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入虎口——晓渠
晓渠  发于:2011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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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的时候,我一般都回家吃饭,为了能带上苏杨,我姐会带伍维,还叫上了伍可,说人多么,苏杨去了也不那么扎眼。苏杨是自在了,可是,江洪波却倒霉,他压根儿没想到伍可会在,俩人在院子里碰见,都挺尴尬的,我姐肯定是存心整江洪波呢!

  我爸一高兴,就会发表个文绉绉的感想,有时候还来首诗,歌颂一下,大伙都可害怕他老人家有灵感了。我姐那天兴致特别高,鼓捣我爸给我来一段儿,我爸本来就没少喝,这下更不知谦虚俩字儿咋写了,站起来,非让大伙都拿起酒杯,清清了嗓子,字正腔圆地说:「今天借虎子生日,大家团聚一堂,举杯共饮,庆贺虎子从当年的小马驹,长成如今的千里马,我建议大家再干一杯,祝虎子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携手共进,并~驾~齐~驱!」

  哎哟,我给我爸臊的脸都快赶上猴腚了,你说祝酒就祝酒吧,他非得弄得跟毛主席在开国大典上讲话似的,还拖长音,真拿他没辙。我知道他们忍得快内伤了,只好说:「我才不跟他们这些千里马比呢,要比就找头毛驴,优势还明显!」

  大伙都笑了。

  吃过饭,我爸妈也不能怎么熬夜,让我们年青人自己出门玩去,大家就说去唱歌。出了门,却都很识相地各自散了,把剩下的晚上,留给我和苏杨。江洪波和伍可朝一个方向离开的,不知是不是都在那头停车,我姐和伍维消失得跟快,已经没影儿了。

  我和苏杨朝停车的地方,悠闲地散步而去,天黑了,这一片儿特别安静,我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胡同里回荡。

  「哥啊?」

  「恩?」

  他的手悄悄地找到我的手,勾着。

  「我不知道该送什么,你也不缺啥。」他停下来,我们站在一片雪白的月光里,苏杨低垂着长长的眼睫,从兜里摸索出一块儿东西,放进我手里,是块玉,因为一直揣在兜里,还带着他的体温:「这个不值钱,但是我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奶奶,玉有灵气,懂人心的。我戴了二十多年,你就当它是我吧,送你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迎面的风都不那么凉了,软软地扑在脸上,掀开苏杨额头的黑发,他秀丽的眉眼,在夜色里,象幅画一样动人……我把那块玉握在手里,忍不住低头吻他。月亮将我们的身影扯得长长的,两个影子交融在一起,渐渐地,变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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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进五月,突然很反常地热起来,去地下取车的时候,我脱了西装,觉得要热到昏,这是什么破天儿?!大飞打电话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喝酒,我说得回家换衣服,这身西装,太板人,于是约在「可人」。回到家,苏杨在书房里头忙,他最近为了一个变态论文,简直小命儿都快搭进去了。

  「要不要出去吃饭?」」我站在书房门口,问他。

  苏杨这穿了件短袖,他在书房的桌子靠着窗,此刻大开着,风吹进来,他的头发随风而动。

  「不了,阿姨在冰箱里放了不少吃的,」他终于回头,「教授又提了好多意见,我周末前得把这个弄完。」

  「那我和大飞出去吃了?」

  「去吧,」他的眼睛又回到电脑屏幕上,「喝酒别开车,打电话我去接你。」

  「知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不用,一点都不饿。」

  我走到他身后,亲了他的脸颊:「那我走了啊!」

  他弯着眼睛笑,仰着头靠进我怀里:「去吧,别喝多了。」

  「哎呀,你要说几遍?已婚妇女真罗嗦。」

  他伸手打了我一拳,被我捉住,啃了啃他的长爪子,我们有好几天没亲热,目前可谓一触即发,我赶紧出门了。

  大飞先到的,在大厅和人说话呢,见到我了,才一起上楼,问我最近伍可怎么也不管这里了?我说我哪里知道,况且这里他只是有投资,并不怎么管事,他的正式工作还是那个微不足道的小编辑呢。

