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入虎口——晓渠
晓渠  发于:2011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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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楼下看见家里还是黑黑的,不禁失望。一般苏杨都比我先到家,每次开进小区,看见家里亮着灯,真的会产生一股回归的安宁。有些东西,没有的时候也不怎么想;可是一旦习惯了,真就是放不开,例如那亮着灯的等待。

  今天下午宠物店的人带赛文溜过,他也不是很急出去,一路跟我进到厨房,直到我把海鲜放进冰箱,它才失望地回头看着我。

  「那不是给你的!」我跟它说。

  赛文好像听懂了,转头朝客厅走,突然箭一样冲到门口,「汪汪」叫了两声,紧接着,我听见门铃响。我连忙走过去,朝外一看,是苏杨!他肯定忘了带钥匙,此刻憔悴不堪地站在门口。我赶紧把门打开,他带进一股刺骨的冷,象冰棍儿似的。很奇怪,我看到他,一点都不生气了,就是有些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打破僵局,毕竟自己出口伤人,有点理亏啊!

  苏杨看上去不像生气的样子,他扒拉扒拉赛文,回卧室拿了换洗的睡衣,就去洗澡了。我听见水流刷刷的声音,也觉得周身跟着暖和起来,回来就好。我喂赛文吃了晚饭,正琢磨着怎么打圆场,水声停了,系的挺快呀。过好一会,苏杨也没走出来,我去卧室一看,他已经钻进被子里,背对着我躺下了。我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床头的灯是开着的,柔和地照在他还湿润的脸上,苏杨看起来累得象要休克似的,我不禁有点担心。

  「还生我的气呢?」我上了床,躺在他身边,拨开他的头发,试探着他额头的温度,他体温有点高,「我给你找两片药吃,你是不是发烧?」

  他没有推开我,反而很顺从地让我抱着。

  「我和她说了,她答应分手。」苏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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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心翻了个儿,说不清楚怎么一股劲儿拧在那里,甭提多难受了,没想到我一通乱发脾气,苏杨就追去罗建梅家,连夜摊牌去了。罗建梅的爸爸妈妈本来对苏杨就不怎么待见,这回真是送上门挨骂,少不得受委屈。

  「我让你去,你就去,怎这么听话?」我手在他背后摸索,脸贴着他的额头。

  「你发火真挺吓人的,我都不知说什么好。」苏杨小声地说。

  这话戳的我特不好意思:「哥错了,以后肯定不这么冲动,再不骂你了。」

  「该骂还是得骂,不然我心里内疚,更不好受。罗建梅也应该骂我,可她没有。哥,我挺对不起她的。」苏杨埋在我胸前,声音有些哽咽,慢慢地回忆说:「我对我妈一点印象都没,从小到大,我爸从来没关心过我,他连我上几年级都不知道,就我奶和罗建梅对我好。过去几年,她真的很照顾我,那么男生追他,她也没动心过,我身体总是不好,她都不嫌弃。

  我其实明白,象苏杨这样的人,只要你对他好,他都就会义无反顾地爱回来,付出一辈子也行。他是个在感情上十分匮乏的人,有时候甚至会放大别人对他的关怀和爱。

  「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的,她心里已经有数了。我又忽然大半夜追去她家,她就问我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我只说‘是’。她说她早料到,这半年来,我对她那么冷淡,她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这次回来,是想做最后的努力来挽救。我说,其实,也没什么挽救的……她肯定特别伤心的,但是不会跟我说,她很要强的。」

  苏杨情绪有些激动,他的身体微微发抖,我被他的情绪左右,忽略了他不太正常的体温。

  「你要是不忍心,」我本来要说就回到罗建梅的身边,可是,我说不出来,那绝对不是由衷的,我爱他,宁愿承受他的埋怨,也不能放他跟任何女人走,于是改口,「明天就找她安慰安慰,我们再想办法。」

