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裳花想容——北都1860
北都1860  发于:2011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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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寂静的沙漠忽然响起串悠扬悦耳的笛声,起先还极低,似有若无,却引人注意。渐渐的越来越明亮,蓦地一线拔高,铿锵明亮如同铁板琵琶一般,于激烈处猛地断裂开来,引得人也跟着心酸莫名。
元若恒听的引起旧情,眼角一滴泪水不知不觉就滴了下来,顺着落在颜生面颊边。
颜生这才有些警觉这笛声的怪异,单手运劲往元若恒背心一拍:“若恒,若恒!”
渐被迷惑的元若恒这才清醒过来,茫然转头看了颜生一眼:“这笛声真是出神入化,竟能如此触人心弦!”
颜生心头雪亮一片却又开不了口,只得措辞掩饰道:“我们回去吧。”
“好。”
远处笛声似乎能感觉到两人对话,乘着颜生不注意,一声呼啸直冲云霄,震的水面翻翻滚滚波涛不定。
颜生双眸闪过一丝狠劲,空自修炼千年,碍着元若恒在侧实在不便发作,无奈只得催促着加紧步伐往人烟密集处赶。那笛声也怪,紧紧追着两人,附骨之蛆一般。
元若恒逐渐感觉到颜生的焦躁,问道:“怎么走的这么快?”
颜生抿紧了嘴唇不说话,只是拉着元若恒不松手。
“等一等,颜生,歇会儿再走。”
“不行!”颜生不由自主的提高音量吼了一句,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赶紧措辞掩饰:“我,我忽然想起月牙一个人在城里,实在不放心,你想啊,照她的性子还能乖乖呆在房里吗?说不定这会儿又在什么地方惹了祸,此地不比中原,民风彪悍,我怕她被人欺负了!咱们还是快些。”
元若恒心智有些被笛声影响,茫然点点头,被颜生连拖带拽的往前跑跑停停。
笛声似有察觉,愈加的嚣张,却不死死紧逼。
城门终于出现在两人眼前,人烟渐渐多了起来,颜生这才匆忙回头瞥一眼,放心地大喘了口气,这才放开元若恒,放慢速度。
“怎么?不急着找月牙了?”
颜生见笛声终于慢慢消失,紧张之色一扫而空:“随便她吧,这小蹄子,不吃点亏不知道天高地厚!”
元若恒被颜生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糊弄的云里雾里,却又发作不得,只得笑笑,任由他去。两人慢条斯理的往回走。就看见魅阿倚在门口笑嘻嘻的,什么都不说,忽然摆摆袖子便转进园子里去。
颜生有些恨恨地看着魅阿的背影,无计可施。
元若恒却不明就里,只当两兄妹又闹了什么别扭,不咸不淡的安慰了几句,却正巧撞在颜生的枪口上。
“你不知道就胡说什么啊。”
元若恒碰了一鼻子灰,少爷脾气顿时上冲,也是一语不发,干脆去了店铺。
颜生满心懊恼,几步跨进房间砰地一声关了门。
元若恒满心疑惑,再店铺里呆了不到小半个时辰,终于坐不住,又慢悠悠的晃进后院儿,正想着如何措辞,就瞥见一个婢子模样的女人慌慌张张的往假山后躲。
元若恒大感奇怪,连忙追了上去,喝道:“你是什么人?慌什么慌!”
