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萧————调香师的瓶子
调香师的瓶子  发于:2009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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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闪神的功夫,那厢已经打的是热火朝天难分难舍了:当然啦,六、七个大汉围着一个人打,这一时半会儿要分开也不容易啊。一伙人就先头看见的,一个使刀一个用剑的,余下都是赤着一双拳头,就算那人尚不能算瘦小,几个里也就能有两三个能够沾上一点边儿得。再看那白衣公子,一把折扇开合,指东打西,底下脚步游走,甚是灵活,神情颇为潇洒,行动自如,明显比那些壮汉高明了不少,要不被这么些人围着连个影儿恐怕都见不着的这些都是外行也看得出来的,比如夜萧这样的。那看不出来的呢?这就有讲究了:

那一招一式看的是出手的快慢、是姿势的到位、是衔接的流畅……这使扇的短兵器动作快、拿剑的家伙长动作慢;论姿势青年的优美大汉的笨重;被围的顺畅优雅进攻的毫无章法,怎么看都差着好大一截呢!可你说这对比悬殊吧,一时还真不知道到底是谁赢,两边儿打了小半个时辰了,也没见有谁受伤见红的,呼喝声虽是不小,只是那武功强得他没占上风,乱打一气的倒也不落败这么僵了好一会儿,看的周围的人那是眼睁得铜铃般大,手心冒汗,后背绷直,既紧张又兴奋,那位夏家姐姐夏词凉却不甚在意场中的弟弟,反而是旁边的那位姑娘目不转睛的往那边张望,脸色很是关切。

通常这时候应该有个什么少年剑客前辈高人出来做个和事佬吧?这戏演的差不多了也没见一个想出头的人啊!慢慢儿地夜萧都觉出不大对劲儿了,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老觉着那扇子刚迎上去三尺长剑就落下来了正好架住,等撤了剑才看见钢刀劈下来,接住了一回身,就有一脚踹上来,要一弯手一挡,又正好躲过后背的一记老拳这简直跟从前在城里路边上卖艺的两父女一样,拳来脚去的谁也伤不着谁,还眼花缭乱的挺好看的,叫什么来着,那是边儿上的人都说,像是什么喂,喂招,对,喂招,这位小夏公子功夫练的还真神!

终于,夏诗寒不露痕迹地拿眼往周围一扫,折扇一挥挡开前面的一刀一剑,飞身往两边狠劲儿一踢,“哐铛!”两声,俩大个子应声而倒。落地未稳呢,就拿右脚尖往地上轻巧一挑,把一块碎瓷片子弹到了对面大汉膝下三寸,顺势一回身一把纸扇横扫,刀、剑立马脱手,再用手肘一顶,前头的人撞上后面的一起向后倒去,这又放倒了三个。按规矩,最后这个必来上个“大侠饶命!”然后打恭作揖,灰溜溜的回去报信儿好回来抬人。可那夏诗寒没等那人开口,一个手刀招后脖子下去:全体趴下。好一会儿一地的人总算挣扎着爬起来,跟来时一样,也没交待一句,“哧溜”一下子走了个干干净净……怎么着,这就完了?半晌,旁边儿瞧热闹的才会过神来,看见夏公子还在那儿站着等什么人似的,这有经验的立时会意过来,鼓掌啊!

于是,新出炉的小英雄夏诗寒在一片“啪啪”声中走回座位,虽然没吃着热饭,好歹露了个脸。夜萧这才停了巴掌不知是为打得好呢,还是为打的热闹好看呢吃饭,吃饭!这才想起主子来,抬头一看,已经吃完了往窗外看风景呢。

“爷您吃完了?还要点儿不?刚才打架您没看?可真厉害,这位夏公子光踢个破瓷片儿就把那大个子的打趴下了呢,这是不是说书先生常说的内功?”
“这算什么,以后见得多着呢!”夜非不以为然的侧头看了他一眼,仍是不咸不淡的,好像刚才一点儿没注意打架了似的,先前明明他自己也聚精会神的看来着,那个持剑的大汉被撞飞的时候夜萧还听见他不甘心似的“哼”了一声呢。

“咦?”夜非忽地又转回头,直直看着他,略略高声地问:“你看见他踢那瓷片?他们打架的动作你都看清楚了?”
 
