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什么地方?”程天跟上来,手臂竟不知不觉地搂上了李立为的腰。
李立为斜睨了一眼和他肩并肩走着的程天,心里不快到极点,下一秒,他以手拐撞开了程天。
“啊!”程天大声惨呼,李立为听得心情大好。
程天跳离李立为一步,愤愤地叫道:
“我哪里得罪过你?”
“没有,不过,这一路上,像你这样缠上我的人少说也有两三个。”
“什么意思?别人缠上你跟我有什么关系?”闻言,程天一头雾水地挠了挠头皮,他真的不明白李立为到底意欲何指。
李立为冷冷地反问:“你这样缠着我,我倒要问问你,你什么意思?”
望着李立为冰冷的眸子,程天突然就豁然了,盯着那双眼睛,他气愤地嚷起来:“你不相信我?你把我当成哪种人了?”
6
不相信吗?他不知道。
这一年多,李立为一直在各地旅行,碰到过各式各样的人,和人结伴同行的经历也不是没有,不过,他不想与程天同行却是有缘故的。
那次,李立为乘火车,半夜里他昏昏欲睡,迷迷糊糊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人竟对他毛手毛脚的,那次之后他再没敢坐过火车。
而最让李立为吐血的那件事发生在两个月前。
那次,他和旅途上结识的同伴同住一间房,半夜里那人竟然摸上了他的床,对他上下其手。尽管那人最终没有得逞,李立为更是揍了那人一顿,可自那以后,李立为再也不愿随便搭理那些与他搭讪的人。此时想起这件事,李立为仍旧心有余怯。
程天似乎与那些人不一样,但他想不通程天为什么拼命地缠着他。一般人被拒绝后,大多不是应该知难而退吗?但程天又……
而这份不明白愈加让李立为想与程天保持距离。
程天瞪着李立为,内心的愤怒成几何级数增长,除了气愤之外,他已想不到别的,甚至不由地握紧了拳头,但接着他又松开了,他眼前站着的是李立为,而不是随便的哪个人。
他和他站在走廊里默默无语,虽只有几步之遥,却是咫尺天涯。
而李立为的心思更是在一时间千回百转,眼前的人大概觉得他的好意被他侮辱了吧!但是,他该相信他吗?或者,不信?他又该如何回答?……
“我相信你。”
李立为话音刚一落地,程天便又勾住了李立为的肩,笑嘻嘻地说:“你要是敢说不相信,我肯定揍你。”
“对不起。是我多心。”
“没事。”瞧见李立为道歉时低垂下眼睑,程天的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这极短促的心率不整,程天并没有发觉,他接着问,“对了,你要去什么地方?”
“前几天,看见一家刺绣店,我想再去逛逛。”那次路过后,李立为本打算抽空再去的,但不巧的被工作和发烧耽搁了。很奇怪的,做学生的时候,他喜欢雍容华贵的欧洲宫廷风格,而如今他却更偏爱东方服饰的飘逸与神秘。
“好啊!我也想见识见识闻名已久的西安刺绣。”
程天兴奋地说着,两人出了旅馆,李立为不着痕迹的甩掉了程天搭在他肩上的手。
昨夜下了一晚的雪,地上的积雪虽又厚了一层,阳光照在身上倒是暖洋洋的。
李立为带着程天在一条条巷子里七拐八拐。半个多小时后,两人才寻到那家绣品店。推开店门,程天跟着李立为走了进去,不大的店面里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没有顾客。
对着店内琳琅满目的绣品,李立为很有耐心地一件一件细细地看过来。最后,他拿起了一双精巧的虎头鞋。
“很喜欢吗?”程天见李立为久久地把玩着那双鞋,问道。
“我有朋友快做爸爸了。”
“噢。这个做满月礼很不错。最好再加上这几样。”程天指了指旁边的虎头帽、虎头枕、肚兜、布老虎,说。
看到程天所指的那几样东西,李立为无奈地笑笑,他不是为那些来这家店的,只是一时瞧见了心生感怀而已,不过,他也没有向程天解释的意思。
7
临街一排楼房的底层大多租给别人做了店铺。不知是因为有商店而繁忙,还是因为繁忙而开出了商店,总之,这条街上的各商家生意都颇为兴隆。
路口面包房的生意自然不在话下,而且,面包房的老板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女孩子喜欢光顾这家面包房除了美味可口的蛋糕甜点,另外就是因为她们更“垂涎”店里老板的英俊。
下午两三点程天出现在路口的这家面包房里时,老板不在,店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跟两个倚着柜台聊天的服务生。
程天走到那两个服务生面前,问:“你们老板呢?”
