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 卷五 碎玉+番外——小胖牛
小胖牛  发于:2011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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陧陵君自诩见多识广,却也不曾见过此种异物,当时时势紧急,左右无法便也由它去了。心想不过一根铁链,能翻起多大浪花?!

奸计得逞的团子同志得意洋洋,与轻蓝公子一同被丢入海眼,困在星台之上。

此乃陧陵君大人最为重在的决策性失误。

团子同志本为当世神兵,以御力见长,虽然择主不佳,不能大展拳脚,但潜力实在深不可测。

逆天大阵己成,海吒体内灵力精魂尽数向轻蓝体内狂涌而来,同时轻蓝意识越加涣散,渐渐模糊成一团。

如此下去,轻蓝公子意识尽去,脑中唯剩海吒那疯狂噬血、诡异好战的野兽本能——那便再不能称之为人了吧…

团子同志虽然没甚学识不识阵法,却也知大难当前,自动缠结为球将小公子护在其中,清光入内浊气下沉,运转不休。

是以,陧陵苍大人呕心沥血精心布置的逆天大阵之所以失败,一则是因那太湖大人背后搞鬼送来金丸,另外我们团子同志的坚定守护亦是功不可没。

可是,这逆天大阵若说失败…也不尽然。

小公子醒来之后不多时,便令海吒妖物八爪齐动,将海底星台整个掀起,砸向四周岩壁。

山体剧震海水激荡,团子同志苦不堪言,挤入石缝才幸免遇难,小公子高坐海吒背上,却是笑的温软无比,乖巧可爱的如同无知孩童。

不得了了!这小魔星发生了进化…团子同志回想往日魔星行事作风,越发惴惴,找了个边角石洞藏身,忧郁的蜷成一坨,模样十分讨嫌。直到遥白公子被送入海眼…

得见旧主,团子同志发自内心的激动了!这世间魔君横行随处可见,倒更显得温柔雅致的珠玉公子越发珍贵。

可是,它并不敢上前相认。与魔星珍爱的猎物有染,如此有爱的情形,基于安全考虑,是应该坚定避免的。

不过这并不能让团子同志火热的心冷却!迂回跟踪它还是十分擅长的。

它潜在遥白轻蓝兄弟二人身后,遁入海底溶洞,得见通体玉壁,听见亲爱的主人说,打碎此壁便可逃出生天,便又心花怒放的激动了。

没办法,此处环境太过恶劣,穷山恶水怎能与遥白公子那香软羽榻相比?况且它虽为神兵,也是有生锈的权利的。

小公子轻蓝却远没有他们那么激动。于他来说,上天入地俱不是难事,陧陵君在海眼之外所设石阵亦不过小菜一碟,又何来逃出生天一说?

他抬眼看看面前玉壁,只觉通体光洁色润明透,弯指扣之泠泠如乐,便眯起眼笑起来,似是颇为满意。

他身后肉山一般的海吒大人蠕动而来,八爪长伸身体侧转,整人贴到了玉壁之上。而后只听喀吱喀吱一些细碎声响,仿是蚕食桑叶。

而后海吒大人得意洋洋蠕动着触手又回到原位,巨大的血红眼瞳眨巴眨巴,伸出触手卷了遥白长袖,仿是邀功一般撒娇。

这是…遥白公子抬头去看,只见面前玉壁之上遍生细小裂纹,仿佛蜘网一般密密麻麻。小公子弯指扣击两下,轻轻松松便取了个碎块下来,塞入遥白手中。

这是何意?收藏?…遥白大惑不解,却见小公子轻蓝猛一挥拳将玉壁凿了个桌面大小的洞,碎玉纷落堆于脚下。

小公子毫不迟疑非常自然的一屁股坐去地上,抓了碎玉一颗一颗丢入口中,,咯吱咯吱如同吃糖豆一般。

海吒大人也不甘落后,触手一卷大嘴一张,地上碎玉便去了大半,血红双眼眯起来,心满意足通体和泰,极是舒畅。

吃…遥白公子握着那块碎玉目瞪口呆,只觉耳边大力咀嚼之声震耳欲聋。

团子同志躲在无人能察的边边角角,见亲爱的主人一脸青气表情呆滞,心中颇为同情,亦暗自庆幸——这小魔星竟然进化到了以灵物异宝为食,幸亏本团子天性谨慎,不然早就被他拆吃入腹了!

