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 卷五 碎玉+番外——小胖牛
小胖牛  发于:2011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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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瑞夫人瞠大双眼,体内灵力急速流失,却拼了一股悍勇之气,奋力扬手将剧毒长针撒出。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殿门陧陵苍背月凌空,遮住了身后月光,整个人看起来只是个瞳瞳黑影,面目全不可辨。

瑞夫人毒针出手,却见他不闪不避,只昂头向天发出一声悠长厉吼。

吼声震天极其尖利直冲云霄,仿是月夜狼嚎,只让人心底泛寒汗毛倒竖,传至日深山上仍然声势不竭,狂暴杀意横扫而来。

众人面对漫山魔兵正是手足无措,且战且溃,只觉死神翼展己然张开,正向自己急速掠来。

此时听得一声苍凉巨吼,更是惊惧异常,寻声望去但见旁侧荒山枝冀殿顶被人从中轰然撞破,金瓦横飞,一硕大黑影弹身而出,纵跃两下停于枝冀殿旁枯木之端。

嘶吼己停,空中朔风骤起,空中不知何时多了数重黑云正缓缓向残月清辉悄然掩去。杀场之上一时极静,连魔兵鬼骨都停下手呆滞当场。

枝冀殿旁枯木之端的黑影身着一袭宽大锦袍,如银月光轻洒其上,便有蟠龙纹络清晰浮现,活灵活现色如赤金。

那…那不是陧陵帝君的龙泽君袍么?!

可是那袍下身躯己全不似人形。额生赤目红芒如电,身形涨大一倍有余,手臂极长指生寒芒,最为可怖的是身后竟然生了一条鳞甲长尾,端处如锥,缠了枯木枝干幽亮有光。

它向全身浴血的千山将士咧嘴一笑,獠牙森白突出唇外极是狰狞,虽然隔的较远看不真切,千山众将依然冷汗如瀑,诡异恐怖之感几欲灭顶。

怪物低低嘶叫一声将左爪猎物送至口边,张口大力撕咬,立时血肉横飞。不几下便将那猎物扯的七零八落。

它口中大力咀嚼,忽然挥臂将那块残破尸身遥遥丢了过来。

这怪物臂力竟然如此之大,众人惊骇,下意识便要闪躲。忽听有人惨声惊叫,声音颤抖己然变调“那,被吃之人竟是瑞夫人呐~~~~~~”

此夜,千山之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大劫难。

魔兵肆虐鬼骨横行,帝君陧陵苍终是投身化魔,再无半分人性。而不家主母上代陧陵君独女瑞夫人,命丧魔物之口,死状惨不忍睹,血肉支离不得全尸。

日深山上四处皆乱,众人心神俱丧六神无主,全无抵抗之力,仿是天崩地裂末日来临。

众人逃命不及,五战十将数位将领心急如焚,却无人知道陧陵君居殿之中重伤的伊尹公子正悠悠醒来。

他睁着空洞的淡金色双眼,呆滞半晌,仿佛对窗外嘈杂人声充耳不闻,摸索着爬下床榻。

重伤之中全身绵软,只能缓缓跪地爬行。他咬紧牙关,缓慢却执拗的爬入了陧陵君居殿金帐之后。

那里有一眼枯井,直通山腹溶洞。那里,必然囚着我的遥白。

一一六章 只有它是真的,只有他是真的

月至中天夜色愈沉,空中黑云翻腾起于西南,逐月而来,更显得月色如银清丽无极。

日深山上魔兵横行,五战十将几位将军挺身而出,纠集部属各自结阵,重重相扣,强定心神与魔兵撕杀于一处,倒是渐渐定下阵角。

荒草之中尸横遍野,族人情势危急,陧陵君所化恐怖魔物却全无相助之意,只踞坐于枯木枝端昂头向黑云望去,额上竖瞳红芒连闪,口中低嘶信信不停。鳞甲长尾于枝上越绕越紧,竟然仿是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千山众将只道陧陵苍魔性侵体理智全失,人性褪却此时己成狂兽,却不知重重黑云之中才是此战正主。

