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博!”陈涛双手架住刘阜博的肩膀,他的样子看起来无比的诚恳,“咱们还是不是朋友?”
“……是。”虽有迟疑,但答案必然肯定。
“那你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了什么?是因为我那天见到的小伙子么?”
刘阜博用力地摇了摇头,“陈涛,不要问了,我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阜博……”友人的眉头微微皱着,语气中带着些不忍。
“陈涛……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刘阜博抬眼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我想换个环境,到一个没有人能认识我的地方……平静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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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华失恋了,真正的、彻底的……失恋。
他一连在刘阜博的家门口蹲守了好几天,刚开始男人只是不开门,后来就根本不回家了,王华找不到他,即使找到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他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没有机会了。或许,刘老师就根本没有给过他机会……
青年自欺欺人地逃避着自己的错误,就好像只有这样才会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他一瓶瓶地灌着高浓度酒精,有心喝个大醉。
陪他一起喝酒的是王华最铁的哥们,孙学坤。他有些无奈、有些好笑地看着王华,他早就看出这厮对刘阜博有些不对了,却没想到这人会陷得如此之深。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王华,他所能做的,就只是多陪陪他……
喝醉了的王华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他死命搂着孙学坤的脖子大声哭喊:“刘老师——我爱你——好爱好爱你——”,可不一会的工夫,青年又跟换了个人似得狠摇孙学坤的肩膀,“卢铭!你个王八蛋!老子一定要宰了你……你个混蛋……卢铭,你给老子等着……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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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铭并不能预测自己的未来,反而眼下正是他最为忙碌的时候,他把女儿的出国手续办妥后,就直接将人送出了国外。他虽然还没有得到陈涛的正面答复,但男人总有自信可以笑到最后。
卢铭没有选择在楼海文家里同楼小雯谈,他同时也知道那女人不可能乖乖被他约到外面,所以卢铭叫柳钰将一个大信封带给女人。
柳钰因为张伟豪和妹妹的事情非常感激卢铭,她不知道这对夫妻发生了什么,但女人敏感的天性告诉她,这两人之间必然有了些麻烦,于是她很乐意为两人的复合做一点什么,她虽然不知道卢铭交给他的大信封里装的是什么,但她想应该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吧?反正,这个人情总是要还的……
柳钰尽量不去在意楼小雯冰冷的待人态度,她一直喋喋不休地与之搭话,“小雯啊,这次可多亏了你跟卢铭,要不是你们愿意帮我,我妹妹可就冤屈死了,就算能把凶手抓住,也不可能得到那么多的赔偿。我现在正给我妹妹联系医院,看看能不能把手指接回去,她现在还小,以后要是嫁人了,别人也不会太嫌弃她了……”可不管她怎么说,也不见对方有个回应,女人觉得有些自讨没趣,便赶紧把卢铭交给她的信封袋子递给楼小雯,“小雯呐,这是卢铭让我带给你的。”
楼小雯单手接过信封,默默地打开,里面放着两份东西,一份是女儿出国所办的手续复印件,另一份则是已经签好的离婚协议书。
坐在一旁的柳钰斜眼一看,不由地抽了口气。
女人应声向柳钰看去,正好对上那惊诧莫名的眼神。
“那……那什么,我、我、我还有事,小雯,你先忙着,我走了。”柳钰急急忙忙地拎起挎包,言语中带着些尴尬与无措,她慌里慌张地离开,就跟逃命似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楼小雯,不去注意落荒而去的柳钰,她只是失了魂儿般地盯着两份东西,她傻傻地呆坐着,几乎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忽然间,楼小雯一声尖嗥,喊得撕心裂肺……
30.弥留狂执
楼小雯失踪了,卢铭怎么也找不到她。或许她已经把自己与卢铭的事情告诉了父母,否则楼海文夫妇的态度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他们对女婿的冷漠几乎可以达到敌视的程度。不过,即使卢铭现在想要后悔,也不会那么容易了……
男人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觉得事情已经慢慢产生了变化,有太多的事情开始变得不被他所能掌控。但是,卢铭不会认输,他也不能输……他想尽一切办法地寻找楼小雯,同时又安排手底下的人把自己的资产向外转移……然而心思缜密的他,唯一忽略的竟是刘阜博的想法,也许在他的心目中,刘阜博永远是十几年前青涩的样子——他,是永远离不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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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阜博正在家里收拾自己的行李,他打算和陈涛去趟日本,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回来,但至少现在男人更愿意选择离开。
S市的这个家,满打满算也就住了两年,但在这短短的两年间却发生了太多事情,让男人感到心力交瘁。刘阜博自认为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在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后,人总是会累、会脆弱的。男人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可是他也找不到一个有效的办法使自己平和……所以刘阜博决定,他要离开这里,或许以后会回来,但是现在却不想在这个充满对卢铭、对王华回忆的地方继续待着。在日本,没有人会认识他,刘阜博依旧可以通过网略继续自己的小买卖,或者,他也可以试着学习日语,去寻找新生活……但不管如何,这样的生活在刘阜博的眼中都是非常诱人的。
明天,刘阜博就要离开了,他除了父母谁也没有告诉,他其实幻想过自己能够凭空地消失……男人自嘲自己的不切实际,但既然不可能,那偷偷地溜走总还是能够做到的吧?