轻蓝嘟了嘴巴抬眼看看石化中的遥白公子,颇有些不解,手中却是不停,专挑些块大规整的碎玉堆去遥白脚下,拉拉他衣摆,示意他努力进食。

竟是将遥白美人的地位由专属猎物上升到了同食兄弟!

洞中光线昏暗,长明灯火光摇曳,光线透过破碎玉壁射入洞中,更觉斑驳无状。小公子一双蔚蓝眼瞳却越显明透如海清亮无双。

遥白垂头望着他,缓缓笑起来。于他身旁席地而坐,一边抬手理理小公子颊边散发,一面将手中碎玉缓缓含入口中。

极硬极冷全无味道,却让人从心底生出些锋利的凉意。如同含了一块永不融化的坚冰。

——如果可以,我多想你还是你。可惜那只能是如果,不过还好,我还是我。

忽觉眼中酸涩,不得不闭起双目。遥白埋首至小公子肩窝,苦涩与幸福交杂而来,小公子绯红发丝柔软的如同上好丝绸。

遥白深深吸气却哽在胸口却不出来,此时小公子却突然转头在他颊边啃了一口。

嗯?遥白美人迷迷糊糊云里雾里抬起头来,却被眼前景象惊的一怔。

隔壁陧陵氏宗祠之中长明灯火疯狂跃动,火光渺渺似是随时可熄。林林石碑簌簌而抖,其上所雕异兽双目竟是灼灼有光,仿是跃跃欲起。

洞中长风呼啸砂石横飞,声如狮吼。石碑之后的长石棺椁竟也在剧烈颤动,棺盖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声响。

洞中阴气越浓,跳动不休的长明灯光越发微弱,隐隐泛出些惨青颜色,映得石雕异兽越显狰狞。

遥白心下悚然,下意识张开双臂将轻蓝护于怀中,大有刚出龙潭又入虎穴之感。天要亡我,果然是随时随地情况百出。

小公子轻蓝靠在遥白怀中,信手把玩某人乌亮长发,芳草浅香悠悠而来,他便软下身子越发不想动弹。

他懒洋洋抬抬眼,正见一只长手怪手将棺盖大力掀开,棺盖落地轰然巨响,棺内怪物十指向天,却是全无血肉乌亮亮的十根指骨。

喔~~~~小公子卷起遥白发梢骚骚面颊,兴致勃勃。这大千世界千奇百怪,可以空荡荡的海眼碧水有趣的多啦。

可怜的遥白美人惊吓过度,己是全无语言。心道是行踪败露,陧陵君设下的BT伏兵,真真是阴魂不散。

一向行事低调的团子同志却蛇立而起,兴奋的忘乎所以,黑穗小辫直挺挺的冲天竖起,心中欢呼:喔耶!是扬幡招鬼还是回魂诈尸?

陧陵氏宗祠奇景确是招鬼,不过却并不是陧陵苍大人所为。

他前日于山门伏击公子伊尹,奸计不成反倒引得自己左臂魔物惊现世间,凶悍残暴狰狞噬血世人皆惊。

体生魔物可堪为君?!以瑞夫人为首的数位将军招集千山英豪,欲逼陧陵苍退位,千山之域另择明君!

陧陵苍君位不稳四面楚歌,焦头烂额,恨不得杀尽天下逆君之人,哪里还有顾得上困于海眼,自认为万无一失的遥白兄弟?

陧陵苍四处皆敌战线过长,尾大不掉难免疏漏,他不只忘了重聚的兄弟二人,更忘了自己居殿金帐之后,还有位形容温润性毒如蛇的太湖大人。

太湖大人被困岩浆之海时日己久,洞内岩火愈烈,渐呈明丽紫色。岩浆越发浓稠,无数气泡挣扎着浮上来而后艰难的碎裂,仿是无数弱小灵魂湮灭其中。

洞内温度极高,若不设结界,衣襟袖角竟会缓缓自燃。而太湖大人盘坐于火海中央岩浆之上,温雅从容丝毫不减,只是面色苍白,映了四面彤彤火光略有绯色。

他一手抵额缓缓笑道“瑞夫人身边集结了五战十将中的七位将军,陧陵苍情势大是不妙,他却也不肯启那冰洞鬼门。想是那些鬼域魔兵要留下与阿晋为难。”

