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归去的地方————米尔汀
米尔汀  发于:2009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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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是他的儿子!他只当我是个累赘——」「没错,也许对他而言,你真的代表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了让你活下来,他也承受了这些重担啊!」
「事情才没有你想得那么天真!」「也许吧。但肯定没你想得这么糟糕。」艾瑞伸出手。「回去吧?」
杜塞尔仍不说话,艾瑞性急的抓住了他的手往回走,他没有反抗。
几位亲戚仍在原地,也许是因为失去了攻击目标,话题已经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艾瑞在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把身后的人推向前。「去吧。」
杜塞尔回头瞪他,但艾瑞完全若无睹。杜塞尔握紧了拳,终究是转过身,无声无息的朝那群人走去,直到刚好可以加入谈话圈的距离。
「夜安,各位。」
沉着而又冷淡的声音突然落下,就像在人群之中刮进一道冷风一样。转头突然发现杜塞尔就在近旁,几个人顿时乱了阵脚,呐呐的回了礼。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男人回过神来,尖刻的说:「奥罗娜夫人也邀了你呀?真想不到。」
他微微一笑。「身为未来的伯爵,有些应酬是免不了的。」
「哼,不祥之子还嚣张什么!」有人低声哺咕。「伯爵应该把你关在海斯特堡一辈子才对!」
他扬起眉,一个个审视他们,锐利的眼光逼得有些人低下头来。这个未来的伯爵一直被隔绝在海斯特的深山中,和他们很少接触,许多亲戚只见过他的面,连说话都没有过,因为他一直是个神秘人物,各种负面的荒唐传闻也就不断,但只要他一出现,太过凌厉的气质立刻就将这些人的气焰压了下去。淡色的头发和白色的礼服加深了他的疏离感,沉稳得近乎轻蔑的语气更无形的昭告着他们身份的差距。」
「我知道你们在我背后说些什么,我不是怕了你们,只是懒得计较,我劝你们以后最好收敛些,毕竟悔」辱我就是侮辱我父亲,我想你们不希望日后大家不好见面吧!」他放柔了声音。「如果这些话传到我父亲耳里,他可是会很下高兴的……」
海斯特伯爵的脾气是众所皆知的,此话一出,有些人就白了脸,突然笑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法娜姑婆用扇子遮住脸,精明的眼睛透过扇缘盯着杜塞尔,声音中并无恶意。
「果然是个伶牙俐齿的孩子,和康妮一模一样。」
杜塞尔回以微笑。「谢谢您的称赞。」
「有空的时候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吧。你到米亚那顿后一直没来见我,这可不是应有的礼貌啊!」
「我向您道歉。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拜访。」他优雅的行了个礼。「恕我失陪了。」
他朝其他人点头为礼,转身走开。他知道他们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因此丝毫不敢大意,背脊挺得笔直。一直到了大厅另一端,他才了一口气,腿竞有点发软了。他居然做到了!他只不过出现在那些亲戚面前,就援他们惊惶得退让了——
「凭马里芾兹之名!」他抓住艾瑞的手,想让发抖的指尖稳定下来。「你看到他们的表情了吗?真够精彩的!」
「你不是做得很好吗?」艾瑞笑着用力拍他的肩膀。「就是因为你不管,他们才会这么嚣张!」
「哥!你们跑到哪里去啦!」达芙妮走了过来。「你不是答应要和伊莎跳舞的吗!」
「好,好,我们走吧。」他拉住杜塞尔的手,也没问他的意见,就跟在达芙妮身后走了。
「喂!我——」杖塞尔刚开口,把话回去了。
为什么,这个人老是要改变他的想法,改变他的轨道呢?
为什么自己又老是乖乖受他摆布呢?
