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性恋人 (三) [出书版]By 邀月
  发于:2011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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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完】
(十七)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我买了一罐可乐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这依然是我最喜欢喝的饮料,低着头漫无目的走着,试着让自己不去想周遭的人,沉静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我把已经喝光了的可乐罐放在地上,然后猛的一脚踹出去,这样的感觉真是痛快,易拉罐立刻从地面飞起,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很大的弧型,像抛物线一样最终着地,像音符一样跳动了几下便乖乖的躺在地上,不再动了。
我的目光一直没从易拉罐身上移走,我站在原地就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它,思绪也好像很突然的停止了,整个城市除了我以外都很热闹,我的孤身独影显得与外界更不融洽,我的存在是那样的渺小,我想起吴勇先前跟我说的那一番话,为什么事情会这样?我已经没有了晨晨、没有了爱人,为什么要让我连最后的朋友都失去呢?
我闭上眼睛,希望自己能够平静下来,却始终不行,我开始觉得自己四肢无力,最后直接的跪坐在地上,甚至顾不得周遭过往得行人,泪水从紧闭的眼睛缝里滑落下来,而吴勇的脸和哀求的神情竟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一字一句都都像针扎在我的心头上一样,让我痛不欲生。
一个小时以前,就在吴勇的家里我们进行了一次单独的交谈,不,那更像是吴勇对我的责备以及压抑在他内心苦痛的宣泄,我一直天真的认为没有了晨晨在身边,起码我还有吴勇和小游,可直到那一刻我才彻底的明白原来我的存在是那么多余、原来我的存在给那么多人带去的烦恼,我想在吴勇心里我已经不再是朋友,而是敌人了吧。
当吴勇用力的抓住我衣领,像疯掉了似的不停的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要再出现时,我真的觉得揪心的痛,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我想我是真的错了吧!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再也找不到更适合的字眼。
“为什么你走了又要回来呢?”吴勇终于松开了手,然后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一样退后了好几步,眼神却依旧格外有力的盯着我,那样的眼神更像是充满了仇恨,然后继续对我说,“你知道吗?为了小游我可以付出所有的一切,开这个酒吧也完全是为了她,一直对她关怀得无微不至,为什么就在我们的关系跨出一大步的时候你却又回来了,啊?是在诚心扰乱小游的思绪吗?为什么要这样?”
“不!我并没有这样想法,反而一心的希望你们能够在一起,请相信我!”
说这话时我朝吴勇走了一步,却又被他猛的推开,我知道这个动作已经斩断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吴勇因为喝了一点儿酒所以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十分的激动,好像是要我把每一句话都记在心上一样:“你和你的伊晨远走高飞的去了北京,不是拥有了属于你的幸福吗?难道像我这样的人就不配拥有吗?为什么要在和伊晨分开后回来找小游?难道自己失去的东西也会嫉妒的不希望别人得到吗?”
吴勇的话真是说中了我的要害,是的,我之前的确是有过这样的想法,想要破坏别人的幸福,想要看到别人和我一样痛苦的样子,可后来我已经知道错了,虽然做了那些事情但我还是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善良的,我真的不想去伤害别人,尤其是我的朋友,如果我的存在真的阻碍了吴勇的幸福,那么我愿意离开,真的可以完全消失在他和小游的世界里。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听我这样说吴勇一下子收拾了所有的情绪,一脸的镇定,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迟疑了很久才终于对我说:“那么就请离开我们的生活吧!”
这是我早已经知道的答案,事实上我也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我笑了一下,那笑容那样牵强、那样尴尬,我顿时觉得一阵委屈,咬了咬牙,试图让自己勇敢一些,然后重新面对吴勇:“好吧!等一会儿小游回来,跟她说一声我就走!”
我话音刚落,吴勇就开口对我说:“还是不要吧!等到小游回来的话恐怕你就走不了了,我看还是现在马上就走吧!”
就这样吴勇帮我收拾了东西,然后把我送出了门,我听到就在最后一刻时吴勇在我身后说了一声“抱歉”,可我却连头也没有回,整个过程当中我都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可这会儿却实在是撑不住了,我到底在哭些什么、难过些什么?我不知道,在地上坐着坐着竟然靠着路边的墙睡着了,后来是一个过路的老阿姨把我叫醒的。
我在路边的小吃店铺里吃了晚餐,当夜色渐渐笼罩大地以后我的身影又出现在大街上,到重庆一个礼拜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晚还在外面,往常这个时候已经在酒吧里忙活了,我不想回家,至少暂时还不想离开重庆,于是我就在附近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我决定靠自己的能力去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这次我住的是单人房间,这让我更能感觉到寂寞的包围,我没有关灯,兴许这样会好过一点儿,一个人躺在床上,心里不由的想起很多事情。先是小瞳的出现,使得晨晨背叛了我,从此失去了所有的幸福和欢笑;而杨儿的坦白更是让我措手不及,我完全没有察觉到在她内心里隐藏的感情,其实心里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可她却也离我而去了;本来希望回家以后能够静静的抚平伤口,却又偏偏让我撞见了申阿姨和别人男人亲热的画面,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父亲是因为不忍父亲伤心,心里实在矛盾;内心极度的慌乱,却又是前所未有的空洞,甚至用卑鄙的行径想要破坏杜文聪和董健的幸福,虽然事后追悔莫及,可心里的愧疚想必会永远记在心上;终于拿出勇气决定离开,想要到重庆来找吴勇和小游,可没想到事情会弄得这样糟糕。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不幸的事情都在同一时间降临在我的身上,难道这是天意吗?是上天的安排让晨晨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学会自尊、自爱、自信和渴望自由,又为什么要狠心的把我所有的幸福通通都拿走呢?既然已经把我从一个火坑里救出来,又为什么要将我推向那只有痛苦和挣扎的地狱里呢?上苍是残忍的吧,为什么对我要这样的不公平呢?求求你,把属于我的晨晨重新还给我吧!
