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出口!他要出口!
骆映焄就像理智崩溃一样,失去自主的咬住慕天放,他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抱住他的人是谁,他藉由咬这动作来宣泄他压抑的情绪。
「好点了吗?」大手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肩膀上的压力一点点地消失了,脸颊边有温热的感觉,湿湿润润的。
他的温柔跟包容让骆映焄隐藏的情绪完全溃决,他靠在慕天放怀中用力哭起来,嚎啕的哭声是他这些年来累积的压力,从来都不能说出口的怯懦和胆小,一直都被要求要忍耐和退让,让他不敢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渴望,只能戴上假面具,假装自己很坚强,假装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其实他很需要一个人来呵护他。
慕天放就这样抱着骆映焄,双手环住他的腰,他才感觉到西装外套底下的身体是那样的瘦削,骆映焄明明是个男人,却瘦的不像个男人。
温热的泪水哭湿他的胸口,他只能缓慢的拍着骆映焄的后背,静静的等待他哭完。嚎啕的哭声变成细细的啜泣,他这才抱起骆映焄,走到沙发坐下。
让他坐在大腿上,这才看见骆映焄哭花的那张脸,眼睛红肿的不象话,一对上慕天放的视线又逃走似的转开。
浅浅的笑了,慕天放抽了张面纸帮他擦脸,轻柔的抹去他脸上的泪痕,但骆映焄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嗯?」
「我、我自己来......」要拿过他手上的面纸,却被慕天放抓住往前一拉,准确的压上他的嘴唇。
火热的舌趁着空隙篡入骆映焄嘴里,大手压住他的后脑杓不让他逃走,灵活的扫掠过口腔中每一吋肌肉,最后勾住他的软舌吸吻。
所有的喘息都被慕天放吞入,骆映焄被迫接受男人的唾液跟呼吸,两人之间贴近的毫无距离,彷佛连对方心脏的鼓动都可以感受的到。
眷恋着他的唇,就连放开时还依依不舍的含住他的嘴唇舔吻,慕天放磨蹭骆映焄的嘴唇,用蜻蜓点水般的啄吻吻去他脸上的眼泪,温暖的大手不停地抚摸他的脸颊。
「不用擦了。」鼻尖顶着鼻尖跟他说。
骆映焄脸一红,眼神一转,瞥见肩头上的一块红色,「对不起......」伸手,摸着那个被他咬伤的地方。
「嘶--」就那么准,刚好压到被咬破皮的地方,这无心之作让慕天放倒抽一口冷气。
听到他吸气的声音,骆映焄赶紧收回手,脸上挂着惊惧的表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慕天放反倒一笑,拉着骆映焄的手放在心脏上,「还在跳吧!」
可以感受到衬衫底下传来的鼓动,他朝慕天放点点头。
「我不会怎么样的,这点伤一下子就好了,你没地方发泄压力,可以来对我发泄。」他把手掌覆在骆映焄的手背上。
但,骆映焄却摇摇头,脸低了下去。
「你在怕什么?」
「哼呵......呵呵......跟你说又怎么样,我所有的东西都要让给我哥哥,你现在在我身边,以后也会到我哥哥身边去的,我、我不是怕,而是......不想要,既然都要失去,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了......」
他第一次在其它人面前说出自己心里的话,讲完之后,感到不好意思的用手遮住自己的脸。慕天放听了他的话,心里暗自忖度,原来这就是骆映焄一直拒绝真心的原因吗?因为害怕失去,也不想再失去,所以他干脆都不要了吗?