鬼域魔兵?煨烬将军虽为陧陵苍心腹重将,此事竟也闻所未闻。他英眉皱起心弦略紧,面色却并无变化,只跪在一旁仔细听了。

“若是如此,我们不妨推他一把,眼下形势自是越乱越好。”太湖大人言中笑意越盛,长指虚划,岩浆表层一荡,渐渐显出一幅五芒八卦图阵来。

“你且来看…”太湖大人长指轻点,五芒一角便隐隐发光“这里便是冰洞鬼门所在,陧陵苍精研多日,阵法想必己是完备。你且前去启阵,顺便插上我族异宝瞑水引魂幡。

“我倒要看看,这日深山上究竟有多少冤魂。本君在此叨扰多日,今日也算还予大礼了。”

煨烬将军扣首领命,却终觉不妥。此幡一出,陧陵苍必知是水域中人捣鬼,如今太湖大人仍困于他手,如此做法岂不是授人以柄自寻死路?

他咬咬下唇,抬起头来目光明灭,低声道“大人…”

太湖君却毫不在意摆摆手,微微眯起眼来,瞳中似有薄雾,光华内敛神色难辨,并不多言,只是弯弯唇角淡淡一笑,似是有些感喟。

无论如何,阿晋,我要将这天下送你。

虽然你或许并不在意,可是它却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也只有它才配得上你。

庞大到包罗万象,时时在变又亘古不变。这永恒的天下世间。

一一五章 前尘往事,终结于此

陧陵苍在冰洞之中存了砂泽之女浅菲尸身,用异法控住她尸内所余一线魂魄,妙用冰岩倒映,辅以冰室四周雕刻蔓藤浮阵,终于寻得开启鬼域之门的方法。

鬼门一开魔兵便至,通体黑甲,手持巨剑背负长矛,黑盔红缨目色如血,灼灼有光却并无瞳仁,举剑横扫步行无声,招式极简却俱是杀招。

最为可怖的是他们悍不畏死,好像也并不会死,仿是金钢不坏之身幽瞑不灭之魂。

一刀砍中,便听金戈相击之声令人头皮发麻,小型术法全无用处,一般将士兵卒除了望风而逃也甚办法。

此阵再加上水族异宝瞑水引魂幡,相辅相成,威力何止成倍增长。

此幡银面无绣看似平平无奇,展于风中方显数重水纹,水纹动荡便有轻泠之声。此音据说可以传至幽瞑之界,展幡招魂鬼门洞开,白骨离土怨魂现世。

战力先且不论,震摄之力倒是极大。

太湖大人乘着陧陵苍夫妇双方兵将严阵以待,摩擦不断战争不断升级之时,启了这两处阵法。

魔兵自冰室之中汹涌而出,见人便杀手不容情,血溅满身立时将两军阵形冲的七零八落。众人面面相觑面上惊疑不定,均不知发生何事。

世代修习大光明法力的陧陵氏山腹禁地成了魔兵巢穴己够诡异,哪知魔兵之后又有无数森森鬼兵,漫山遍野破土而出,或是白骨支离或是腐肉模糊,仰天惨嘶怨气冲天。

这…众人冷汗如瀑,好像突然落去森罗地狱,当时便慌了阵角。

日深山上魔兵方出,旁侧荒山上瑞夫人所居枝冀殿却静寂安和不闻人声,夜风瑟瑟残枝摇曳,越显荒凉。

天边一弯残月,银白月光斜斜投入门厅,劈开黑暗形成一条光路长河。光路正中有道人影,被月光清辉拉的狭长。他一动不动,仿佛是道凝固的纯黑剪影。

风高叶摇夜沉如水,枝冀殿中却并未掌灯。瑞夫人背对殿门坐于镜前,借了明彻月光正在细细梳妆。

头上斜插了六支金翅钗,珠缀结络赤金流苏,眼角绘了一线朱红颜色,秀眉斜飞更衬的双目极有光彩。唇色饱满娇艳欲滴,略略扬袖,环鸣佩动绮罗有香。

她望向镜中端视半晌,似乎仍有不满,又取了只牙木梳来细细理发。

想当年长发直垂如静湖柔丝,如今却真真是昭华不在。风云变幻光景蹉跎,谁又经的起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寒风琢磨?而且不只琢磨。

时光才是这世上最锋利之物,它划破肌肤将往事镌刻,刺破胸膛将过往深埋,切断根根指骨将掌中仅剩的美好温存件件毁去。

缓慢而坚定的,避无可避。很好,便是这样直至终结。

瑞夫人细细理理鬓角碎发,缓缓笑起来“你可知自己己有多久不曾踏入我居殿半步?自从浅菲死去至今,这许多个日日夜夜,你可还算的出来?如今若不是我迫你至此,想必你仍是不会来的。”

殿门人影分毫未动,亦并不答话,瑞夫人似乎也并不想寻得什么答案。

她垂下手臂,掌中仍然握了那把牙木梳,顿顿声似有一叹“今时今日我心意己定再不会改,只是难得你来,那些前尘往事我便与你一次说个明白!”

