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赜楷看到越来越严重的吵闹引来门外噪杂的脚步声，上前抓住雷婉芬的手臂，“母亲，冷静一下。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结仇的。”

经过大儿子地提醒，雷婉芬稍作平息，低头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杜可唯，“可唯，站起来，你又没做错什么，起来。”

杜可唯径直跪着，地上影现出一圈水渍，“爸，妈，你们别吵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雷婉芬心疼地看着杜可唯，雷赜楷也同样感同身受的伤心，杜天川则是心疼与怒气混合……

刚刚还在吵闹不休的办公室里一秒间变得沉静，只闻得杜可唯小声地抽泣和雷婉芬不断地叹息……

办公室的大门从外面被推开，沉默的四人一致看向站在门口的来人……脸色仍然没有一点血色的雷凓昉站在门口，手紧紧抓着门把手，身体无力地靠在门框上。

“凓昉，你……”杜可唯迅速起身跑向门口的爱人，也双手搂着人入怀，将他全身的重量移到自己怀中。

“可唯，对不起。”虚弱的送气音，雷凓昉拉回门重重关上，也阻隔了门外一群人的视线。

看着杜可唯半抱半搂着雷凓昉走向里面，杜天川的心里像是被堵了一块木塞，却又不能发作。

在杜可唯地挽抚下，雷凓昉一步步走向杜天川面前，在刚刚杜可唯跪下的地方，雷凓昉做出惊人之举——下跪。

“小凓昉，你这是……”雷婉芬惊讶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二儿子。

雷赜楷暗自担心着雷凓昉会做出什么决则，只能静待其变，适时阻止他的冲动，以免他日会后悔……默默不语地站在一旁，雷赜楷不动声色。

最惊愕的人是杜可唯，他没有想到雷凓昉会用下跪来面对父亲，惊诧得不置一词，只能呆呆地看着低头跪地的爱人。

“杜伯伯，请不要责怪可唯。这件事情，与他无关。”雷凓昉平静地说，“从小我就是一意孤行的人，我妈根本就管不了我。所以，对于我和杜可唯的事情，就算我妈想管，也力不从心。”

“然后呢。”杜天川威严地沉声问着，眼睛直视着跪在地上的年青男人。

“是我勾引可唯的，是我把他强行拉入这种禁忌的感情陷井里。所以，与可唯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的错。”雷凓昉咬牙担下所有的罪责，字字句句都像是从心里被针扎出来一般令他窒息得疼。

“你胡说什么，凓昉，你是不是疼傻啦。你别乱说，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杜可唯发疯地跪在地上，抓着雷凓昉的双肩摇晃。

直视着杜可唯的眼睛，雷凓昉眼神空洞而寒冽，冷笑着勾动嘴角，“我们的游戏结束了，我玩够了、耍够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各不相干。你爱不爱我，我不关心。”闭上眼睛，“我不爱你了。”

说出的话像是一把尖刀刺进杜可唯的心里，摇着头，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不，不可能。”抓住肩膀的双手更想要深深扎进血肉里。

“杜，可，唯！”雷凓昉发疯一般打掉双肩地桎梏，“你还想怎么样？心你也要过了，身子也要过很多次了，你的债我也算还完了，你还想怎么样？”怒瞪着面前一脸痛苦的男人，雷凓昉的心也在隐隐地滴着血。

强抱着雷凓昉在怀中，杜可唯泣不成声，“凓昉，不要，不要，不要离开我。六年了，我等了你六年，刚刚才得到你的回应，我不要，我不要！”放开爱人，却仍然钳制着双臂，“凓昉，我们离开这里，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好不好，好不好。求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泪流满面地扎进雷凓昉的胸口，抽泣着抱住依恋的身体。

