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弟弟甩脱莲君的手，在地下滚了一圈，摆脱了第二只蝙蝠的攻击。再站起来之时，已是手持利剑，四方舞动，虽然没有攻击效果，却也守得密不透风，莲君，则是又一次被护在了身后。莲君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这个人一身狼狈，痛得半死，却还坚持说要保护自己，当时只觉可笑，现在却成为了命运对自己的嘲弄，太狼狈太难堪，也太心疼。这个孩子，什么都不说，只是用行动在证明，也许初衷已改，但是决心未变。

没过多久，赵弟弟左突右刺依然缓慢，密不透风的剑网露出一点缝隙，两只蝙蝠乘机而入，尖长的嘴直扎赵弟弟的手臂。却不料赵弟弟突然剑锋一转，反向挥去，速度尤甚刚才，蝙蝠猝不及防之下，被削去半个脑袋，巨大的身子轰然落地。赵弟弟这才集中余力对付另外一只蝙蝠。蝙蝠似乎没有撤退的指令，狂乱的进攻之下，不一会便步了上一只的前尘。

莲君赞叹：“真是有长进呢。”以前的赵弟弟，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是直接躲在别人身后吧。即使十几天之前在雍州的赵弟弟，身手和胆识，也比不上眼前这人。原来，成长，真的比想象中要迅速。

赵弟弟主动拉起莲君的手：“我们走吧。我不会丢下你的。你不要听那只没有脸的老妖怪胡言乱语。”

莲君“扑棱”一笑：“他的脸只是隐藏在黑袍里，不是没有脸……”

“……我没有骂人的……我只是觉得他真的没有脸。”赵弟弟不知为什么就是这样觉得的。他不打算纠缠这个话题了，对莲君说道：“我们快走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幸亏我现在不用吃喝……啊，那你用不用吃东西啊？”赵弟弟担心这洞窟可能会走很久。

“不用的。”莲君温柔的答道。莲君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能如此坦然的以弱势之姿接受别人的关心，而且以此为乐。

其实，莲君也有不知道的事情，那就是，黑袍其实是真的没有脸的。而莲君的眼力，所看到脸也不过是表象而已。真正的黑袍根本没有真身。所以赵弟弟才会觉得黑袍总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是赵弟弟就是能肯定的断定。

“刚才蝙蝠是从左边第一个洞穴出来的。”莲君指路。

“恩。”赵弟弟拿着一把剑在前面开路，另外一只手则是紧紧握着莲君。二人缓缓前行。

第 68 章

前方的路途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也没有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前来打扰。大部分时间内都是死一般的寂静。赵弟弟的情绪极度不稳。莲君可以清楚的从赵弟弟掌心不断渗出的热汗中感觉到，赵弟弟内心的慌张，甚至连神情也有偶尔出现恍惚。原以为只是怕黑的小毛病，可现在看来，远比那严重得多。

莲君原本不是话多的人，可现在却必须得做到喋喋不休来吸引赵弟弟的注意力。

令人遗憾的是，前方再也没有出现什么可以让赵弟弟拿来练手的妖物。一路上，不停冒出的都是各种不一的阵法或者大大小小的机关。有箭雨有地洞，甚至还有捉妖定鬼的符纸，却都莲君一一找出平安度过。赵弟弟突然惆怅起来：“那白璧什么都不会，岂不是很惨？……”

“不会的。”他有一身蛮力，足够他摧毁目前已经见到了的地宫。至于那些没有看见的部分，莲君也无从猜测其大小和深度。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样一个地方，绝对不是白府短短数十年就能够建起来的地方。而秦雪衣选择这里作为藏身之地，恐怕也另有打算。当年的炼妖炉失踪的是在太过蹊跷，现在一联想，正好与秦雪衣距失踪半年前的时间相符。而在她没失踪的这半年，她也是相当低调，在秦家的避暑山庄修养，半年内不曾踏出房门半步。又过了半年的时间，赵府为赵弟弟举行了盛大的百日宴。

毋庸置疑，秦雪衣那半年里定然是怀孕安胎。只是奇怪的是，在六个月的时候，为何又要千里迢迢的来到小城，即使家门中落，但是以秦雪衣的为人，完全可以轻松找到庇护，可是她却选择来到这奇异的白府。又为何又会让自己的儿子落入旁人之手，这些举动，莲君完全不能理解。

“我有没有对你说，我觉得这里很熟悉？”赵弟弟突然冒出一句。

“没有。”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那三年到底都干了什么？”赵弟弟自从进了地宫，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这里的每一丝感觉都似乎与自己的梦境和记忆有关，虽然只是部分的梦境。赵弟弟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在那三年中来过这里。

“……”莲君沉默。只是不知如何启齿。

“我三年前是不是被人陷害过？”赵弟弟索性直接开问。

“恩……”

“那我是不是被绑架过？”

“恩？”莲君奇怪的看着赵弟弟：“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觉得我很有可能被绑架到这个地宫过，然后遭受了痛苦的虐待，然后我就将那些痛苦的记忆全部忘掉了。再然后陷害我的人还让我产生了混乱的记忆……”赵弟弟兀自猜测着，觉得自己的智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莲君无奈了：“你这么想是不对的……”