午后暖洋洋的日光透过枝枝桠桠的银杏层层叠叠的树叶,执著而懒散地洒在窗前地上,一颗颗微尘在光线中挣扎着升腾,房间里好似烟雾缭绕,这么好的气氛实在适合弹弹琴啊作作画啊恋个爱啊什么的可惜这里只有两只鹅,又白又苯的呆头鹅,不解风情地在那里咕咕哝哝个不停。

“奇怪……萧,你以前真的没出过你们县城?”好耳熟的问题。
“嗯,没有。”老实的点头。
“没有拜师学艺?”呃……刚才好像问过。
“嗯,没有。”接着点头。
“没碰上过什么奇怪的事?”这个肯定问过,还不止一遍。
“嗯,有,被雷劈了……”头上还落了疤,刚才就给你看了,撩起头发还想把脑袋伸过去
“除了被雷劈了!再好好想想,从小到大,有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有没有什么人传你功夫?”
摇头……使劲儿摇。
其实这些夜非不用问也知道,当初捡着这个随从,就有人把萧壮其人自出生以
来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历史事件到那天为什么一个人拎着包袱站在县城大街上擦鼻子的原因写了一份言简意赅的报告送到了他跟前这个原名萧壮现名夜萧的家伙的全部人生经历也就是一张白纸……上面有个圆圆的小黑点儿:在这个穷小子身上,连他家掌柜的什么时候赏过三两牛肉都能算是一件值得报告的事,善良,又老实巴交的,从没做过什么坏事的一人儿,居然就会被雷给劈了在山里晕了又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你说这孩子他怎么就这么衰呢?!

                         
唔……那个……夜非?是在说我吗?
“应该……”没等说呢


“敢情二位也是武林中人?”
两人一同回头,说话的正是昨天中午客栈二楼大出风头的夏诗寒,仍是一身刺眼的白,也不知衣裳换过没有,大早上寒露未褪依然折扇轻摇,站在回廊里,此刻正上下打量着院子中间持着剑、新鲜出炉的两师徒呢。

夜萧拍拍手,从地上起来,一个不留神“哐铛”一声剑掉在了地上,摔在青石
板上一阵刺耳的叮当乱响,行家一听即知不是什么值钱的玩艺儿。刚好侧首间客房的门“吱呀”地打开,一女子当先推门而出,人未见,先声夺人:
“谁呀!一清早的干什么呢,这么吵吵!”
这嗓门儿不用说,定是那夏家姐姐夏词凉了原来他们一行也刚好投宿此
处,跟夜家主从倒是近邻了跟着夏词凉一同出来的,正是那日见过的害羞姑娘。
“哟,这是练剑呐!可够勤快的啊,我说寒弟,不知跟你比起来怎样?”真不
知道是谁比较吵,这位姐姐拧着腰,偏着脸,说话用眼角瞄人,一开口不是叫骂就是挑衅,像极了某大型猫科动物,还是雌的。
“哼。”用鼻子出气的是另一位姓夏的。
倒是打昨儿起一直没开过口的小姑娘有礼些,上前半步福了一福,浅浅一笑,说:
“两位早啊,奴家姓杨,小名盼早,家也在富西,此次去阳城大伯家,嗯……一路上蒙夏家姐弟相护,昨儿才到的苏阳,反正阳城就离此不远,准备歇一天明儿再启程。……人说相逢自是有缘了,不知二位怎么称呼呢?”

一番话说的大方得体,脸上微红,身上穿的嫩粉的短袄,素白的衣裙,甚是可人。
夜萧见夜非一直没出声,又见人家姑娘家的问他们话,于是便答说:
“我叫夜萧,他叫,叫,他是我家爷……也是我师父,他是……”忽然不知该不该说,只觉着似乎说了他主子的名字好像不妥,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蹲下身
想把剑捡起来,还没弯腰就听见耳边那到温和的声音毫无犹豫的道:
“我是夜非。”
!!!


“你是夜非?!”异口同声,却是三种神态
小夏公子折扇一合,全身紧绷,眼中防备之色立现;那位杨姑娘却是双唇微启,眼波流转,脸上的一抹诧异,只是乍见即逝,复又红了双颊,欲言又止;至于夏词凉更是直接喊了起来:

“哪个夜非?那个夜家庄的夜非?怎么可能!?……谁,谁不知道夜大庄主武功盖世无双,怎么能用这么普通的剑,还收了这么个笨手笨脚的徒弟!夜庄主有徒弟?江湖上可是听都没听过!你骗谁呀!”