我越想越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看了看表还不到晚上八点,我终于决定到楼下去转转,于是赶紧的穿上外套便出了门。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家网吧门前,我毫不犹豫的就走了进去,然后找了一台电脑坐下,想要上网看看。
在重庆的同志聊天室里我看到两个人正说起一家GAY酒吧,于是便加入到他们的谈话中去,在知道那家有名的GAY吧之后我便匆匆下了网,因为我还从来都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心里实在是好奇得很,于是我打车前往那个酒吧所在的路段。
刚一下车就看到三个穿着很时尚的男孩子,他们都戴着耳环,头发也梳理得格外的整齐,一个挽着一个的,脸上洋溢着妩媚的神情,摆弄着兰花指,身体故意的左右扭动着,尤其是身上的穿的显然就是女装,这让他们看上去非常的女性化,用圈子里的“行话”来说就是很“C”。他们发现了我,便纷纷用一种鄙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这样的目光让我觉得浑身都不舒服,我开始紧张的不停的四处张望,他们也没说什么,继续摆弄着身躯进了酒吧。
一个人站在酒吧外面大约有二十分钟,我始终没有勇气进去,远远的看着酒吧门口出出进进、形形色色的人,我心里格外的复杂,他们之中有跟我一般大,却穿着怪异、时尚的男孩,也有三十多岁,穿着十分正规的男人,我无法想像酒吧里面的世界,只是偶尔的听到从酒吧里传来的欢笑声,心里七上八下、胡思乱想的,那么吸引又那么让我望而却步。
最后我还是鼓足了勇气走了进去,就当我踏进大门的那一刻我顿时觉得自己成了焦点,酒吧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我想是因为我这张新面孔的出现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我开始心跳加快,手心里直冒冷汗,我尽量的调整好呼吸,然后直接走到吧台坐下,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坐在我不远处的客人,有一个男人正和我四目相对,我被吓得赶紧的移开了目光,全身就像火烧一样,那种不自在的感觉真是前所未有。
我根本来不及观察这间酒吧的布局,只是一直低着头傻傻的坐在那里,就连吧台里的服务员问我需要点什么都把我吓得魂飞魄散的。我要了一瓶可乐,喝了几口,好半天心情才平定下来,可却依旧不敢环视四周,那个吧仔问我是不是第一次到GAY吧来,我点了点头,他显然被我因为害怕而格外保护自己的样子逗乐了,他笑了笑,告诉我他叫芋头,我们就慢慢的聊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他阳光、灿烂的笑容让我暂时的忘却了自己的所在的环境,渐渐的也变得自然了许多。
芋头当然不可能只跟我一个人聊天,毕竟他现在是在工作嘛,每当他去招呼别的客人时,我就会转过身去四处张望,这才把这个酒吧看清了大概。这个酒吧虽然比吴勇的那个要大许多,但实际上规模也还算比较小的,布局也很简单,没有什么特色,吧台的左侧有一个圆形的舞台,心想难道这里也有演出吗?一问芋头才知道,这里每天都有演出,大部分都是反串,也就是男孩子化妆成女人的样子在台上跳舞、唱歌,有的时候还表演一些幽默、搞笑的小品。看着那个舞台我有种久违的感觉,酸酸的,于是我赶紧的把目光移开。
这个酒吧虽然不大,人却很多,跟吴勇的那个酒吧比起来还要热闹许多。离我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坐了七、八个人,年纪都比我大不了多少,桌面上摆满了啤酒瓶,这会儿服务员正在清理那些空的酒瓶子,看他们的样子都喝了不少,有的甚至已经扒倒在桌上,旁边的两个男生正在晚筛子,其余的也都在划拳,其中一个穿着粉红色衬衣的高个男孩站起身子,把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划拳的声音也很大,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坐在他们旁边一桌的是两个看上去至少也有三十岁的男人,比起他们来就安静了许多,只见二人一面吃着榨菜、花生之类的小吃,一面轻言细语的交谈,样子却都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身边有年轻、漂亮的男孩走过,他们都会忍不住的盯着别人看,一副色迷迷的神态。先前在酒吧门口遇见到那三个很“C”的男生坐在离我稍微远一些的桌子上,此时却只剩下了两个,他们正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周遭的人,我用目光在好几张桌上找寻了半天,才看到和他一同前来的另一个男孩,他正坐在一个老男人身上,脸上露出眉飞色舞的笑容,也正在和对面的一个男人划拳,偶尔赢了拳还会转过头,在后面那个老男人的额头或是脸上亲一下。他们右边一桌客人的阵容也很庞大,甚至是把两张桌子合并在一起的,估计有十几个人吧,年龄也有很大的差距,最年轻的看上去比我都还要小好几岁,脸上的稚气也都还没褪掉,而年纪最大的我想比我父亲都要年长吧,他们正在玩游戏,以前演出的时候听说过,好像叫“吸心大法”。坐在最角落的三个人引起了我注意,因为他们之中竟然还有一个女性,这让我着实很好奇,怎么GAY吧里面也有女人呀?难道她是拉拉(LES,即女同性恋者)?我没多想,看着她正在跟对面一个穿着坎肩的男孩聊天,而另一个大概有三是岁的男人正拿着话筒,站在一旁黄腔黄调的唱着王菲的《流年》,跑调也就算了,可他那副自我陶醉的样子让人见了就忍不住会笑出声来。
我环视了一圈,直到芋头“喂”了一声我才回过头来,冲他歉意的一笑,我们便继续先前的话题,芋头突然问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我叫麦季平!”