烟水浮城宫城巍峨,掩于浓浓乌云之后借了沉郁夜色,竟然全不可见。自下望去只见巨大黑影占据了西南半天,仿是阴云万里,绵绵直排天外,威压之势几欲灭顶。

日深山上喊杀之声震天,烟水浮城之中却是一片静寂。城门大开,羽族群豪尽列于此,四胄分明,肩上青羽为章,随风拂动一望无际。

神色肃然,面上俱是凛然彪悍之色,单手持兵,只待主君一声令下便要冲出云层掠入敌阵。

辽空之君云中大人却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兴趣缺缺的懒散模样。

命人搬了张羽榻放在宫城门口,软着身子斜倚其上,以手拖腮,完全是一幅看戏作派。并无分毫大战之前的紧张之感,只差没以袖掩口打个哈欠。

陧陵苍化身为魔,冲破枝冀殿顶,张口噬人鲜血淋淋,凶性大发,羽族众人皆骇然,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荒寒白虎原本伏于云中君床榻之侧,勿自闭目养神,此时听得魔物嘶吼,亦虎目圆睁猛然站起,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竟是作势欲扑。

魔君云中大人却只略略欠身,抬手抚摸身畔白虎颈下皮毛,示意它稍安勿躁,口中闲闲笑道“有那水君太湖颖从旁指点,求仙成神是绝无可能,坠身入魔倒是便利的紧呐~~”

白虎低啸燥性稍平,却始终不肯继续伏身榻旁。云中君抬手搔搔虎耳,瞳中紫烟迷离,颇有几分感喟“阿深,你瞧那虎气生生的烈性女子最终竟是这般下场。”

“其实从头说来,她倒是心性并不甚坏,只可惜所遇非人,偏又生性执拗…如今被心爱之人吃拆入腹,化为那人身上血肉,倒真真是天长地久永不相离了…”

这种天长地久的法子委实太过浪漫,血腹偏执己至极处,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红鸾珊端了青玉酒壶随侍主君身侧,听得此言深感寒瑟,双手一晃,玉壶差点脱手。

此时树顶魔物撕咬口几,将手中瑞夫人尸身抛去远去。抬眼上观身形不动,竖瞳中红芒闪烁如有实质,仿佛竟能穿透重重黑云,望去他灵魂深处。

狂暴邪气扑面而至,羽族小将心头剧震按捺不住,猛然抽出兵刃护于身前。

云中君却依然软身倚着,丝毫不受影响,银绵衣寒,面上似笑非笑其意难明。抬手取了珊儿手中玉杯,向陧陵苍遥遥举杯,意态悠游,却不知是遥祝还是敬别。

得见此举,魔物大怒。长尾一甩竟然弹身而起向云端直直扑来,张了血喷大口厉声长嚎,面目扭曲极为狰狞。

银衣云中坐起身来,面上仍然是那似笑非笑的神色,身后黑云翻腾如沸,宛如一尾黑鳞怒龙缠曲不休,利爪长牙若隐若现。

云舞风起,云中大人银衣飘摇蓝发蔓舞,绝世风姿可与月色争辉。他把玩着手中青玉杯盏,眯起眼来笑了一笑。

一直守于床榻旁侧的荒寒白虎怒吼一声跃出阵外,利爪闪闪长尾如鞭,只身迎战身形比自己大了一倍有余的无尚魔物竟也丝毫不惧。

此时日深山上千山之域五战十将各自统率自己亲族将士摆开阵形,首尾相衔两翼成弧,或攻或守进退有道,军心渐定竟与漫山魔兵成胶着之势。

红鸾珊观望战况心中大急,只怕自家主人漫不经心不着边际会错过进军良机,忍不住小声提示。

云中大人却只管观看眼前白虎与魔物交战,头也不回“太湖颖要我见冲天白光再行出兵。不管他有何诡计,本君都想再信他一次。反正寻得遥白还则罢了,寻不到…”

他动动身,银袖垂地宛若堆雪,欣长优美的脖颈轻轻昂了昂“寻不到,本君便要这天下陪葬!谁也逃不掉!”

