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左松口,我长长出了一口气,不就是这两个条件吗?我还以为今天的这个见面会很复杂,原来这样轻轻松松就把问题解决了。
我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老左说,“你临走之前,亲哥一下,虽然答应你了,还有两天,到你生日那天,我才正式办交接呢。”
老左说这话的时候,无疑像个幼稚的孩子。
怕田真真撞见不好,我俯下身子,急切地在他唇上粘了一下,老左却趁势将我脖子搂住,马上用他的厚嘴唇包裹住了我。
舌头交缠了一下,我马上感觉不对,嘴里有种咸咸的味道,我想挣脱老左的拥抱,但是不能够,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后来老左就放开了我。
向地上轻啐了一口,唾沫上满是血迹。
原来,老左故意咬破了他的舌头。
我象一只偷偷挣脱绳索的狗,逃离了老左的病房。
田真真似笑非笑,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我离去,没有说话。
忽然想到二拍中的一句话:“金鳌挣脱吊钩去,从此一去不回头。”
我讨厌医院!
我今天一连却走了两个医院,红十字会,人和。
我讨厌医院!
两个男人都因为我,在医院里饱受折磨。
当我回到红十字会的时候,老韩已经拆过线了。头上左边,耳朵稍上一寸,斜斜地一条长痕,针脚的痕迹很明显。
张文清和雪屏也在这里,雪屏看见我的脸,笑了一下,没有吭声。我想,我的脸一定有些肿了,明显地不舒服。
雪屏急忙去卫生间,拿来一条冷水的湿毛巾,递给我,她给老韩和张文清点了头,就和张文清一起出去了。
老韩过来,帮我用毛巾摁住脸。
“小辉,你有个好处!”可能是为了逗我开心,老韩笑着说。
“我有啥好处?”
老韩颠了颠,才说;“你从来不说多余的话。譬如,一直不问我,和张文清是一种什么关系。”
我很吃惊老韩,自我从人和医院回来,他不问我那边怎么样了,却在这个时候,跟我说他和张文清。
我是不愿意说过多盘问别人的话,尤其是别人的隐私。如果对方在乎你,觉得有必要给你说,那他会给你讲实话,总比你逼着问,对方给你讲了假话,还讨厌你强。
“我和张文清以前也有过咱们这档子事情,那是很多年前了,是在我办养牛场时候的事情了。不过你别误会,我和他的关系远远没有到咱们进入的境界。也只不过是搂抱和互相摸一摸。”
“那时候,他有事情没有事情就往我养牛场跑,那时候他父亲还是村长。他和我晚上就天南海北乱侃,大冬天的,有时候谝到一两点,不回去了,就挤在一个炕头。半夜里他就摸我,我就有反应了,觉得很好玩,在部队里,以前睡通铺的时候,憋得很难受,跟一个战友也那样摸过。你不笑话哥吧?”
“慢慢地,好像这个张文清就上瘾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当时,也是实在忍不住,有了一回就有二回。我也知道,张文清同时还喜欢女人,慢慢就冷淡他,他却我行我素。我知道,我喜欢的类型不是他那样的。自我当村长后,再和他没有那么一回事了。小辉,你放心。”
老韩对和张文清以前的那种关系叙述得轻描淡写。
我心头的疑惑释然了。但是,很明显,他们现在的关系很要好。我说;“哥,你不用这样给我解释,我不在乎也不在意你从前,我只看重现在。”
老韩亲了我鼻子一下说;“明天,我就出院了,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从今后,你看着吧,我要把你当小神仙一样待。”
听了这话,我就拥抱他,疯狂地亲他。
亲他的时候,我就想老左,想老左的血唾沫,想老左的手背。
老韩问;“你在那边,和他说的怎么样?他为难你了吧?不怕,有哥呢,他不想放手,由不了他!”
我吃了一惊:“老韩,你要干什么?”
为了打消老韩的这种念头,我很快把在人和的事情讲了一遍。
老韩听完,很惊奇地哦了一声,刚才还闪着光采的眼神很快黯淡了,就象一只看见旗手正在举旗,做好了一切向前冲的准备的斗牛,忽然,要争斗的对手却挂起白旗,眼看着的一场勇猛的厮杀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老韩就在床头柜上摸电话,刚拨了一个号码,又改变主意挂掉电话,小声嘟囔:“给个小警告也好。”
我不明白老韩说什么,但是,预感到老韩已经蓄意策划了一件什么事情,也开始执行了,肯定对老左不利。
我急忙问老韩;“哥呀,什么事情?老左都答应了,你可别伤害他。”
“怎么啦,小辉。你这一耳光就白挨了?”
我忽然就觉得老韩有些可怕,我睁大眼睛,看着老韩:这个人,真的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人吗?我对他了解多少?
我说;“哥呀,你也要理解别人,要得公道,你打个颠倒。”
老韩刮了刮我鼻子;“小辉,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伤不了人的。”
我兀自忐忑起来。
果然,傍晚时分,田真真就气急败坏地打来电话:“小辉,你干嘛呀,给我来阴的,你等着接法院的传票吧,你!我已经报警了!”