  他前段时间被总部那边叫去北京好一顿批,心情不怎么好,吃饭的时候没少喝酒。大飞在工作上野心不小,因此格外努力,但有时候付出和收获并不真的成正比,这个环境下,没有什么是单纯简单的,他是费了半天的劲,到后来还给人背黑锅。这事我也帮不上忙,他是有心找江洪波的,但江洪波手里一个公司在忙上市,最近几乎不见人影儿的。

  吃着喝着就晚了,苏杨发了封短信,说:「哥,我没睡呢,需要人接就电话我啊!苏杨猜到大飞是找我诉苦,喝酒肯定难免,所以挺担心。我前段时间出了点小车祸,把他吓得不轻,景近把开车这事儿看得很紧,我回他让他早点睡,说我没喝酒。

  「苏杨啊?」大毛见我低头忙着发短信,醉醺醺地说,「他还挺粘你,出来吃顿饭都紧密盯防,是不是怕我们叫特殊服务?」

  「不是,他怕我喝醉还开车,问我用不用他接。」

  「倒是,好不容易找到你,得好好爱着,」大飞平时不怎么说苏杨的,尤其那次张桦说完以后,他好像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但是人喝醉的话,心里压得越深的东西,越容易浮现出来,「他也算苦尽甘来,靠你总好过靠个老头子,何况你还这么疼他。」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刺耳,我顾不得他醉得舌头发硬,不悦地:「你瞎说什么?!」

  「谁瞎说?你甭天真了,他十五六的半大小子,带个精神病奶奶,身无分文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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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飞没说完,就跑去卫生间狂吐,我跟过去。洗手间里的小弟见怪不怪,洗了条冷毛巾,又拿杯子接了漱口水。我接过来,给他些小费,让他先出去。大飞吐完,擦过脸,似乎清醒了点儿,在地上坐半天,自己爬起来,跟我说:「走,回家吧,省得苏杨海惦记。」

  我以为他这是清醒,知道管自己嘴巴了,却没想到他还要自己开车。我死活没让,送他回去,再绕家去,已经快一点了。门口的灯还点着,我刚开门就看见赛文睡眼惺忪地从卧室走出来,它睡觉的时候,身上狗的气味儿特别重,我扒拉它两下,它兴致也不是很高,又拧着屁股回去。我进了屋,苏杨还醒着呢,抱着电脑在上网,见我换衣服,把床上东西收拾好了。

  「王总还好吧?」

  「郁闷两天就好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等你呀。」苏杨说着话,脸就红了。

  他想勾引我,总是很容易。

  这次隔的时间长,他真不少,我拿纸巾给他擦,假装很随意地问:「今晚怎这么主动?」

  苏杨放松地大字躺在我面前,他的身体,我已经了如指掌。

  「我这段时间忙,知道你想,也没心思,你没生气吧?」

  「你当我色情狂?和你一起,就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苏杨瞪着眼睛解释,「我也想,互利互助么!」

  「想什么?想我搞你?」我摩挲着他硬硬支出的胯骨,「哎,我弄你后面,你有感觉吗?」

  苏杨窘迫地看着我,扁着嘴。

  「别不好意思,咱俩都什么关系了?」

  「还行。」

  「还行什么意思?具体解释解释。」

  「你温柔的时候,还……挺好的。」

  「我什么时候不温柔了?」

  苏杨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脸一红,钻被窝里去了。我一把拽他出来:「别躲,说呀!」

  「啧,」他皱眉撅着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非得说呀?」

  「非得说。」我紧追不舍。

  「喝醉了,有时候急,弄得疼。」

  「那你怎不跟我说?」

  「你高兴就成,」他腼腆得不行,说,「很晚了,别说这个,睡觉睡觉。」

  我熄了灯,黑暗里睡不着,大飞醉话在我耳边盘旋,我不相信苏杨会为了生活跟人乱搞。他对男人的身体根本没感觉,就算现在,认可肛交,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满足我,只有我给他口的时候,他才真的享受。

