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宝(第三、四卷)——妖桃
妖桃  发于:2011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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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苦苦维持的平静,在这一瞬间都崩溃了。

慢慢的走到方桌边,将油灯点燃。

昏暗而又温柔的灯光,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如此相似。

就连身边的人,在转眸的同时,看到对方微微的笑脸。

恍惚之间,似掉入了另一个时空。

恍若梦境之中。

突然心底竟有一种强烈的念头。

如果那日他没有被胡爷带走,如果一切都没有改变,也许他还会默默的生活着。

纵然在知道往后十几年依旧要留在叶青松身边,纵然心里也会幻想着远远的逃离。

但想象归想象,他未必有勇气与能力付诸行动。

甚至,到最后会不愿意离开叶青松,只想跟着这人过日子,直到老死叶宅。

微微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叶青松正四下打量房中的摆设。

“门都不关,菜端出来很快就会凉掉的。”

叶青松心里自然明白池长静为何不关门,他走过去自己将门合上,拿门闩插上。

一回头,果然看到池长静惊慌失措的眼神。

想不到,跟他同处一室,也会让小静如此的担惊受怕。

叶青松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勾勒出笑意。

轻轻打开食盒,将精致的盘碟小心翼翼的端出来,一一摆在池长静的面前。

这些美味佳肴尚冒着丝丝热气。

“吴静,你快尝尝看啊,等一下凉掉就不好吃了。”

没有意外,池长静并没有动筷。

叶青松拿起其中的一双筷子,将每样菜都夹了一点吃。

最后拿出一块丝帕,轻轻拭了拭嘴巴。

“你放心,我叶青松决不会做那种不入流的事,今天确实是为了上次的事,向你赔礼倒歉……以前,我做错了很多事,可是无论如何也

不愿当面认错。就算有心倒歉,也只是拐弯抹角的表示一下。我让很多人都伤心难过,可那又怎么样。这世上唯一能让我低头认错的,

只有一个人而已。现在只要他肯原谅我,就算是跪在他面前,我都肯!我都肯的……”

池长静默默的听着,却不敢抬头看叶青松一眼。

叶青松越是这样,他更加心乱如麻。

叶青松为什么还不离开这里,如果两人不再见面,那么那些微薄的淡如水色的东西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散,再也不存在了。

他只不过是卑贱的奴仆,在这世上,就如同尘埃一样的渺小。

为什么,竟然会有人愿意跪在一个奴仆前面,苦苦求他的饶恕?

“叶、叶老爷,你不用跟小人说这些的。”

“哦,我只是触景生情……吴静,我可以叫你小静么?”

“当然可以了——”不待池长静说完,叶青松立刻低声温柔的呼唤:

“小静!小静……”似呢喃又似叹息。

不可自抑的,池长静听到这样的呼唤,脸色微微泛红。

“来,咱们坐下来一起吃!”叶青松拉了池长静的胳膊,让他坐下。

池长静全身僵硬,见叶青松立刻松开手,便顺从的坐下来。

那碗燕窝粥搁在面前,实在是勾得他馋涎欲滴了。

忍不住拿起调羹,细细的喝了一口。

清甜润滑,可口之极。

“好吃么?你若喜欢,下次我多带一点过来。”

池长静喝了几口,闻言便搁下,不再碰触。

叶青松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只精致白瓷的小酒瓶,和一对白瓷酒杯。

分别斟上酒,一杯搁在池长静身前,一杯端在自己手上。

“这是乐景楼新酿的酒,名叫玉醅,你尝尝……放心,喝一点,不会醉的。”

酒液色如琥珀,在白瓷杯中婉转流荡。

在昏黄的灯光下,耀出动人的色泽,令人不忍释手。

叶青松率先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自已都发出赞叹的声音:“还是这个味道,在这样的雪夜,喝这样的酒……杯行到手莫留残,不道月明人散……唉……”

池长静见状,也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这味道……

原来以前在叶府,他喝的都是这种酒。

“这桌子是新做的?听说你的老丈人是个木匠……你见过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么?”

池长静忍不住抬头瞄了叶青松一眼,却看到,灯光下,这男人憔悴忧伤的面容。

目光竟再也移不开了。

视线胶注着,下一刻便与叶青松黯然的目光交汇一起。

两人默默的对视着,而四下是彻骨的寒冷与逼人的死寂。

一朵小小的灯花爆开之声,惊扰了两人。

池长静复低下头:“见过……下个月初,小人就要成亲了。”

“下个月初……下个月初……唉……”叶青松喃喃自语,复而长叹,“赶的这么急啊?”

池长静根本不敢再看叶青松:“岳父说,娶个老婆好过年——”

只听得,叶青松哈哈大笑起来。

池长静听得这笑声古怪异常,忍不住抬头看着叶青松。

看到他痛苦的笑意,藏在桌底的双手紧紧的揪在一起。

突然叶青松站起身,快速的来到池长静的身边,半蹲在他身边。

“小静,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没有婚礼?”