「你......觉得我会爱上你哥哥?」手指轻轻卷绕骆映焄的头发,顺着他的发旋绕圈,「你哥哥身边已经有关仲森--」
那三个字,让骆映焄的身体一凛。
察觉到他的反应,他也想起在法国风时的窘况,骆映焄失去的......指的就是他吗?「你喜欢关仲森?」
「我不喜欢他,你不要乱猜测!」他是哥哥喜欢的人,他也喜欢哥哥,自己不可以喜欢关仲森,也不能喜欢关仲森,就算先认识他的是自己,就算先喜欢他的也是自己,关仲森仍旧不属于他的。
慕天放拉下他的手,「你被抢走的就是他吗?」强硬的抓住他的后颈,让他抬起头来。
那双眼睛,眼神游移不定,他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咬得破皮流血,就是不肯开口说话,绷紧的身体代替他的嘴捌帘未视秭答案。
「你不承认,我也看得出来!」
视线焦聚落在那张端正的男人脸孔上,眼眸里闪烁着肯定的精光,那两道锐利的视线彷佛穿透他的假面具,直直射入他的内心,看到他真正的渴望。鼻头一酸,眼眶发紧,心都揪疼起来。
修长的手指抹去滑落的眼泪,骆映焄的眼泪让慕天放好心疼,「为什么要哭?」
猛然醒来,他慌忙的抹掉脸上的泪水,「我没哭,我干嘛哭!」但,他越抹眼泪流的越多,就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泪如雨下。
「没关系,你可以在我面前哭......」
骆映焄用两手掩住自己的脸,可泪水还是从指缝间溢流出来。慕天放将他整个人都搂进怀中,手掌缓慢且规律的拍着他的后背,把胸膛毫无保留的借给骆映焄,给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一个休憩的港湾。
那个下午,慕天放就这样抱着骆映焄,让他在自己怀中畅快的哭。
☆ ☆ ☆
另一个场合,骆映鶱跟关仲森正在约会。
「森,小焄是不是在生我的气?」骆映鶱靠在关仲森怀里问,形状优美的眉头好像紧锁了数不清的愁绪。
「生你的气,怎么可能,你又没做什么。」关仲森安抚着自己的爱人,骆映鶱的身体不好,平常他都尽量不让他操心的。
「我觉得他不想看见我,每一次只是想跟他见个面,他都不愿意,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害他的事情,森,小焄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胸口突然一阵气闷,骆映鶱几乎要不能说话了。
「怎么了?」关仲森赶紧抱起他回到卧室,让他平躺在床上,跟着赶紧拿了药给他服用,「好多了吗?」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关仲森没来由的恐惧起来,他怕会失去骆映鶱,他不能没有他!
单薄的胸口因为喘气而起伏,骆映鶱显然正痛苦着,但他还是对关仲森露出一个笑容,只因为这男人的表情比他这个生病的人还要难看。
「我没事的,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可怕!」
「很痛吗?我带你去医院,顺便打电话给爸妈。」爱怜的帮他拭去额头的汗水。
细瘦的手腕抓住关仲森的衣襟,「不要,我已经好多了,我没事了,你不要跟爸妈讲,你这样会让他们担心的。」
「你这样,我很担心!」
主动握住他的手,骆映鶱露出一个微笑,「你不要担心,我很好的!」
相较于骆映焄的笑容,关仲森的表情凝重无比,他紧紧握住那只细瘦的手,「阿鶱,你不能有事,我没办法想象没有你我要怎么过日子,如果你不在了,我--」
骆映鶱捂住他的嘴,「不要说,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过下去,代替我活着,我不准你跟我去死,听到没!」
「......你这是强人所难,你明知道我有多爱你!」拉下他的手,靠在唇边吻着,从遇到骆映鶱之后,他们一直在一起,关仲森不打算也不愿意去面对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未来。
「我也很爱你,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活下去,你也要答应我,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不可以跟来!」
「阿鶱......」
奋力撑高身体,骆映鶱抱住关仲森,「我没事的,我也想爱你一辈子。」
反抱住这纤细的身体,关仲森多想跟他许下生死相随的誓言,但是骆映鶱不会让他跟去的,假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必须要代替骆映鶱活下去,替他过完这没份过完的一辈子!
☆ ☆ ☆
「那你不喜欢你哥哥了?」
这算是一种进步吧!