看着那个坚定的向前走的背影,握着的手,不觉微微渗出汗来了。
为了稍微表示对艾瑞的谢意,杜塞尔在舞曲开始前主动邀请了达芙妮,没想到会有这种好运的女孩顿时惊喜的红了脸。事实上杜塞尔也是考量过的,这一时近午夜,大部份人都有了点醉意,乐师开始奏起节奏较慢的舞曲,厅中弥漫着臆懒得近乎暖昧的气氛。有些宾客已提早离去,杜塞尔注意到德雷斯不在会场,大约已经身在某位女士的香闺中了。
身边有人对他说话,他心不在焉的搭了几句,正想着要不要早点离开,转头却看到艾瑞带着一个女孩加入跳舞的人群。他原想背转过身不要看了,眼光却不受控制的被吸引过去。这一轮正是杜塞尔最讨厌的双人舞,艾瑞理所当然的将她搂得很近,挺拔的身材衬得怀中的女孩更为娇小,她正仰头向他说着什么,而他微笑着答了些话。也许是因为场合的关系」他看起来成熟很多,那节制有度的举止和学院中嘻笑玩闹的动作相差大远,竟让杜塞尔觉得陌生。
那双手臂拥住他的感觉突然浮现,清晰得让杜塞尔的呼吸一下失了序,呛到了刚人喉中的酒。「你怎么了,还好吧?」达芙妮立即关心的问道,他连忙摇手说没事,却忘了手上还拿着酒杯,这一挥把剩下的酒都泼在地上,差点溅污了旁边一位仕女的裙摆。女人责怪的瞪他一眼,他只得低头道歉。
怎么搞的!他懊恼的看着自己的手,这么心浮气燥!
他不敢再看艾瑞,只得逞自喝酒,直到自己都觉轮是传统的方块舞,没有任何调情的气氛,曲调轻快,人数也多,这样一来,他就不用花大多心思去照应对方。
舞曲结束后,杜塞尔与达芙妮回到场边,却不见艾瑞的踪影,冉一转头,只见他挽着蒙得里伯爵的女儿从花园走进来,几乎立刻就被其他女孩团团围住。艾瑞一向对女性特别照顾,尤具是年纪相仿的女孩们。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他不会爱女人,但他的确喜欢她们。那柔嫩红润的脸颊,矜持又想引人注意的动作,用蕾丝和宝石装点得五彩缤纷的娇小身躯,以及鸟鸣般清脆的嗓音,在他看来都很可爱。因此他也总在可能范围内尽量隅足她们的愿望,不论是聊天、喝茶、陪舞甚上出游,当然,如果她们想要更进一步的交往,那他就敬谢不敏了,但她们总以为那是另一种以退为进的手段,长久以往,艾瑞竟以跟德雷斯不太一样的方式得了花花公子的名声。
但对杜塞尔而言,他才不管艾瑞把她们当什么,他只看到艾瑞来者不拒的对她们露出笑容,一举一动堪称体贴的典范,就算话题无聊得紧,他看起来还是很高兴。他不想加入这种谈话圈,便转身走开,方才愉快的心情突然蒙上了一层乌云。得过头了。更糟的是酒精开始让他全身发热,身边的谈笑更让他头痛欲裂。达芙妮很快注意到了,招招手要他过来,附在他耳边说:「我们援你受不了了吧?」
杜塞尔吃了一惊,正想说些什么来掩饰,她摇摇头,认真的说:「别逞强,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吧?到外面去走走,可能会舒服点。」
杖塞尔愣了一下,明白再推托就是虚矫了,便诚心向她道谢,不动声色的离开那群人,从一个隐蔽的侧门溜出去了。
一出去他才发现后门就近在飓尺,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抵挡不了诱惑,快步走了过去。门上只有简单的锁,他不费什么工夫就把它打开,跨出一步就身在黑暗的小巷里了。
他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快感,方才恶劣的心情顿时消弭不少,清凉的夜风也使他的头不再作痛,他沿着宅邸的外墙走开,中途又信步转进不知名的小巷,如此再转了几次,他便身在米亚那顿迷宫般的巷弄中了。但他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很享受夜中散步的闲适,他很少来米亚那顿城内,而黑暗中的城市看起来和自天截然不同。当然这个时候,他压根没想到自己手无寸铁,却穿着高贵的衣服,大摇大摆的一逞朝小偷强盗出没频繁的区域走呢。
杜塞尔之所以领悟到这件事,是在听到细微的尖叫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停下脚步,往声音来处望去。在左手边的狭道中,只看得到两个靠得极近的影子,其中一个被压在墙上,另一个人正捂着他的嘴,毫不留情的将匕首向前送。
杜塞尔只不过瞥了那么一眼,就知道大临头了。
他还没来得及动,暗巷里的人已经拔出匕首,看也不看就i也的向一掷。
杜塞尔连忙仆倒,利刃擦过他的肩膀,钉进屋子的护窗板。他扑过去拔出匕首,再回头黑影已逼近身前,他不假思索挥出一刀,黑影向后跃开,惊讶的声音突然落了下来:「杜塞尔?」
杜塞尔差点惊喊出来,听到声音的同时,他也看清了对的脸,竟然是德雷斯!