多么讽刺,还记得在某一天,小静也曾凄婉的询问 “那把婚事取消掉,你成么?!”

现在竟然轮到了他!

同样在大雪分飞的日子,以某种相似的心情,问出这般无助的话。

池长静再也忍不住,泪水缓缓的盈目。

微低下头,看着眼前几乎用半跪着姿势的男子。

有那么一刻,他多希望自己能脱口而出,成全这男子所有的愿望。

希望他快乐,从此展颜。象从前一样,总是那样得意,意态分发。

但是,伤心仿佛是注定的。

因为他别无所择。

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是他毕生所求。

不差几日,就能够实现了。

如果他现在放弃,会抱憾终生,痛苦一世。

所以,他不能够……

微微的摇着头,泪水顺势滑落。

在泪意朦胧之间,却看到,眼前的男人脸颊上的泪痕。

叶青松哭了……

他也会伤心的哭泣么?

忍不住伸了手,去触及那冰凉的湿意,只觉心痛非常。

叶青松怎么可以哭呢?

就象他的名字一样,苍劲而又挺拔,绝不服输的男人,怎么可以哭泣?

“小静,不要哭。我不逼你,再也不会逼你了……”

叶青松同样伸出手,去捧住眼前之人的脸庞,只觉心如刀绞。

他终于明白,人生最痛苦的事,什么叫做:求不得!

第 64 章

猛然用力抱住池长静的腰身,将他的身体整个拥进自己的怀里。

几乎想将他揉碎在怀里,溶入自己的身体,从此再也分不出彼此。

继而,是一个狂野的,不容拒绝的深吻。

池长静并未挣扎,他所有的力气早在前一刻就消耗殆尽了。

那绵长的痛苦早已让他麻木,不想有任何的抗拒。

他已经没有力气。

默默的唇齿交缠着,只有这样,不用言语,不用交谈,就已经明了对方内心的想法。

这样的深吻是绝望的痛苦的,却没有丝毫遮掩彼此深深的情感。

渴望而不可及的……

这一刻所有的克制的苦苦压抑的情感全都释放出来,再无顾忌。

紧紧搂在一起,深吻并不只是单方面的。

将近一年来深藏的情 欲被撩拨起来,就象灰烬只需一点柴火便会死灰复燃,火焰快速的席卷上来,高热持续,两个人已经几乎要被情

欲逼 疯了。

那张床,原本是用来洞房花烛之夜,原本是为让夫妻共眠的大床,尚未铺设任何被褥,只搁置了一条破毯子。

两俱躯体却在上面紧紧的纠缠着。

冰冷的生硬的木板被压的咯吱直响,破毯早已被踢到了床里面。

叶青松抚着池长静脸,看着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孔。

“是不是很痛啊?”叶青松一手按摩着池长静的腰身,毕竟将近一年没有情事。

“……”池长静却紧紧的抱住叶青松的肩背。

他甚至不止一次梦到与叶青松在纠缠,毕竟两人在一起整整四年之久。

他的身体早已接受这个男人。

疼痛只持续了一会儿,两人熟门熟路又找到了往日的感觉。

亲吻什么地方,怎么样的爱抚,就连身体里最敏感的地方,都熟悉无比。

强烈的快 感立刻拽紧了两个人智理,强烈的喘息声充斥整个内室。

“老爷……太快了太快了……”池长静仿佛不能承受快感,忍不住大叫起来。

“不要叫我老爷,叫我青松……叫我阿澈都行!”

叶青松从来没有象这一刻,想要听到小静呼唤他的名字。

好后悔,以前从来都没有想到过。

可是池长静不是狂乱的摇头,他抓住叶青松的头发,最后狠狠的咬在他的肩膀上。

就如同他们的情感,正是这样的疯狂痛苦。

血腥味在嘴里弥漫,而灵魂却享受着高 潮的洗礼。

是夜,他们象是两只受伤的野兽,撕咬着对方,激烈的,狂肆的……恨不得将对方一口吞下。

永不停竭的律动,无休无竭的冲撞,激动的泪水,无意识的呢喃,交织成最难忘的夜晚。

池长静从来没有睡的如此的香甜。

纵然极度疲惫,可是却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的满足,身心都得到最大的满足。

有一双手紧紧的从身后抱着他,在这冬夜,感觉如此温暖。

比最厚的棉被更让他温暖,浑身都温洋洋的,心也暖暖的。

忘记一切的烦恼,只去享受这宁静的温暖的一刻。

“呯!呯!”

门口传来用力的敲门声:“阿静,阿静——”

池长静惊醒的睁开眼,立刻反手去摸身后的人,可是触手的却是空空的冰冷的床板。

他立刻翻坐起来,酸痛的腰身让下身几乎麻木了。

但他顾不得许多,转头看看空空如也的床铺,连一丝温度也没有。

叶青松已经走了?