  苏杨对有些事很敏感,他似乎感觉到我的不寻常,好半天,问我:「哥,你还没睡着?」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苏杨凑到我跟前,「是不是有心事?」

  我枕着胳膊,想半天,问他:「你对男人没有性欲吧?」

  「我和你很快乐啊!」他迫不及待地,透露着担忧:「哥,你怎么了,我做得不好吗?」

  「你跟别的男人能行吗?」我终于问出来。

  苏杨顿时沉默了,黑暗里,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不敢求证,空气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压在我们的胸膛,阻碍了肋骨的扩张,让每次呼吸都无比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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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杨许久也没说话,可我能感觉到他好象生气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无比亲密,我们都能很敏锐地感知对方的情绪,我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好奇鲁莽,只是不知如何弥补,我们只好固执地坚守着各自的尴尬。

  好一会儿功夫,苏杨才赌气地说:「我又不是你。」

  这话说的!让我周身不爽:「我怎么了?」

  「你说你怎么了,」他声音很低:「明知故问。」

  「以前那些鸟事儿,我压根儿也没隐瞒,你这话什么意思?」

  苏杨转身背对着我,不理睬人了。

  我同样翻身,自己个儿生闷气,越想越睡不着,干脆起身下了床。睡在门口的赛文听见声响,抬头看看我,但没动窝,它肯定对我今晚的折腾分外鄙视,连着两回吵醒它的美梦。

  我拿了包烟,站在阳台上抽,彻夜不眠的城市,霓虹灯的光芒冷漠而疲惫。我以为苏杨会出来安慰,他却没有,身后的拉门不出一点动静,就怕我误会。抽够烟,我坐在藤椅上,夜风无声往来,终于有了点睡意。迷糊中,我想起我和他带着赛文,坐在这里看星星的晚上,多么恬静温柔!生活里的香甜,总是扰不过断断续续的烦恼。

  只是打个长一点的盹儿,醒来天边有点发亮,我回到屋里,赛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主窝,挨着苏杨躺着。狗不仅通人性,而且懂得洞察,赛文已经准确抓住,爸爸不在屋里的时候,它可以和苏杨同眠的规律。我拿了上班要穿的衣服,去走廊的卫生间洗澡,六点多就出了门。苏杨一直厕身躺在床上,动都没动,也没和我说半个字,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没有睡。

  整个上午,我都没心思工作,无意摸上胸前那块儿小小的玉牌儿,暖暖的,一股细细的涓流渗透出来。那晚苏杨又害羞又认真的脸庞浮现在面前,他那么在乎我,那么急切地想表达对我的感情,可毕竟是男人,在感情上稍微还是矜持和内敛,不太好意思说出来。我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个短信,不知怎这么巧,手机突然响起来,我一看,是乔真,犹豫着,还是接听了。

  「佟琥,」乔真的声音近近地,「我在你公司楼下,能上去找你吗?」

  「哦,我下去吧!你开车吗?」

  「是啊。」

  「那你去‘昆仑花园’等我吧,那里有停车位。」

  「好。」

  我交代杰西卡去吃午饭,让她有事打我手机。「昆仑花园」就在公司对面,过了地下通道,一出来就看见乔真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他穿了件很乍眼的粉紫的T恤儿,白色的帆布长裤,我觉得街上的小姑娘都没他鲜艳。

  走进去,点了份商务午餐,我早饭就没吃,已经饿得前胸贴肚皮了,乔真减肥呢,不吃饭,却笑吟吟地递给我个大纸袋。

  「什么呀?」我探头看一看,里面包得严实,看不出装的什么东西。

  「粽子,这不是快端午节了。」

  「哪能,这才五月……」可再仔细一想,五月底了,可不快了么!