第四十章★
报警了!发生了什么?
“嫂子,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明白。你慢慢说。”
“不明白?你真不明白还是水仙不开花啊?
“也不知道我们老左是用眼睛干什么用的,看上你个白眼狼,还对你那么庇护?老左,你别拦我!我得跟他说明白,不说明白拿咱们当软柿子啊?我们好歹还是有头脸的人呢,我还不信制不了他?”
“我们下午在医院的时候,有两个小青年就冲了进来,啥话也不说,就朝我和老左一人一个耳光,临了,还说以后小心点。这是干啥啊?打你的是我,老左咋的你了?啊?连女人都打,你还是不是人啊?”
“回到家门口,臭气熏天,谁给我家防盗门上泼了粪便。”
“家里的窗户也破了,地上一块石头上裹着一封匿名信,还是打字机打的,说什么以后每一天这样的事情都要发生几次,并且还不重复。”
“你说不是你吧,小辉?除了你和老韩还会有谁?我这一辈子就没有得罪过谁,也就是今天打了你一巴掌。本来,我对你们这些同性恋还有些同情,现在看来,全部他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转告你的什么老韩,欺负到老娘头上,他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常言说得好:车走车道,马走马路。你老韩有虾兵蟹将,我田真真就有天兵天将!我还不相信了,不把你老韩整个样子,逗急了老娘,老娘叫他身败名裂!呸,什么东西?下三滥!”
她气鼓鼓地挂掉电话。
我好像看见老左在一旁拉着她,阻止她,她却不由分说,抖落掉老左的手臂。
我现在也才明白了。为什么我从人和医院回来,老韩不着急问我跟老左怎么说。原来,他已经准备亲自出马了,老韩肯定认为老左不会答应我的意思。而且老韩还很胸有成竹地有自己的方案。
张文清和雪屏从这里走后,肯定是分头去落实这些小行动去了。象老韩这样的城中村村长,并且当了七年,手底下不可能没有一些清道夫一样的小喽罗。办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张飞吃豆芽菜?
可是,万一给人抓住现场,老韩不是很被动吗?不,老韩在司法上肯定也有人,我忽然就想起了上次来的那个警察,他和老韩不相上下的年纪,估计职位也低不了,那么,老韩还顾忌什么啊?
那,那个老者又是何许人也?
见我接完电话,愤愤地不吭声,老韩过来笑眯眯地拉我的手;“小辉,又咋了?”
我扬起脸;“哥呀,是你让人去作践田真真的?打人,泼粪,恐吓,这不是黑社会,是啥?”
老韩的笑容就消失了。
“哥呀,老左已经成全我了,咱们再作践他们,就不应该了。”
老韩又笑了;“我没有看错你,小辉,你心地很善良。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有些过分了。当时,我这样想的,你个女人,还打人呢,出手还这样重。要是打我,我也就忍了。打我小辉,那不行!那一帮小子是有些过分,我回头说说他们。这件事情,我向你保证,就到此为止了,你放心。”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还能怎么样呢?一个个都说是为了我。
张文清就笑嘻嘻地推门进来了。
“小样,跟咱们斗!还想翻出咱们的手掌心,捏死她跟捏蚂蚁似的!简直就是螳臂挡车!”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张文清看我瞪他,老大地不高兴;“帅哥,怎么,心疼老左了?她老婆打你的时候,心疼你了吗?”
老韩喊了一句;“文清!”
张文清就又笑了;“小辉,还是你这个哥哥心疼你!”
说完,悻悻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办完出院手续,老韩被雪屏和张文清陪着。
到大门口,依然停着那辆豪华的凯迪拉克,不同的是,车上除了司机,就是皓皓和梅梅姐弟两个,再无外人。
和老左亲密地打完招呼,姐弟两个就异口同声地喊;“四叔!”
让我吃惊的是,喊完四叔,他们才去和雪屏张文清打招呼。
老韩回转身来,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亮光。
昨晚,忍不住老韩的手指的爱抚,激情过后,老韩搂着我说:“小辉,梅梅在南郊政法学院念书,不是每一个周末都回来,皓皓在私立封闭学校,每周回来一次。基本上,家里就剩下咱们哥俩个了。对于感情,除了你,我别无寄托,哥哥会全心全意待你的,希望你也不要有隔肚皮的话。如果哥哪里没有做好,你别计较!”
我知道,我全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我说;“哥啊,到了这个份上,外道话你也就别说了。人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以后我不会做那些让你看不过眼的事情。你记住,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现在两个孩子这样懂事,喊完他爸就喊四叔,对我和老韩来说,都是莫大的慰籍。要说现在谁心里最不舒服,那肯定就是张文清。也真正从那天开始,在张文清的心里,对我的仇恨的种子,迅速萌芽滋长。
车子没有回家,直接开到了喜来顺大酒店。
张文清看我很疑惑,就笑着说:“支部给老韩压惊呢!"