“少爷早啊。”那女子见被发现,伸手故作自然的将耳边一缕散发别到耳后,迟疑片刻,靠近几步道:“我是伺候少爷的下人,少爷每日的饭食就是我准备的,哦,我 叫春兰,少爷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春兰还得去厨房帮忙,先下去了。”
元若恒点点头。
春兰赶紧转身一路疾走,转眼消失在一扇月亮门后。
元若恒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干脆懒得理会,转身又出了门闲逛到城边集市上,远远的看见家酒肆,想着颜生不明不白的对自己乱发脾气,于是招呼着要了壶酒。可笑元若恒这个公子哥平日喝的不是花雕就是竹叶青,尽是风雅淡爽的香汤,哪里沾过乡野烈酒,一杯下肚就被辣的不行。一旁喝酒的食客不由得大笑出声,元若恒受不得激,恼怒着多喝了几杯,等起身时已是中午。
摇摇晃晃的出了门,两眼花的连路都辨不清楚,双腿更是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左拐右拐竟出了城门。
远远的就看见一间僻静的茅屋隐藏在迷梦雾气中,周围一片沉寂,大白天里半点声息都无,简直安静的有些古怪。元若恒半醉半醒,也不害怕,只觉无比的口渴,穿破迷雾便走了过去准备要杯水喝。
好不容易挪到门边,还未抬手,门就忽地打开。元若恒酒醉之下,难免站立不稳一下跌进屋去。门嘭地一声又关上!元若恒惊疑不定看了看屋内情形:正中间一口大鼎正冒着热气,地上几只坐垫,除此之外连张桌椅都无!
“既然能进我屋子,便是客!请座。”
元若恒这才发现鼎旁还坐着一个人,一身黑衣,发髻高高挽起,白亮亮插只钗,不知何物所造!那人身材瘦小,蜷缩着更不起眼。
元若恒酒意渐醒,心头惊异不定,无奈道了声谢就近坐了下来。
“婆婆可否……”
“老婆子孑然一身居于此地已有20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访!”
元若恒只觉喉咙如火烧一般,闻言也懒得往心里去,只想要杯水解渴:“婆婆可否给我杯水。”
“没有!”那人忽然爆怒:“来此地就为了杯水吗?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进来,穷尽一生也没找到法子!你倒好,就为了杯水。”
元若恒忍着气这才注意到屋内寂然一片,从墙上窗洞望出去,空寂一片仿佛看不到尽头一般的奇怪。
“若恒无意打扰婆婆,还望见谅。”
那人却动也不动,元若恒亦觉无趣,多年养下的规矩又不好意思直接出门离开,便忍着渴安静下来,好奇地打量那鼎。只见鼎身上刻着骊龙文饰,鼎耳是两只怪兽,獠牙外突,倒扣在鼎盖上,大概是起到固定的作用!盖子上另有两圈十几个圆孔,那些热气就从圆孔中冒出。奇怪的是底部没有任何薪材燃烧,鼎中却传出沸腾的声响来!那老婆婆一双鸟爪似的双手时不时的朝圆孔投入一些粉状细末,顿时激起一蓬彩烟,腥臭扑鼻!
“男娃子在看什么?”
元若恒顿觉尴尬,脸色绯红:“若恒只是好奇那鼎,没,没什么,没什么!”
“20年了,你是第一个能到我这里来的人!男娃子若是好奇只管问。20年不说话了,老婆子只当是练练口!”那老婆婆说着就站起身来,身形竟不如一个十岁孩童,满面皱纹,只有一双眸子精光四射。
“婆婆为何孤身一人独居于此,您难道没有家人么?”
“老婆子没有家人,这里就是我的家。男娃子休要胡说!”
元若恒沉吟着不知该如何应对,那老婆婆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歪着头沉吟片刻:“难道……怪不得能进来,身上果然是沾了东西的,老婆子算是见识了!”
“东西?!什么东西?”元若恒酒也醒了不少:“婆婆的话说的太深,若恒不明白。”
“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这苦头有你吃的!”
元若恒想着自己几个月来家破人亡,要吃的苦头都吃了,心头也不惧怕,只是笑笑:“婆婆是算命卜卦的吗?说的这么准。”
那老婆婆也不搭理元若恒,自顾自道:“你前世造了什么孽,竟惹上那东西,哼,有你求我的时候!”
“婆婆是说我惹了不该惹的事?”
“恩。”
元若恒想着那刁蛮公主,害得自己狼狈不堪,于是点了点头,却不吱声。
“想起来了?”