  「周末就是了!我自己包的,送了好多给朋友了。」

  「你那么有闲功夫?到处不都有卖,买几个吃意思意思得了。」

  「外头买的哪赶自己包的好吃?甜的咸的都有,你和苏杨吃吧,吃不了就送阿姨叔叔。」

  我倒是不常听见他提苏杨的名字:「那谢了。」

  「谢什么呀,过节不就这么回事儿,要是不忙活这些,也就没意思了,你别嫌我爱折腾就折腾就成。」

  乔真这点和邹童有点象,特别爱动手做东西。我们刚同居的时候,特意在厨房装了那种外国常用的大烤箱,他没事儿就爱烤个蛋糕,面包什么的,还有各种各样的饼干,弄得很漂亮。可是他减肥,什么也不乱吃,结果都进我肚子,害得我倒是胖了好几斤。

  「还热的呢,」他说,「拨一个来吃。」

  「不好吧?」我朝周围看看,这里也是很高级的地方,我倒吃自己到的粽子,怪怪的。

  「有什么呀,你是这里的老主顾吧?他们还敢说你呀!」

  乔真永远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伸手拿一个,就开始给我剥,糯米粘粘的,拉这丝儿,里面有红枣,挺诱人,他伸手还和服务生要白糖,把我弄得这个不好意思。好在服务生也没让我们难堪,用特精致的小碟,把白糖送了来。

  「最近生意怎么样?」我问他。

  「挺好的,我正打算开分店呢。」

  「这么快?」

  「资金运转得过来,没有问题,在找地方。」

  「有大概的方向吗?我帮你看看。」

  「好啊……」

  我们聊了大概一个多钟头,我就拎着沉甸甸的一袋粽子回到办公室。

  我分了些给办公室的小姑娘,当午饭后的点心吃,她们都爱吃甜的,还剩不少,我越想穿得跟蝴蝶似的乔真拎着一大兜粽子在街上走,越觉得滑稽,这人真是世间少有的我行我素。

  下午三点多,办公室没什么事,我就没久留,提前回家,今天苏杨下午没有课,他一般会提前回来,去宠物店接了赛文,再回家。我想昨晚弄得不愉快,多少是因为我问得不得当,主动赔礼道歉吧。上了楼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听见屋里有笑声传出来,进了门一看,阿姨还在,正和苏杨在厨房忙活呢。

  见我回来,苏杨笑着说:「哥,你回来啦?过来,看我们给弄什么好吃的了?」

  他眼睛里有血丝,带着黑眼圈,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精神很好,似乎昨晚的不愉快没有发生。我连忙过去一看,哎呦,我的天呀,又是粽子。

  「苏杨学的可快了,」阿姨夸奖他说,「开始连粽子叶都拿不住,你看现在包的有模有样的。」

  「不行啊,」苏杨不好意思地,「没有阿姨包的好,我包的没棱角。」

  「怎么想自己包粽子了?」我把乔真给我的放在地上,「朋友还送我不少他包的呢。」

  「家里包的和外面卖的不一样,」阿姨说,「苏杨前几天就说要包,我今天就把东西买全了,恰好他在家,非要跟我学。」

  最后,我把乔真送的给阿姨带回家,苏杨包的「没棱角」的,我们都留着自己吃。他不知哪里弄得好大一只锅,煮着粽子,满屋子都飘着粽子叶的清香,我记得小时候也有这样的时候,在院子里的炉子上,煮着大锅的粽子,然后分给邻居。转眼好多年过去,这特别的香气,又牵回过往的怀念。

  「哥,昨晚,我不应该和你赌气,」苏杨一边在热气氛氛中,捣腾锅里的粽子,均匀加热,一边和我说,「你别误会,我没有揪住你和乔真不放。」

  我没想到倒是他先开口说这事,走过去,贴着他的身体:「明明就揪了,还说不是?」

  「不是,」他有点急了,回头见我脸上戏谑的表情,才知道我又要耍他,不满地「啧」地一声:「我和你说正经的,怎么没正行啊?」

  「怎么不正了?我刚要和你说这个,」我捉住他手里的勺子,强制放一边,「你先别管那些抽离八怪的粽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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