什么这个那个的,唉,怎么人人念我的名字前边都非要加上“那个”啊!徒弟,徒弟那是才收的,以前没有,还不许我现收了?收他还不是想研究一下他内力究竟强到什么程度嘛,再说了,人家是第一次拿剑,你又看出来他手脚笨不笨了,看他每天服侍我穿衣梳头就挺灵活的……虽然脑袋是不怎么聪明。

“我就说呢,原来又是个骗人的,”听见他姐越说越是笃定,这夏公子胆儿也
壮了,声音跟着也响了,“也不知都是怎么想的,这两年来江湖上恬不知耻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个个儿都自称是夜非夜大侠,到处骗吃骗喝净糊弄人,亏得
夜庄主好涵养,夜家庄好气量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罢了。”
夜非根本懒得听这两个人的长篇大论,长剑往背后一收转身拉了夜萧就走
夜萧早听得呆了,木头似的杵在边儿上。
“夏姐姐,夏公子,话也不能这么说,说不定我们今天当真有幸,得见真正的夜大侠呢?”
“这……”听见自己一心讨好的杨家妹子这么说了,夏诗寒一时踯躅。
“这还不明摆着嘛,喂!你!有本事叫夜非,敢不敢和我弟弟比划比划?”夏
诗寒一听,心里直埋怨他姐鲁莽:一万不怕怕万一啊,万一还真碰上了正主儿了呢?!只是势已成虎,不得不赌了……这夜非这么神秘,成名数年如雪泥鸿
爪极少露面江湖,今天还能真让他遇上?就不信这个邪了!顿时,万丈豪情立
见,执扇走入院中,朝两人一报拳,气派的道了声:
“请!”
夜非听见夏词凉说要比划时就转过身了,看见夏诗寒走过来,伸手去过背后长剑,手腕一抖,剑尖斜指向下竟是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这下子夜萧可蒙了,怎么着,一眨眼的功夫,敢情这就要打起来了?夜萧还不明白,这人啊,只要手上拿着剑,那便算入了江湖了,江湖是什么?江湖就是无事生非的地方啊!两个人在江湖上一照面儿,如此这般的说一番前因后果,

接着肯定是兵刃相向,一顿打,打完了,要么成了莫逆,要么成了仇敌要是遇见了和和气气平平静静的,那怎么成江湖啊?


“爷……要不……咱还是别打了,你没看见么?昨儿中午那夏公子一个打那许多,可厉害着呢……”夜萧轻轻碰了碰夜非的袖子,担心地低声劝着。
“没事,放手!”夜非有些不耐的轻斥,看他退开,又添上一句,“站远点儿去!”
“哦,……啊啊!爷当心!喂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打!爷哦不师父,你小心点儿
啊,这人可坏着呢!”看见夏诗寒偷袭,急的夜萧语无伦次哇哇地叫。
“你懂什么!哼!这叫先下手为强,不懂别乱说!”说着夏词凉白了他一眼,再看院子中央的二人,自己弟弟已然稳占上风了,不禁得意的瞟了杨盼早一眼她也正看着两人交手呢又瞪了夜萧一眼。夜萧压根儿顾不上她说了什么,只看见夜非的剑被折扇逼得左挡右架,无半点回击之力,急得大个儿直恨自己什么也不会空有一身力气没出使唤,拳头攥的紧紧的,脸憋得通红,额上的汗珠比夜非还多他老人家到还是清清爽爽神色未变的。

老实说,这夏诗寒手里的活儿还颇为扎实,平心而论,虽然他突然下手抢了先机,可就眼下二人的一招一式来说,确是姓夏的远胜夜非,就算公平相较,不出百招夜非也必然会败。这点夜非定也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出招仍是一板一眼,也不喊停,也不慌忙,倒像是练剑一般,只听见一旁的夜萧叫的热闹:

“爷……师父你别打了歇歇吧,啊!夏诗寒你别拿扇子打我师父肩膀!……夏姑娘杨姑娘你们倒是让他们停下呀!……师父你看快晌午马上该吃饭了,啊!
夏诗寒!!叫你别打,不许打!”这实心眼儿的真是急了心疼他师父了呗,眼瞅着夜非身上都挨了好几下打了这时夜萧还不知道练家子的打起人来比一般的那可是疼多了,这可是会要命的!夜非倒是经打,可他徒弟还是心