“你登君位却无法独御神兵蒙刀,是因我父所设禁锢。他以我心头之血封入刀中,而后此刀便必须你我二人合力方可启用。你若一日为君,便一日离不开我。”

“我当年痛斥父亲小人之心,而后想来,才知他慧眼独俱,早知你狼子野心居心叵测,他日一朝得势必生离心!”

“你登位之后不多时便开始清除异己,翻脸无情手段毒辣,将我陧陵氏旧日友族旁系赶杀贻尽,却不知他们早年便奉我父之命饲养血蛊,身死族灭咒术破茧,是以你多年苦心修习,功法却再不得寸进。”

“只可惜,我那时受你蒙蔽鬼迷心窍,不然你早己横死当场!”

“你当年弃你我白头之约于不顾,与那砂泽之女浅菲暗通曲款,还春风得意以为我全然不知。”

“你将她藏于花园秘道之中,日日私会,却不知那秘道还有另一个入口,便在我床榻之下!真真是无耻至极,罄竹难书…”

瑞夫人言至此处声音己微微颤抖,她昂起头来深吸口气,头上金翅凤钗微微颤动,华光映月明丽难及。

她却并没有转过身来,依旧背对殿门缓声说话,言中竟有古怪笑意“而你们竟然生了个儿子…”

“那时我藏短刃于枕下,只想与你同归于尽共赴黄泉,哪知你却再不曾踏入我房门半步。又叫我如何不恨?…”

“而后你为保君位,向我以示真心,亲手将那女人扼死,却不知即使你不动手,她也再活不了几日。”

瑞夫人双手交握,掌中牙木梳长齿己将掌心刺破,她笑语嫣然声音越发轻快“我着魔一般将自己锁在居殿之中,时时观望秘道情形,只要你不在,我便向其中吹放毒烟。毒性虽慢,她却也撑不了几时!”

“我那时只想是那女人勾引于你,理应千刀万剐,现在想想只觉分外可笑。奸夫淫妇最应同下地狱!”

“再说说你那丰神俊秀的好儿子伊尹。你一心一意想将君伴传于他,可曾想过你我之间还有个儿子纪沉,如今活死一般躺在床上?!可曾想过伊尹他是否想要这血淋淋的君位?!”

“其实我早将你这些年所作所为告诉了他,他只问我一句,他为何活着?哈哈…”瑞夫人干笑两声,声音陡然拔高“他活着便是为了继续其母之痛!”

言至此处,咯吱一声,牙木梳己在瑞夫人掌心断裂,长齿入肉极深,仿佛就要穿透手背。瑞夫人却浑不觉痛。她缓缓闭起眼来平复心神。

殿中一时极静,殿门那人纹丝不动并无只言片语,仿佛并不存在一般。窗外夜空深遂寒风渐停,日深山上嘈杂吃喝之声遥遥传来,己是极为模糊,混沌一片。

半晌瑞夫人方才又开口“前尘往事不必再谈,纵是现今知晓亦是晚矣,再无处回头。我们只看今朝…”

她缓缓站起身来,佩环叮当锦袖拂地,侧头望望窗外残月,漫声说话“我早己与云中晋达成协议,他只要遥白和你的性命,而我要这千山天下。我们各取所需,你己是众叛亲离强弩之末,难道还想挣扎?”

“旁人说多年夫妻总有几分薄情,可你我行至如此地步,哪还有情意可言?我倒希望他日我登君位,做这千山之域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君,可以有你首级以祭先祖!”

话音未落,瑞夫人猛然转身,长袖横扬便要出手。手中扣了八支长针,通体幽蓝剧毒无比。

可是门口那人身形却比她更快。瑞夫人只觉眼前月色一暗,那人忽然凌空而起逼至近前,速度极快竟在空中留了一串虚影。

硬风扑面呼吸一窒,瑞夫人手中长针不及出手,胸口便是一痛,三只锐亮乌爪穿胸而过,可是却并无鲜血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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