忙碌间,刘阜博家里的电话响了,男人从杂乱的行李下面翻出了听筒,“喂。”
“……”电话那头没有什么声音,好像对方正在犹豫着什么。
“喂?请问哪位?……不说话,我就挂了。”刘阜博很反感这种类似于恶作剧的电话。
终于在话筒的那头传来一个似无飘渺的女人声音,“……刘老师,我是楼小雯。”
刘阜博微惊,但始终还算是平静,他客气地问道:“你有什么事么?”
“……”女人似乎有些犹豫,但是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刘老师,我可以见你一面吗?”
男人显然对上次见面的情景心有余悸,本能地回绝道:“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了吧。”
“……”楼小雯又是一阵沉默,正当刘阜博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她才轻轻开口道:“刘阜博……卢铭和我离婚了。”
“……”刘阜博一愣,他真的有些惊讶了,他没有想到卢铭会做到这个地步,但是……已经晚了。
女人注意到刘阜博的沉默,语气进而变得有些迫切和哀求:“刘老师,我只想见你一面,我求求你!卢铭把我的孩子送到国外,不让我见她,我求求你帮帮我好吗?”
楼小雯的话让刘阜博彻底惊愕了,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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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阜博与楼小雯见面的地点是位于S市中心的路华广场,在广场的中央有一个半圆形的音乐喷泉,女人就是站在那儿等待着刘阜博。
楼小雯今天穿了一件奶白色的大衣,她的双手交错环抱于胸前,似乎是冷冽的寒风让她瑟瑟发抖,她的脸是苍白的,她的眼是那么地迫切与不安……
[难道说,卢铭真的把女儿送到国外了?]刘阜博带着难以置信的矛盾心情同女人示意道:“楼太太,我来了,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楼小雯因为突然冒出的声音而为之一惊,她无法专注的神情好似在说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刘阜博的靠近,她努力调整自己的视线焦距,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相。女人颇为急切地上前一步,引得刘阜博本能地后退,“刘老师,我求你让我见见孩子吧!刘老师,我不能没有孩子啊!薇薇她今年才5岁,她怎么可以没有妈妈的陪伴就去那么远的地方呢?刘老师,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过于凄惨、悲切的嗓音让刘阜博心头一震,他不由地对楼小雯心生怜悯,“楼太太,你先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楼小雯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试面上的泪水,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卢、卢铭那个混蛋……他……他把薇薇送到国外,说……说如果我不跟他离婚,就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女儿……”
刘阜博大骇,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卢铭会做到这个地步,或许楼小雯是骗他的?但无论怎么说,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坠入了无底的冰窖,从头至脚都渗透着迫人的寒气。
正在刘阜博愣神之际,楼小雯猛然扑进男人的怀里,她的手紧紧攥住刘阜博的右手,使劲一拉。
刘阜博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感觉到自己的手上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柄状触感,在他还没有意识过来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阵温热、滑腻的液体便浸染了男人的整个手掌——楼小雯,竟借男人的手将一把尖锐的刀子捅进了自己的肚子……
血,不停地流着,因为天气寒冷的关系竟隐隐冒着白气……
这单薄的奶白大衣,恐怕也是刻意挑选的吧,因为艳丽的红竟被承托得如此妖冶……
周围意识到突变的人群瞬间变得混乱起来,他们尖叫着、拥挤着、恐惧着……
楼小雯渐渐失掉了力气,她放心地瘫软在刘阜博的怀里,细不可闻的声音在刘阜博的耳边徘徊,“卢铭……我……不会……放过你……的……”
31.所谓结束(完结)
转眼间,一年后的春节再次临近,刘楠晟与吕岚的生活却过得愈显孤寂,老两口轮流通过电话与自己远在日本的儿子通话,与其说是交谈,更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讲话。自从那件事以后,刘阜博就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他现在已经接受了半年左右的治疗,虽然在情绪上已经慢慢缓和了许多,但相于较以前就更加不爱说话了。
记得在一年前的冬天,在惊慌混乱的人群中,楼小雯倒在了刘阜博的怀里,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好几名见义勇为的壮汉制服于身下,接着刘阜博就被人们送到了警察局。