我没有想到我的回答竟然让芋头吃了一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迟疑了半天才冲我说:“你的真实名字吗?怎么可以那么随便的就告诉别人?你不知道吧,在这个圈子里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用假名字的!”
“为什么?”我疑惑的问。
“同性恋用英语来说就是‘GAY’,而现在很多人都能听懂这个单词了,为了不让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圈子里对‘同性恋’一词就有了其他的称呼和说法,比如说‘飘飘’之类的,而我更喜欢称它为‘鬼’,不仅是因为这个字跟GAY的发音相似,更重要的是因为鬼和GAY一样都很难容于世上。”听了芋头的话我苦笑了一下,表示赞同,芋头把GAY称为“鬼”就和我之前把GAY比作银色的妖怪是一样的道理,我觉得我和芋头的谈话越发的投机了,甚至有了一种他乡遇知己的感觉,我直视着芋头,认真的听着他的下问,“为什么要用别的说法来代替呢?完全是为了掩饰和隐藏自己是同性恋的身份,不希望同事、或是同学等身边的人知道,尤其是家人,而这个圈子又相当的复杂,如果别人知道了你真实的名字,那么报复你也就容易得太多了!”
其实我家里人早已经知道我是GAY的事情了,甚至连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也就完全不用去担心被人报复或是威胁,想到这些我不由的笑了一下,本来想要跟芋头说起这事的,但还是觉得说来话长也就算了,只是不屑的说:“我又不去得罪谁,谁会报复我呀?”
“你可真是够天真的!”这个破烂圈子里损人不利己、没事找事做的大有人在,就算你不去惹他,他也会找你麻烦的,为什么?别问为什么,这根本就没有理由,兴许就是看你不爽!
听了芋头的话,让对这个圈子本来就没有太多好感的我更加的担心了,我不由的转过头起,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至今为止这还是我第一次处在一个只有GAY的世界里,不知道这些外表看上格外风光的人群背后是否也会感到一阵凄凉,难道他们都只是在苦中作乐吗?我不知道,叹了口气,我回过头来问芋头:“那你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给自己取名叫‘芋头’吗?”
芋头先是一笑,然后在身后拿出一条毛巾一面擦着吧台上的水渍,一面对我说:“我都已经在这种地方打工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家里都知道我的事情的,叫‘芋头’嘛完全是因为喜欢别人这样称呼我,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爱吗?”
“恩!很可爱呢!”我笑了笑,拿起杯子把最后一点儿可乐一饮而尽。
“你还是给自己想一个假名字吧!”
听了芋头的话,我想起了晨晨当初给我取的“艺名”,这不由的又让我想起那段酸楚的往事,然而这些伤感并没有让芋头察觉到,我故作轻松的说:“那就叫我阿赤吧!”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从我背后拍了我一下,会是谁呢?在这里我根本就没有认识的人呀,我赶紧回头一看,眼前是一个跟我一般大的男孩,不难看出他化了妆,身上穿的褐色坎肩也很性感,他冲我笑了笑,就坐在了我身边紧挨着一张吧椅上。这个人我记得,就是我刚来重庆时,在曾经和我晨晨住过的那间招待所里见过,当时我就感觉到他很有可能是GAY,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他。
“还记得我吗?”他用普通话问我,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有点儿沙哑。
我措手不及的点了点头,接着就是不可思议的傻笑,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叫许杰,在这里演出呢!待会儿看我跳舞的时候记得给点儿掌声哦。”
听了他的话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也是做演出的,他说他叫许杰是真的吗?我想起芋头先前跟我说的话,也就不太确定了,但脸上依旧洋溢着微笑,就好像是遇见了自己的老朋友一样,热情的回应着:“那是肯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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