“为什么要求我？难道游戏结束了，你还要继续签契约吗？”故意冷嘲热讽着，雷凓昉心里并不好过，但是嘴巴仍然要说着反话，“好啊，等你挣够钱，我再跟你签契约。”推开怀中不放手的男人，雷凓昉讽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你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了，拿什么来养活我？难道还要我出去挣钱养活你吗？别忘了，我可是拿钱陪睡的人。”

“不，凓昉，你这是在说什么？”杜可唯不能相信这些话是从雷凓昉的口中说出来的，直视的眼睛想要看到雷凓昉的柔软，却无果。

终于推开男人，雷凓昉扶着旁边的罗汉床起身，“杜伯伯，很抱歉给杜家惹来这么多的麻烦。但是，这些都是您的儿子自讨苦吃，当初签契约的时候，没想到他会陷下去。”斜低头看一眼哭红眼睛的杜可唯，雷凓昉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可唯，我们从此不再相见。”

“不，我不能接受。你和我明明相爱，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游戏，更不是什么契约。”杜可唯起身试图抱住雷凓昉，却被迅速逃开。

看一眼仍然呆滞的雷婉芬，雷凓昉回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雷赜楷，“哥，送我回家吧。”

雷赜楷点点头，握住雷凓昉伸过来的手，对杜天川点了下头，便扶着雷凓昉离开办公室……任由身后的杜可唯哭叫着雷凓昉的名字，任由雷婉芬也跟着叫的那一声“儿子”，任由杜天川的一声闷咳，任由门外一群围观者的低声讨论。所有的声音，都被兄弟二人抛弃在身后……

跌坐回罗汉床上，雷婉芬嘴里不停地问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这样？”、“明明好好的一件事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随着雷婉芬不停地诘问，杜可唯也抽泣得更是愈演愈烈，坐在地上抱住头，两边的衣袖也被泪水浸湿，全身不停地发抖……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可唯，你也该醒来啦。赶快打起精神来，明天去医院上班。”杜天川毫不怜惜自己那个已经失掉半个魂魄的儿子。

“够了，你自己的儿子，就算是捡来的，也要好好地安慰一下吧。难道亲生的儿子连一条狗还不如吗？”雷婉芬怒吼着，她恨杜天川的霸权。

起身蹲在杜可唯身边，雷婉芬张开双臂将杜可唯抱在自己怀中安慰，“小可唯，别哭。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未来的事情，有谁能预料到呢。你不能这样萎靡不振，不然连那么一点点儿希望，都没有啦。”

有如被关在暗黑的房子里，没有一丝缝隙，越来越稀薄的空气也即将消失，突然房子被戳出一个洞，射入微弱的光。感受着光明的一点点温暖，一点点喜悦，一点点希望，还有一点点对未来的幻想……

杜可唯空荡荡地脑子被一丝光明刺激，抬起头直视着雷婉芬疼爱的眼神，“妈，真的有希望吗？”

很确定地点头，雷婉芬搂着杜可唯坐在地上，“只要你们都健健康康地活着，就有希望。”

回抱住雷婉芬，杜可唯闷声地再一次哭出来，“妈，我只哭这一次，只哭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哭了。”

点头，雷婉芬更紧地抱住自己的四儿子，“乖，哭吧，妈陪着你，哭吧，把心里的委屈全都哭出来，别憋着。”

像是重新感受到母亲怀抱的温暖，杜可唯扑进雷婉芬的怀里失声痛哭，将满心的委屈、满心的愤怒、满心的悲伤、满心的不舍、满心的依恋、满心的……全部都发泄出来……

杜天川看着自己的儿子哭倒在雷婉芬的怀中，心中默默诘问：难道自己，错了吗？

第三十话　家族除名（上）

离开医院，雷赜楷本想安排雷凓昉住在自己的公寓，却被婉言谢绝。雷赜楷没有再说什么，只希望雷凓昉能够考虑清楚与杜可唯之间的感情到底要不要继续。在送雷凓昉回到雷家后，便开车转去学校接雷翎珀放学回来。