  苏杨摇了摇头,他的大眼毛低垂着,偶尔颤抖,我忍不住问他:「你这么伤心,干嘛还跟她摊牌?」

  苏杨他许久也没说话,在被子里抓住我的手,温柔地环握,我这才发觉她几乎烫人的手心。

  「因为,」他轻轻地说,呼吸喷着火,有些不清不楚,但我没听错,他昏昏沉沉地说:「我……更不想你伤心。哥,不想,让你伤心。」

  我紧紧抱他,强烈地想把他从此镶嵌进我的生命,永不分离。

  那晚,喂他吃了两回退烧药,天亮的时候稍微退热,但就是虚弱,不爱动弹。我打电话到他的学校,给他请了几天假,自己也没上班,在家陪着,直到他精神和体力都恢复得差不多,生活才又恢复正常。日子一天天过,我和苏杨越来越依赖彼此,好像这么多年来,我拥有的只是生活的一半,如今两块拼图终于紧密卡在一起,那是种豁然开朗的,完整的感觉。

  邹童的归来,让风平浪静的生活又掀起波澜,我本来以为江洪波和胡为川总会来场决斗厮杀吧,结果硝烟未起,却半夜杀出个程咬金,纽约有个师兄一路追了过来。这就是邹童,他永远能制造出让人应接不暇的惊喜。我认识的圈子里,几乎人人都问我这个「清水」的师兄,跟追求邹童那些重量级比较起来,实在太稚嫩了。

  快过年的时候,我和苏杨约了去打壁球,他却临时被教授抓去干活。正好大飞也在,于是,跟他凑一起打了两局,打的时候,他还提起邹童和师兄。

  「他脑子秀逗了?这么大岁数,还整这个两小无猜的戏码。」大飞明显不看好。

  「别这么说,人家好歹是个海归呢。」

  「海龟?这年头海龟论斤卖还不如猪肉呢!」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话,以后少说。」我其实挺讨厌他们这种人的,用苏杨的话说,不尊重寻常百姓的幸福。

  大飞「嘿嘿」地笑,闭嘴了,专心跟我打球。这家伙水平就是给垫背的,好在他向来拿锻炼当社交,不在乎结果,输得那么丢脸,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打完球,去楼下桑拿按摩,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吃饭。

  「跟谁啊?」

  「我公司新来的一小孩儿。」

  「不是吧?你怎么沦落到陪新来的吃饭了?太子爷啊?」

  「太子爷到不至于,不过差不多了,都是玩票的,家里挺有势力,叔叔是财政部的张亚君,江洪波好像认识的。」

  「哦,那算了,我可不侍候太子爷。」

  「那是,你就是太子爷啊!」大飞饶有兴致地说,「去吧,他爸爸是市财政局的副局,跟苏杨同乡!叫苏杨一起来吧,说不定认识呢。」

  「他给教授抓去干活了。」我看看时间,还早着呢,苏杨说干完活,教授要请吃饭,我得自己安排活动,「偁,我跟你去吧!」

  吃饭的地方是「可人」,这里现在生意火的不行,vip帮人停车的小弟就一排。我下了车,钥匙交出去,进门问伍可在不在,大堂经理认识我,说老板都不在。

  「你们老板真放心啊!」等大飞的时候,我跟他打趣。

  「王总出差,明天回来,伍总病没好,有段日子没来。」

  「伍可怎么了?严重吗?」

  「前段时间动了个小手术,已经出院,在家休养呢。」

  我本想多问问,大飞来了,领了朋友,到楼上的包间。他看起来和苏杨差不多大,其貌不扬,但挺爱说话的,人还不错。吃饭的时候聊天,不知怎么说起A市,说到苏杨,张桦竟然说他和苏杨是初中同学。

  「哦,你们熟吗?」我问他。

  「不怎么熟,」张桦实话实说,「不过,苏杨那时是名人啊,哪有不认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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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飞看了看我,没动声色,张桦不知我和苏杨的关系,也未觉察到不妥,问我们:「你们也认识他?」

  「他在我公司实习过,」大飞将话接过去,然后打趣地说:「你们念的是不是都那种贵族中学啊?」

  「不是的,」张桦摇头,「城市不大,干部子女容易聚堆儿,市委书记的女儿也在我们班,不过,苏杨名气最大,他帅啊,老师都很喜欢他。」

  「追他的女生不少吧?」

  张桦「嘿嘿」地笑:「那时候还小呢,上高中以后那是了,成群结队的。」

  「高中你们也同学啊?」

  「不是了,他都没考上高中,他中考那年,爸爸出事了,」张桦喝了酒,话多起来,「我听我爸他们说,挺惨的。他阿姨卷钱跑了,奶奶把房子什么的都卖掉折了现,据说已经找好人,可他爸爸在监狱里自杀,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后来,奶奶就得精神病了,他那几年可真不容易。」