那个下午之后,骆映焄对慕天放的防备心放松了,因为工作的关系,两个人的接触不能避免,无形中也制造了不少相处的机会。
现在,他们俩个人对坐在一间家庭小餐厅里吃东西。
「没什么好喜欢或不喜欢的。」一盘咖哩饭吃不到一半,骆映焄拿着汤匙缓慢的翻动盘里的食物。
「快点吃,你吃太少了。」
对面的男人熟练舀起一口自己的牛肉烩饭送到他面前,骆映焄皱着眉摇摇头。
「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这样就吃饱了?」男人放下汤匙,动手抓住骆映焄的手腕,食指跟拇指一扣,就把他的手给锁住了,「你吃太少了,多吃一点吧!」
「你不是我请的褓母吧!」
「哈哈,把嘴巴打开,我喂你吃。」说到做到,慕天放随即舀了一口饭送到骆映焄面前,「啊,打开嘴巴!」用哄小孩的招式哄他。
「你够了没,我已经吃饱了,别闹了!」不好意思的拨开他的手,骆映焄把脸转向另一边,干脆拿起热咖啡喝。
其实,旁边桌那对情侣档正在偷偷笑着,看见两个男人做出刚刚的动作,任谁都很难忍着不笑的。
「啧!」慕天放啧了一声,把那口饭送进自己嘴里,来回两三次,就把眼前的烩饭一扫而空,抽了纸巾擦掉嘴角的油腻,跟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你周末要干嘛?」
他休息了下,对正在发楞的骆映焄丢了各问题。
「没干嘛,跟以前一样,到酒吧找个人回家过夜。」
「你觉得寂寞?」
「......」骆映焄没答话,他抬头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慕天放,「......也许吧!」不敢再爱,却还是抵抗不了一个人独处时的孤独,才会不断的流连酒吧里寻找一个晚上的温暖。说完,又把头低下。
「你......会做恶梦吗?」
「......嗯。」声音细如蚊蚋,只够让对面的人听见罢了。
不用问为什么,慕天放也知道个七八分,孤单、寂寞、总是一个人的骆映焄,他渴望的是爱,畏惧的也是爱,他只能用体温去弥补这些空洞。
「我陪你好不好?」
单薄的肩膀一颤,前发遮挡下的眉头一皱,然后点点头。
「周末我去你家,你不用去酒吧了。」
这一次,连嘴角都挂起微笑,骆映焄脸上浮出温柔的笑容,「我想看片子,可以吗?」
慕天放响应一个爽朗的笑,「当然可以!」
是的,不管终究能不能治好骆映焄心里的伤,至少他在自己身边,可以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爱是什么?
有人说是自私、独占、毁灭,必要时一拍两散,再不相见。
真爱又是什么?
包容、无悔的付出、甘之如饴的奉献,只要对方快乐,就是自己最大的慰藉。
【第八章】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自己稍稍感觉到一点幸福时,哥哥就会出来破坏呢?
骆映焄沉默的坐在助手席上,开车的人是慕天放,一路上他都低着头不说话,车子里的气氛沈闷到极点。
今天是周六,几天前慕天放跟他约好,要到骆映焄家度过周末,一大早不到十点他就来到骆映焄的公寓,还不到半天的时间,悠闲的时光就被一通电话给打散了。
骆映鶱病倒了,医生会商后决定要为他动紧急手术,替他更换衰竭的肾脏,最好的捐赠者就是自己的亲人,所以骆映焄被关仲森一通电话急召到医院。
「阿焄,为什么都不说话?」沉默逼得慕天放浮躁起来,他开始主动找骆映焄谈话。
「我要说什么?『看吧,他又来破坏我了!』这一句是吗?」五指穿进头发,沉重的无力感压得他不知所措。
「你哥哥......只能靠你了......」他厌恶沉默,纵使开了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骆映焄心里该是不悦的,但是他却不知要怎么安慰才是。
「哼!靠我,少来了,如果不是紧急发病,他们才不会找我救他的!」
「阿焄,你哥哥也不愿意这样,你不要这样说!」音量倏地拔大,慕天放的情绪显然失控,他焦躁的抽出香烟点上。这种无所谓对错的问题,最是难解,也最叫人棘手。
骆映焄抬起脸,转向慕天放,唇边挂着浅浅的微笑,「你不知道我许过多少次愿望......希望生病的人是我不是哥哥,」眼泪滑下脸颊,「我愿意用健康的身体去交换父母的关爱,交换关仲森的爱,但是老天没有完成我的希望,祂拿走哥哥的健康,却拿走我的爱,谁才真的不愿意,哥哥不愿意这样,我难道愿意!」
