「方城,你等一下!」是跟他们同班的宋仪君。

方城露出一副「又来找麻烦了」的厌恶表情,指着大门上的钟,不耐烦的说:「宋仪君,妳搞清楚!这次我们可没有迟到。」

「谁说我要记你迟到?你未系领带,上衣也没扎进去。」宋仪君铁面无私的在簿子上登录,「服装不及格。」

方城这才发现自己脖子上空空如也,抬手就K了晋祺一下,「喂!我就说你脖子上的那一条领带是我的吧!」

「你哪有说…?这领带不是早上我妈交给你的吗?」晋祺被K的莫名其妙。

「方城,你少欺负人!」宋仪君挤进两人之间,护着晋祺。她是班上负责晋祺国文进度的小老师,所以两人很熟。检查了一下他领上缠得像麻花卷似的领带,她宣判:「这条领带上有晋祺的名字!方城,你信口雌黄,欺负同学,我再记你一笔『鞋子不合格』。」


她真的刷刷记下去了!

「喂!」方城几乎傻眼。「妳这个死女人,不要滥用公权力好不好?」

「敢叫我『死女人』?出言不逊!再记你一项『头发不及格』。」喊她一声女王还差不多!宋仪君继续记。

「妳不要太过分了!」每天都来这套,她到底烦不烦啊!方城想要掐死她。

躲过魔手,她绕到晋祺身边,挽住了挡箭牌说:「我们走吧!不要理他。我现在刚刚好交班。」

方城粗鲁的由身后抢走她的登记簿,涂改掉自己被栽赃的部分。

宋仪君没有阻止,只是白他一眼。

晋祺聪明地对此事不予置评。

这两人每天一碰面就非吵上一架不可,气氛总是剑拔弩张,旁人劝阻只有火上添油的份,所以他决定在情况没失控之前都保持沉默。

改完了登记簿,方城把簿子夹在腋下,双手放进口袋里,免得会忍不住去扭断眼前这女生的脖子!

盯着身前两人的背影。

宋仪君固定不动的手肘,让晋祺能稳握的正确引导姿势;在转弯时,她也以近乎直角的度数转弯,让晋祺容易辨别方向的改变;上下楼梯时,也以直上直下,避免晋祺因左右两脚跨距不同而跌倒。


若非亲眼见到这些用心的话,方城绝不会忍受她这种态度的。简直可恶嘛!以找他麻烦为乐。

「妈的……!」

「方城,不准骂脏话。」晋祺耳尖的很。但他也明白方城不擅忍耐的性格,回头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像在摸小狗一般。

「这个笨蛋……!」方城见状仍是皱着眉,但紧抿的嘴角却放了松。

* * *

午休时间。

晋祺还在细嚼慢咽,狼吞虎咽的方城早就吃完交作业去了。教室内有些静不下来的同学在打闹追逐着,其中一个,突然冲到晋祺身旁说:

「喂!借我一下。」

「借什么?」晋祺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但同学说完了就径自跑开。晋祺伸手一摸,才知道那人「借走」的是他的手杖。

随即那男同学高昂的声音传来:

「别跑!我拿到武器了,你这家伙最好乖乖受死!别再挣扎了───」紧接的是金属敲打墙壁的声音。

「等等……!」晋祺紧张地站了起来。那手杖是方城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向很珍惜的。「对不起,请你别拿手杖敲打墙壁好吗?」

他循声走近,专心游戏的人根本没听到他微弱的声音,径自横冲直撞、大声喧哗,快速倒退着跑时,不小心撞上根本不懂闪躲的他而摔成一团,发出巨大声响。

「抱歉、抱歉!」

那人嘴上虽说抱歉,却看也没看被他压在身下的人一眼,一站起身就径自继续追逐,留晋祺一人在倾倒的桌椅中。

在教室另一端的宋仪君忙过来扶起他,生气地斥责玩疯的同学:「你们撞到人了!不会扶他起来吗?」却也拿他们没辄。

「没关系的……」晋祺才开口,身后就传来震撼了整个教室的怒吼声:

「你们在做什么?!」

方城才一回来,就看见手杖被人拿来高举追逐的情景。他大跨步到挥舞着手杖的人面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那位同学退了两步。

「拿来!」方城伸出手低喝。

「喔……」那同学一楞一楞的,乖乖交回了手杖。

方城走到晋祺身前,看见一旁倾倒的桌椅跟他制服上的灰尘,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弯身把散乱的桌椅扶起排好,领晋祺回座,道:

「晋祺,我把手杖放在平常的位置。」

「好,谢谢。你把作业交给老师了吗?」晋祺格外仔细注意方城的声音。

「交了。我还顺便帮你买了牛奶。」嗓音温和,冰凉的触感塞进晋祺手里,「不过老师还要我回去拿讲义,所以我还要出去一下。」

紧接着,晋祺脸颊被毫无预警的狠拧了一大下!