雷凓昉把从富海公寓和家里的所有的衣物全部都打包到旅行箱里。看着从富海公寓带回来的两人用手机拍下的照片，想到那天杜可唯兴冲冲地拿着相框回到公寓，想到那天是一个非常晴朗的天空，想到那天动情时刻的一场缠绵……拍打着头，雷凓昉想要将脑子里的所有片段全部清空。

“如果失忆，就好了。”雷凓昉淡淡一笑，开始收拾起自己的那些小饰品。

一切准备完毕，雷凓昉最后在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家里逛了一圈，用手机将家里所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全部拍下。会心一笑，雷凓昉回卧室拉回自己的三个大旅行箱，离开家之前仍然依依不舍地望了望门里面的家。

当雷婉芬回到家里时，早已经人去楼空，甚至雷凓昉的所有衣服全部消失。雷凓昉就这样离开了，悄然无声地离开……

自从那日离开杜天川的办公室之后，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杜可唯的面，雷婉芬心里很放不下，总想知道一些他的情况。问过雷赜楷之后，也同样得到一个月音信全无地回答。同时也挂念着离开家的雷凓昉，也有一个月，没有接到他的消息，不知道雷凓昉此时身在何处。

雷婉芬每天愁眉苦脸，做饭时会走神，直到菜被烧焦，泡茶时会把热水倒在茶壶外，出门后才会想起电视机没有关掉，甚至到超市买菜回来总发现一些付款的蔬菜没有拿回来……诸如此类的迷糊事情越来越多地发生，雷翎珀哭闹地求着雷赜楷一起搬回荣源，以方便照顾雷婉芬，免得哪天不留神，会惹出更大的乱子。雷赜楷看着母亲越来越严重的情况，也同意雷翎珀地要求，两人搬回了荣源的家里。

刚刚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整理完，雷婉芬泡上一杯红茶，招呼两个儿子坐在沙发里休息一下。

将第一杯茶推给大儿子，雷婉芬拿过一盏精致的小瓷茶碗倒上清黄色的茶水，“小凓昉啊，来喝茶。”

雷翎珀呆滞一下，接过茶碗，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雷赜楷，“楷，我这几天在家里陪着妈妈。”

搂过小人儿，雷赜楷低声在小人儿的耳边，“别担心，我会尽快把凓昉找回来。”

担心地摇摇头，雷翎珀不认同地反问，“二哥回来，就能解决一切吗？”

不明白小人儿的语意，雷赜楷眨了下眼睛等待继续，却没能得到雷翎珀继续的反问。“乖，你是什么意思。”

看不过两个儿子说悄悄话，雷婉芬端着茶碗不高兴地自言自语，“真是有了爱人，自己亲妈就是狗屁，一点儿都不值得尊重。”这话更像是说给对面的两个儿子听。

雷赜楷冷着脸搭腔，手里的茶杯也被按在沙发桌上，“就算是悄悄话，你不是一样听得到。”

白一眼自己的大儿子，雷婉芬抓起电话拨按一串号码，“喂，派出所小王吗？我是雷大娘，有我家凓昉的消息了吗？”

雷赜楷皱着眉头等着慢长的电话结束，才忍下怒气，“母亲，凓昉是出去散心，你何必这样闹得邻居都知道。”

重重将茶杯放在沙发桌上，雷婉芬恼火地回视着，“连衣服和饰品都拿走了，还能算是散散心这么简单吗？”低下头看着手指间的戒指，“凓昉不会回来了，毕竟我不是他的亲妈妈。”

“妈妈，不是的。二哥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的。您别担心，二哥一定会回来。这里永远是我们的家，不会改变。”雷翎珀激动地哭着，绕过沙发桌扑倒在雷婉芬的怀里。

“乖乖，真舍不得你们。这几天，我总是想起你们小时候的样子，哭哭闹闹，一会儿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一会儿又聚到一起去报复那些欺负你们的大孩子。每次小凓昉都因为帮你报仇招来我的一顿臭骂。你呢，就会不停地哭着求饶，每次都哭得喘不过气来。”