「你不要这样子,至少你还有健康的身体,我会陪你的,现在你跟一个病人争宠根本没意义。」
眼眸瞪大,骆映焄露出戚然的笑容,「哥哥永远是对的,他生病了,要让他......」向着窗外,喃喃自语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听不清楚。
就在此时,车子已经到医院门口,关仲森坐在花圃水泥台上抽烟,憔悴的样子,看得出他内心有多焦急。
「你先进去,我去停车。」
暂停让骆映焄下车,慕天放将车子停到地下室去。
踩着缓慢的步履走到关仲森前面,也许是心有旁鹜,低头抽烟的男人丝毫未发现他,直到骆映焄发出声音。
「阿森......」
彷佛被电到一样,快速的抬起头,他的眼睛泛红,下巴都是胡渣,神情憔悴的完全找不出往昔的意气风发。
他紧紧抓住骆映焄的手臂,「你终于来了,快点救救阿鶱!」把烟蒂一扔,扯着骆映焄进医院,朝骆映鶱的病房跑。
☆ ☆ ☆
「阿焄来了!」
骆家二老一听到关仲森的声音,老迈的脸闪起希望的光芒,骆母看见二儿子出现,眼眶一紧,泪水就掉。
「我去找医生来。」将他带到骆家二老前面,关仲森转身去找医生了。
「妈......」许久不见,对自己的父母亲骆映焄竟感到陌生。
「小焄,你救救小鶱好不好!」骆母双手抓着骆映焄的衣领,一张脸全是眼泪,看起来老了很多。
骆映焄愣愣的看着母亲,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旁的父亲叹口气,走过来拉开骆母,「妳别这样,小焄他自己会决定,妳这样叫他要怎么样!」
「可是小鶱他......如果小焄不救他,他怎么办?我不要小鶱死,我不要!」
眼见母亲整个人哭倒在父亲怀中,骆映焄的表情还是空白。
「妳冷静一点,也许医院已经有肾脏可以帮小鶱换,妳冷静一点。」温柔地搂着妻子,骆父衰老的程度不输骆母。
妈妈哭的这么伤心,是为了哥哥,爸爸老了这么多,也是为了哥哥......骆映焄说不初半句话,呆看着他们伤心流泪,明明正在生死关头的是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自己却感觉不到一点难过的感觉?
「小焄,你不一定要帮小鶱,我已经拜托医院,请他们一定要帮小鶱找到捐赠,你妈妈她太担心小鶱了,你不要在意她的话。」安抚了妻子,骆振伟走到小儿子身边坐下,粗糙的十指交叉。
骆映焄不答话,他在父亲身边坐下,空白的表情彷佛生病的是个陌生人一样。
「医生说小鶱的肾脏衰竭的太快,再不动手数他就不行了,亲人间的移植排斥机率比较小,但是拿走一颗肾脏,你就只剩一颗肾脏,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儿子,不管是谁有事,我都不愿意啊!」要小儿子割下一颗肾来救大儿子,他怎么说得出口,要是以后小儿子有个万一,那要怎么办?
「要是没人捐赠呢?」叫他来,不就是没别的捐赠可用吗?骆映焄的表情十分平静,平静的让人看的有点害怕。
骆振伟深吸一口气,「......我想让你自己做决定,不管你要不要帮你哥哥,你们都是兄弟,这一点不会改变。」说完,他起身走到病房门前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然后走到妻子身边搂住他。
如果我看着哥哥死,你们会原谅我吗?骆映焄很想问,他的父亲让他自己做决定,却给了他没有其它选项的选择题。
同个时间,关仲森带着医生走回来了。
「爸妈,医生来了。」
大约五十岁上下的医生,带着骆映焄的病历表走来,「你是骆映鶱的弟弟?」
骆映焄点点头,站了起来。
「关于这个手术--」
「医生!」骆振伟出声打断他。
「骆先生?」
「你再给他一点时间考虑一下好吗?」
「当然可以,这是要本人同意才能动手术,你要想清楚再找我签名。」尔雅一笑,口袋里的传呼机响起,医生就先行离开了。
「考虑?」关仲森抓住骆映焄的手臂,「你还要考虑什么,阿鶱他已经不行了,除了你没人可以救他,你还要考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