“为什么？”赵弟弟有点郁闷。自己一腔的推理热情遭到了无情的打击。

“我是说，你这么想，完全没有一点事实依据。是脱离了事实基础的……”

“( ⊙ o ⊙ )…………⊙﹏⊙”赵弟弟耷拉下脑袋，“我果然很笨……”

“不是的。是我没给你说清楚……”莲君安慰着沮丧的赵弟弟。

“不管如何，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从这里出去。”莲君对事情的轻重缓急向来分得很清。

莲君在前方引路，赵弟弟在后方亦步亦趋。

前方的路途没有太多的阻碍，只是太过安静的环境反而让人更不放心。莲君破天荒的主动挑起话题：“你对白壁……是不是有特殊的一些……想法？”莲君自以为问得十分露骨，可是对赵弟弟来说还是有一些委婉。

赵弟弟歪起脑袋：“什么想法叫做特殊的？我对他有很多想法。”扒他皮，抽他筋，奴役他，欺凌他，用拳头教训他……然后，再哄哄他……赵弟弟犹犹豫豫的加上了最后一个想法。

“很多想法吗？”莲君勾起嘴角。

“呃……我也就想想而已……”乃千万表去告状啊……

地宫过于漫长。“你说，我会不会死？”赵弟弟问得坦然，只是心里面却没有嘴上那么洒脱。死，既陌生又熟悉，当初对林师兄的死那么冷漠，那么轮到自己呢？赵弟弟不得而知，因为，心太乱了。

“不会的。”莲君说得万分肯定。赵弟弟根本不清楚他身上到底有多少东西，除了自己的莲神冰魄，还有白壁用金鳞融合到赵弟弟身上的守护之力，也许还有秦君做过的一些手脚，总之现在的赵弟弟也算是不坏之身了。

“那你呢？”

“……不会”吧……莲君其实不甚了解自己现在的状况能够维持多久，原本以为几十年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没想到跟赵弟弟在一起，所遇到的事，无一不需要消耗自身的修补之力，如果没有清和的帮助，自己大概真的命不久矣。可即使是这样，也不想再和别的人扯上关系，自己的一生，欠一个人，就已经要自己一辈子的时间去偿还了。

“哦。”赵弟弟又变得无精打采。

“你喜欢我吗？”莲君索性不加掩饰的问了出来。如果自己时间已经不久的话，起码要知道自己所做的努力到底有没有成效。

“啊？”赵弟弟又郁闷又尴尬。突然想起自己上次给了这个人一巴掌。

“喜欢吗？”莲君锲而不舍。

“……恩。”赵弟弟对莲君的感觉很复杂。这个人出现得神秘，对自己又过于的好，让人无从分辨真假。只是，理智上不能辨别的东西，情感上却不是没有感觉。赵弟弟的心，从来都是柔软的。至于这跟自己对秦君的喜欢是否冲突，赵弟弟从来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是吗？”莲君微笑，这样已经很好了。

“前方要小心。”莲君提醒道：“我觉得有股特殊的气息，应该有东西潜伏，你要注意一点。”莲君对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感到深深的无奈。

“你知道是什么吗？……”赵弟弟紧张的问着。一次战斗的胜利并不能给赵弟弟足够的信心，他从来没什么值得骄傲的资本。

“应该是水生生物吧。前方有死水，我感觉的到。”莲君对水的气息十分敏感。

“死水？”

“是。这样封闭的地底原本是应该有暗流的，可是我们到现在也没听到过水声或者风声，而且这里是人工开凿，所以应该是死水。”而且，里面的生物恐怕也是人工饲养的。

“……”赵弟弟握紧剑柄，手心却不住的出汗，滑滑腻腻的，让人越发紧张。

一片静默中，无声的攻击如期而至。赵弟弟冷不丁的挨了一下，然后即使被莲君拉住，只有一只脚睬进水里，所幸水浅，这才站稳了。只是背上却依旧有些火辣辣的疼。

黑暗中，只有赵弟弟是看不见的。赵弟弟有点心慌：“莲花，我看不见！”莲花这个称呼是赵弟弟在莲君的循循诱导下想出来的。

“闭上眼睛。”

“啊？……啊！”赵弟弟又挨了一下，痛呼一声。

“闭上眼睛，感觉周身的气流，朝有波动的地方挥剑！”

……赵弟弟狼狈的左躲右闪着，却始终避不开那一下比一下沉重的击打。莲君只是感叹，幸亏有白壁的守护之力，否则这么几下，凡人的血肉之躯，估计早已经是皮开肉绽了吧。只是没想到赵弟弟的接受能力也这么强，一般人对外来的力量总是有排斥反应的，而赵弟弟，似乎从来没有这些问题，即使是当初承受与自己属性相克的莲神冰魄之时，痛苦也仅仅持续了半个月而已，恢复速度远比自己预期的要快得多。