“是。”
“既然能进来,求我吧,婆婆就帮你一个忙。”
“求?”元若恒不怒反笑:“我求人?”
“男娃子,不要倔,人啊,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你还年轻的很,前头的路长着呢。”
“婆婆说笑了。”
“既然不信我就快些滚!”
“婆婆……”
“还不快滚?想连累婆婆我么?”那老婆婆忽然又阴侧侧地笑了几声,听在耳里如夜枭啼哭:“气不过么?你以为你是什么?连做我的药人都没资格!男娃子,嘿嘿!哼哼!”
“连累你?!”但元若恒更惊讶的是她口中的药人!
“要喝水自己倒。”老婆婆忽然又指了指屋角,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元若恒。
元若恒呐呐无言,忍着气喝了水,还是朝她作了个揖才转身拉开了门。
“男娃子,出了这个门可就没这么好运气再回来咯?”
元若恒终于忍到极限,冷哼了一声懒得理会,抬腿便走。刚奔了两步,只觉一股怪异的粘力追来拉着自己身不由己的倒退回来。
“不识趣的东西!”那老婆婆兜头扔给元若恒一块沉甸甸的东西:“既然能进我屋子,我自然不能食言,这是给你的,快滚!”话音刚落,又是那阵怪异的力道一把将元若恒推出门去,迅速一关,嘭的一声,将门梁上的灰尘震的簌簌而下,沾的一头一脸都是!元若恒苦笑一声,扬声道了句谢,转身离开!
远远的,传来那奇怪老婆婆的声音:“男娃若有心,便记下老婆子今日这点好处,他日老婆子有事求到男娃子,还望记得今日之好。”
元若恒揣着块非金非石玉佩似的东西满腹疑云地回了城,远远的就看见颜生焦急的站在城门口。
“你去了哪里?”
元若恒道:“多喝了几杯,不知道怎么就出了城。”
颜生白了他一眼,气道:“多亏这地方小,要是在京城还不定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话一出口就察觉气氛不对,颜生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上前亲热地挽着元若恒的手安慰了几句,心头忽然生出警兆,上上下下地瞧了元若恒好一阵,忽然道:“你去了什么地方?”
“就城外,也没去哪里。”
颜生狐疑道:“真的?”
“我还骗你不成?”
颜生嘴角噙着笑,顿了顿才笑道:“好了好了,我信你还不成?走,回去。”说着两人才并肩回了店铺。
老掌柜见元若恒回来,又仔仔细细的问了好半天才算放了行。
一进院门,魅阿原本懒散的躺在花厅一张软榻上养神,忽然振身坐起,连鞋都没穿就奔了出来:“元若恒,你身上有什么东西?”
颜生没好气地看了魅阿一眼:“胡说什么?”
“我胡说?”魅阿风情万种的靠在门边,涂着猩红蔻丹的指头定定地指着元若恒冷笑道:“都欺负到头上了,你还当睁眼瞎?哼,颜生,你可真好脾气啊。”
“魅阿!”
元若恒一天之内被两人云里雾里的闹了两次,愈加的奇怪,见颜生不言不语正要离开,赶紧一把抓住他:“魅阿说的什么?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害的你们如此紧张?”
颜生暗中用劲挣开元若恒拉着自己的手,背着身子淡淡道:“她什么都没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胡搅蛮缠的性子,理会她干什么。”
三人正闹着,月牙端了盘新作的糕点欢天喜地的跨进院门,刚开口要招呼,忽然一声惨叫,盘子当先甩落在地,糕点也滚的到处都是,人早已退出院门,满脸更是惊恐之色:“老,老板,这院子有什么东西?”