疼的什么似的:本来就心肠软的一个人,又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吃饭更衣服侍都服侍惯了的,又是待自己极好从没骂过打过一下的主子,还是师父,怎么能不心疼呢!还好折扇打了也不见红……

“嗤”
“啊!”
正想得出神,被那厢杨盼早一声娇呼一惊,抬头的刹那,就见折扇上一点银光,一柄薄刀已然划过夜非的胳膊……
“你,啊啊!!!”看见那红,夜萧一下上了发条般朝夏诗寒扑了过去,又不
知道怎么打,挥着胳膊张牙舞爪地就冲上去了,夏诗寒赶紧举扇往他身上招
呼,却好像打在石头上一样,心里一惊,方寸稍乱,就被夜萧劈头盖脸乱打一通倒是有一大半打在脸上,包子似的肿了起来……


一场稀里糊涂的较量就这么着在个刚开始学武剑还没拿稳的愣头小子的搅和下,落幕。
 
又是午后,仍是那个烟雾缭绕的屋子,莫名其妙挂彩的夜非被舒舒服服地安顿在床上,受了委屈的右臂小心地挂在身旁的靠枕上,早已包扎停当。身子斜倚着床柱,褪了外衫,被子松散的拉到胸口,床脚半边帘子被有心地放下来遮去从窗口射进的刺目阳光,惬意的半眯着眼,微微仰头,张嘴,啊……呜,一口

鱼香肉丝和着香滑的稀饭被送进嘴里。
“嗯,不够酸,萧,再加点醋!”
“哦!”
把碗往矮凳上一搁,夜萧起身去取醋。唉,这么长的刀口子,爷怎么还不当一回事儿似的,刚才看见的时候,我心里都直哆嗦,手上力道不敢重一丁点儿,生怕疼了他,他倒还叫“再紧点要不止不住血!”硬是一声没哼。那姓夏的也忒狠了,明知不是他的对手还用损招,生怕他的折扇打人不够疼似的,非要见

红不可,末了他那个姐姐还说什么“这种人就该给点教训”,真是一家子都够自大不要脸的,要不是先给爷看伤要紧,真想一人踹上一脚倒是那姓杨的小姑娘还细声细气儿地问了一句“哎呀,要不要紧呀?”哼,要不要紧都伤了!

“爷,你尝尝,够酸了不?”


忽然门上“剥啄”两声,夜萧还道是小二哥又给送热水来的呢,忙说:
“不用了,热水你拿回去吧我们不要了!”
这店跟抢钱似的,一壶热水自己去厨房提就不要钱,要叫小二送过来还得一文钱!刚才着急忙慌的不知道,后来给夜萧心疼半天
“大公子在里头吗?小的苏阳当铺的夜赖昌,庄里有消息,来送信儿的。”
什么夜来唱,还夜来香呢!夜萧听不明白,转头望着夜非。
“进来吧!”唉,越来越本事了,这么快就找来了呢。
那人轻轻的推开门进来,转身关上,恭恭敬敬走到床边,弯着腰掏出一封信两只手递过来,夜非示意夜萧接过来,好奇的一看,信封上啥也没有。
“那小的不打扰大公子休息了。”
说着,却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看了夜萧一眼,大概也是听说大公子不要苏子彤却找了个傻头傻脑的小子当随从,想看个究竟吧?忽然瞥见夜非搁在枕上的手

“啊!大公子您受伤了?!这……这……我立刻就回去告诉庄里!”说完转身就跑。
“回来!”夜非也不是叫的多大声,可光是那气势就把那个夜来香是夜赖
昌啦定在了门口,“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受伤了?”
“呃……”左眼先看到的,后来右眼也看到了……
“我要告诉他们用得着你么?”
眼看夜非口气愈加凌厉,夜赖昌愈加不敢吭声了。在庄里这大公子虽不管事,可他说的话那是人人拿着当太上皇的诏书看待比圣旨还管用呢!从来也不曾听见说发火的,但分量是明摆着的,谁叫二庄主、三小姐做人弟妹的倒把哥哥当弟弟似的护的滴水不漏,事事儿照顾得没有不周到的地方,哪敢说个不字

儿啊。
“这事儿不许让夜容夜环知道,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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