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沸腾的空气一瞬间静止,我呆愣的看着自己悬在半空的手,殷娉婷更是错愕的捂着脸颊看着我:“你打我!洛小骞!你
凭什么打我!你有那个资格吗!你又比我好多少!高尚多少!你告诉我同性恋到底比我高尚多少!”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拉开休息室的门,却看见站在门外一脸担忧的周北。我拦住了他的话,急急的走了出去,殷娉婷愤怒的声音在
身后渐渐的模糊不清。
演唱会的那天,我握着周北给的两张VIP专座票,在会场外绕了好久,还是没有和张诺一起进去。
会场人山人海,我怕看见殷娉婷那晚的荣光和那虚假繁荣背后的落寞。
不过,当时的我要是知道那是黛色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演唱会的话,我想,就算是有刀山火海阻在前面,我也会进去的吧。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第二十一章
预感成真,那一刻,竟连哭都哭不出来。
(一)我的窘迫,张诺终究是无法身临其境的,争吵成了当时唯一能交流的语言。
拿到毕业证书赋闲在家的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过的最久的几个月,感觉遥遥无期,像是能把整个生命都耗尽。
我烦躁,总是穿梭在大大小小的招聘会现场,可是无一例外的,情况并没有比还没毕业时好上多少,依然是一无所获。
只是我那时解释的项目又多了一项,我说我正在做手术,说不定不久就可以说话了,可是没人愿意等,谁也没有这个义务陪我看着奇迹
出现。
那时张诺一直催促我去公司上班,可我就是不肯,宁愿抱着一堆简历在大太阳下奔走,就是不愿意去张诺早就为我准备好的带有空调的
独立办公室。
那时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洛小骞儿,你他妈到底在那犟什么。语气里充满了气急败坏,有时甚至瞪着我咬牙切齿。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犟什么,说不清的,我不是故意和张诺找不痛快,可就是没办法接受他早就为我铺设好的前程,那让我觉得自己无
用,像个累赘。
契机出现的时候,也许就是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没有预想到的,也许是冥冥之中早有的定数。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由不得你不信。
去到那个招聘会的时候,已近黄昏,我没有抱着任何希望,毕竟,现实来的太过残酷,由不得我不妥协。
我把简历放到那间小贸易公司的负责人面前,他抬头看着我,露出温和的微笑,那样无垢的,让我想起了总是温和的周北。
我用纸笔向他介绍了我的基本情况,并对我的疾病及手术以及恢复情况向他做了一下介绍,并抱歉的对他解释,我可能要等很长一段时
间才能说话。
他只是认真的听着,然后若有所思的翻看着我的简历,最后他抬眼看着我,说他要考虑一下,留了我的联系方式,让我回家等他的消息
。
又是这样,每个回头让我等的消息,尽数是石沉大海。
那几天的等待时间,我依然不想浪费,不遗余力的奔走着。张诺却不再劝说,只是静静地等着我的失败,让我再也没有回寰的余地,等
到那个时侯,一切就等已成定数,由不得我甘心还是不甘。
其实现在想想,我和张诺都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他觉得那是对我好的,我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平等的和他走的更为长久,就是这样
的固执己见,才让我们终于走到了分崩离析的那一刻。
那天我正在浴室里烦躁的揉搓着一件T恤,纯棉布料上的印花跟着我的节奏一抻一抻,像是要撕碎,扭曲到丑陋。
手机的短信铃音忽然响起,我把手上的泡沫尽数的甩掉,然后打开了盖子,是个没见过的号码。
我把它点开来看,发现是那天让我等消息的那家贸易公司的负责人,他说是小洛吗,我是刘力新,那天我们回去商量了一下,要是你有
意向的话,明天来公司,我们见个面。
我高兴的手都有些发抖,急急的就回了短信,约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现在想想,那真是个贴心的好人,知道我没有办法接电话,特意发的短信过来。
那天张诺回家时,我并没有透露一丝一毫的喜悦,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我就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木已成舟的时候,再告诉他,让
他没有任何说服我的可能。
一切都很顺利,刘力新那次又让我见了公司的几个主要负责人,最后他说小洛,我们这个公司刚成立没多长时间,可能暂时还不会有太
好的待遇,算是屈就你了。
我笑着摇头,怎么会,和大家一起见证着一份事业的成长、茁壮,怕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
我那天特意买了些菜回家,都是张诺爱吃的,准备和他一起庆祝庆祝。那时连飘在我身边的空气都是轻快地,飘着秋天特有的果香。
果然是收获的季节,我的所有努力也终于瓜熟蒂落。
张诺回来的并不算早,可是丝毫没有影响到我的心情,他一进家门,我就兴奋地扑了上去。
看见我鲜少能有的好心情,他也挺开心,抚弄着我的头发,呵呵笑着问我有什么好事情。