  我大概听说过一些往来,详细的,苏杨从来也没提过。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看苏杨现在生活地也挺滋润的。」大飞无意地说。

  「滋润?现在我不知道,当年他家里可是穷得跟什么似的,我们老师还想号召给他捐款呢,后来没成,因为学校说影响不好,毕竟他爸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以前养的拉布拉多犬,跟他心肝宝贝一样,生病养不起,只好送人了,后来他自费上高中,好像都是别人资助的。」

  这些话让我心惊胆战,坐立不安,大飞肯定看出神色的变化,巧妙地将话题转走,我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对苏杨的过往,我确是存了好奇之心,可是,心里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四肢百骸里蔓延,张桦再说下去,还指不定倒出什么,那恐怕并不是我想听到的。我坐了会,推辞说有事先走,我进门的时候很多人打招呼,张桦只当我是真的应酬很多,大飞心知肚明,送我出门的时候,小声跟我说,有空找你再说啊。

  车子在傍晚的人群人海中穿梭,张桦说的,在耳边挥之不去,还有他说话时,偶尔泛出丝丝缕缕的情绪,我都没有错过。他说苏杨的日子应该很辛苦,但那明显不是真的,即使不提那五十万的定期存款,就是他以往穿的那些衣服,旧是旧些,却都不是便宜货。

  因为喝了点酒,我脑子有些混乱,在停车场的黑暗里抽了根烟,渐渐平静了才上楼。苏杨还没回来,只有赛文自己在家,它悠闲地晃过来,闻了闻我放在一边的大衣,上面还沾着烟草的味道。我一度觉得如果赛文是人,也得是大烟鬼,爱闻烟味儿。我坐在地毯上,摸着他硬邦邦的大脑袋,赛文很高兴,死皮赖脸地朝我身上赖。

  「你当我苏杨啊!蹭什么蹭啊你!」

  我想起苏杨以前不得不送人的狗,其实,我也问过他,怎那么喜欢赛文,他说以前养过的,和赛文的脾气很象,但是他从初中就住校,狗放在奶奶家不方便,只好送人。

  我捧住赛文的狗脸,省得它东一头西一头地不老实:「你苏杨爸心里,你也就第二吧,看你还臭美!」

  不一会儿,苏杨从外面回来,不知怎么搞的,小脸冻得红通通,进门就态度一流地展开迷人的招牌微笑:「下午球打得怎么样?」

  我心里那点儿疑惑跟不痛快,瞬间烟消云散,没什么比他毫无芥蒂的笑容更让人动心。

  「没意思,都赢够了。」

  「哎呦把你嚣张的呀,等下回我收拾你!」

  「行啊,什么时候?我独孤求败了都,干脆咱就约在华山之巅吧。」

  苏杨在门口脱大衣换鞋,笑得弯了腰:「你怎那么不要脸啊!」

  「啧,」我模仿他经典的表情,「怎么说话呢?过来!」

  他在客厅另一头不知鼓捣什么,穿着件海军蓝的开司米套头毛衣,银灰色的裤子,勾勒窄窄的臀,随便一站就说不出地诱人。

  「过去干嘛呀?」

  「过来再说。」

  「我不去。」他靠墙站着,肩膀一高一低,歪着头:「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我噌地就窜到他身边儿,厚脸皮地要挟:「什么好廉?别让我失望哦,否则,你得献身补偿我。」

