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伴————红消
红消  发于:2009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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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街边的树枝上光秃秃的,地面上,屋檐上,树枝上裹着厚厚的积雪,因为将近年关,街道上到处洋溢着喜气。

  李立为慢慢地走着,一排粗壮的树干撞入了眼中,竟突然产生了股想靠上去的冲动。但是,他只是拢紧身上的羽绒服,走得更快了,他怕,很怕一旦靠上去便会坐倒在街边。


  以前即便烧到40度仍然可以活蹦乱跳的,现在不过是小小的感冒咳嗽,便感到很疲倦难受,意识到这点的李立为越发地觉得无力。没有预兆的,咽喉间像有千万只蚂蚁爬过,李立为一手捂着嘴,一手撑着墙,半弯着腰,双肩随着咳嗽微微地抖动。


  咳嗽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着,程天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正堵在楼道口,他鬼使神差地在他身后听了下来,问:“你怎么样?”

  李立为好容易停了咳,李立为挥谢卮穑裁挥谢仨苯涌缟狭寺ヌ荨?

  程天盯住眼前人的背,一股无名火腾腾地窜上他的心头,他讨厌面前这个人身上透出的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慢,然后,程天一把抓住李立为。


  冷不防地被身后的人扳转了身体,待看清眼前的人,李立为微蹙了下眉,可那人抓着他的衣领,什幺也不说的对着自己发呆,李立为反而有些哭笑不得。


  程天瞬间的失神让李立为轻易地挣脱了牵制,程天呆呆地站着,等他回过神来,李立为早已没了影。

  认识到这点,程天懊恼得恨不能用头撞墙,见到那人时的诧异和激动让他好像一下子炸了开来,连思考的能力也被炸掉了,他实在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不过,那个人似乎和他一样住在这家旅馆里。


  程天慢慢地度回房间,心里想着再见到那个人的可能性,那该不难吧!

  但是,程天再次遇到李立为却是在三天后。

  三天可以发生许多事,但这三天对程天来说,除了等待之外,令他很郁闷的就是明知道那人就在这间旅馆的某坚房间里,然而服务台的小姐任他好说歹说,都不肯透露李立为的房号。


  尽管知道这是旅馆的规定,可程天的心情却也难免在失望和希望之间起起伏伏,不过,倒也使他的激动得到了疏解,想来再见到李立为不至于再半个字都迸不出来。


  所以,这天晚上,程天看见李立为的身影出现在昏黄的走道里,脸色豁然开朗起来,目不转睛地盯住缓慢移动的身影,生怕一眨眼,他等了几天的人便凭空消失了。


  李立为从如同门柱般的程天身旁走过,竟是视若无睹,也或许,是根本没有注意到。

  程天对走过来的李立为,说:“你是李立为!”

  诧异在李立为的眸底瞬息即逝,他没有停下来,心里想着,一个陌生人,他好像没出名到随便一个路人都能认识他,不知道这人为了什么事找上他,还是能避则避吧!


  但是程天程天伸手拦住了他。

  “干什么?我不认识你。”李立为握紧拳,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

  “没关系,没关系。我认识你。”程天忙不迭地自我介绍,“我是程天……”

  李立为皱了皱眉,这人看似没有没有恶意,但他也不打算回应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绕过横在身前的手,李立为径直地往前走去,而跟上来的程天所说的话再没有进入他的耳里。


  程天逮到机会,仔细地观察着李立为,惊觉李立为比三天前憔悴了好多,脸上更是浮现出不自然的恹红,难道他在发烧?手随意动,程天抓住李立为的手臂,摸上李立为的额头,可摸了个空。


  稍稍后仰,李立为闪过了那只莫名其妙的爪子。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李立为只觉得非常地火大,眼睛也立刻蒙上一层霜,微微仰首,冷冷地瞪着程天,想说放手,可在发出第一个音节之前,他倒了下来。

  2

  程天坐在床边望着熟睡中的李立为,床上的人半夜时分就退烧了却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在程天眼里李立为的相貌算得上清秀,而且奇妙地属于越看越顺眼的那种,这让程天心痒难忍地突然想象起眼前的人抱起来是什么感觉……


  几乎下意识地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摇头,却见床上李立为微微地辗转起来,程天立刻凑到了李立为眼前。

  从浓悠的睡眠中悠悠转醒,首先入眼的一张明显睡眠不足的俊脸。李立为在还未完全清醒和浆糊差不离的脑子里搜索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张脸的主人叫程天。


  “醒了!你足足睡了一天一夜,不过,还好烧已经褪了。”程天抢在李立为开口之前说道。

  “这是哪?”