在酒桌上,我也见识了阴水坊的领导班子。
就是再不和睦的一个领导团体,在外人看来,甚至要比和谐的关系更来得热情。当那个叫做张芝兰的女支书和我握手的时候,就说;“你就是小辉呀,难怪咱们村长认你做弟弟,不光心眼好,连这长相都不同凡响呢,真是人中龙凤啊!”我忙道:“客气,您太客气了!”
老协,妇联,残联还有乡上的片警,区土地局等,今天都有代表出席。
一时间,寒喧声,碰杯声,觥筹交错,不绝于耳,每一个和我碰杯的人,几乎千篇一律地说;“你是老韩他弟,也就是我弟了,以后,有事你说话就行。”
今天,梅梅的主要任务就是监酒,不能让老韩粘一口酒,饮料随便。
忽然,梅梅就在皓皓耳边说了什么,皓皓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梅梅走过来说:“四叔,你出来一下,我有话给你说!”
在酒店后面的小花坛边。梅梅说;“四叔,我一会还有事情,得回学校去。”
我说;“今天是星期天,怎么还有事情啊。”
梅梅说:“明年就毕业了,现在事情自然就多了!四叔,我想跟你说,现在我妈不在了,家里就剩下我爸一个人了。你是个细心人,看得出我爸也很放心你,我希望你能替我多操心我爸。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了,我提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这样吧,只要你爸不嫌弃我,这段时间,只要不出差,我就在家里陪你爸,你放心吧。”
梅梅笑了,笑的很甜。
但是,多半年以后,梅梅就再也没有这样对我天真无邪地笑过了。
后来,怀念纯真,第一印象就是现在梅梅微笑的样子!
梅梅和皓皓走后,老韩瞅着别人不注意,把脸凑过来,低声问;“刚才女子给你说啥呢?这个娃,咋就神神秘秘起来了?”
我贴住他耳朵说;“梅梅叫我嫁给你!”
老韩就爆笑了。
对于今天的酒宴,老韩实际上是很满意的。自从第一天被他不提防地推到他的家人亲戚面前,我早就预料到,终有一天,我还会被他带到更多的人面前。老韩肯定想非常自然地告知他的每一个熟人:我有一个弟弟,他叫小辉。到目前为止,老韩的身边,可能也只有张文清清楚,我和老韩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至于雪屏,我的直觉是,她也不大清楚。
不管怎么说,老韩已经顺利地为我合理合情的到来扫清了一切障碍。
象今天这样的酒宴私人是不会掏腰包的,肯定会巧立名目,支个名儿,报销在村里的某项开支上。
餐桌上菜是单子上最贵的,酒就是太白十五年洞藏。烟,当然是芙蓉王了。吃了,喝了,打着饱嗝剔着牙,临走,一人再一条好猫。
眼见着残联的老张涨红了胖脸,手扶着包间的门还没有走出去,就垮垮垮地在门口狂呕起来。
就连姓余的片警走起路来也是云中漫步。
在酒桌上,大话,谎话,奉承话,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好在我还有些酒量,要不可能就真的要出丑了。
回到老韩家,张文清和雪屏只坐了一小会,就说有事,走了。
雪屏临出门的时候,在我胳膊上轻轻捏了一下;“小辉,这两天老韩的重点工作就是好好休息,你要仔细点,要是老韩有个一差二错,嫂子要你好看!”说完,莞尔一笑。
张文清对我抿了抿嘴。呵呵,这家伙,还为昨天在医院的事情想不开呢。
“小辉,欢迎回家!”老韩闭上房门,轻轻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对老韩笑了笑,没有回应他。
老韩有些意外,忙说;“咋了,你不高兴?”
我说;“我想给嫂子上一柱香!”
老韩马上就笑了:“该的,该的。”
老韩的女人在像框里微笑着。
我知道,在天国里的她,要是知道我和老韩是这样的关系,并且还要守候在老韩身边,她肯定要和我拼命!农村女人没有文化,会直接报复,不是抡棍子,就是抡刀子。
点燃九支香,我在默念:“嫂子,你走后,韩哥也就是孤苦伶仃了,毕竟几十年夫妻,你肯定不忍心他受可怜,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把香插进香炉,我给老韩女人鞠躬三次。
在我抬头的霎那,可能是幻觉吧,照片里的女人恨恨地拿眼神剜了我一眼。
我的头皮瞬息就发麻。心跳就加速了,我几乎就能听见心跳堂堂堂地声音,忽然浑身就一哆嗦。
老韩看我脸色煞白,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小辉,小辉,你怎么了?”
我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好像嘴巴也不是我的了。
在那一刻,我的身子有些僵,好像地上有一股风在慢慢旋着。
老韩迅速吹熄了蜡烛,把我刚才点燃的香从香炉拔起,在桌子上蹭灭。
慢慢地,在老韩怀里,我恢复了知觉。
老韩问:“小辉,你看见啥了?”
我沉默,也许,我跟老韩在一起,连神鬼都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