  他伸手就给我一拳:「你怎么成天净想那些事儿?」说着,从身后拿出一包东西,往我怀里一塞:「给你。」

  这还用看啊?又香又甜,热气腾腾的,肯定是烤红薯,冬天吃这个特有气氛。

  「你一进门,我就闻到了。」

  「哟,赛文都不如你鼻子好使。」

  「特意去买的呀?」

  「坐公车回来的,车站正好有卖,那个小孩儿才十五,就不念书了,真是可怜。」

  「你这菩萨心肠,看谁都不容易。」

  我们把红薯放在烤箱里热这,各自洗了澡,换了舒服的衣服,这才坐在沙发上,一起吃烤红薯,他可没少买,好在我俩晚饭都没吃饱,我是因为张桦的话倒了胃口,他跟导师一起,估计也没还意思,况且外头的东西除非特别的馆子,一般的对他来说,都太油腻,吃完回来肯定犯病,他宁可在家里吃。

  我们吃红薯,看着电视,高兴了亲个小嘴,上下其手占占便宜,漫长的冬衣,慵懒而满足。

  「今天看见师兄,」苏杨边吃边说,「他送了我们两张舞台剧的票。」

  「什么剧?」

  「羊入虎口,」苏杨说着脸红了,「他笑话我老半天呢,说简直就是给咱俩编的。」

  「你没反击他?」

  「怎么反击?」他眼睛眨巴的,急闪急闪,「我说,羊很乐意。」

  他总是能用三言两语,就轻易地打动我。

  「虎也乐意。」

  我把他压在沙发上,吻得缠绵,爱和冲动,汹涌而来。

  「让哥示意‘羊入虎口’给你看?「

  苏杨半靠着沙发,承受着我的体重,和密不透风的深吻,有些气喘吁吁,眼神因为欲望的弥漫,而格外显得朦胧,缺乏聚焦的一股迷茫。我退后,剥下他松垮的裤子,将他立正的宝贝含进嘴里……

  61

  过春节,苏杨接奶奶回来,奶奶犯病,揍苏杨

  「羊入虎口」首映那天,下了雪,路上很堵,我们到的时候,邹童已经在剧院门口等,黑色短身大衣,细窄的牛仔裤,使他看起来比实际上要高。苏杨埋怨我太磨蹭,说你看,师兄都到了吧,大冷天,让他等多不好!要是平时,肯定和他抬杠,谁磨蹭呀,明明是他非要在临出门前带赛文去撒个尿。

  可是那天,我的注意力集中在邹童身边那个男人,问苏杨:「邹童旁边那是谁呀?」

  「廖思成,师兄在美国认识的。」

  「就是传说中的师兄?」我们从停车场往大剧院走,一边窃窃私语。

  「不算吧,廖思成是学生物制药的,怎么会是他师兄?」

  我给了苏杨一胳膊肘:「搞错重点了你,我是问他就是邹童从美国带回来那个?」

  苏杨笑了:「看你说的,什么带回来的呀!他博士毕业回国工作,在TD制药。」

  「邹童和你说他什么没有?」

  「恩,廖思成好象,好象在追师兄吧!」苏杨说着话,看着我说,好象怕我生气似的。

  我们进了大剧院,邹童介绍廖思成给我认识的时候,多少有些说不清的迟疑。廖思成长得一般,但是虎头虎脑,挺老实的,言谈间,对邹童异常迁就。要说邹童这人,绝对的外貌协会会长,当初要不是江洪波少年英俊,才不会当晚就搞上床去,但那些毕竟是十年前了,人是会变的。

  座位很好,可能是有明星在场,有记者在不停地拍照,闪光灯哗哗地响。苏杨和邹童挨着坐,我坐在苏杨左边,廖思成坐邹童的右边,我想多观察都不行,给隔得太远了。开演前,我出去接个电话,顺便给苏杨买瓶水,晚上的菜有点咸,怕他口渴。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邹童和廖思成俩人脑袋凑一起,小声说着什么,邹童时不时点点头,廖思成说完,抬头看着邹童笑了,那种感觉,特别和谐自然。比起和胡为川在一起时的冷淡和拘谨,邹童在廖思成面前明显很放松,有点那么点儿小恋人的味道。

  由于在床上借用了「羊入虎口」,导致这名字一被提起,苏杨就脸红,我凑到他耳边,小声地捉弄他:「脸红什么?想坏事儿呢吧?」他给了我个匪夷所思的表情,狠狠地瞪了我,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偷偷拧了我一把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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