得知消息的陈涛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刘阜博的身边,他极力为刘阜博作保,但是案件涉及刑事犯罪是难以用钱赎人的,就在陈涛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刘阜博竟被无罪释放了,理由是证据不足。
很显然,楼小雯的这一招并不是很高明,其间至少有三个决定性的疏忽,首先,在凶器上面男人的指纹过于靠后,这样握住刀柄的方式是很难着力的;其次,一般人不可能选择在人群众多的地方当场行凶;最后,就是有人在现场看到,是楼小雯主动扑到刘阜博的身上的……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理由,那就是楼小雯并没有死——尽管她穿的不多,但毕竟是冬天的衣物有些许厚度,再加上当时刘阜博被女人硬拉住时,下意识地缩退,导致刀刃无法刺入身体过深,再加上周围群众的及时求救和看护,楼小雯想死,都不会那么容易。
带来这个消息的人,是在刘阜博被释放第三天后才出现的卢铭,他站在刘阜博的面前,看起来非常地疲惫。
卢铭说:“我不能离婚了。”他没有看刘阜博的眼睛,他不敢看,也不想解释些什么,因为借口并不能改变现实,也只有他自己清楚,楼海文是如何放弃、妥协的。
医院的特护病房异样地安静着,刘阜博由于在看守所期间营养不良正打着点滴,卢铭终于受不了这般死寂的沉默,于是说道:“楼小雯,她疯了。”
楼小雯……真的疯了,或许早些时候的她就已经不很正常了,因为这女人的感情与执念给太多人带来了伤害,而其中所伤最重之人,正是楼小雯自己。女人在清醒过来的当天,因为无法接受自己还活着的事实而彻底精神崩溃,她疯狂地拔掉插在自己身上的管子、针头,在数名医护人员的手底下挣扎,正因为如此,她刚刚愈合的伤口再次被崩裂,但无论楼小雯再怎么不甘与努力,她终究还是活了下来,哪怕那只是一具柔弱的、颓败的躯体。
卢铭说话的时候吐字很轻,可刘阜博依旧没有太多的反应,或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候,男人便封闭了自己。看着沉默中的刘阜博,卢铭静静地离开了,他临走的时候,只给陈涛留下了一句话:“好好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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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卢铭的付出与伤痛,更为可悲的应该是被王宏达送出国外的王华,青年在醉酒的第二天竟懦弱地选择了逃避,他在未来的两年中都不知道刘阜博的任何消息,可即便如此,王华还是始终无法忘记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男人。他与刘阜博之间,就像是两条交叉的直线——只要错过,便愈行愈远……
两年后,王华带着一身洋味儿的痞气回到了S市。
一同回来的还有他在国外结交的同学和朋友,王华正式继承了王宏达手下的大部分产业和势力,并一举抢占了T省以东的诸多地盘。
王华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幼稚青年了,他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了该如何得到。他一直叫人在暗地里寻找刘阜博,可一直没有结果,王华刚开始还以为是卢铭把人藏起来了,也就没让手下继续细查。
直到一个月后,M市举行了一次大型的慈善募捐活动,在众多高官和商业人士摆阔的契机下,卢铭与王华“偶遇”了……短短的两年间,不可谓物是人非,刚30出头的男子忽然间苍老了许多,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单薄、无力,几乎让人无法想象他现今的身份与地位——T省微电子行业的龙头领军人物——卢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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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在日本的箱根。
刘阜博坐在温泉边缘的暗阶上,只露出半个肩膀和头,湿漉漉的头发已经长过了肩膀,使得原本清爽、干练的王子气质改变了很多。男人的眼依旧是空洞的,他远远的望着顶棚刺眼的灯光,一直盯着……直到有只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心把眼睛看坏了。”陈涛笑着说道。
“……”刘阜博有些不懂地看着他。
“怎么了?”
“……陈涛……不要对我太好,我……”刘阜博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他隐约明白这人对自己的心意的,只是这份心意太过契合自己的心坎而令他觉得一丝纠结。他们现在的情形就像是6、7年前他与他初遇的时候——看似亲近又保持着一段距离,陈涛不会强迫他,更不会控制他,男人甚至想尽办法使刘阜博的注意力转移在网购的事业上,因为,他想要他独立,他想要他自信,他更想要他觉得安心。
陈涛的声音总是如同他的笑容一样温和,他打断刘阜博没有说完的话,伸手拦过对方的肩头,但并没有靠得太近,只是像好朋友之间的距离,“阜博,我想你会慢慢了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