一对母子畅谈着往事，雷赜楷却对于这些完全空白，心里不免有些失落。自从和雷翎珀在一起之后，他越来越想知道自己离开家的那七年里发生着什么事情，而雷翎珀七年的童年时期又有过多少有趣的事情发生过。

叮～～咚咚～～滴～～

“喂，可唯，是你吗？”雷赜楷看看手机屏幕上出现的省外号码，有些犹豫。

沉默之后，是杜可唯平静的声音，“赜楷，最近好吗？”

“是。你呢，失踪一个月啦。”雷赜楷向对面的一对母子竖起食指在唇中间，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雷婉芬和雷翎珀很默契地点点头，雷赜楷随后按下免提键，杜可唯沉寂的声音从扩音喇叭中传出来。

“赜楷，凓昉还好吗？”杜可唯第一担心的还是爱人。

“我们让他出去散散心，每天早晨和晚上都会打电话回来。放心吧，他很好。”雷赜楷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但是却骗过电话那一头的杜可唯。

“真好，这样他也许就不会胡思乱想。”杜可唯长叹气，手指在木质桌面轻轻敲打。

“可唯，你还没有回医院吗？”雷赜楷小心地试探，“我打电话给陆灿，他说你工作的事情已经平息了，可以随时回医院上班。”

“嗯，我知道，老头儿毕竟有三分薄面。这年头，能力好也不是上上选，有权和有钱就等于有面子。”杜可唯讽刺着社会背后的人钱交易。“雷妈好吗？那天她挺伤心的。”

雷赜楷看了一眼紧张的雷婉芬，“她很好，一直担心你。”

“嗯，我也想她啦。等我这边的事情解决完，一定回家看她，还带她去西餐厅吃西西米。”杜可唯终于笑出声。

“西西米？”雷赜楷不明白地问，眼睛也看向对面捂嘴偷笑的雷婉芬。

“是一种水果冰淇淋。”杜可唯笑着解释，脑子里回放到那天雷婉芬吃西西米时的样子很可爱。

“嗯，那你快点回来吧。”催着人，雷赜楷却很担心，“可唯，你要解决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暗叹一声，一阵沉默之后，杜可唯换回平静的声音，“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现在在老宅呢。”

眼睛放大双倍，雷赜楷惊呼出声，“老宅？”

浅淡地笑，杜可唯重复一遍，“老宅。”

倒向身后的沙发背，雷赜楷有些无力，“可唯，难道真要这样吗？你一定要成为杜家的族长吗？”

雷婉芬的心被顿时紧揪起来，抓住雷翎珀手的手也跟着收紧，雷翎珀则是茫然地跟着紧张起来……与对面的母子相反，雷赜楷是心痛，为杜可唯的未来心痛，也为雷凓昉的未来心痛。

电话里像是敲门声传出，雷赜楷屏住呼吸，与雷婉芬和雷翎珀一起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接通符号……

扩音喇叭中传出杜可唯和另一个年青男人的对话，只是杜可唯的声音更为平静，而那个男人的声音还稚嫩未脱的感觉……

“大哥，你真的要放弃族长的位置吗？”年青男人小心地询问。

“可旌，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就不要再劝我。”杜可唯依旧坚持。

咚咚～～敲门又一次传出，又出现一个年青人的声音，这次雷赜楷对面雷婉芬和雷翎珀点点头，表示自己认识。

“大哥，我和可玥进来了。”年青人与另一个年青人走进来，重叠的脚步声起伏回音。

像是都围坐在一起，杜可唯仍然接通着手机，手机正面向下。

“可随，可玥，你们也是来劝我的吗？”杜可唯问着刚刚坐下来的两个弟弟。

“大哥，我们不是来问族长的事情。而是……”杜可随停顿一看，继续说，“大哥，你真的爱上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