「你在这里做什么?」德雷斯上下打量着他,走上前来。他已经换下正式的礼服,一身黑衣融人夜色,只有眼睛闪着猛兽般的光芒。他在宴会中途就不见人影,杜塞尔还以为他是和哪位女士一同离开了,原来这不过是他方便行事的障眼法!
「我——」杜塞尔一时说不出话,无力的向后倒在墙上。刚才紧绷到极限的精神突然放松,让他连站都站不稳了。「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宰人啊。」他说得轻松自然。「你刚不是看到了?」
「他?——」杜塞尔下意识的望向那个地方,尸体已经倒落在地上,被暗影噬了。
德雷斯耸耸肩。「小人物罢了。但他盯了我太久,可能会有点麻烦,只好先解决掉。」
「他……」杜塞尔迟疑的问道:「是……安吉诺夫的人吗!」
「在卡瓦雷洛,安吉诺夫的人还不用我操心。」声音中竟然有着赞赏。「朗德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呢!」
杜塞尔大吃一惊。「难道他是——卡瓦——」
「聪明人懂得闭紧嘴巴,杜塞尔。」德雷斯在黑暗中斜阻他一眼,而后笑了。
「我都不知道你有这种兴趣。三更半夜穿得这样在最危险的地方乱逛,连武器都没带,你是想我乐子,还是想找碴?」
「我出来散步……」
话说出口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蠢,果然德雷斯扬起眉,笑了出来。「你该还没醉吧?虽然你闻起来活像从酒桶里爬出来的。」
「没……」杜塞尔摇摇头,靠着墙站稳了。
他抛了个东西过来,杜塞尔一把接住,是刀鞘。「那把匕首给你,别乱晃了,快点口去吧!」
剑握在手上冰冰凉凉的,雕刻的缘线刮着手指,有些刺痕。他抬起头。「我知道你这么多事情,你还不对我动手吗?」
「嗯……」德雷斯歪了一下头,轻轻的笑了。「对唷,从你进学院开始,我好像一直显得不够小心!」
「「所以?」
他耸耸肩。「所以我没看错的话,你对告密邀功这档事应该没有兴趣才是。」
「但你并不值得信任。」
「没错,所以请你好自为之。」他漫不经心的摆摆手,转身走人幽暗的巷子中,很快便失去了踪影。
杜塞尔无言看着他的背影,那一瞬间他已经知道,德雷斯并不是为了什么情谊而放过他,而是根本就没有把这份威胁放在眼里。那份气度是来自对自身的信心,他不必用恫吓的方式,就让杜塞尔知道了两人的卖力差距。
杜塞尔叹了一口气,收起匕首,继续往前走。他已经失去了散步的心情,但也不敢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灯火,巨大的建筑从黑暗中浮现出来,切割了夜空的缘线似曾相识,杜塞尔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医疗之神的神殿。他松了口气,现在他知道身在哪里了。原来竞不觉走过大半个城,到另一头来了。
走到神殿的台阶上坐下,舒缓疲惫的双腿。神殿附近有警备队驻守,不必顾虑安全的问题。
但他坐下来没多久就觉得冷,黎明前的低温正侵袭着他的手脚。神殿的大门紧闭,在这时候也不能随便敲开一家民宅要求借宿,当然不想再走回奥罗娜夫人的宅邪去,事实上现在连站起来都觉得累,于是继续坐着。
当开始觉得手脚发僵的时候,听到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寂静,朝这里飞奔而来。
扬扬眉,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冒着被巡逻队逮捕的危险,三更半夜在街道上狂奔,而后他看清了马背上的人,不禁笑了。除了那家伙,有谁会做这种事!