  “我房间……”程天接下来说了一箩筐的话。

  李立为听得云里雾里的,好半天才从程天的话里理出头绪来:原来,程天把昏迷的他送到医院,医生说他疲劳过度引起了感冒发烧,后来,他们从医院回来,他仍旧没醒,虽然在他上衣口袋里摸到了房间的钥匙,但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呆着,所以,程天就把安顿在自己房里,床也让给了他。


  经程天这么一说,李立为依稀有了些印象——半梦半醒中似乎有人喂他吃药,可是,太疲倦的缘故,他倒头又睡着了。

  “谢谢你送我去医院,还让我住在这。”在人家房里待了一天一夜,还占了人家的床,想想也是时候告辞了。掀起被襟的一刹那,李立为愣了一下,随即,他的脸有些微微发烫──被下的他居然未着寸缕,这个他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无奈之下,他只能再躺下。


  “你用不着跟我客气。”程天看到李立为泛红的脸色,以为李立为是因为占了他的床,所以,感到不好意思。

  李立为的心念一转,便猜到程天误会了他脸红的原因,这家伙的神经粗得跟麻绳有得一拼。李立为无力地躺着,说:“我的衣服。”

  “洗了,连你我也洗过了。”程天瞧着李立为又红了一层的面皮,挑了挑眉毛,痞痞地笑道:“想不到你个大男人,皮肤却细致得像上等绸缎,女孩子也未必比得上你。”


  话音刚落,李立为原本有些温度的眸子,又像结了层霜似的,不带任何感情地望着坐在床沿上的程天。

  瞧见李立为的脸色骤变,程天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张口结舌了半晌,他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昨晚后半夜,你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湿透了,我怕你着凉,才脱了你的衣服,用热水帮你擦身的。”


  话落,看着李立为不为所动的神情,程天张了张嘴想补充点什么。

  “你能不能先把我的衣服拿来?谢谢。”李立为无意和程天计较,就算要找人算账,也要找那个突然把案子丢给他的人——那个案子不仅签了合约推不掉,又是临时通知他的,时间上特别赶,所以,为了那个设计他一连几天都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结果人烧得稀里糊涂得不说,而且还睡得死沉,弄得别人脱他衣服都无知无觉。


  论起来,他真的要感谢程天。昨天他原想去买点退烧药,却碰上了程天,不管怎样,如果没有遇到程天,也许此时的他正睡死在大街上而不自知。而且,瞧见程天眼眶上明显的黑眼圈,虽然程天说了让他听起来极不舒服的话,但听过也就算了。


  程天出去拿衣服后,李立为打量起这间卧室,其实也没什幺好看的,同一家旅馆的房间不可能有太大的差别,这不过是他的职业习惯。

  但当眼角的余光察觉到床边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他倏然坐起身来,望着电脑屏幕上变换的屏保,瞠目结舌,连被褥滑落都没注意到。

  程天跨入房门,李立为不经意的春光乍泄跃入他眼帘,顺着李立为的视线望去,他了然地说:“你很吃惊吧!”

  3

  程天走进来关掉了吸引李立为目光的笔记本,笔记本显示屏上以两秒的间隔交替着一幅幅室内设计的效果图。程天以此作为屏保也无可厚非,哪怕那些图的设计者是李立为,也不足以让李立为动容。


  可是,那些设计图里不应该包括李立为从未公开的作品。

  “你刚退烧,先穿上衣服,等会儿我给你解释。”

  接过程天递过来的衣服,李立为把衣服迅速地套上身。即便房中开着暖气,李立为还是觉得有些冷。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李立为穿好衣服,走到沙发边,坐下。

  程天的眼睛闪烁着光辉,神采飞扬地述说他如何着迷于他的设计,但李立为病不为所动,而是毫不客气地打断程天:“我不想知道这些。”


  “听我说下去,你就明白了。”

  六年前,程天第一次看到李立为的设计──某个酒吧的室内设计,立即被设计中透射出的狂野气息所震撼,进而去搜寻有关李立为的资料和作品,从而认识到李立为的设计不仅极具个性,而且风格多样,涉猎的范围更是广泛。那些设计轻而易举地折服了他,让迷茫的他找到了目标──他决定成为设计师,比李立为更出色的设计师。


  那时期也是他收集李立为作品的开端。那张李立为没公开过的设计图是某个网友给他的,那个网友知道他喜欢李立为的设计。

  程天的叙述结束了,他等着李立为的反应。但屋中只有空调发出的嗡嗡声。

  李立为不知道该对程天的解释作何感想,他已经猜到给程天设计图的人是谁,那人曾和他提过在网上遇到过某个很喜欢他作品的人,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这个人,然而,他从不曾想过,他的设计竟能够给人以那样的影响。


  当年,他以一个学生的身份在设计界崭露头角,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未毕业,他就创建了自己的工作室,迅速得跻身国内顶级设计师的行列,让多少人羡慕和妒忌。那时,他又怎会料想到,他同样有过不了的瓶颈,程天所倾慕的不过是他生活中最光鲜的一面罢了。


  “我没有你说得那样出色。”

  “你别谦虚。李立为这个名字,可是我们这些学设计的学生争相追逐,并且,要在未来超越的对象之一。你听好,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


  李立为望着程天,不自觉地放柔了眸光,刚想说些什么,茶几上的手机却突然大声唱起了歌,李立为瞧了瞧闪烁的手机屏,伸手翻开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喂……”

  李立为走到窗边,背对着程天听着电波的那头,间或李立为会有“知道、好的、没问题”之类的回答,大多数时间似乎都是对方在说,李立为在静静地听。程天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他看见李立为接起电话时,眼里若隐似现泛起了盈盈的笑。


  “打完了?”