我找到工作了,虽然现在的底薪不高,但是我相信会越来越好。
听着我用唇语慢慢的说完这一切,张诺的眉宇却越皱越深,他说洛小骞儿,你就宁可要这么份工作也不肯去我那,我那的凳子上有钉子
不成,能扎了你。
我愣了一下,其实早该想到的,我的行为会触怒到他。我试着耐心的解释,我说不是那样的,我就是想靠着自己的力量干份事业,我不
想总是依赖着你。
他有些急了,他气极败坏的问我他怎么我了,一切都为我想的好好的,安排的好好的,怎么还是不行,一开始我犟,不去,他想过过就
算了,小孩子难免会闹闹脾气,可是就是那么份破工作,就能让我高兴地像拾了块狗头金似的。
我也急了,所有的一切我都能容忍,我就是不允许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的努力视若无睹。
我说我总不能像个女人似的,吃你的、花你的,我也是个男人,你他妈拿我当什么了,你拿钱包养的小情儿,金屋藏娇,上班的时候留
着在办公室里调调情解解闷儿。
现在想来,也许就是这句话,把那颗蓄势已久的炸弹引燃了。
张诺也急了,他说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东西。那你现在的意思是不满了,嫌在我这没平等了是吧,还是你让我压
烦了,准备换个人人试试。
你混蛋!我说着就朝张诺扑了过去,扭打在了一起。脸上,身上,逮着哪就是哪。
张诺一边和我撕打着嘴上也没闲着,他说行啊,长能耐了是吧,找着新主儿了,有靠山了是吧。我告诉你,洛小骞儿,你他妈天生就是
个挨压的货,我他妈哪点对不起你了,行啊,现在跟我这讲平等,门儿都没有。
张诺将我狠命的压在床上,我瞪着他,他也咬牙切齿,他说我说怎么忽然就有人要了呢,是不是早试过了,你他妈现在还是我的呢,没
易主呢!谁都别想沾边,我看看是不是已经让人沾了。
说着,他的手就往我的腰际探去,扯着家居裤的松紧带,我一边挣脱着,一边捶打着张诺,畜生!混蛋!
我狠狠的一把抓在了张诺的胳膊上,顿时留下五道血痕。他愤恨的一把捶在了我的胸口上,“嗡”的一下,整个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
闷得透不过气,脑子也蒙蒙的,再也没了抵抗的力气。
(二)身上的痛楚早就麻木了,清凉的水流冲刷着每一寸肌肤,沁凉的感觉直冲到心里,凉透了。
我始终无法明白,两人间最亲密的举动怎么就变成了惩罚。
婚内强暴。
原来我一直无法理解这个词,组合的太过奇特,现在我知道了,没有感情的结合只会给人带来痛苦,与强暴无异。
除却第一次的生涩,张诺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从来没有弄伤过我。可是昨天,他却像中了邪一样,一味的冲撞,狠命的要将我整个撕
碎,那一刻的他早就变成了没有感情的兽,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毁灭。
谁也没有从这场鏖战中得到快乐,两败俱伤。
我从浴室里走出来,静静地看着满屋狼藉,那一桌子没有动过一筷子的菜,早就倾倒一地,成了这场无妄之灾的牺牲品,无声的哀悼着
。
张诺身上胡乱的穿着一件褶皱的衬衫,坐在床沿,闷闷的在抽烟,眉头始终是蹙起的。看见我出来,他依然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抽着
。
我绕过他,轻轻的用扫帚整理着地面,股间的撕裂每动一步都透出刻骨的疼。
我轻轻的坐在床沿,翻找出纸笔,默默地写了行字,递给了一旁的张诺。他捏着纸条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他说,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分开吧,张诺。我用唇语一字一顿的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居然是笑着的。
“我不同意!”他愤怒的把手里的烟蒂甩在地上,那一缕青烟依然不死心的从地面上袅袅的升起。
我依然笑着,忽然神色一凛,我说行啊,那就掐死我,只要掐不死我,咱俩就得分开,来啊。
张诺红着眼睛冲过来的一刻,我觉得一切都静止了,脖颈上的桎梏,让那本就稀少的空气更加微薄。
那一刻,我觉得整个身子都虚浮的飘在空气中,意识却像回到了很久以前,零零总总的过往在脑海里浮现着,像是过电影一样,回顾这
我的一生。
坐上火车踏进外公的小院,张诺在那个下午没有预警的披着阳光闯进了那个院子,也闯进了我的生命,外公忽然的离世,张诺追到火车
站冲我喊着等着我,张诺忽然立在雪地里,然后在那个漆黑的夜里,他的眸光里水波潋滟,他说小骞儿,我多想听听你叫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觉得我是真的要死了,人生是从这个人的闯入开始的,也要在这个人手上结束,算是善始善终了。
迷蒙中,我似乎听见了张诺的声音,他说小骞儿,你先走着,我回头就去追你。于是我努力的点头,想露出一个微笑,也顾不得那微笑
在憋得青紫的脸上是否显得太过狰狞。
忽的一下,我整个人都被松开,我眯着眼睛咳着,连泪都咳了出来。迷蒙中,我看见张诺张皇失措的背影,夺门而去。
他始终还是下不去手,我说过的,张诺,你要是掐不死我,我们就得分开,你的决定,想必是默许了我的离开。
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心里始终憋闷的无处发泄,可是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我整理了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就像我第一次进入时见到