“不在。这两天老板晚上才来。”
找的人既然不在,程天便从面包房里出来,绕到面包方后面的楼房里。爬上三楼后,他在一扇防盗门前停下,按了按门铃。五分钟过去了,没见人来应门。
程天不耐烦地又按了门铃,这次他马上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出来开了门。
程天看到开门的男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不等那个男人让他进门,便迫不及待地推着男人进屋,压在墙上一阵狂吻。
而两人身旁的防盗门砰地一声重重碰上。
程天带入屋内的寒冷包裹住了男人,让男人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被吻得头昏目眩的沈知影微微挣扎了一下,便开始回应程天。当意识到程天略带寒意的手伸进他的睡衣里,指腹抚摸着他温热的皮肤,他按住程天的手背,无力地喘息道:“现在不行,晚上我得去店里。”
好似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程天的下巴依在沈知影的肩窝处,朝着他的耳朵吹气:“喂,我们一个月没见,你就一点不想?”
“啊——” 程天趁人不备,使劲地捏了一把沈知影的腰,引得怀中人一声惊喊。
“真的不想?”
原本环着沈知影腰的手不安分地顺着沈知影的腰线,划进了他的睡裤里。程天用膝盖顶开了沈知影的双腿,一条腿挤进了沈知影的双腿间,隔着裤子有意无意地磨擦着沈知影大腿内侧的肌肤。
沈知影被程天撩拨得有点膝盖发软,忍不住在心里后悔——他当初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引狼入室的。
“啊!”这个混蛋臭小子在碰他哪里!沈知影双手攀在程天的肩上,现在就是他想推开程天,也没有那个力气了,但嘴上还不饶人:“去了一趟西安,回来怎么比以前更加……嗯……”
“你今天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不过,放心,我会让你没时间说话的。”程天咧嘴笑道。
看到程天露出的森森白牙,沈知影心底一阵发寒。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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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的窗帘半拉着,窗外湛蓝的天暗了下来,绽放出蓝宝石般的光泽,对面楼房的窗户透出星星点点的或明或暗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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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灯火,应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沈知影想着,侧目望了一眼似乎好梦正酣的程天,无力地撇撇嘴,他好象从来没有过做完就入睡的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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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影伸手到床头柜上摸索着手表,他不是想去店里,只是想看看时间,因为他即使要到店里去,此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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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他扫了一眼手表后,却宁愿不知道现在究竟几点。比想象中更长的时间啊!怪不得觉得快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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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沈知影调整睡姿时忍不住呻吟出声,只不过轻轻地移动四肢他便已感到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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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别动来动去的!”程天的瞌睡虫几乎全被沈知影赶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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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回来就兽性大发我这条老命都快交给你了?!”沈知影的口气比起程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很清楚程天一向精力旺盛,可这次也太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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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着朝他一个劲傻笑的程天,沈知影脑海里倏地灵光一现,想也没想就冲口而出:“别告诉我,你这一个月都没做过!”纵使这样说了出来,沈知影心里却无论如何也没法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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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程天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他所认识的程天根本是一个看谁顺眼便和谁上床的人,所以,就算程天跟他亲口承认,他在西安的一个月里没发生过一夜情之类的事,他都不一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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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了李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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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到李立为名字的那刻,沈知影的头脑里不由得浮现出二十岁不到的李立为和另一个男孩在楼下的面包房里忙碌的身影,金色的光子在那两个男孩四周跳跃着,那时,连同空气好象都变成了彩色的。
然后,他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啊?你一个月没做和你遇到李立为有什么关系?啊——你在西安遇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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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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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想拐李立为上床,结果想尽办法都没成功。”说完,沈知影同情地看着这个比他小近十岁的床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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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胡说!”程天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指着沈知影,叫道,“就算我对他有那种念头也决不会拐他上床。要是别人敢那么做,我也绝对揍的他满地找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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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你别激动。”