「艾瑞……」他轻声念着,淡淡的暖意浮上心头。仿佛想确认那个音节似的又念了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觉得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
艾瑞远远就看到他,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加快了速度,直到他面前才猛然勒马,滑溜下来,大步跑上神殿的阶梯。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才要问你呢!」他喘息未定的停下脚步,一张脸因冷空气而泛红。「我找了你大半夜!宴会中途你就不见人影,回学院又没看到你,我担心死了!」
注视着艾瑞的脸,杜塞尔突然觉得风没这么冷了。
「你特地出来我我啊……」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干嘛像发疯一样,二更半夜在路上跑!」
害怕,又期待的答案。
这样内心充满着不知名暖意的自己,陌生得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虽然还不知道闪过内心的是什么警讯,但杜塞尔本能的感到不安。收起掌心也收回目光,他站起来,默默走下神殿的阶梯。
「回去吧。」

第十章


乔康达定居在海斯特堡的前几年,天下尚称太平,以费林古纳大公身份人主的加尔林斯是个善良的统治者,也许有人会批评他过于软弱直率,不是玩政治游戏的料,但他的确为百姓做了不少事,也消饵了一些可能的纷争。在海斯特堡里,虽不免有情绪性的波澜发生,但杜塞尔已安于被排除在海斯特堡外的生活,在冷漠中与伯爵和哥哥相安无事,偶尔接受来自姊姊的情谊,除此之外就只和家庭教师在一起,学的东西不少,也日有精进。
杜塞尔十二岁那年,剧变发生了,但并不是在海斯特堡内发生的。
凯斯特瓦,罗特兰的中心,起了叛乱。
在一个春未黄昏,信差快马加鞭送来的这个消息,其威力不下于雪溶时引起的山崩。堡里如受捣的蜂窝般乱成一团,伯爵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脸绷得更紧了,嘉纳得则一副志得意满,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等了这么久,总算有机会披甲持剑上战场了。
根据梅瑟城传来的消息,似乎是国务大臣海曼囤积财务,私募军队的行为在今年初东窗事发,他眼看逃亡不成,又尚无力独举叛旗,索性鼓动了欧堤斯的诺加莱特大公一同叛变。
「乔康达,战争会爆发吗?」虽然发生的事情远在山之外,对笼中鸟般的杜塞尔一点真实感也没有,但他也不免沾染到堡中紧张的气氛。「仆人都在厨房里谈论这件事,他们还下赌注。」
「大概避免不了吧!」乔康达一点也不紧张,相反的显得很悲伤的样子。「总是避免不了……」
「会不会持续很久呢?」
「希望不会。即使海曼和诺加莱特联手,与加尔林斯的兵力还是有段距离的。更何况大王还有各公国作后盾。」
「我们会参战吗?」
「你希望吗?」乔康达反问一句。「壮塞尔,你大小了,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和可怕,在你心里,所谓的战争仍充满了英雄、骏马和英勇的行为,我说什么都没用的。
愿保佑你那幼稚的幻想,不要以亲眼目睹真实的战争来打破它——」
欧堤斯在柯罗特兰西北方,境内平原!」袤,北面则丘陵起。它离海已有一段距离,又缺乏大河的滋润,气候较为干燥,也许是因为谋生不易,使得民风强悍,军队的素质也是一流的。叛乱的消息发布不到数天,诺加莱特的军队就已经逼近首都,与加尔林斯对峙于艾得河附近。
大多数人对此都一笑置之,尽管诺加莱特有一流的军队,再加上海曼的协助,但以他们的兵力想击败凯斯特瓦的军队,无异以卵击石。虽然接到了出兵的诏令,但各公国都没有很紧张,这种小事在过去已经发生过不知多少次了。
然而——
战情居然急转直下,在艾得河畔的一战,王师尝到了苦涩的败绩,虽不致全军复没,却也无气大伤,迫使加尔林斯向各国紧急求援。
随着出兵的通告而来的,还有另一纸显得突兀的诏令,指出有位水晶宫的战士已来到柯罗特兰,他不仅将帮助加尔林斯上场作战,也将保护他的女儿,因此他要求各诸侯对泰雷沙王室尽忠,即使他遭到不测,也要竭诚拥护他的女儿。
「女儿?对了,加尔林斯有一个女儿,过了夏天就满六岁了。」
「一个小女孩能做什么?大王为什么要诸侯效忠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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