“不行……我感觉不到！”赵弟弟又痛又气。老处于挨打的局面，真的很让人窝火。

“……”莲君不再出声了。因为已经来不及了。巨大的鳄鱼浮出水面，已经潜入赵弟弟身边两尺之内，张开了血盆大口，腥膻的气息弥散开来，连赵弟弟也有不妙的预感。

鳄鱼的嘴闭和速度远非赵弟弟能来得及反应的。莲君能做的只有再一次扑身而上。赵弟弟被退开了，那么留下的就是自己。莲君有点绝望的想着，不知道自己这次是否还能够修复自己，并且将生命维持下去。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不过事实并没有莲君想得那么悲观。千钧一发之际，一阵萧音传来，飘渺悠长，整个洞窟都回响着那如泣如诉的呜咽声。

接着是一阵小鼓，密集如雨点，强烈的韵律感一点一点的敲击着心脏，一点一点的纂住呼吸，再然后，身体也会随着乐感跳动。

鳄鱼浑浊的双眼转了转，大张的巨口保持着姿势，一点一点的挪开，最后沉入了水底。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但终归是得救了。只是莲君却反而是一派担忧的神色。清和，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最主要的是，现在的赵弟弟，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状态，对外界完全没有反应，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似乎丝毫没有入他的眼他的耳甚至他的感官。他只是那样静静的趴在那里，呼吸急促，肌肉紧绷。

第 69 章

随着萧声逐渐减弱，水底越发的死寂，莲君清楚的知道这安魂曲的功用，先前急如骤雨的鼓点大约已经震断了鳄鱼的心脉，接下来，它大概会永远沉眠在水底。而这样的曲子，对赵弟弟来说，也是一个负担，莲君担忧的走向赵弟弟，想要确认赵弟弟是否无恙。

还没等莲君走近，赵弟弟自己却站了起来。，身上散发着阴冷残暴的气息。这样的气息，莲君不是第一次在赵弟弟身上感受到。那第一次，正是十几天前在妖奇山中，二人被蛇妖围困时，赵弟弟陡然变身，仅凭一双手，便将蛇妖撕得粉碎。血肉纷飞中的赵弟弟,残忍的不像他.

这回,赵弟弟面前没有蛇妖,只有莲君。那双眼清澈的眼，此刻充满了欲 望，择人而噬的欲 望。

清和的出现是顺理成章的。因为那最后的萧声虽然减弱，但其音已近，犹如在耳边吹奏。所以在赵弟弟扑向莲君的那一刻，清和已及时将莲君转移，只是赵弟弟的速度匪夷所思的快，连清和也不能避开赵弟弟那凌厉的一抓。一抓过后，清和的背上已是五道血印，深可见骨。而同时出手的那一剑，则是紧贴清和的头皮而过，带去一屡青丝，散落在地。

清和疼得倒抽了口气，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伤，更没有想过赵弟弟竟然会刀兵相向，而且这么的手不留情。

“你干什么！”清和质问。

得到的却是面无表情宛若杀戮机器的赵弟弟。赵弟弟二话不说，只是一味的进攻，清和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便不得不迎接下一轮攻击。

清和的攻击偏灵动型，速度快，却没多少杀伤力。而赵弟弟，确实拳拳见风，招招见血，很快，清和已有点难支的迹象。莲君则是盯着被打落在地的短笛。

平和缓慢的笛声响起，清和投过感激的一眼。笛声之中，赵弟弟的动作已经明显的缓慢下来，却无法完全停止。而莲君，也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控制赵弟弟，想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莲君身上已经散发出了若有若无的莲香，这是被逼到一定程度，无奈之极才会发出味道来辅助催眠。只是赵弟弟却完全不受控制，只是行动迟缓了而已。

不用应付赵弟弟暴风般的攻击，清和已经有些许余力，瞅了个时机，佯攻一招，实则抽身而退，风一般的略过莲君身边，只留下赵弟弟一人在原地无所适从。不是不想追击，只是身体的动作已经跟不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目标消失在茫茫的洞穴中。

赵弟弟伸手舔了舔指上的鲜血，现在，真的好想尝血的味道啊……

清和放下莲君，气喘吁吁的靠着墙壁休息。和赵弟弟的战斗耗去了太多的精力，从来没想到赵弟弟竟然有实力将自己逼到如此的地步。虽然那个赵桢，并不正常。

“送我回去！”莲君语气坚定。

“你疯了！”清和恼怒又伤心，难道自己的作为在你眼中就这么没有价值。“你要回去送死吗？！你以为你死在他手里他就会原谅你吗？还是说，你没看出来，他大概疯了……”清和嘲讽的笑。正常的赵弟弟让清和觉得惊讶，而不正常的赵弟弟，清和才会觉得正常。当年的阴影，没那么容易消退的吧……只是，没想到的是，竟然会以暴力的方式进行宣泄。

莲君抬眼望向清和:“你不应该在他面前使用催眠的。你知道你这么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不太清楚。但是，我怎么能看着你死……”

“我不会死……”

“呵呵，你是不会死，你只是会在自我修复的过程中消耗殆尽长眠不醒，甚至魂飞魄散……”清和顿了下：“莲君，你置我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