沈知影嘴上云淡风清地说着,心里早把程天骂翻了天——臭小子,在床上弄出这么大动静,不知道他现在浑身上下都又酸又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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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说实话,如果不是你亲口告诉我他是的,我还真看不出来。”程天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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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影刚想嘲笑程天的观察入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当初要不是亲眼看到李立为与男人接吻,他也像程天一样不相信大家都是同一种人。说来差不多有两三年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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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程天见沈知影久久不说话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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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影抬眸横了一眼打断了他思绪的程天后,笑问:“你说做多了,会不会产生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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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影忽然提出的问题让程天不知如何回答,但他还是想了想,说:“不会,至少我不会因为跟你做爱而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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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某个人,不会只想和他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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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爱情跟性本质上不是一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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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沈知影调侃着程天,心底地泛起了淡淡的苦涩涟漪。
他们互相喜欢,所以可以上床,不管对方做了什么都能够相安无事,因为这种喜欢是纯粹地对对方身体的迷恋,他们两个人只适合做床伴,不适合作恋人。可是,这样简单的道理,有些人怎么永远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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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你就说错了,我一直很明白事理。不说这些,还有时间,我们再做一回。”不待沈知影回答,程天的大手又探到了沈知影的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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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沈知影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哀号起来——天啊!明天他也别想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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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七月流火,那六月呢?天阴沉沉的,风卷着尘埃在街上肆虐。
李立为拉着旅行箱,漫不经心地走着,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奔跑着,与他擦身而过。
雷雨要来了,下班的大人,放学的小孩全都急急地赶回家,唯独李立为没有。
原本清冷的住宅区如今已满是住户,阔别两年的小区未曾给李立为留下分毫怀念的余地。
回来,是想要重新开始,还是不得不回来面对现实,他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因为他做不来自欺的事。
“轰隆隆……”天边传来声声响雷,惊醒了陷入思绪里的李立为。抬头望了望天,天色已灰到不能再灰,他才忽然惊觉到要下雷阵雨了,拉着箱子小跑起来,可没跑几步,豆大的雨点便砸在他身上,紧接着,冰冷的雨倾盆而至。
李立为一路冲进公寓楼里,楼外早是一片水的世界了,而他,头发上淌着水,汗衫和牛仔裤湿答答地贴在身上,鞋子里更浸满了水,在台阶上印下一个个湿淋淋的鞋印子。
终于,看到了寓所的门牌,在像刚从水中捞起来的背包里翻出钥匙,李立为打开房门。
久未住人的房子里如同想象中的没有丝毫人气,散发着一股子冷寂,这让又冷又累的李立为不由地打了个颤。好在他有请人每隔一段时间来打扫,屋内的一切依然保持着离开时的整洁。
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李立为啪嗒啪嗒地走到厨房打来了煤气热水器,又啪嗒啪嗒地在走进了浴室。
浴室尽管不算小,可放置了两个盥洗池和一个超大的浴缸,在空间上就显得稍稍拥挤了些,即使在布置上非常的简洁,不过,这对李立为来说,也是不应该被原谅的瑕疵。而且很奇怪的是——明明似乎只有李立为一个人住的地方,为什么要在不很大的空间里放两个盥洗池?
尚且不管这些,李立为本人倒很悠哉地打开了浴室里的暖气,往浴缸里放起了热水。
湿衣服粘在身上十分难受,可是牛仔裤脱到一半,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李立为其实不高兴去接,但想到此刻来电话的人只可能是一个人,他便提着裤子跑到客厅里去拿手机。
“喂……”
“你现在在哪?”
手机那头真的是那人的声音,李立为微微笑了笑,说:“在家。”
“啊!你已经回来了!外面雨老大的,我正想去接你。”
“哈,我刚好淋上这场雨。”
“我说去机场接你,你又不愿意。这下可好。”
“没事,雨下起来的时候,我差不多已经到了。”
听到手机那头传来陆炎飞的声音,李立为本来想对他说“我在洗澡,你等会儿再打来”,却可笑地无法说出来,然后,也不管自己正冷得直打哆嗦,说着说着,竟然与陆炎飞聊起天来。
等到挂断了电话,浴缸里不但已经盛满了热水,而且,还在往外淌着水。
10
“为何我心分秒想着过去,为何你一点都不记起,情义已失去恩爱都失去,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
手机反反复复唱着这几句,李立为却窝在被窝里一动不动,并非他不愿意接,而是躺在床上的他头痛欲裂,浑身酸软得连手伸出薄被外都做不到,不过,手机管不了这些,依旧锲而不舍地唱着悲伤的情歌。
“喂……”李立为最终挣扎着接起了手机。
“你在工作室吗?中午过来跟我吃顿饭?”
“我在家。”李立为有气无力地说,然而,陆炎飞似乎并未听出来。
“那我过来,我很久没有吃你做的菜了。”
“……”
“喂,不方便?”
“我发烧……”
“很严重吗?我现在就过来。”
“没事。你别过来。”
“你好好休息。”
“嗯。”
手机无声地滑落在枕头上,李立为又陷入了迷迷糊糊中。
而另一边,陆炎飞愣愣地看着被他挂断的电话,无论如何也没法放心——那个男人倘若不是病到爬不起来,是绝对不肯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的。只要他仍有一丝力气,一定会让他过去吃他做的饭。
终究不能安心地做事,陆炎飞取消了下午所有的预约,去了李立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