的那样。我将我所有留在这里的痕迹统统抹去,就像我从没来过一样。
站在检票口的时候,还是有些人会好奇的瞧我,虽然我穿了高领的T恤,脖子上青紫的指痕可疑遮住,可是脸上的伤,却尽数的暴露在
了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
我一直都是个懦夫,遇到问题的唯一解决方式就是逃避。新找到的工作,张诺回去后所看到的一切,我和张诺之间的善后,那时所有的
一切我都无法思考,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歇歇。
火车上的人不是很多,不是旅游探亲的高峰期,还算是清净。这趟列车,这四年间我来来回回的坐过不知多少次,每次都承载着不同的
心情,直到最会,剩下的只有尽数的伤心。
这些年来,这条铁路一直在发生着变化,提速,崭新的车厢,被垫高的枕木。这么漫长的岁月,车上的人怎么可能不变。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谁和谁之间也总有落幕的一天,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的这一出,落幕的如此狼狈。
我在车上一直是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总也不安稳,离到站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就开始有张诺的电话,然后是短信,一遍一遍
不厌其烦。
我没有接听,只是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收在了最里侧的衣袋里,轻轻的把头靠在椅背上。
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现在说什么错什么,不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走出出站口,已经夕阳西下。我静静的看着斜阳,等着公车。坐在车上的那种感觉恍如隔世,曾几何时,我和张诺也曾经透过同一块车
窗玻璃,看着窗外的天空。
那时我耳边一直有张诺嗡嗡嘤嘤的歌声,那时窗外的天空总是很蓝。
我妈开门看到我时,先是特别惊讶,然后伸手抚着我脸上的伤,问我这是怎么了,絮絮叨叨的说着幸亏你是今天来,要是明天,怕是要
扑空了,这个时候,我怕是早就到了苏州市区了。
我“嘭”的一声,倚在了我妈的肩膀上,弓着身子,把脸贴在她的颈窝,身体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所有的感官都恢复了清晰,疼痛瞬
间席卷全身,眼泪也没有预警的翩然而至。
“小骞!”我妈轻轻的唤着我的名字,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搂着我,就像许多年前,我妈在车厢里紧紧的搂着我,承受着我
决堤的眼泪。
我妈什么也没问,只是静静地给我上药,蒙蒙的灯光下,我发现她眼里有一闪一闪的光。
我那时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不肖至极,她没有阻碍过我的任何决定,只是给我自由让我没有后悔的可能,而我却带着一身的伤回来,还用
眼泪狠狠地刺伤了她的心。
她说小骞,今天没什么事就早歇会儿,明天早上和妈妈一起去苏州,就当是散散心了,什么事,等回来再说。
我轻轻的点头,她一直都是那么贴心,没有任何附加的爱着我,世上唯一能够这样爱着我又不会给我带来伤害的人,也许只有她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第二十二章
是冷静,还是等待着感情变冷,一开始的借口,却成了自己给自己架设的天梯,无法攀爬。
(一)原本因为这个城市里有张诺驻足,才找的那份工作,却成了现在牵绊我留在这里唯一的理由。
刘力新是个好人,请假过去的时候,他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叫我安心处理自己的事情。
“不过回来后可是要加倍努力的用工作弥补啊!”他在电话里轻笑着说。
那些和风细雨的话语,让我忽然对未来有了丝丝坚定的信念。
在苏州停驻的那些日子,是我人生里最恍惚的一段时间,张诺的电话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如约而至,我没法接听,就算是可以说话,
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是对的。
短信,我根本没有去看的勇气,也许是我还没有足够多的心理准备来迎接这一切,我害怕当初坚定的信念因为张诺的三言两语就土崩瓦
解,问题没有解决,我怕总有一天,我会比现在离开的更加难看。
江南水乡,真的是这样,连那些立交桥都是建立在水上的,街道不宽,却总像是用水洗过似的那么干净,道路两旁古老的亭台有高高翘
起的屋檐,行走其间的人们总是给人分外闲适的感觉,我有一种错觉,光阴在这里似乎是可以静止的。
光阴要是真的能静止该有多好,我情愿停留在初识张诺的那个时候,看着他嘿嘿的笑着亲在我的脸颊上,说,小骞儿,你可真漂亮。
天气始终是阴沉的,远处的寒山寺,近处的回廊拱桥,都被罩在一片朦胧中。怪不得乾隆爷七下江南,真美。
可是我却没有丝毫的心情欣赏着唾手可得的美景,心情如这天空一般阴霾。我妈一直很担心,但是因为工作的牵绊,始终懊恼着没能好
好的陪陪我,这更让我懊悔至极。
于是,我中断了行程,没有最终和我妈一起踏上归途,她很担心的看着我,她说小骞,我说过,你自己的事情以后都要你自己解决,可