「好痛!」晋祺不禁痛喊。

「我不在的时候,不准再把手杖借人了!知不知道?」方城口气不善的叮咛。

「知道了。」晋祺对刚才的情形不多加分辩,乖乖点头。

方城离开了教室。

没过一会儿,宋仪君紧张的跑来喊:「晋祺!不好了,你快跟我来!!」

「妳怎么了?」晋祺不解地问。

「不是我怎么了、是方城!我从没见他脸色那么难看过,他把刚才拿你手杖的那位男同学拖出去了──」

「什么?!」他急忙站起身来。

* * *

晋祺远远就听到了咆哮声。

「不要紧?!你敢再说一次试试看!」

熟悉的大嗓门在怒吼着:

「你会把自己的眼睛、或是手脚借出去给别人随便玩吗?!还把它当作是扫把一样在空中乱挥乱打?你以为那是什么东西?!」

「对不起───噢!」被揍出来的哀嚎声,「我不知道事情有这么严重!!不会有下次了,真的不会有了,对不起───啊!」

「方城!住手。」

晋祺急忙往哀鸣的方向前去。

「晋祺,你来这里做什么?」一见到他,方城忙把提在手上的人丢开,凑到好友身前,把他在空中搜寻的手引到肘上,还一边喃喃抱怨:「这里到处都是肮脏的桌椅,你衣服弄脏伯母会很难洗的!」


「你带来的那位同学呢?」晋祺不让他转移注意力。

「刚才买的牛奶不快喝会坏掉的,我们回去吧。」方城顾左右而言他,同时狠瞪了一旁的「抓耙子」一眼。

「我好心来阻止你打架,你还敢瞪我!」宋仪君马上不服的说。

晋祺马上听出发生了什么事。

「方城,是我请她带我来的,你别不出声的凶她!」

「……我哪有?」不甘愿的声音。

「你带来的那位同学呢?」晋祺再问一次。「我刚才听见打架的声音。」

「他又没有怎样。」方城突然朝身后大喊:「喂!你出声啊!我方城有动到你一根手指头吗?!」

「没、没有……!」差点被口水呛死的声音。

「我要看看他怎么了。」晋祺还是不放心。

明白晋祺的脾性,方城虽不愿意,还是转身走到那位被揍歪塞在角落的同学面前,拉起对方衣领,胡乱把他脸上的鼻血抹一抹,低声警告:「待会不准喊疼!」

然后就揪住这人的后领,拖到了晋祺面前。

晋祺温和的询问对方:「同学,我可以摸你的脸吗?」

「…好……」后颈加大的压迫,让这位同学毫无异议。

修长的手在同学脸上轻拂。当手指扫过红肿的鼻子时,这位同学也只能无声地龇牙咧嘴,含泪忍痛,而不敢作声。

「以后方城要是欺负你或任何人,你可以跟我说吗?」晋祺问。

「可、以……」挤不出其它声音了。

「好了!看够了吧。」方城一把捉住他仍在「看」的手,一脸的不高兴。「要上课了,我们走。」说完便硬拉着他离开了。

从头到尾完全被当成空气的「抓耙子」,她静静的跟在两人身后,一直紧盯着那个全然无视于自己的人。

那张刚硬又十足坏脾气的脸,只有在面对晋祺时才会不自觉的放柔了神情,让她心底掀起了一丝不确定的困惑……

* * *

「球击出了,晋祺,你快跑!」

偌大的嗓门在操场里回荡着:「球滚往三垒方向,守六号区的人快移动!负责当一垒的人柱再喊大声一点!」身为观测员的方城,尽责指挥着。

盲人能打棒球吗?当然可以。台湾第一支盲棒球队于一九九四年成军,目前国内已组有六支球队,参加「世界盲棒比赛」最高名次是第四名。

晋祺所在的班级,正在上体育课,这个月轮到的便是棒球。班上分成「正常棒球」跟「盲人棒球」两组分别进行。

「盲人棒球」采自由参加制,除了投手、捕手与观测员外,所有上场的同学都必须将眼睛蒙起来,玩起来相当新鲜刺激,所以在场上跌跌撞撞的大多是好玩爱闹的男同学。


一般盲人棒球需于平坦的草地进行,只有一、三垒,没有二垒,跑者以接触到一或三垒的垒包便算得分,不用再奔回本垒。

正规垒包是采用120cm高的圆柱形,并会发出声音。他们班上则直接抓出两位男生当人柱,不断呼喊「我是一垒」或「三垒在这里」,但绝不可提示跑者正确方向,所以常常必须眼睁睁看着蒙上眼的同学跑歪却不能阻止,直吼得声嘶力竭,草地动摇,非常有娱乐性。


盲棒所用的垒球约足球大小,还会发出『哔哔』声响。防守的六名蒙眼同学,以拿到垒球便算封杀。

正在奔跑上垒的晋祺,脸上有着轻松的笑意,正确无误地寻声到了那个直喊「我是一垒」的同学面前,结束了最后一个漂亮的得分。

下课钟声响起,大家忙把蒙眼的布都摘下。

「张晋祺,你真是太厉害了。」同队的人都过来拍拍他的肩,大呼过瘾。自从玩了这游戏之后,真正体验完全看不到的不便,有许多同学开始十分佩服晋祺的努力,即使看不见,还一直名列前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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