  “是。”好象还沉浸于刚刚的通话,李立为的脸上依然停留着淡淡的笑容,“不好意思打扰了你这么长的时间,我也该告辞了。”

  “等等。”程天急忙喊住欲离开的李立为。

  李立为转身望着程天,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

  4

  “你饿不饿?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用了。”

  “我照顾你一夜,你陪我吃顿饭,不为过吧。”

  李立为不置可否,他不想和程天一同去吃饭,可找不到理由拒绝。

  而程天见李立为久久不回答,以为他已经默许。

  “走啦!吃饭而已,不用考虑这么久,而且是我请你吃饭更不需要考虑了。别磨蹭了!不走吗?你不会真不想吃饭吧!睡了一天没吃东西难道还没饿透?我可是快饿扁了。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地叫?……”


  李立为只觉得耳边像有一只蚊子不停地嗡嗡着,想躲躲不掉,想甩甩不脱,也不知怎么的,他和程天已经站在大街上了。

  西北冬夜的风干涩而冷厉,风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细沙,刮在脸上有稍稍的疼痛感。

  李立为默默地走着,而程天一路上高谈阔论。

  蓦地,程天拐入一条小巷子里,李立为跟了进去。香喷喷的饭菜味扑鼻而来,程天拉着李立为走进一家饭店,在挨着窗的位子上落座。

  程天看着菜单,对李立为说:“你烧刚退,喝粥比较好。”

  李立为低头摆弄着桌上的白瓷杯,随口应了一声。

  一会儿工夫,点的东西便端了上来,程天边吃,边说他在西安的一些见闻,李立为心不在焉地符合着。

  “对了,忘了问你,你怎么会在这?”

  “来旅游。”

  “打算呆多久?”

  “半年。”

  “什么?半年?这还叫旅游?”

  “怎么有问题?”

  李立为抬起头盱视程天,不明白他大惊小怪些什么。他想休息半年,然后当然也不仅仅是旅游,但这似乎和程天没关系。

  “不是,这地方好是好,可待久了,你就不担心会水土不服?”

  什么触霉头的问题,他难道还嫌他病得不够厉害?

  李立为想着,不答反问:“你呢?你来这做什么?”

  “我是为毕业设计来采风的。”

  “你还没毕业?”

  “是,今年七月份毕业。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我也是T大的学生。”

  李立为不置可否地笑笑,而程天顿了一下,继续说:“你既然是来旅游的,以后我们两个人作伴也不会寂寞。”

  李立为侧头望向窗外,外面已是万家灯火,他心里想着别的事,没有听程天说话,更没有注意到程天一口接一口喝着啤酒,眼神开始渐渐浑浊起来。


  “喂……你怎么变成了两个?”

  李立为闻言,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转眸却看见程天靠在桌上,醉得东倒西歪的,然后咚的一声额头撞在桌子上,他非常希望踹上程天一脚。


  酒量不好就别喝,现在倒好,还要他把眼前这个醉得和烂泥差不多的男人弄回去。

  李立为踢踢趴在桌上的程天,没反应?看来已经醉死了。能不能干脆把他仍在这里???

  5

  第二天,程天宿醉醒来,免不了感到口干舌燥,外加阵阵的头痛。在意识彻底清楚时,程天想起,昨晚在李立为面前不知不觉中地竟然喝醉了,后来的事他就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李立为送他回来的,程天一骨碌地翻身坐了起来,烦躁地耙了耙乱蓬蓬的头发。


  他的酒量并没有糟到几杯啤酒就醉的地步,可是昨天他也确实是喝醉了。

  哎!哎!自从遇到李立为,他便觉得自己有点反常,并不是感觉不到李立为很烦他,但他却厚着脸皮不死心地贴上去,这完全不像他平时的作风。倘若对方不是李立为……算了,还是先去看看李立为还在不在旅馆里。


  程天站在李立为房间前正要敲门,房门也从里面打开了,走出来的李立为却与程天撞了满怀,来不及呼痛,李立为一看清撞上的人是程天,他的整张脸都快皱成一团了。


  怎么又是这个人,昨晚这人折腾得他还不够,大清早的又跑到他房门口来。他欠他的人情以后还给他就是了,李立为在心里抱怨着他一点都不喜欢和程天这么有缘。


  “你要出去?”程天问道。

  此刻,李立为最想做的事就是──退回去,当着程天的面把门关上,可他忍了忍,说:“对。”

  “我正想找你一起出去。”

  听到程天这样说,李立为更不爽了,心里暗骂程天就像狗皮膏药似地居然粘上他不放了。

  不想理会看上去兴致很高的程天,李立为回身锁上门,然后,推开挡住他的程天向楼梯口走去。根本不用看,程天又自动粘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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