或者,昨夜根本就是他一人的春梦,叶青松似乎从未出现过?

一瞬间,几乎可以算是愉悦的心情跌入到底谷。

低头看身上,尚穿着厚厚的棉服,身上盖着破毯子。

可是——

池长静猛然掀开破毯。

底下,盖在他身上的正是那条雪狐裘皮披风。

雪白的柔软的毛皮温暖的让人不忍释手,轻轻的拉起来,放在脸颊边上摩挲。

“阿静,你在里面么?”门外的人不死心的捶门了。

“在,我就来了。”池长静回过神,连忙扶腰下床。

昨天的衣服已经全都穿在身上了,可以直接跑去开门。

一开门便看到阿眯,“什么事这么急?”

“阿静,昨晚下那么大的雪,你都没有回通铺。大家担心你嘛,没冻着罢?”

“没有啊,屋里还暖和啦。”

“特地给你带衣服过来了……咦,这里怎么有酒菜……哇,天哪,好奢侈。”阿眯显然进门就看到依旧摆在桌上的酒菜。

池长静怔怔的。

所有的一切都留下来了,只是人却消失了。

却偏偏要留下这些痕迹证明这个人来过了,缠绵过了。

这……这算什么?!

要走就全部带走,不留一丝痕迹。

象这样,徒留几丝情意附着心上,只会痛苦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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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的某一个黄道吉日。

鞭炮在雪地里噼里啪啦的响着,衬着礼官的高声吟唱:

“仙娥飘渺下人寰,咫尽荣归洞府间。

今日门阑多喜色,花箱利市不段悭。”

亲朋好友的嘻闹声、祝福声,鼓乐齐鸣之声,交织成令人难忘的喜庆之日。

身穿着新郎服的池长静笑吟吟的持‘同心结’缓缓的牵着新娘子倒引进门。

到了堂门,双方并立。

因为池长静称自己是吴静,父母双亡,因此,堂上只有女方的长辈双亲。

两人跪倒正欲拜。

此时,从门外进来两人。

抬进来许多贺礼,显得动静极大。

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吸引过去,池长静也忙回头。

他心里惴惴不安,深怕叶青松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做出惊世骇俗之事。

一回头,他便心中一紧。

来人正是乐景楼的屠管事和另一名面生的人。

礼官见婚礼被打搅,用力的咳嗽了几声,继续高声吟念。

这时,众人才把注意力专注在婚礼上面。

行完了交拜礼之后,屠管事方才笑吟吟的上前。

“吴静,真是恭喜啊,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里有些薄礼是我们老爷特地送给小哥你的……我们老爷已经回乡去了,他特意吩

咐我,一定要亲手把这个交到你的手里,你收好。”

这时,池长静才发现屠管事手上一直拿着一个红木匣子。

伸手接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却不立刻动手打开。

只得强笑着说:“真叫叶老爷破费了,我怎么能平白无故收他这般厚礼,屠管事,你还是拿回去罢。”

屠管事笑呵呵的:“我们老爷说,一直把你错当成另一个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些礼物就当送给你们的结婚贺礼,既然礼物已经送到

,我们也该走了。”

说完屠管事和另一个人转头便走了。

池长静将红木匣子塞进衣袖,一直到他进了新房。

一对新人并排坐在床上,喜娘一面不断吟着喜词,一面拿着喜果撒向床帐之内。

各个方位都洒到。

接下来,不管是各个婚礼的步骤,池长静似乎都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心里一直想着红木匣里究竟装着什么。

叶青松就这样放弃了么?

等新房就剩下他与新娘两人时,走到桌案边上,就着红烛,打开了木匣。

里面只有一张纸。

伸手取出那张纸展开来,上面密密码码的写满了字。

他虽说识字,但也只认得几个常用字。

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看下来,他才意识到,这是一份卖身契。

上面有他的名字:池长静,以及……二十年……

这、这是他的卖身契啊。

叶青松把卖身契送给了他……

以后,他就算再自称是池长静也没有关系,以后,他回到家乡去看望父母也没有关系,再也无需做假躲藏。

池长静低低的笑了,只是这笑在红烛的照映之下,显得如此忧伤与失望。

“再也……没有关系了……”

恨恨的拿起契书,在红烛上点燃。

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什么都不复存在……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样痛?在这样喜庆的日子会这样难受?

为什么?

叶青松!叶澈!

你去死罢!

池长静瞪着骤然发出亮光的契纸,在最后一刻全力的燃烧,散发最后的余光。

手上蓦然传来灼热感。

他才回过神,忙松开手。

残余的纸片掉落桌面,熄灭了。

结束了……

池长静平复心中澎湃的情感,许久,才转过身,看向端坐在床上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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