颜生见月牙承受不住就要露馅,忙三步并作两步奔出去,握住月牙的手过继真元相抗,口中又掩饰道:“平时就叫你细心些,细心些,怎么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
“是,是啊,刚,刚才有只老鼠从我脚,脚下窜过去,吓死我了。”
元若恒明知月牙颜生二人措辞掩饰,却拆穿不得,心头一阵无名火起,恼怒地拂了拂袖,独自进了屋。
颜生也没空理会他,一拉月牙进了花厅。
“老板,莫不是他已经怀疑我们去请了道士来,想,想收了我们?”
魅阿冷笑道:“得了腥,还要留恋吗?自然是要斩草除根啊。颜生,你长的再好看,对他再好又如何,你始终是妖,人妖殊途,还真以为能跟他一辈子不成?我劝你乘早死了这份心,我们回东条山去,悠哉游哉,多好!”
“不会的。”颜生闷闷道:“他还不至于怀疑的这么快。”
月牙紧张地朝外看了看,抓着颜生的手低声道:“老板,怎么不可能啊,他身上明明带了极厉害的东西,刚才若不是隔得远,只怕我早已被逼显形了!老板,老板啊——”
颜生被两人说的心头发虚,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焦躁地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子,眉头紧皱。
门外忽然响起阵阵细碎的脚步,一个婢子轻轻敲了敲门,道:“颜先生,两位小姐,元少爷请你们过去用饭。”
颜生忙道:“好,马上就去。”
婢子点点头转身离去。
颜生回头吩咐道:“月牙,你先出去避一避,去店铺还是去哪里随你便,反正别回来。”说着又转头朝魅阿说道:“你还是回东条山吧,反正你也该到历劫的时间了,总该准备准备吧。”
魅阿将头一昂:“我倒要看看这姓元的想耍什么把戏!”
“你……”
“我不会回去的。”
颜生见劝不住魅阿,只得催促月牙赶紧走。
月牙见颜生也如临大敌的模样,奈何自己功力浅薄,知道就算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含泪朝颜生行了一礼,转身奔出院门,消失在暮色里。
颜生这么算松了口气,稍微平复下心情出了花厅。
“怎么这时候才过来?月牙呢?”
“她……”
魅阿抢过话头笑道:“她被那只老鼠吓坏了,回房休息去了。”
“你盯着我看干嘛?”
魅阿不自然地笑笑:“我哪有?元小子,你越来越长进了哟!”
元若恒被魅阿堵的一窒,只点了点头,拿起筷子闷声吃饭。魅阿全神戒备,时不时抬头看看颜生,又瞧瞧元若。倒是颜生,眼皮也不抬,只是安静喝汤,三个人吃的无比沉闷怪异。
晚间,元若恒乘着四下无人,悄悄拉过颜生作伏低状:“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你们俩……”
“我们哪里敢啊!”
“不是不是不是。”元若恒慌忙改口:“不知道魅阿为了什么值得生这么大的气,你也不替我劝劝。”
“这得问你自己。”
“我?”
“难道问我吗?”颜生疾言厉色,正想问个明白,忽然又没了勇气,只讪讪地一挥手:“我懒得跟你计较!”说着就准备开溜。
元若恒急忙窜前几步双臂张开像个泼皮无赖似的拦在前头,也不说话,只笑嘻嘻的看着颜生。
颜生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转个方向。
又被元若恒拦住。
“让开!”
“我若是不让呢?”
“让开!”
“不让!”
颜生被气的直翻白眼,不自觉的一用力,可怜元若恒凡夫俗子,只觉一股大力袭来,竟被推的连退了七八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后劲不绝,硬生生双腿后仰,脊背朝天,懒驴打滚一般翻进身后荷花塘里。
“你……哎呀,你……”
好在荷花塘不算深,元若恒闷闷地站起身来,满头满脸的臭泥黑浆,一股怒火直冲九霄。
“若,若恒,我,我不是故意的。”
元若恒冷哼一声,七手八脚的爬上岸来,飞也似的往自己房里冲。正巧撞到两个刚收拾了饭厅的婢子端了满满两大摞杯盘碗碟准备回厨房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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