砂泽之舞启鬼域之门,加之水族异宝瞑水引魂幡,威力何止百倍。而陧陵君所设控魂阵法却并未大成,是以千万魔兵依循本能屠杀生灵。

太湖大人此计甚毒,却不想误打误撞阴错阳差,困住了刚从天镜海眼逃出生天的遥白兄弟。

陧陵氏宗祠所葬俱是数百年来族内菁英人物,生前足踏四荒叱诧风云,死后葬魂于此,聚山中戾气渐成精魂。

此时鬼门洞开,世将大乱魔物横行,陧陵亡族还魂于尸,裂墓而出,实力绝非一般鬼物可比。

宗祠山洞之内一时间长明灯火光狂舞,时而盛如火矩,时而微弱欲熄,石碑倾倒不断有鬼物破土而出,嗅得生魂味道,毫不迟疑向遥白轻蓝兄弟二人扑去。

动作干净利落,毫无僵尸迟缓滞涩之感,瞬息之间己将兄弟二人团团围住。

英雄豪杰死后百年亦不会比山间孤魂野鬼英俊多少。遥白美人环顾四周,只见森森白骨腐肉断肢。

纵是他两世为人己历生死,算是难得的见多识广之人,此时亦觉阴风阵阵汗毛倒竖,审美情趣遭遇了巨大挑战。

强大的轻蓝公子却丝毫不以为意,盘坐于海吒背上,四下观望蓝眼如海,烛火忽明忽暗映入其中,仿如星光跃动。

海吒大人却是个行动派。血色竖瞳愈发明亮,八爪齐动将周边石碑掀去一旁,整理出了一块颇为平整宽敞的战斗场地。

伊尹公子由陧陵苍居殿金帐之后的枯井来到山腹溶洞,胸前重伤只草草包扎,失血过多竟无力起身步行,只能跪爬于地艰难前行。

山腹溶洞本就崎岖,加之上次轻蓝于海眼做怪,憾山震地,溶洞之中更是裂缝横生,碎石遍地。盲眼公子一路行来,其中苦楚可想而知。

他欲寻遥白心急如焚,勉力将黑白异藤御至极处,向溶洞深处探去。

日深山上魔兵横生,溶洞之中却魔踪不现寂静无声,黑白异藤生于伊尹公子心脉,御至极处叶生五识,一路穿石裂隙将伊尹公子带至遥白所困的陧陵氏宗祠。

此时宗祠之中激战正酣。

海吒大人八只触手团团舞动,或缠或卷或扫或砸,灵活无比力大无穷,随意一扫便将数位还魂之尸击成碎骨。

如此手段虽强,但尚不足为奇。可轻蓝公子盘坐海吒背上,眯起眼来唇含轻笑,低声颂咒。

破碎尸骨上竟然缓缓升起层薄纱般的黑气,凝在一处,被触手吸盘吸入体内。海吒体表艳红纹路便越发明亮鲜活,赤红颜色缓缓流转,宛如活物一般。

谁能想到,可亲可敬的海吒大人食性甚杂,竟连百年死魂也能顺利消化!

反观遥白一侧,虽然相比之下攻势相差甚远,但胜在身法优美颇有美感。

团子同志在遥白足下结成倾天八卦符阵,缓缓游动宛若涟漪,周围光芒大盛,百鬼不敢轻入一步。否则立时骨裂如尘,散于无形。

有此宝防身,遥白公子己能自保。他点足其上渺然起身,以袖为兵倾身而击。白衣渺渺人若飞鸿,乌发飘摇愈显肤白如玉。

身陷敌阵,白衣少年紧咬下唇神色专注,却并不知自己便是他人眼中唯一的光源。

伊尹公子攀住洞边岩角,几次想要站起身来,却只觉血气虚弱全不能持。他狠狠咬牙齿间血气翻涌,掌心血流浸湿岩壁,亦浑不觉痛。

努力昂起头来,越过重重鬼兵魔影,见那少年展袖起身衣襟翻飞,一击即退乌发缭绕。

他跃起一瞬又落回暗处,仿佛盛开在自己视野里的郁白色烟花,舒展而绝美。

盛放于阴暗腐朽荒泽一般的过去与无从知晓斑驳茫然的未来之间,仿是光与墨的赞美诗篇,是我和这双眼瞳所能想像到的最极致的美好。

只可惜,并不属于我。

我们总是这样近又这样远,目光所及的距离竟比天人永隔更遥远。残命己短,或许我原就不该生来这世间,可是即使是奢望,我也愿你能记得我。

不是因为这双觥玄公子的眼瞳,只是记得我而己…

手按胸口喘息片刻,伊尹公子御了黑白异藤沿洞壁探去,指间太子长琴银光天弦微微吞吐,宛如一点星芒。

陧陵氏宗祠之内有一机关,刚好是为防怨气凝聚恶鬼出世所设,如此正好派上用场。

遥白,伊尹不才,或许只能再助你这一次了…

此时洞中阴风骤然转盛,整座宗祠地面咯吱作响,烟尘阵阵,一众恶鬼昂天长嚎,想是要有绝世魔物裂地而出。

伊尹公子背靠岩壁摊坐于地,面色灰败头中己是混沌一片。

他垂下眼模模糊糊回想前尘,忽觉发觉纪年的孤苦无依、眼盲之时的彷徨无助、父亲卑劣可笑的虚情假意、瑞夫人那毫不掩饰的刀锋般的杀意…所有这些都微不足道。

此时时刻深留于心的唯有那一点点温暖,微薄而恒久,在扑天盖地的黑暗中清晰无比。

它来自毛茸茸的遥白小兽。它曾那样亲溺的将小爪按在自己掌心,曾安慰般的用头顶蹭蹭自己脸颊。这便是我们曾有的最近的距离。

一切都暗下去,只有它是真的,只有他是真的。…如果我可以…可惜只怕再也没有如果…

一一七章 恩怨情仇,此世一笔勾销

日深山上人声嘈杂喊杀震天,山腹溶洞之中却静寂一片一如往昔。天镜海眼碧水如镜微波不兴,无数巨大石柱兀自伫立洞中,其上所雕繁复纹路微有红芒流转。

困魔之阵运转不休,却无人知晓海底那逆天而生的绝世魔物己然逃出生天。现下正在陧陵氏宗祠禁地之中翻天覆地不亦乐乎。

云中君短刃一顿将右手中指割破,以血为媒缓缓步行,以溶洞之中靠近海眼的巨大石柱为中心绘制集水之阵。

刀口极深鲜血如注,沁出太湖君苍白指尖落于岩面却不下渗,其色极艳晶莹如玉,一点清水秀莲清渺之香细细散开。

太湖君一手敛袖,目光低垂面色肃然,天镜碧水盈盈波光映去其上,更显面色苍白,萧瑟低婉几无人气。

他步行虽缓却或顿或行独有乾坤,右手五指连连变势,长袖或扬或收,配了足下步伐,竟仿是一场法阵祭舞,举手投足大有古风。

水光一线乍明还暗,太湖君越行越急,身形若聚若散,光影分合莫知所出。

石柱周围集水大阵渐己成形,纹路繁复气象森严,空气之中水汽越发浓重。汩汩之音渐大,仿是水流由远及近,正迤逦而来。

煨烬将军跪于旁侧,灰瞳微暗眉头紧皱,本就过为凌厉的面部曲线越显肃整。

少倾法阵几成,太湖大人双手结咒站于阵心,海眼之中碧涛忽起,白浪相逐,洞中摇光掠影斑斓如锦,碧色水光与法阵血纹遥相呼应。

太湖大人长身而立,衣襟无风自动,面上青符忽现转瞬无踪。

煨烬将军跪在一旁只觉阵中水系法力汹涌澎湃,宛如暴风之海,无形之浪直排洞顶,仿佛瞬时便能将那素手持阵之人横卷而去。

离开深海水域甚久,煨烬久未感到如此丰沛激昂之水力。此时全身血液急速流动,五脏如沸,骨骼咯吱作响,灵力奔涌全不可抑,恨不得一跃而起。

可那人独立阵中,宛如置身于峰顶浪尖却全然不受影响,淡声吩咐,声音不高传入耳中却字字清晰“煨烬,你速去将那魔物陧陵苍引来此处!”

既为多年下属又为生死挚友,煨烬将军一向对太湖大人言听计从,如此时候却不动身,伏下身去重重扣首,凄声道“大人…何苦如此…”七尺男儿,一言即出便己哽咽。

太湖君却唇含淡笑轻松以及,温言道“本君煞费苦心于囚牢之中隐忍许久,特地选了这山中水气最重之地,以血布阵。不拉那陧陵帝君同下黄泉,岂不是太过便宜?”

“况且你也知晓,多年之前他以云中族变阿晋被囚诱我出兵,令我二人心生嫌隙此生难消,不向他讨个说法,便是九泉之下本君亦心有不甘。”

他抬起眼来恍恍惚惚的笑,目色一扫阴霾,竟似柔如春水,声音愈低如耳语“这艰难世间苦中行路,阿颖早是倦了。不如就此归去,也便罢了…”

言中萧索叹息让煨烬将军瞬时红了眼眶,喉中哽咽全不能言,诸般往事轰然而来,漫如海潮。

他心志奇坚从不服输,从不妥协亦从不软弱。

他可以忍辱负重在角斗场中与妖兽相搏以娱众人,可以沉默坚忍一面日日受辱一面苦心偷师,可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昂首而直行,也可以为那人一次又一次退让到再无可退。

如此一生便也真是够了…煨烬深深埋下头去重重扣首,一言不发站起身来转身便行,额上青筋隐现,神色极是可怖。

那人却在他身后淡声说道“还请转告云中晋,就说…太湖颖与他来世再见,千年万世绝不放手!”

来世再见?

这世上哪有什么所谓的来世?来来回回总是时不与我。若是真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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